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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這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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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這是我的

“要我把它打開嗎?”奇斯迷惑地問加西亞。

他手裏推的密封箱那麽大,而且奇奇怪怪的,一路上他已經試圖打開過它很多次了,但那些卡扣緊密細致,終歸沒有在奇斯手下妥協。

加西亞搖了搖頭,“它很難從外面打開。”

“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長官到底要做什麽啊……也不知道他和你們都有什麽關系。”奇斯抱怨了一聲。

加西亞苦澀地對奇斯一笑,他現在還顧不得解答奇斯的問題。

“這些器材,可以用來塑造精神力,你是說,如果我使用他們,可以接觸喬伊斯,探知他過去的記憶?”加西亞問克裏斯托弗。

克裏斯托弗點頭,但一邊承受著壓制的德米特裏此時艱難地擡起頭來,“但這裏有兩套儀器,你沈浸在精神領域中時,我會使用另一套,用它把神經阻斷劑的效果發揮出去。”

一個畸形的項目造就了加西亞,短暫控制下兩三年一個的克隆體一旦曝光出來會讓新同盟在整個大星系遭遇前所未有的羞恥,特別是在技術發布會上,用屁股想都知道,很多今日要公開的技術都和神經學有關。

但一個國度,可以犯錯,正如人可以犯錯一樣,它可以被爆出醜聞,重新組建情報人員,重新回到正軌,那些神經學研究,那些克隆技術,還會有更大的用途。犯錯和改錯,受到批評,受到口誅筆伐,在一個一個人身上,和一段一段歷史中再正常不過,就像邁出方向錯誤的一步,再改正回去一樣常見。

新同盟不會被此侵害,這就可以——這樣的想法沒有讓加西亞立刻就去阻止德米特裏。

如果德米特裏使用神經阻斷劑,毀壞哨兵和向導們的精神力,使他們失去特質,特殊信息處理局已經眾多國安部門的力量會被大幅度削弱,北域聯合會不會趁機行動?很有可能。新同盟能應對北域聯合的進犯嗎?有可能,新同盟應對過不止一次。

這個想法倒讓加西亞覺得很不妙。

如果他阻止了德米特裏,如果他讓那管該死的神經阻斷劑不能發揮效果,沒有人知道在地下到底發生了什麽,如果他出於什麽奇跡,真的可以活過六尺之下的萊爾和其他幹員之手,他加西亞遠走高飛,走近真正的陽光下,如果可以的話,和德米特裏站在一起——新同盟會怎麽辦?他們的技術已經造就了加西亞,會不會再造就一個加西亞?他的辦公室裏黑色膠帶貼出來的邊框,每一個都代表著因為機密未能下發的獎章,要有多少人來替他。

訓練的五百個日夜裏,他每天都在精神負荷帶來的昏迷和鼻血中醒來,他不願回憶,他不願有另外的活人來代替,即使是那兩具沒有精神的軀殼。他們都是新同盟的子民,是加西亞發誓用全然,完整,至臻的愛去守住的。

會不會再有一個哥哥,像他哥哥那樣,看著一個人長著自己摯愛的搭檔的臉,被喚醒,被塑造,再被銷毀。

為什麽他們要塑造一個有良知的加西亞?

這個想法讓加西亞非常動搖。

等等——加西亞註意到一個之前沒有在意的地方。

“希斯特的搭檔是什麽人?”他脫口而出了自己哥哥的名字。

奇斯這才註意到,他的長官和加西亞一樣,有著金發和藍色的眼睛。

“加文·溫特波恩,一位機敏的飛行員,善於用最少量的燃料飛最遠的距離,對地面目標精確得好像捕魚的軍艦鳥。”

“他們在軍隊認識的?”

“不,加文·溫特波恩是他的親弟弟。”

加西亞已經不去在意這話到底出自何人之口。

“一對兄弟搭檔,兩個哨兵,溫特波恩家族的一個傳奇——在你哥哥改名換姓加入陸軍機動部隊之前。你哥哥要求這個內容列為機密,出於保密需求,以及他的隱私要求。特殊信息處理局最初同意的是制造一位機敏而善於突襲的哨兵,用來打入北域聯合內部。但意外發生了,你們,加西亞們,全是向導。”

加西亞冷笑了一聲,“也許加文恰恰希望自己有向導的精神力,好幫助他親哥,解釋的通。”

“而且,精神體和精神領域也出現了問題。”

加西亞點了點頭,善於用最少量的燃料飛最遠的距離,這不正如同乘風而行的軍艦鳥嗎,只不過此命不該續,滅絕的灰頭信天翁算是個不祥的警示吧。

“看來,目前只有德米特裏是我自己親自認識的人了。”加西亞露出一個無所謂的表情,他心裏非常憤懣。

他想知道喬伊斯的意外到底怎麽回事,他可以不在乎新同盟在他國他人眼中的形象,不在乎北域聯合的覬覦,但他不想牽連新的受害者進來。

但他為什麽要宣誓,為什麽要就職與特殊信息處理局?

因為喬伊斯,因為喬伊斯發生了意外,他想要完成喬伊斯無法完成的事情。

“你總是可以選擇,加西亞。一件事情,讓它成為真相,還是成為秘密?”克裏斯托弗問說。

“有什麽區別?”

“真相是無論如何都會被人所知的東西。”

“永遠不為人所知的真相呢?”

“那就叫做秘密——你可以選擇。”

如果從一開始,就沒有‘我’,又該怎麽選呢?

加西亞沈默了幾秒,“德米特裏,你去最初我們認識的那家酒吧時,克裏斯托弗知道嗎?”

他的提問因為一陣顱內鈍痛戛然而止,比之前的頭痛更為猛烈,加西亞裝不出無事的樣子,他用一只手扶住了金屬六面體裝置的外殼,來撐住身體不搖晃。鈍痛帶來了一陣反胃。

等加西亞從痛感的潮汐中回過神來,德米特裏已經一腳邁進了六面體裝置裏。

他看了看加西亞,“身體不適也是一種負面效應,這種項目應該從根本上中斷,技術和理念,都不應該存在。”

“你以為讓人失去哨兵和向導的能力,沒有了精神力,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加西亞皺著眉頭勸說,他的情況不算妙,不到萬不得已,他更樂意用嘴勸。

德米特裏開始將容器中連接著橡膠皮電線的各色電極從沒有意識的赤裸男人身上撕下來,他卷起自己的袖口,撩起頭發,將它們一個一個仔細往自己身上貼,有點像早年間做腦電實驗時的樣子。

他給了加西亞一個同行見彼此熟知的無奈眼神,也許他在用精神力和加西亞交流——我是記者,我報道過多少次類似的事件,塌礦,罷工,壓榨,隱瞞死因,不斷重覆的悲劇……你是情報員,你挫敗過多少北域聯合孜孜不倦的詭計,重要的不是技術或者事件是否重覆,而是有人不斷阻撓它們。

風雪裹挾住德米特裏,狂風和刺骨的雪粒從四面八方吹來,他的鼻息,嘴巴裏仿佛灌入了成噸的雪水,德米特裏試圖喘氣,但那些雪花融化,冰冷的水被他吸入肺,帶來一種刺激的灼燒,氣管火辣辣地。

他睜開眼,眼前的大雪紛紛揚揚,是加西亞的精神領域——大雪,北域聯合的冰原星球外圍發生過激烈的空天戰役,當時新同盟的精英駕駛員們殞命在雪原上,數目不堪統計。

他只聽見加西亞打了個一個響指,傾盆大雪澆在他頭上,仿佛雪崩,轟隆隆的雪原塌方的聲音拍擊他的耳膜,整個腦袋仿佛要被積雪撐裂開。

德米特裏想要尖叫,但他的精神不弱,他在抵抗,在暴雪中分辨自己冰冷疼痛的手腳。

他的隱隱約約分辨出加西亞正摁著自己的手腳,試圖將自己小臂上要命的小芯片貼上來,調用一些額外信息來進行全面的精神壓制。德米特裏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對方踹開,趁機又將一個電極固定在自己腦袋上。

“不許動——”

加西亞身後,萊爾掙脫了兩個幹員的控制,他的槍口又一次舉起來,穩穩地瞄準了加西亞。

“萊爾,別瞄我!”加西亞顧不得形象和言辭。

他要萊爾瞄準誰呢?

德米特裏看準時機,穩穩地站進去了六面體的裝置裏,他迅速按下按鈕,撕開神經阻斷劑,將一支淡粉色的藥液全部灌進自己喉嚨。

他的精神力在瘋狂地變化,不受控制,他能感到它好像有了形體,伸出無限長的觸手,順著電極和導線,爬向遠處。他感到很多人的精神,飄飄忽忽,仿佛能抓到一樣,他能看到很多人的視野,搖晃的,穩定的,疊加在眼前。

金屬六面體裝置內的儀器將德米特裏的精神力發揮開來。

加西亞則用自己的精神屏障保護著自己來不受他幹擾。

德米特裏能夠感受到普通人精神,這是他第一次察覺到他們,其中有一個人的精神好像衰朽的,失去生命殘疾老人,正在發瘋,謾罵,呢喃。他見過那是喬伊斯,它在衰退,一點一點變成灰色的。

德米特裏見精神領域裏加西亞在咒罵,用他沒聽過的奇特的臟話,他轉過頭看到奇斯驚訝的表情,一雙手從奇斯的密封箱裏掙脫出來,像棺材裏爬出垂死的人一樣。那樣子嚇得奇斯往後退了兩步。

萊爾的食指將能量束調制致死檔,對加西亞開槍了,致死射線在幽暗的空中留下一道不祥的印記。

“這是我的。”

這是我的——

有什麽東西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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