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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244 您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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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244 您的全部

話音落下, 釋千倏地楞住。

隨後,她下意識看向應觀辭的咽喉部位,但卻並沒有看到吞咽動作。

[附骨之花]沒有奏效,說明應觀辭並沒有在說謊, 或者準確來說, 他的主觀意志並未在說謊。

“嗯?”

又將視線移回應觀辭的眼睛, 當她和他再次對視時,她愈發無法理解他說出的這句話, 既不似委曲求全, 又不似胡言亂語, 他在表述事實、並且是冷靜地表述事實。

如果這是事實……

無用的疑惑在腦中短暫停留,她下意識投射的目光近乎剖析, 如一把鋒利的解剖刀。只不過解剖刀作用的是肉/體, 而她的目光卻是落在靈魂之上。

因此,在再次對視的瞬間,應觀辭明顯有一瞬想拉開視線,但最終卻強迫自己似的保持對視。

那平靜的外表被解剖刀劃出細密的裂紋, 淺淡的不安與慌亂從其中流淌出。就像赤裸的肉/體被凝視,坦誠的靈魂被審視時同樣會讓人覺得不堪, 而後者的不堪似乎還要更深刻些。

似乎肉身不過是靈魂的載體, 而靈魂才是人類的真身。

在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後, 應觀辭似乎並沒有給出後續解釋的打算, 而是再度陷入沈默。

但此時此刻, 等待的人卻並不是釋千。

等待從來都是一件殘忍的事情,尤其是沒有約定時間的等待, 不論等待的時間是以秒計數還是以年計數,時間總像是完全被另一方所擁有的。

或許在對方做出回應前, 笑著說一句“在開玩笑”就可以將剖開的靈魂縫合起來。或許傷口還留在那裏,但多少看起來還是完整的。

雖然時間僅僅只流逝了幾秒,但釋千卻好像看到應觀辭的精神世界極快地由秩序轉為混亂。盡管如此,他卻並沒有逃開,更沒有說出一句佯裝隨性的“在開玩笑”。

釋千反倒更無法理解了。

——為什麽?

“為什麽?”

她也直接將這句疑問說出了口。

她嘗試分析了,但她切實無法理解。無法理解為什麽應觀辭能對她說出“愛”這個字眼,在《愛的創生》裏,她體驗到了由愛衍生出的怦然心動與撕心裂肺,但歸根結底,在她的理解裏,“愛”只是個體欲望對他人的投射,擁有某種欲望或渴求,又恰好出現了一個適合投射的人,“愛”才因此建立,這個字看起來既無私又利他,實際既私人又利己。

可應觀辭能向她投射什麽呢?

……他看起來也不是那種有奇怪嗜好的人啊。

要真有的話,也不至於給她送出一個恨意100%的成就了,這簡直太矛盾了。

“為什麽”完全算不上是一個有效的回應,但在聽到這三個字時,應觀辭的緊繃的精神卻好像驟然松懈了,而那種猶如臺風過境造成的混亂也慢慢平靜下來。

釋千甚至隱約感受到了從他身上傳來的正向的情緒。

“你為什麽會愛我?”

她又追問。

比起單純的疑惑,她此時內心更多的是好奇。就像她明明能算出答案的題目,卻出現了第二個答案,但她卻沒找到這個答案的解法。

其實早在很久之前,這個解法寫著“略”的答案就已經出現了,那份參考答案來自《面目全非的愛》。

可是她不論是在四百多年前的那場見面,還是在研究中心的會面,都在有意識地想“篡改”答案。可現在看來,她似乎是做了“無用功”?

從在杜鵑會總部的那一次會面起,某種結局就已經註定,而她的幹涉似乎並沒能成功修改應觀辭本人的意志。

來自獵異隊的腳步聲清晰到好似下一秒就要從迷霧中沖出,應觀辭先是張了張嘴,然後擡起手、似乎是想要將口罩戴回去,卻被釋千伸手按住。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她壓著他的手說。

在霧霾彌散的空間裏,總會讓人產生虛幻而漂浮的錯覺,周圍的聲音或遠或近。

“或許……”應觀辭的聲音在霧霭中也顯得有些空蕩,好像他說出這句話時內心也充盈著迷惘,“雙月只是您的其中一面,我可以恨您恨得理所當然,但很不幸的是,這不是您的全部。”

不是她的全部?

釋千隱約能摸到這句話的意思,但又不甚清晰。

如果從杜鵑會總部見的那一面開始,應觀辭就註定要追尋某種途徑的永生,那他的確能見到她的“全部”。從第一次睜開眼,到一次次地登陸游戲,再到現在出現在他的面前。

“雙月”不論做什麽都沒能影響《面目全非的愛》,因為達成結局的“唯一條件”或許是見證她以人類之軀降臨的全生命流程,而在這一流程內,她反而恰好無法進行幹預。

“也或許……”

短暫的停頓過後,應觀辭又一次開口:“因為愛和恨本身就不是反義詞吧。”

他迷惘的聲音又逐漸變得清晰,還帶著些苦笑的意味:“所以,我並不是因為無法擺脫您而感到痛苦。只是……如果我愛您,那就是背叛曾經的自己。所以我才想要一個‘迫不得已’,就像曾經被您脅迫做出的那些事一樣,不需要我自己做出選擇、更不需要負起責任與親自面對。”

獵異隊的一員已經抵達可見範圍的邊緣,釋千松開了壓著應觀辭的手。

應觀辭在她面前褪下口罩和手套,似乎是為了表達坦誠,以證明他所言不假,但這不代表他能接受在別人面前也如此,釋千剛才壓著他,只是想給他一些壓力把話說明白,倒也沒有想讓他在別人面前感到不堪的意思。

但釋千雖然松開了手,應觀辭卻並沒有繼續戴口罩,而是在短暫的猶豫過後將手垂了下去。

隨後他看向來人的方向,輕聲開口:“可是我的一生好像都在為了不背叛曾經的自己而活,很久沒有為當下的自己活過了。”

聲音很輕,與其說是敘述,反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釋千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那走至迷霧邊緣的隊員已經突破了可見範圍的上限,身影徹底出現在視野範圍內。她一偏頭,便認出那是剛才和餘隊聊天的甘孟玉。

她手中拿著來自地底的充能武器,並且處於運行狀態,半霾化者做不到這一點。

甘孟玉的目光先是和釋千的目光撞在一起,先是渾身一緊呈現作戰狀態,似乎只要釋千做出什麽動作,她就會立即射擊一樣,隨後眸光一動,又看到了應觀辭。

明顯一楞。

連作戰狀態的軀體都有一瞬間的卡殼。

“啊?”

釋千朦朧聽到甘孟玉發出了這樣的一個音,旋即又立刻調整好狀態,收起從單向防護服中溢出的異能探查力量,迅速往後退去,又壓著聲音說:“發現雙月和未知人,非戰鬥狀態,坐標……”

隨著身體完全隱入霧霭,她的匯報聲和腳步聲也漸弱,直到完全聽不清。

釋千收回視線,再次看向應觀辭:“所以,你來找我是選擇為當下的自己而活嗎?”

她很意外,完全沒想到應觀辭會說出這種話。

但聽到這種話,她又的確是開心的。

“嗯。”他直接點頭,沒有任何回避或者含糊其辭的意思,但也沒說別的多餘的話,在無人說話的間隙,站在那裏似乎顯得有些局促。

“那你愛我吧。”

釋千說。

應觀辭驀地頓住,怔忡地看向她。

釋千調整好手中峨嵋刺的握姿,又沖著應觀辭一笑,不是雙月的那種銳利的、帶著譏諷意味的笑,而是屬於釋千的笑容:“怎麽?不是你說的你在愛著我嗎?”

明明是他先開的口,不坦蕩的反而卻是他。

應觀辭喃喃開口:“我還以為……”

釋千:“以為?”

他的聲音很小,小到幾乎要融入霧霭之中:“以為你會覺得惡心。”

“啊那倒沒有。”釋千誠實答,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不過最開始的確覺得稍微有點變態了,所以覺得還是問一問為好,萬一是你染上什麽奇怪的癖好了也不一定。”

應觀辭:“……”

“沒有。”

“我知道你沒有。”釋千說,“在你解釋之後,雖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是好像也大概能理解一點。”

沒等應觀辭開口,她又說:“如果你愛我需要背叛自己,我也沒有讓別人因為我痛苦的癖好。但如果你愛我是為了你自己,那我可以接受你的愛,也願意體會你的愛。”

“所以我說,那你愛我吧,愛到你不想愛為止。”

解決了她心頭的疑問,釋千將半支峨嵋刺遞給應觀辭,開始說正事:“半霾化者應該偽裝我攻擊了他們……有可能也偽裝了你,他們很有可能會包圍我們。先去把剩下的兩個半霾化者解決,你負責抓東南方向的那只,要活口,我得問問是沖誰來的。用這個刺進致命部位,它就不能進入霾化狀態了,不然不好抓。”

手中的峨嵋刺距離他不到十公分,但應觀辭楞是沒接。

仔細一看,好像在發呆。

釋千:“?”

她用峨嵋刺的尾部戳了戳他:“接啊。”

應觀辭這才像大夢初醒一樣回神,他下意識接過那半枚峨嵋刺,在手裏握了一下。

雖然他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樣,但釋千對他的戰鬥能力還是信任的,所以也沒過多囑咐,轉身就走時,卻又聽見他沒頭沒尾地說了聲:“我有。”

“嗯?”

有什麽?又承認自己有奇怪癖好了?

釋千一回頭,就看到他從胸前的內層口袋裏拿出了半支沒有任何血跡的峨嵋刺,翠

綠而晶瑩剔透,在霧霭重重中仿佛泛著瑩瑩光澤。

她想起來了,這是在盛世夢庭時她甩到他身上的。

那時候他治好了他的致命傷,但又給他整了個新傷口,完事還直接讓他滾。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美化這段記憶的,但是——居然沒丟?

不過沒丟也挺好,也算是珍惜她的財產吧。

“沒事,都是半支,合一起用方便,你等會一起還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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