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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僵局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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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僵局表演

面對德米特裏的質問,加西亞搖了搖頭,他好看的金發被燈光鍍上一層邊的樣子,更讓他顯得無辜。

“我不知道,我可以告訴你北域聯合的,哨兵們的一百種死去方式,如果你已經知道了一百種,我可以告訴你第一百零一種。”

“你殺了他?”德米特裏看不下去加西亞那種事不關己的神態,他將加西亞從單人沙發上拎起來,揪著加西亞的領子,將人推到門後。

他們碰倒了臺燈,臺燈整個掉在地上,燈泡摔得粉碎。每一個碎片都倒映出兩個人的面孔,彎曲著,被拉扯變形的。

“不知道,我沒有權限去查證,即使有,誰不是別人家的哥哥弟弟兒子女兒?”加西亞並不反抗,他任由德米特裏將自己拽到門後,他後腦勺狠狠地磕在門板上,可說話的語氣依然平穩。

“是不是你?你接觸過我,你看到過他的臉。是你嗎?”德米特裏口氣焦急迫切,他眼睛有些發紅。

“我不知道,接觸讓我看到的是你印象中的人,他們會變,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殺過誰,我是新同盟的軍人——”

加西亞說這話時,燈光使得他面龐變得柔和,他的眼睛裏帶著正義和效忠,閃閃發光,正是這最微小的東西,使德米特裏最痛苦。

“如果你不肯放棄,認定我是害了你弟弟的人,又能做些什麽?”

這話把德米特裏問住了,他能做什麽?他能下手割破加西亞的動脈嗎?他望著對方的藍眼睛。

“不對,”德米特裏松開加西亞已經皺褶的領口,他的手指被玻璃劃破了,一滴滴血落在地板上,可他絲毫沒有感覺痛,“不對,沒有充足的證據,這我還不可以肯定。”

“有沒有證據是一樣的,人死了就是死了。”加西亞抱起雙臂,審視對方,神情嚴肅起來,宛若審判天使,“你看起來不打算報仇雪恨,但你以為發現真相的痛苦就比殺一個仇人簡單嗎?”

德米特裏不做聲。

的確如此,德米特裏認識幾個同事,他們因為深入挖掘那些駭人聽聞的事件背後的秘密,承受著受害人的傷痛,整日整夜不得安寧。

加西亞說的於情於理都是事實,可德米特裏卻不肯相信。

“就算他是我殺的,德米特裏,兩國交戰時期,士兵殺士兵,不需要償命。”

加西亞又說對了。

德米特裏自嘲地嗤笑一聲,他現在多麽無力又軟弱。

“你之所以要做探究真相,只是為了告訴自己,他的死和你沒有關系,不是你的失職。”

加西亞說得沒錯。

德米特裏舉起手裏的白瓷片,他把它靠近加西亞的脖子,茬口抵在對方皮膚上面。

“如果你真心認為有人可以對你弟弟的死亡負責,那你一定能雪恨,德米特裏。”加西亞望著德米特裏,同情他。

有那麽一個瞬間,德米特裏突然清醒,即使是醉漢也有醉到窺見真理的一刻,他瘋狂地盯著加西亞的藍眼睛。

“加西亞,你是不是使幹預了我的精神?”德米特裏質問。

加西亞搖了搖頭,“沒必要。”

德米特裏機敏地放出自己的黑鷹,黑鷹盤旋一圈,加西亞確實沒有做出任何多餘舉動。

房間裏一片安靜,詭異又窒息。掙紮許久,德米特裏將手中的白瓷片丟在一個小圓桌上,他惱怒地發現自己確實做不到用這玩意割一個人的脖子,面對加西亞他不忍心。

德米特裏頹廢地坐回單人沙發上,心裏厭惡自己的理智,理智讓他懂得追究已死的人不會幸福。

“看到了嗎,你不適合做這種事。”加西亞說,他說的每一個字,都狠狠地抽在德米特裏臉上。

德米特裏一方面心服口服,另一方面心裏默默詛咒著,詛咒一個能夠反駁加西亞地自己出現。

可他只能失神地望著窗外的夜色,“我不可能這麽放棄。”

“那就做你該做的事。”加西亞從圓桌上拾起那片玻璃,那上面沾著些血珠,“我可以幫你。”

加西亞握著德米特裏的手,那只手上布滿冷汗,微微顫抖。加西亞將白瓷片放到德米特裏手指中,拿著它,架在自己脖子一側。

“一個和你年紀差不多大的家夥,他被自己的眼球噎住致死,還一個姑娘,和我哥哥小時候長得居然有幾分像,分不清自己在精神領域還是真實世界,拒絕進食,整整一個星期,最後活活餓死——”

白瓷片在切割加西亞側頸上的皮膚,一毫米一毫米地割開皮膚,血珠滾落下來。

“還有一個,他的臉我已經忘記了,求我給他一些藥品,致幻劑,服用過量而死;一個被倒吊了兩天,第三天中午死去的,還有一個我們自己人,身子沒有哪塊是完好的,流著血和亂七八糟的體液,直到到最後,我們才知道他是自己人。”

德米特裏有一瞬間緊閉雙眼,手起刀落。

“如果只有找到真相,懲罰兇手才能讓你擺脫內心的譴責,你一定要能對我們這種人下手才行。”加西亞說,他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

白瓷片斜著紮進了他的肩膀,在肌肉中搖晃著深入,然後不再動了。

那些被殺的人,殺人的人,每一個人,都是別人眼中最可愛的那一個。每個人都可能是別人的全部,在彼此之間,真相,忠誠,責任和正義還有什麽意義?

“好,看來你決心不會變的……”加西亞退開兩步,白瓷片依然嵌在在他肩頭發光,“那我就放心了。”

“為什麽這麽說?”德米特裏困惑極了,這句“那我放心就好了”反而像是一個長輩對晚輩說的話,好像加西亞許可他追查似的。而德米特裏被這麽一說,感覺自己成了一個沒打報告還做錯事的小孩子,還突然覺得弄傷了對方,很尷尬。

“沒什麽。”加西亞說。

加西亞不喜歡看到人被摧毀,而他在德米特裏身上看到了自己,他不想看德米特裏陷入深淵,其實是不想看和自己被摧毀。

可加西亞說不出來這番道理。

“怎麽一回事啊?”德米特裏皺起眉頭,“你試探我一番,有什麽好處嗎……”

加西亞只能眨了眨眼睛,“不為什麽,只是想這麽做。”

他們兩人彼此註釋,四目相接,好像從對方眼中汲取讓自己冷靜的力量。

“來吧,坐這兒,”德米特裏退了兩步。他指了指床上,他現在得處理自己帶來的惡果了,“我去前臺要個急救箱。”

加西亞點點頭,乖得像只小狗。

德米特裏離開後,加西亞才覺得肩膀上一陣一陣的刺痛。

他聽進去了嗎?加西亞不知道,他會這樣放棄嗎?加西亞也不知道,若是自己遇到這種事,加西亞本人絕對不會那麽容易罷手。

暫時這樣吧,加西亞心裏嘆息。

德米特裏帶著一個醫藥箱回來,他什麽都沒說,一條腿跪在床上,手法很生澀地剪開加西亞的上衣。這時他才註意到加西亞只穿著一件普通白襯衫,還不是灰色制服配套的。

加西亞肩上和一部分露出來的皮膚上有幾處德米特裏沒有親眼見過的傷痕。德米特裏能認出它們是燒傷,是因為寫報道的時候查過資料。

“這些是怎麽弄的?”

德米特裏小心的繞過那些傷痕不去觸碰,好像那些地方碰一下就會有洪水一樣的信息湧進來一樣。

“今天已經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再說下去就算了吧,我已經要吃不了兜著走了。”加西亞皮嬉皮笑臉。

“我懂了。”

作為一次次精神與人格對峙中存活下來那一個,加西亞必須是經驗豐富的。德米特裏不用問,其實也能猜個大概。他清理傷口地手法很小心,但很生澀,鑷子夾不住斷在傷口裏的碎玻璃,嘗試了一次又一次。

加西亞自己對著鏡子做,會比這來的快得多。他們各自倒在酒店房間的單人床上,度過了尷尬又沈默的一夜。

人造太陽剛剛開始發光的時候,德米特裏又準時醒了。他又考慮了一次,要不要再次不辭而別。這個身份一會一個樣的家夥,似乎沒有特別和德米特裏過不去,但德米特裏依然覺得很微妙。

另一張床上,加西亞此刻睡得依然很扭曲,可以說是肆無忌憚,被子還是一半掉在地上,胳膊舉到了床頭,放肆地伸著,肩頭的傷對他來說好像根本不存在。他沒有耳塞和眼罩,就用枕巾疊了兩層蓋在耳朵的眼睛上,有點像一種叫餃子的食物。

“今天打算去哪兒收集資料?”加西亞閉著眼睛問。

德米特裏嚇了一跳,“你醒了?”

加西亞雙眼朦朧,揭開被子,準確地說,將被子推到地上,直楞楞地,像個喪屍似的做起來,然後徑直紮進了衛生間,門一關,裏面淋浴器水龍頭一起嘩嘩作響。

德米特裏砰砰砰地敲門,“紗布不防水!”

大概十分鐘左右,加西亞出來了,德米特裏下巴都要掉下來。此人發型換了,微微卷曲的金發斜搭在額前,面龐上神態變了,人清醒了不少,容光煥發。

德米特裏的視線在對方肩頭的傷口上徘徊了幾秒。

“不要緊,改天去做個處理,把它和背上那幾塊疤都一起搞幹凈。”加西亞滿不在意,赤|裸著上身走到床邊,把窗簾全部拉開,似乎享受人工陽光照在皮膚上。

窗外懸停著一個一尺見方的無人機,機身上印著人工群島最大的百貨商店標志,下面三個小爪子上夾著一個包裝袋子。

“你買東西了?”德米特裏問。

“嗯哼。”

加西亞撕開口袋,從裏面取出一件黑色上衣。他套上上衣,將袖子挽起來,無可挑剔地卷在胳膊肘的位置,扣子從下往上扣,留出最上面的一顆紐扣沒扣。

“人靠衣冠嘛——”加西亞拉拉衣服下擺,對著德米特裏擺了個帥氣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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