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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海城第一中學(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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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海城第一中學(四)

聽著屋外呼嘯的風聲, 祝昭閉眼躺在床上凝神聽著陳理言的動靜。

陳理言動作很輕,爬下床也只帶著上下鋪輕微晃動。

聲音消失了,祝昭平穩著呼吸, 突然一股溫潤的鼻息打在了祝昭的鼻梁處。

酥酥麻麻的癢意蔓延到腰間,祝昭臉色不變,呼吸依舊平穩。

她能感覺到,陳理言的臉就貼在自己面前,越來越近。

祝昭輕輕皺起眉頭, 讓人看起來誰的並不安穩的樣子。

然後,冰冷的指尖觸及祝昭眉心, 陳理言伸手撫平祝昭眉間,隨後輕輕笑了一聲。

鼻息消失了,房間內傳來斷斷續續的腳步, 她在來回轉悠著, 時而停下翻翻桌上的書和對面床板上打開著的行李。

祝昭就這麽躺著,豎著耳朵聽。

幾乎從上鋪傳來動靜,祝昭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按道理陳理言沒理由獨自行動,也不會獨自行動, 她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些什麽。

“哢噠”一聲。

祝昭有些雜亂思緒砰然回籠,因為這這聲音,是宿舍的門開了。

輕輕淺淺的腳步聲更小了, 祝昭凝神聽著腳步,判斷陳理言已經走遠。

她緩緩睜開雙眼,屋內一片漆黑。

停了幾秒, 祝昭擡起頭,宿舍的門沒有關, 門縫裏透出點走廊的光亮。

直到祝昭坐起來,下床。

她在走廊昏暗的燈光裏,看見陳理言渾渾噩噩的背影,緩慢地向樓梯口走過去。

祝昭放輕腳步,觀察起這間宿舍,床板上的行李果不其然被人翻過了,東西卻沒少,她好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窗邊原本闔上的書現在是打開的,頁碼停留在第27頁,失樂園。

痛苦開始的地方。

祝昭的指尖輕輕在這幾個字上劃過,一門之隔,“哐當”一聲巨響,什麽東西砸在了木制的地板上。

祝昭下意識扭頭循著聲音的方向,她腳步很輕很輕,走廊很靜很靜。

於是,祝昭可以斂住自己的呼吸,她不能在往前走,因為廊燈下,她的影子會出現在陳理言的視野裏。

祝昭蹲在墻角,仔細聽著樓梯傳來的聲音。

她聽見一聲悶哼,陳理言摔倒了,躺在地上緩了一會兒,又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

重新聽見腳步,祝昭松了一口氣,她站在拐角,看見陳理言邁著有些虛浮的腳步往前走。

等陳理言走的更遠了些,祝昭才又跟了上去。

宿舍樓的大堂面前是一面大鏡子,空蕩的堂中央只留著一盞微弱的燈,來自那個小小的電話亭。

祝昭盯著那盞燈看了半晌,鬼使神差地開門走了進去。

紅色的撥號電話滿是覆古的痕跡,祝昭鬼使神差地拿起的電話,另一只手翻著旁邊的電話簿。

“嘟嘟——”

電話那頭一陣忙音,祝昭也跟著眉頭越皺越深。

沒人接。

她將電話簿往後翻,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沈眠眠?

她是住校的?

祝昭斂眸,註意到了電話號碼後面備註欄裏的一行小字:已退宿。

時間顯示是一周前。

“同學,同學!”

祝昭低著頭飛快思考著所有可能性,突然一道聲音闖入她的耳朵。

“同學!”那人又喊了一聲。

祝昭擡起頭,看著宿管張阿姨的臉貼在玻璃上,齜著一口大白牙,正笑盈盈地看著她。

“丫頭,這麽晚了還不睡來打電話,想家了嗎?”張阿姨笑容和善。

隔著兩道玻璃,如果張阿姨說話的聲音不喊起來,她幾乎聽不到什麽但依稀可以通過口型辨認。

張阿姨在邀請自己進她的宿舍。

“別怕,到阿姨這裏來就好了。”

宿管一邊說著一邊放下了扯著窗簾布的手,往門口來。

祝昭看著她一步步靠近這個電話亭,嘴巴不停動著,不知道在說什麽什麽東西。

下一秒,突然靠近,那張臉突然貼在電話亭的玻璃上,額間磕出了血,她卻渾然不覺,爭著喊著去拉電話亭的門。

但那都是徒勞,電話亭的門打不開。

祝昭毫不在意,冷靜地看著宿管眼看拉不開門用力捶打著玻璃,鮮血順著玻璃緩緩下滑。

越過宿管那張猙獰的臉,祝昭的目光落在了身後的那扇鏡子上。

鏡子周邊的燈帶忽閃忽閃,祝昭凝神看著停留在教學樓入口處的那一道纖長的身影。

面前t宿管發了瘋似的突然撲上來,整張臉砸在玻璃上,霎時間,面目全非。

祝昭冷眼看著宿管拍打玻璃的雙臂緩緩滑落,透過糊滿粘膩的血液的玻璃,她看見陳理言緩緩轉過身。

隔著玻璃和鏡面的對視,祝昭望進陳理言那雙眼睛,她好像笑了,輕輕勾起唇角,擡起右手沖她打招呼。

她咧開嘴角,放肆地笑彎了腰。

祝昭就這麽冷漠地看著她,宿管早就倒在她面前沒有生息,而陳理言呢。

月光下,刺眼的光亮反射進她的眼底,祝昭瞇起眼睛,看到陳理言右手緊握著的東西。

一把美工刀。

祝昭一怔,繼而迅速反應過來,她拉開電話亭的門,腳下那具宿管的屍體突然輕輕抽搐起來。

祝昭看了一眼沒有管,因為當她轉過身,大道上的那道身影已經不見了。

身後突然傳來嘶吼,宿管竟然扭曲著四肢站了起來。

“丫頭,來阿姨這裏吧,來吧……”

祝昭皺起眉頭,盯著前方,人丟了,她擡腳就要追上去。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祝昭好看的眉眼有些不悅了,身後那宿管還在嘰嘰喳喳重覆著。

“煩死。”

下一秒,短刀抹斷了那宿管的脖子。

如果陳理言的目的是拖延時間,那她達到了一半。

祝昭追上去,陳理言的速度不快,她在樓下看到陳理言出現在了三樓。

等祝昭爬上三樓,陳理言已經停在了一間辦公室門口,腳下的血跡蜿蜒成河。

她轉過身沖祝昭笑了一下,輕聲說道:“你來遲了。”

她伸手眼看就要抓住陳理言的手腕,小臂上卻傳來尖銳的疼,門口的人下一瞬間消失不見。

一道狹長的刀口從手腕處一直蜿蜒到腕肘下,祝昭只是淡淡撇了一眼,便沈默著向屍體走近。

她認出了倒在血泊中的人,雖然他此刻已經面部全非,雙眼瞪的老大,似乎死前還覺得不可思議。

祝昭蹲下來,屍體面部和胸前一道道的刀痕確實是美工刀,並不鋒利,殺他好像傾註了萬般的痛苦與怨恨。

祝昭的視線順著胸口向下,那個地方皮帶解開了,正大喇喇地敞著,裏面空無一物。

陳理言還會繼續殺人,祝昭想現在的陳理言身體裏還是陳理言嗎?

顯然不是了。

站在三樓,祝昭閉上眼睛回想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情,那個女孩在她和陳理言眼前墜下,那一剎那的對視,眼神裏的絕望與不舍交織。

絕對不會是自殺這麽簡單!

祝昭想著,樓下,她視野裏突然又出現了陳理言的身影。

這個方向,她要往門口去。

門口有什麽?

祝昭一邊跑一邊想,那個方向有什麽是重要的。

實驗樓,大門,保安室……

保安室。

遺書!

還有什麽……

假期時間,保安室點著一盞燈,裏面只有一個人正趴著睡覺。

陳理言在門口敲了敲門,保安覺並不深,聽見動靜便醒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拉開窗戶,看到了外面的陳理言。

“同學,這麽晚了怎麽還不會宿舍啊?”保安打量陳理言問道。

“叔叔,我和家裏吵架了,沒地方去。”陳理言說,“外面好冷,我能進去坐一會兒嗎?”

冷?可現在明明就是夏天啊。

盡管覺得莫名其妙,保安還是走過去,替陳理言開了門。

可就在打開門縫剎那,看見那個保安的樣貌陳理言先是楞了一下,隨即柔柔地笑了。

“嘎噠嘎噠…”

保安開門迎陳理言進來卻好像聽見了什麽突兀的聲音,不會是鬧鬼吧,他一向是個膽小的,要不是徐力不在,他也不會值這個夜班。

“同學,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啊?”他的頭伸向外頭張望著。

陳理言:“沒有啊。”

“沒有嗎?”小保安撓了撓頭,或許真的是他聽錯了。

耳邊卻突然響起一道如同鬼魅般晦澀幽暗的聲音。

“你說的是這個嗎?”

保安嚇得不敢說話了,緩緩扭過頭去,只見陳理言舉起美工刀,有一下沒一下的滑動著。

“啊!”

一聲劃破寂靜黑暗的尖叫。

祝昭趕到的時候,保安已經死了。

陳理言站在保安室的等下,透過那扇玻璃窗與她對視。

沒錯的話,她拿著的檔案袋裏裝的是那個女孩兒的遺書。

隔著一扇窗戶,祝昭撐著窗沿,盯著裏面的人問道:“你到底是誰?”

陳理言長久地沒有說話,她的手慢慢貼在了窗戶上,一遍又一遍描摹著祝昭映在玻璃上的輪廓。

含笑的眉間突然染上眷戀的神色,屋內幽暗的黃色燈光下,陳理言的側臉輕輕貼在窗戶上,哈出的熱氣在窗戶上蒙上了一層水汽。

祝昭看著陳理言擡起右手食指,在上面輕輕地寫:

——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門是打不開的,使用天賦也沒有辦法,這個空間好像一個封閉的盒子,祝昭只得再次返回那扇窗前。

她眼睜睜看著陳理言閉上雙眼,唇邊掛著溫柔平淡的淺笑,她好像從沒有一刻比此時要滿足過。

鮮血順著額頭一直滑落到下顎角,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祝昭看著她兀自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緩緩向後栽倒下去。

最後的口型說的三個字:對不起。

“砰——”

一聲悶響。

祝昭有那麽一瞬間僵硬在原地,她踱到保安室大門前雙手重新握在了把手上,這一次門打開了,屋內的掛鐘上,時間指向零點。

……

時間倒回一個小時之前。

老舊居民樓裏設備老化,路線繁雜。

岑平河和徐力好不容易找到一盞還沒壞的路燈,仔細研究著這棟老小區的格局。

徐力放在兜裏那只攥著紙條的手已經出汗了,時間拖的太久,他們還沒找到沈眠眠的家在哪裏。

而這裏的建築就好像在和他們兜圈子一樣,他們已經繞了好久好久了。

“好像就是這裏。”徐力指著一棟房子上的牌子。

“23棟!”徐力有些驚喜地叫了出來,拉著岑平河的手往上看。

就是這裏了,岑平河的目光從墻上的格局圖上收起。

一旁的徐力展開那張抄寫著沈眠眠家地址的紙條。

“305室。”徐力說。

兩人站在樓下往上看,三單元五樓的那一戶還亮著燈。

岑平河和徐力爬上五樓,老居民區的房屋隔音不好,爬上去的一段路,兩人還能聽見三口一對夫妻在吵架,四樓家長輔導孩子功課破口大罵。

可是到了五樓,徐力的耳朵貼在門上,搖了搖頭。

“裏面一點兒聲音也聽不見。”徐力小聲說。

岑平河拉開徐力,敲了敲門,開門的卻是隔壁一戶人家。

“你們找誰?”鄰居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岑平河解釋道:“哦,我們是沈眠眠同學的老師,來家訪的。”

“這麽晚來家訪有病吧你們。”鄰居翻了個白眼,“我跟你說那家人可不好惹,我勸你們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說完,鄰居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不好惹?徐力和岑平河皺起眉頭。

空蕩的樓道了突然響起一陣微不可查的聲音。

岑平河一下子拽著了徐力的手腕。

“老徐,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兒啊?”

“聲兒?”徐力凝神聽了聽,“沒有啊老岑,你是不是聽錯了,外面可刮著風呢。”

“不會!”岑平河篤定道,“不是風聲。”

他尋著聲音的方向,耳朵貼在了305室的門上,就是從裏面傳來的。

“是哭聲。”

岑平河朝徐力使了一個眼神,徐力立刻掏出了自己的大板斧。

岑平河一噎,頗為無語地搖了搖頭。

他拽著徐力的手腕,示意他閉上眼睛,第一次瞬移可能會不習慣。

而後,腦袋一陣天旋地轉,徐力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了房間的客廳裏,她他終於聽見的哭聲,像小貓一樣壓抑著嗚咽的聲音。

徐力緩了緩,看見岑平河站在廚房門口,一言不發看著自己。

“怎麽了?”徐力疑惑地走過去。

廚房裏躺著三個人,一男一女,一對中年夫妻,應該就是沈眠眠在這兒的父母。

“桌上的飯菜還是溫熱的。”岑平河摸了摸碗邊說。

地上散落的書籍,花瓶碎片和碗碟混著血參雜在一起。

徐力已經走向那件緊閉著的房門。

門沒鎖,輕輕一擰就能打開,但是門後好像有什麽東西擋住了,不太推得動,哭聲越來越明顯,她害怕得聲音發抖。

腳下滑膩膩的觸感讓徐力渾身一顫,粘稠的血沾在他的鞋底上。

徐力慌了,他一下次推開門,終於看清了擋在t門口的東西。

是一具屍體。

江清臣閉著眼睛躺著冰冷的瓷磚上。

血泊裏,徐力拾起一張染了臟汙的紙條,上面寫著:

——別回家。

角落裏,沈眠眠渾身臟兮兮的,她握著一把染血菜刀,縮在床頭櫃幽暗的一側,渾身顫抖著,呼吸急促,目光呆滯地盯著木板的一處,口中喃喃自語。

“我…我殺人了…”

岑平河聽見聲音站在放門口處,默默註視著裏面的一片狼藉。

房間的玄關處擺著一張全家福,父親面容和藹,母親笑容溫柔,弟弟站在後面嬉皮賴臉地笑著挽著姐姐的胳膊,姐姐扯著嘴角笑。

漠然的笑意,不達眼底。

床頭櫃上的鬧鐘時間一跳,第二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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