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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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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耳垂上傳來輕微的刺痛感, 接著濕熱吐息往下移動,脆弱的喉管被人輕輕叼住咬了一口,聞厭霎時渾身僵住, 條件反射地腿一軟,猛地抓住了賀峋的胳膊。

賀峋眼中都是愉悅的笑意,張了張嘴, 正要說些什麽,懷中人突然就屈肘狠狠往後撞去。

他反應極快地一側身,聞厭趁著這一功夫已經從他的桎梏中脫開身來, 身形飄然往後掠去,停在了離人三尺遠的地方。

“師尊。”狼狽姿態僅僅一閃而過,聞厭開口叫人,臉上浮現出的笑容與賀峋如出一轍,“您老人家別來無恙?”

“不是很好。”賀峋笑道。

自出現起,賀峋的視線就沒有從自己徒弟身上移開過,聞厭感覺對方像是僅用目光都能把他剝皮拆骨, 眸色深沈得可怕。

賀峋向人伸手:“厭厭, 現在回來還來得及,別惹為師生氣。”

聞厭沒動,防備地看著他。

賀峋輕聲道:“我剛才已經發現了,你現在沒了修為,自己一個人能跑到哪裏去?”

他一步步朝自己徒弟靠近, 越發放緩了聲音:“那麽多人想要你的命, 厭厭, 要是落到別人手中, 可就沒為師那麽溫柔了。”

聞厭像聽到了笑話似的嗤笑一聲。

賀峋也不惱,早就習慣了徒弟對自己的惡劣態度, 慢慢朝人走近,微笑著,卻有個身影突然闖進兩人中間。

看清來人的那瞬,賀峋遽然表情一凝,眼神陰沈得駭人,周身戾氣翻湧。

唐柏拔劍出鞘,跳到聞厭身前,劍尖直指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是完全的維護姿態:“你是何人?!”

聞厭一看自己師尊的神情就知道要糟。

他一把將完全沒意識到危險即將到來的唐柏推開。

果不其然,下一瞬賀峋的攻勢就逼到了眼前,聞厭抽過唐柏的劍橫劍一擋,左手把一臉狀況外的人趕緊推進傳送陣中。

“景明?景明?!”唐柏手忙腳亂地接住對方扔回給他的劍,身影已經瞬間被傳送陣刺目的光亮吞沒,眼中最後看到的就是聞厭被那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一把扯進懷中。

“你就為了一個外人對為師拔劍?”

聞厭已經許久沒有從對方身上看到過如此直白的怒氣,哪怕是十年前那晚,也沒此時來得可怕。

賀峋的眼中斂著黑沈的風暴,他攥著人手腕的手已經極力克制,才沒有把腕骨殘忍地折斷——這會讓他嬌氣無比的徒弟直接疼暈過去。

賀峋低頭,迎上了懷中人不甘示弱的眼神。

毫無疑問是害怕的。

聞厭心跳得極快,然而胸中一口氣卻一直堵在那裏,從十年前那個夜晚開始,每當他只能獨自一人面對空蕩蕩的寢殿時這種怨恨都會達到頂峰,畏懼和恨意在眼中交織,然而因為疼痛泛起的霧氣又把一切掩蓋在淋漓水光中,覆雜得看不真切。

“你還在恨為師,對不對?”賀峋道。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可以鼻尖相貼,賀峋溫熱的吐息就打在臉上,讓聞厭本能地覺得危險,然後對方的吻就隔著一層面紗落在了唇上,一觸即分,輕柔得像一陣微風拂過。

賀峋就著微微彎腰的姿勢,沈沈笑道:“沒關系,反正為師也沒準備放過你。”

“好啊。”聞厭粲然一笑,“那師尊可要把我看緊了。”

話音未落,他突然拼盡最後一絲內力,驟然發力,整個人往旁邊閃去,撞進了已經變得黯淡的傳送陣中。賀峋擡手一抓,然而下一秒傳送陣已經徹底閉合。

手中是最後拽下來的面紗。薄如蟬翼的鮫綃攥在掌心,宛若一捧冷泉,柔順又滑不留手,像是隨時都會從手中逃走。

賀峋神情陰鷙,有森冷笑意緩緩從臉上浮現。他擡手在那涼滑如水的鮫綃上一吻,笑眼中是壓抑到了極點的興奮和征服欲。

……

聞厭已經在禹北界中待了三日。

對上賀峋的那幾招已經耗盡了他經脈中的最後一絲內力,滿心煩躁之下頭疼來得越發厲害,這三日間煙鬥就沒有離手過。

唐柏生好火,回頭一看,就見人都要被埋在成堆的煙霧中了,連忙招呼道:“景明,火生好了,快來!”

聞厭慢吞吞地走過去坐下。

沒了修為支撐,在一片冰天雪地中,他的臉色都是青白的,被火暖了一會兒後才恢覆了一些血色,烤著火的指尖也現出淡淡的粉。

唐柏看人一直在沈默,以為對方還在惱飛舟上的事,愧疚道:“景明你還在生氣嗎?對不起,我本來是想要幫你的,但好像搞砸了……”

聞厭搖頭,換了只手拿煙鬥:“我只是在想怎樣才能快點從這裏出去。”

不同於一般煙葉嗆人的味道,聞厭坐下時,唐柏便聞到了身側傳來的清苦冷香,並不讓人反感,反而給那漂亮得幾近艷麗輕浮的容貌添了一些難以形容的肅殺和凜冽。

唐柏轉頭就看到了對方微蹙的眉間,明白這一定和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有關。

就是因為那人,他晚了許多才進傳送陣,現在和自己師門走散了,傳音玉簡又出了故障,一時聯系不上。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竟遇上了聞厭。他記掛著師門會憂心自己安危,對方又明顯心不在焉,這三日來兩人都刻意避開了危險的地方,只在夜色降臨時尋個安全的山洞養精蓄銳。

這一路上聞厭除了煙鬥不離手,其餘大多數時間都在琢磨這個問題,唐柏也幫著想了許久,但發現實在難以實現。

他回想著進入禹北界前知道的信息,對人道:“很難。禹北界與外界唯一的出入口就是飛舟上那個直通界內的傳送陣。除非……”

聞厭的目光轉了過來。

“除非修為深厚到可以壓過這裏千百年來積累起的靈氣,自然也就無視這些限制。”唐柏道。

聞厭的目光又轉了回去。

唐柏不知道這兩人有何關系,在知道了聞厭的身份後,更想不通這世上還有誰敢如此對這位聞小樓主,而聞厭面對那人時竟也有些處於下風,以至於要借此避開那個男人。

唐柏主動安慰道:“別擔心,總會有辦法的。過幾日我應該就可以和師門聯系上了,出去時你與我們一起,那人就算要對你動手也敵不過那麽多人吧。”

聞厭沈默了一會兒,半晌憋出來一句:“……你知道他是誰嗎?”

唐柏誠實地搖頭。

不過那人給他的感覺有些微妙的熟悉,尤其是那種讓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在山海樓的某個夜晚他似乎也在一個坐著輪椅的人那見過。

然而唐柏反過來問人時,聞厭卻不答了,盯著燃燒的篝火,只低聲道:“一個讓我恨了很多年的人。”

搖曳的火光映在眼底,這句話中的心緒覆雜得像是快要凝成實質,沈甸甸地墜到地上,再被一把火燒得一幹二凈,無人再能窺見聞厭這片刻的真情流露。

唐柏猜不透這啞謎,難得敏銳一次的神經也讓他覺得對方此時並不需要有人接話。

他沈默地忙活起來,把白日捕到的魚處理好架到火上去烤。

這三日的時間裏,唐柏也是發現了,這位聞樓主真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典範,臟活累活一概不做,還難伺候。

按理來說,入道修行都已經辟谷,雖然不能完全喝風飲露,但三兩日不進食是完全沒問題,至多口中寡淡一些。偏偏這位金貴無比的聞樓主就不幹,為此連煙鬥都不抽了,紆尊降貴地挽起袖子蹲在河邊炸魚。

結了冰的河面被鑿開一個口子,殺人於無形的法器就這樣被他毫不心疼地扔進去,粗暴操作一通後,卻在怎麽殺魚那卡了半天。最後還是唐柏看不下去,三下五除二幫人處理好,把魚剖開洗凈架到火上去,又在人指揮下簡單撒上調料。

然後榮幸吃上了聞樓主遞過來的第一口烤魚,味道鮮美得讓唐柏瞬間明白了什麽叫由奢入儉難,第二日主動加入到了捕魚大業中,不用這位祖宗再親自出手,以免一個不小心就把整條河中的魚都炸翻了。

等到勾人的香氣在狹小的山洞中蔓延開來時,聞厭已經恢覆成往日裏言笑晏晏的樣子了。

他慢條斯理地剔著魚骨,看一眼唐柏,見人已經迫不及待地大口吃起來了,哼笑一聲,揶揄道:“是誰一開始說自己已經辟谷了的?”

“我沒想到,唔這也太好吃了。”唐柏含糊道。

生長於冰川雪水中的魚肉質緊實,且被禹北界中的充裕靈氣滋養著,味道鮮美而滋補修為,效果和一些高階的丹藥都不相上下,只是長得不起眼,又被河面上的冰層覆蓋著,想來進到秘境中的修士沒幾個有像他們一樣的閑情逸致,竟錯過了這等好事。

唐柏誒了一聲,在狼吞虎咽的間隙中擡頭好奇道:“景明,你是怎麽知道這魚那麽好吃的?”

畢竟這人看著就一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模樣啊。

“因為我師尊。”聞厭道。

他咬了一小口魚肉,眸光中似有隱隱的懷念,一邊慢慢咀嚼著,一邊道:“我剛認識他的時候,那段時間我們都在外奔逃,風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有一日途經雪原,四下無人,就生火烤了魚。”

看聞厭這魚都殺不利索的模樣,是誰烤的不言而喻。

唐柏的神情有些震驚。他第一次從聞厭口中聽到那位已經死去的前任魔君,沒想到對方的形象竟像是逃亡路上都不忘給徒弟做東西吃的好好師尊。

“好師尊?他?那你可想錯了。”聞厭笑起來。

唐柏這才意識到自己太過驚訝以至於都不小心脫口而出了。話雖如此,聽聞厭提起對方的語氣,又不像傳聞中那般不死不休的仇人,於是好奇地繼續追問。

聞厭慢悠悠道:“因為那差點成了我吃的最後一頓飯。”

唐柏:“……”

他突然覺得以前承華山上所有嚴苛到不近人情的教習師父真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那後來呢?”

“自然是沒死成了,不然你哪能見到我。”聞厭一副“你在問什麽蠢問題”的神情。

唐柏默默閉了嘴,但眼前人的過去實在太讓人好奇了,聽人親自說出口時比那些奇詭的傳聞還要來得精彩,讓他不由道:“最後怎麽樣了?我還從來沒聽說過有這一段呢。”

“最後?”聞厭笑瞇瞇道,“最後他就回來把仙門屠了一半呀。”

他看到唐柏霎時一抖,露出了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這段聽說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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