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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你算什麽體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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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你算什麽體己人?

春寒料峭,窗外煙雨迷濛,柳枝舒展著它的柔軟,碧色的池水蕩漾著微瀾,燕語鶯啼,那是冬日裏沒有的生機。

“就你這身子,還想著調\戲小太監”冬去春來,長安早就不似那般冷,雖不燒地龍了,但殿內總是籠著炭的,饒是如此賀卿還是著了風寒,問及照顧他的宮女方知近日來他總要站在窗邊瞧這三春盛景,他站了多久也就吹了多久的風雨。

這乍暖還寒時候是最容易得病的,偏生賀卿要這般不顧惜自身。

或許在白青岫眼中,賀卿有如山川河海,又怎會這樣輕易地著了風寒;可人食五谷雜糧,又怎能不生病?

賀卿擡眸看向白青岫,或許是在病中,方才睡醒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紅,那一雙宜喜宜嗔的眼眸沾染了稍許脆弱,竟是別有一番風味:“奴婢認得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又怎敢調\戲陛下身邊的人?”

本該介懷的是自己,可聽得他這樣自貶,白青岫並不覺得好受。

“這三春盛景若不瞧瞧倒真的是可惜了。

你若是想出去,朕可以讓你出去走走,但你要聽話些。”最近白青岫將一些折子都挪到了寢殿中處理,或許是覺著賀卿一個人待著太過無趣,屆時又開始莫名調\戲個太監宮女,平白惹人氣惱……

賀卿掩唇低笑,他的身子微顫像是在忍受著咳意,等到舒暢些才道:“我還以為……陛下會想栓我一輩子。”

怎麽可能?白青岫欲要辯駁卻終究沒能說出口:“朕會派人跟著你,到了時辰就要回來。”

白青岫的言語未畢,他想叮囑對方多穿些衣裳,別又病了,如今你沒有武功又失了權勢在外少與人起爭執,到底是覺得啰嗦又顯得自己如何關心他似的,遂止住了言語。

“好,奴婢遵命。”賀卿尾音拉長這話倒像是在撒嬌,他坐在塌邊、而白青岫則在書桌前批折子,二人相距甚遠。

一是他怕把病氣過給白青岫,二便是這些政事與他無關,他平白湊過去也是徒增君主的提防與疑心。

聽得對方低哼一聲似是滿意自己的乖順,賀卿莞爾又道:“陛下近日來心情欠佳?”

白青岫擡眼看向賀卿道:“瞧著個病秧子在跟前晃蕩,總歸不會心情愉悅。”

賀卿忍俊不禁,他倒覺得殿下瞧見自己的時候心情還不錯,是殿下有旁的原因不願說,便拿個借口搪塞,而有些的事其實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他散漫地點著腦袋道:“殿下如今長大了,是該找個體己人了。”

白青岫語噎,他聽及此處直接停筆起身行至賀卿的面前,這人總是刻意招惹自己不快,若不是對方,自己的孩子估計都會打醬油了,他又為何說得如此坦然?如今朝臣們都在勸諫,百姓們議論紛紛,這件事是該提上日程了。

花鳥使選了不少美人,白青岫雖對此缺乏興致,但子嗣一事的確事關國祚,而且這其中有些的美人也不僅僅是美人而已,個中利害不是一兩句可以說得清的,他當初既可以委身賀卿、認他人為母妃,那如今為了鞏固自身的利益,為了江山社稷也未嘗不可充盈後宮。

更何況他在處理政事、與兄弟朝臣們勾心鬥角的同時被此事磋磨了許久,磋磨得有些煩了,誠如朝臣們所言歷朝歷代的皇帝哪個不是後宮子嗣眾多,他又在逃避什麽,不過是一樁小事而已,他們要操心便讓他們操心去了。

白青岫正欲開口,卻被賀卿打斷了言語。

賀卿見對方的模樣便心下了然,他即便不知殿下的心思,又豈能不知那些滿口忠孝節義的臣子們的心思,他不欲再聽:“陛下看奴婢如何?”

白青岫啞然,只見他楞怔在了原地,他想過的,他甚至想養著賀卿一世,只要對方安分些,各種意義上的安分。若是從前,他肯定又要說上一句你配嗎?

如今話到嘴邊卻轉了個彎:“你又算得了什麽體己人?”

“奴婢可以給陛下暖\床,姿色也還算可以,您說呢?

奴婢現下被囚於深宮,便如同那籠中雀一般在陛下的手中也翻不出什麽浪來。若陛下有什麽煩憂困擾的事情或許也可以同奴婢聊聊,奴婢或許還能夠為您排解一二呢?”賀卿在讓白青岫對自己放心,可自己又何嘗願意信任對方?

賀卿的確算得上白青岫的師父,且不說文治武功,單說把握人心這一塊便足矣。

可惜的是賀卿教給殿下的最重要的一課殿下忘了:永遠不要將危險留在身邊。

白青岫卻將賀卿留了下來,甚至還養在了長生殿中,他就這般放心自己嗎?他將自己從九千歲的位置上拉了下來,還廢了自己的武功,就真的這般篤定自己不會記恨於他,而這不會是另一場臥薪嘗膽的算計?

如今的賀卿為情心甘情願,若來日心灰意冷又該如何?

自己都不敢保證的事,他竟這般……

到底是逃不過舍得二字,即便是放心自己,可這樣的事也算不得多光明正大,他就不怕朝臣百姓的議論、史書後人的評說?

目前白青岫的膝下雖無皇子,可卻有手足兄弟們的虎視眈眈,但凡稍微有能力點的又怎麽會甘心為人臣子?同樣都是皇子,又憑什麽會是你?

賀卿的思緒紛亂,他甚至還來不及取舍是大方地讓殿下去施行那百利而無一害的娶親事宜還是為著私心去阻止一二,後者可能無甚效用,而前者便徹底斷了二人的緣分,至少他做不出無名無分還要跟著白青岫的後妃們去爭寵的事,他的身份微賤但不代表他喜歡自賤。

賀卿正要言語卻被白青岫突如其來的擁抱給打斷了,白青岫直接將人塞進了錦被裏,脫了鞋襪也躺了進來:“閉眼,午睡。

病了還想得那樣多,想這樣多還不是朕的籠中雀鳥,還能做些什麽?

還以為自己是那呼風喚雨的九千歲嗎?”

“陛下不如將奴婢鎖在偏殿中。”賀卿下意識地掙了掙欲要離白青岫遠些,然後還未掙脫又被人抱得緊了些。

“為何?方才說替朕暖\床,頃刻間便又反悔了?出爾反爾當真是督主的拿手好戲啊。”白青岫言語中有些陰陽怪氣的惱怒,他算計過許多人,也有許多人算計他。他自以為熟讀人心,可懷中之人在這方面卻比自己更甚。

明知對方危險,白青岫還是將他留了下來,山長水闊,要放他離開嗎?

賀卿便轉了個身將背對著他:“罪臣是怕將病氣過給了陛下,若陛下有個好歹,我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賀卿正常說話的時候同尋常男子沒什麽兩樣,甚至是萬分悅耳動聽的,每到氣人的時候便帶上了那刺耳的陰腔怪調。

真想把他摁在床\上\操\一頓,最好再把他操\暈過去,看他還會不會同自己這樣說話,白青岫的思維從曾經的要不要殺他轉變成了如今的要不要把他拖到\床\上去懲罰一頓。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自作主張的後果不是你能夠承擔得起的。”白青岫直接將林詢引經據典的言語搬了過來。

或許賀卿也貪圖這片刻安寧,到底還是選擇了投降。

寢殿中安靜的氛圍裏總交織著一絲似有若無的暧昧,白青岫抱著賀卿感受著對方的氣息卻沒有半分睡意,在賀卿將睡不睡之際又將人喚醒了:“賀卿。”

“嗯?”賀卿無意識地應了一聲,半夢半醒的他比尋常的時候多了幾分乖巧,少了那麽幾分掌控一切的上位者氣息,發出的那個音節也顯得綿軟可愛了起來。

“若有官員陽奉陰違,結黨營私。

且這樣的官員數量眾多,一時間難以處理,又該如何?”白青岫煩躁之事甚多,多得都數不過來,一日十二個時辰恨不得掰成兩半用。

皇帝高坐廟堂,底下官員皆是報喜不報憂、陽奉陰違的姿態。

輕徭薄賦到他們那裏竟會變了一個意思,開始魚肉百姓,仗著皇帝不出宮墻百姓愚昧無知便理所當然地上欺下瞞。

還那些盤根錯節的世家大族,朝中多半官員出自世家,而世家之間又有姻親關系,他們世代積累的財富地位令人側目。

俗話說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時至今日雖不至於如此誇張,可又怎能不為人忌憚。

更還有異地的藩王和他的那些個兄弟們蠢蠢欲動,處理朝政是這其中最輕松的事,他計劃充盈後宮和這些隱憂是有極大的關系的,有些人要將他們的女兒送來充作眼睛和覬覦皇權的手段,那順勢而為也未嘗不可,有些的事施行起來會便宜上許多。

白青岫不由得苦笑,都道皇帝多疑,可坐在這個位置上又豈能不疑?一步行差踏錯便落得個粉身碎骨萬劫不覆的境地。

起初白青岫想要這個位置是為了自己,同為皇子他卻在這再繁華不過的宮墻中受盡欺淩,若他出身貧寒也便罷了,可偏不是,這樣的落差讓他不計代價地想要往上爬,坐到這無人敢忽略輕視他的位置上去。

可坐到這個位置上了卻明白還有責任,他的言行關乎著旁人的生死,他的任何一個判斷與決定可能都關乎著成千上萬的百姓的生計……

白青岫不是自幼養尊處優的皇子,他去安撫過水患受災的百姓,見過賑災糧到了災區卻少了一半的情況,他做過大理寺少卿,更明白何謂官官相護、拜高踩低。

那些朝堂上的腌臜事他都有所聞所見,那時的他想著該如何肅清廟堂,可真當坐到這個位置上的時候卻沒了辦法,皇帝要顧慮的太多,這些人裏,有些的是有真才實學的、有些的是老臣、有些的本身就是王子皇孫、有些的出自世家大族、有些的又是誰人的門生……

牽一發而動全身,真正幹凈的卻沒幾個。若是都處置了,先不論朝堂無人可用,這個國家怕也要改朝換代了。

“今年也快到了春闈恩科的時候了?

這本就是陛下籠絡民心選拔人才限制世家的手段。

若陛下信得過我,那我說林詢林相堪當此大任,他能為陛下選賢舉能。

屆時該怎麽用他們便是陛下的事了。

再者就是,貪官汙吏、官官相護、陽奉陰違的事,歷朝歷代皆有,在這個名利場中那是除不盡的。

若真的盡數處置了,也還會有許多如雨後春芽般冒出來,還不如留著那些陛下了解他們的秉性且尚可堪用的。

這些人能坐到這個位置上來,少不了真才實學,人皆有私欲,身為君主對太多事需要做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若是全部撤了下來,又讓誰頂上去呢?

他們若是在意自己的生前生後名,便不敢做的太過,還是會想做出些功績來的。

至於有些人卻是必須處置,這其中的分寸便由陛下來判斷,而這些人便是殺雞儆猴的例子。

至於結黨營私,諸黨派之間為了利益必然會有爭鬥,他們之間互相掣肘、此消彼長,只要不是一家獨大,便不會翻了天來。”賀卿微闔著眼瞼替白青岫分析道,“當然,陛下獨坐釣魚臺,而這些人都需要陛下的庇佑和照拂。”

所謂皇帝,生殺予奪不過在他一念之間,他能將人捧起來,自然也就能將人摔下去。

這番話賀卿本不想說,若是說了殿下又該忌諱防備自己,可若不說他便沒有猜疑了嗎?

白青岫並未接話,或者說他在消化一些東西,他從前就覺得憑著賀卿的心性才能能坐到“九千歲”的位置上是情有可原,如今將賀卿拘在這裏才是委屈了對方。

賀卿並非忠臣,更非林詢那樣一心為國為民的清正之人,他有野心、有欲望,所謂的忠孝節義在他眼中更或許是狗屁不通。

白青岫並非不想許人一官半職,諸般緣由中未嘗沒有忌憚之心,他能從一個小太監到位極人臣,若自己給他的欲望開了一條縫,怕如同開閘洩洪一般就再也止不住了。

“殿下怕了?”雖然白青岫並未言語,但賀卿卻感覺到了他此刻身體的變化,他在忌憚自己,“殿下若是不放心奴婢,其實可以賜奴婢一顆秘藥。

奴婢願發誓不會做傷害殿下的事,可口頭的誓言總歸是令人不放心的不是麽?”

皇室是有秘藥的,是用來控制暗衛以及一些親信的毒藥,相較於賀卿的藥或許有過之而無不及,每隔一段時日便需服用解藥,因為沒有一勞永逸的解藥便註定了終身受主人的掣肘。

賀卿索要秘藥,若是白青岫給了他也認了;若是不給,便是自己又賭對了殿下的一分真心。

“不必。憑著如今的你,又能做些什麽?”白青岫幾乎是一口否決了賀卿的提議。

賀卿悶聲笑了,那愉悅由心,又賭對了,

殿下又怎會不明白什麽叫做養虎為患,自己從來都不是雀鳥,只是他舍不得了,他寧願承擔他如今這個決定可能會帶來的後果和損失,也不願用這一勞永逸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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