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終太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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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終太難
雲層流動堆疊，陽光照在樓宇之間，下午紫外線惡劣，蘇荔費了好大勁把檸檬樹從露臺挪進來，然後澆了水，陪著它說了說話。
大致是簡昀星為什麽總是那副不需要任何人的姿態的一系列牢騷。
怎麽會有人結了婚還沒有半點要報備的自覺，別的就算了，去醫院看病也是說不得的事情嗎，再結合昨晚深夜才到家，把自己搞成那副樣子的跡象，蘇荔很難不介懷什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界限，可如今面對簡昀星，接近和越過蘇荔都不敢，她好像喜歡上了混亂的藍色…啊，不對，實際上她一直以來最容易被混亂的事物吸引。
就，她這個人思維也總是跳躍，一般人壓不住。
思來想去，蘇荔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因為她的確是很生氣。
視線一轉，昨晚被打翻的燭臺被重新組裝好，磕壞的地方還是很紮眼，但顯然，簡昀星沒有扔掉是為了不給蘇荔增加心理負擔。
昨晚跟他說過燭臺倒塌的事，今天他就在將過道的紅木架臺移到大廳的角落，確保不會再有人失足撞上，而架臺上取而代之的是蘇荔買回來還不知道怎麽處置的Kamino擺件立繪。
他明明可以做到很貼心。
卻如此矛盾。
還未整理好思緒，門鈴響了。
猝不及防，來人竟然是傅雅芊。
這是蘇荔第二次見她。
果真很優雅知性，脖頸纖細，四肢健美修長，一看生活習慣就非常健康。蘇荔晨跑的時候聽說她們這樓有位大學美女老師，還是考古系的，應當就是指的傅雅芊了。
看見蘇荔的一瞬間，傅雅芊似乎露出錯愕的眼神。
這讓蘇荔覺得很奇怪，明知這戶住的是一對夫妻不是嗎，對來開門的人為什麽會感到意外？
“傅小姐有事？”
“昀星不在？”傅雅芊不著痕跡往門裏看了下。
昀星……
蘇荔沒聽過幾個人這樣叫過他。
蘇荔坦蕩地敞開了門：“出去了，你找他有什麽事嗎？”
傅雅芊收起微訝的表情，笑容款款：“是這樣，昨天我家拉布拉多走丟，昀星費心費力找了一晚上，寵物醫生也是他幫忙聯系的，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謝謝，所以我做了他愛吃的熏魚，帶下來送你們夫妻當作謝禮。”
情商高得讓蘇荔嘆服，說著感謝簡昀星，禮物卻是送他們夫妻的，既沒有越界，又打消了誤會。
蘇荔接過包裝精致的餐盒，香味已經飄了出來，輕輕嗅了下，她誇讚道：“能品嘗到這麽好的手藝，還是我要謝謝你。”
“喜歡的話，以後我多做一些送你們。”
“好呀。”
寒暄戛然而止，傅雅芊沒有拖泥帶水地告辭。
蘇荔目送，直到電梯門闔上才關了門。
心裏莫名的酸澀在蔓延。
原來簡昀星昨晚出門是幫傅雅芊找愛麗絲去了，那就能理解他身上為什麽沒有一處幹燥的地方。腦袋有些亂七八糟的，看得出來傅雅芊跟簡昀星不只是簡單鄰居關系，認識了很久很要好的朋友嗎？要好到能不顧自己的身體在雨中奔波一夜？又也許純屬是簡昀星善心大發，就跟那晚在包廂給她披上衣服一樣。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恐慌——你為我做的事情也可以為了其他女孩做，甚至更無孔不入和心細，如果我不是最“特別”那個，好像之前的交集也不算從天而降的好運？
不管怎麽說，慶幸自己嫁了個好人吧，蘇荔安慰自己。
雖然一點都看不出來簡昀星快三十了，但他畢竟切實地比自己年長了將近五歲，算起來，蘇荔剛讀大學的那年，他就已將事業做得相當成功。
從前鮮少有人了解簡昀星在雲鏡的功勞，隨著近年電影票房屢創新高，他頻頻接受采訪，吸引了相當一部分熱愛動漫的年輕人對背後的商業故事產生濃厚興趣，繼而使國創隊伍更加壯大。
簡昀星絕對是商業敏感度極高的行業領頭人。
趁本土曝光和口碑攀升，在海外鋪天蓋地宣傳是很聰明的做法，包括後續的IP開發管理，與游戲廠商、廣告公司、出版社、玩具廠商達成合作，實現利益最大化。
他具備支撐雲鏡長期發展的計劃，不僅帶動整個行業進行商業化積極融資，也讓更多資本註意到國產動畫，使背後的投資結構更加穩定，讓人相信總有一天國產動畫也會在國際擁有一席之地。
人生經驗造成的認知差距，以及年齡的鴻溝就擺在眼前，可蘇荔還是不怕死地趟進去，跳進來果真發現現實與自己的期待背道而馳。
也可能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吧，於是野心變得越來越大。
其實她又有什麽資格去生氣呢，明明他們根本都沒認真向彼此索取過不是麽，單是睡在一張床上的陌生人而已。
一邊找理由為他推脫，一邊預防自己陷得太深，拼命營造命運論，到頭來要是一場獨角戲，她該是多可笑。
仿佛受到詛咒，不論暗戀還是戀愛永遠不得善終，蘇荔悲觀地想。
把熏魚放進保鮮層，百無聊賴鉆進書房。咦，昨晚電腦沒關嗎？怎麽還是待機狀態，用來打草稿的速寫本也忘了收起來，她昨晚到底心神不寧到什麽程度……
情緒不愧是靈感的開關，全身心投入到畫畫之中，卡了好久的插畫在覆雜心情作用下慢慢豐富起來，發過去給助理校對的時候，助理刷了滿屏的大拇指表情包。
——姐你好卷，怎麽做到質量還這麽高的，我要成為你的信徒。
——湯圓門[雙手合十]。
不是蘇荔想要效率這麽高的……畫得快恰恰說明她很內耗。
很多時候畫畫多重內容而非技法，她為什麽一直不願意將作品商業化，並且拒絕改編，就是因為她不想把熱愛的東西當作吃飯的工具，她會犯懶，會有倦怠期，商業化就意味著即便如此，她還是要硬著頭皮糊弄讀者，而有沒有註入感情往往是最容易為直覺捕捉到的。對自己產生懷疑、對成品諸多挑剔的原因亦是如此，有時候明碼標價的東西應付讀者可以，應付不了自己。
記得有段日子真是碰都不想碰電腦，所以借著采風和體驗的借口翹課出去旅游了，滿中國地跑，越痛苦的時候反而畫出了昂貴的商稿，但她卻不喜歡那個時候的自己。
她就說她這人很反覆無常，很有文藝矯情病，破罐破摔的時候想罵街，可是她忘不了父母爭吵的醜陋面孔，畏懼重蹈覆轍，愛好是戴著厚厚的社交面具假裝傻白甜。
在圈子裏火極一時那一年恰好是蘇荔高中打起反抗秋女士第一槍時期，她的高中生活過於兵荒馬亂，為作品也添上憂郁的底色，於是獲得大多數人的共鳴，太無解了，每隔兩年定時回味，蘇荔無一不覺得自己畫的是什麽垃圾，且感到非常羞恥！
她生plex，被母親多次說過腦子不正常，回憶到這裏又是一次自我傷害，無所謂了，蘇荔洗腦自己都過去了，反正也不會有人就曾經的事情向她真心懺悔。
走到露臺開始吸煙，從哪兒翻出來的？蘇荔覺得自己有可能是真的很不正常，只有金魚才是七秒的記憶。
好像是行李箱翻出來的——就是上次沒吸完那包。
穿梭於各個社交軟件，刷著刷著發現不對勁的地方，沒想到夜裏發的那條帖子在某書突然爆了，怪不得有通知一直跳出來。
——這啥，現實版先婚後愛？然後呢，你們瘋狂做恨了沒？
——博主吊人胃口是不是？倆小時了後續呢？表白去了？
——要不這樣吧，姐妹私發我你老公照片，我看看有沒有帥到需要女方先表白的地步。
……
其實也不乏認真提建議的人。
——姐妹，要不你先觀望下他周圍朋友都是怎麽看你的，告白之前可以先去找他最好的朋友套套話。
——越到這種時候越需要博主理智，既然都結婚了那就應該有足夠的耐心試探，博主可以讓身邊的異性朋友時不時刺激一下男方，如果他吃醋了，大概有點希望哦。
蘇荔自嘲地笑了一下，根本無從下手，她打心裏覺得試探多此一舉，試探越多就會越猶豫，她不想再走老路，覆刻自行車棚的結局。
——求後續，不過比較好奇姐妹為什麽選擇跟一個沒什麽感情基礎的人結婚，我跟我丈夫就是相親認識的，沒見幾面就在兩家人攛掇下去領了證，後來才知道結婚前兩個月他才跟談了七年的女朋友分手，我是不可能再對他有什麽指望了，相敬如賓過完這輩子就好，借我的經驗勸誡姐妹吧，多考察一段時間，不要陷得太深。
——你以為的喜歡有沒有可能只是最近激素變化導致的，是不是大姨媽剛走排卵期又到了，很正常的啦，生理期前後兩周我都覺得自己特別需要男人狠狠寵愛！！放心吧，等這段時間過去你就恨不得剃度出家了。
這也說得太準了，蘇荔生理期剛結束……
還是得從長計議啊，幸好傅雅芊來過一趟，讓她腦子清醒了許多。
手臂撐在欄桿上，傍晚的風很舒服，香煙索然無味。
蘇荔適時熄滅，將煙蒂摁在花盆裏，然後用紙巾包起來扔進垃圾桶。
嗯。還要裝淑女。
姜月茗是今天第二次找蘇荔了。
蘇荔洗完澡出來才看見。
[湯圓寶貝在嗎？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最近日不眠工作室的侵權新聞你看了嗎？]
好像聽萬佳敏她們提起過，但具體如何不太清楚，蘇荔老實回答：[我沒有關註，怎麽啦？]
姜月茗轉發了條公眾號文章給她：[他們在合同做手腳，隱瞞作品授權，私吞稿費，把本該屬於作者的版權改成出版權，我們這批同期作者決定發聲，譴責他們的違規操作，你有沒有認識的律師懂這方面的官司，可以的話能幫我引薦一下嗎？]
[我老公最近在調養身體，我不想讓他多心。]
蘇荔聽出弦外之音，姜月茗應當是打算拜托簡昀星，但覺得不太方便，畢竟兩人都有家室，曾經還是男女朋友關系，再避嫌也難免落人口舌，所以先來問蘇荔。
聽完她的話，蘇荔有些擔憂：[才想起來，早上沒問，你為什麽也在醫院？]
[我老公住院了。]
[唉，胃出血，這次比較嚴重需要做手術。]
即便不看在認識了這麽多年的關系上，單單是為了報答年初姜月茗幫自己租房的恩德，蘇荔當然毫不猶豫應下她的請求。
蘇荔想起了孟玨深：[我有個熟人正好是律所的，估計幫得上忙，我一會兒就幫你問問。]
姜月茗松了口氣：[我這兩年一直沒有社交，認識的朋友不多，還好有你，謝謝啦。]
私心作祟，蘇荔敲下一行字：[月茗姐，可能有點突然，我想問問你和簡昀星當年是因為什麽事情分手。]
姜月茗感到很驚訝：[原來你也會介意這些？]
蘇荔：[會也不會，我喜歡他就不會在意過去發生的事，可是我怕重蹈覆轍。]
“正在輸入中”的字眼閃爍而過，姜月茗大概是覺得麻煩要死，直接撥通了蘇荔的電話。
“親愛的，你真的有夠遲鈍，我們那時候談戀愛簡直像過家家，你根本不需要多餘煩心，至於分手原因嘛，其實真的沒什麽，畢竟我能感覺出來簡昀星沒多喜歡我，更多是因為社團成員的撮合，你知道吧！”
蘇荔嚇一跳，哭笑不得地點頭，反應過來她看不見，就說：“我知道的。”
“要說導火索確實是有。剛在一起那會兒，簡昀星提到他媽媽親手制作了一本《育兒手冊》記錄他的童年，我好奇嘛，就叫他帶來給我看一看。”
“然後。”講到這，姜月茗有點說不下去，平穩的聲音有些變形，“我無意間在那本手帳本裏翻到了張人流手術的病歷記錄。”
“人流手術？”蘇荔的肢體逐漸僵硬。
“對，她媽媽的，所以流掉的胚胎是他弟弟或者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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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有人結了婚還沒有半點要報備的自覺，別的就算了，去醫院看病也是說不得的事情嗎，再結合昨晚深夜才到家，把自己搞成那副樣子的跡象，蘇荔很難不介懷什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界限，可如今面對簡昀星，接近和越過蘇荔都不敢，她好像喜歡上了混亂的藍色…啊，不對，實際上她一直以來最容易被混亂的事物吸引。
就，她這個人思維也總是跳躍，一般人壓不住。
思來想去，蘇荔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因為她的確是很生氣。
視線一轉，昨晚被打翻的燭臺被重新組裝好，磕壞的地方還是很紮眼，但顯然，簡昀星沒有扔掉是為了不給蘇荔增加心理負擔。
昨晚跟他說過燭臺倒塌的事，今天他就在將過道的紅木架臺移到大廳的角落，確保不會再有人失足撞上，而架臺上取而代之的是蘇荔買回來還不知道怎麽處置的Kamino擺件立繪。
他明明可以做到很貼心。
卻如此矛盾。
還未整理好思緒，門鈴響了。
猝不及防，來人竟然是傅雅芊。
這是蘇荔第二次見她。
果真很優雅知性，脖頸纖細，四肢健美修長，一看生活習慣就非常健康。蘇荔晨跑的時候聽說她們這樓有位大學美女老師，還是考古系的，應當就是指的傅雅芊了。
看見蘇荔的一瞬間，傅雅芊似乎露出錯愕的眼神。
這讓蘇荔覺得很奇怪，明知這戶住的是一對夫妻不是嗎，對來開門的人為什麽會感到意外？
“傅小姐有事？”
“昀星不在？”傅雅芊不著痕跡往門裏看了下。
昀星……
蘇荔沒聽過幾個人這樣叫過他。
蘇荔坦蕩地敞開了門：“出去了，你找他有什麽事嗎？”
傅雅芊收起微訝的表情，笑容款款：“是這樣，昨天我家拉布拉多走丟，昀星費心費力找了一晚上，寵物醫生也是他幫忙聯系的，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謝謝，所以我做了他愛吃的熏魚，帶下來送你們夫妻當作謝禮。”
情商高得讓蘇荔嘆服，說著感謝簡昀星，禮物卻是送他們夫妻的，既沒有越界，又打消了誤會。
蘇荔接過包裝精致的餐盒，香味已經飄了出來，輕輕嗅了下，她誇讚道：“能品嘗到這麽好的手藝，還是我要謝謝你。”
“喜歡的話，以後我多做一些送你們。”
“好呀。”
寒暄戛然而止，傅雅芊沒有拖泥帶水地告辭。
蘇荔目送，直到電梯門闔上才關了門。
心裏莫名的酸澀在蔓延。
原來簡昀星昨晚出門是幫傅雅芊找愛麗絲去了，那就能理解他身上為什麽沒有一處幹燥的地方。腦袋有些亂七八糟的，看得出來傅雅芊跟簡昀星不只是簡單鄰居關系，認識了很久很要好的朋友嗎？要好到能不顧自己的身體在雨中奔波一夜？又也許純屬是簡昀星善心大發，就跟那晚在包廂給她披上衣服一樣。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恐慌——你為我做的事情也可以為了其他女孩做，甚至更無孔不入和心細，如果我不是最“特別”那個，好像之前的交集也不算從天而降的好運？
不管怎麽說，慶幸自己嫁了個好人吧，蘇荔安慰自己。
雖然一點都看不出來簡昀星快三十了，但他畢竟切實地比自己年長了將近五歲，算起來，蘇荔剛讀大學的那年，他就已將事業做得相當成功。
從前鮮少有人了解簡昀星在雲鏡的功勞，隨著近年電影票房屢創新高，他頻頻接受采訪，吸引了相當一部分熱愛動漫的年輕人對背後的商業故事產生濃厚興趣，繼而使國創隊伍更加壯大。
簡昀星絕對是商業敏感度極高的行業領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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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具備支撐雲鏡長期發展的計劃，不僅帶動整個行業進行商業化積極融資，也讓更多資本註意到國產動畫，使背後的投資結構更加穩定，讓人相信總有一天國產動畫也會在國際擁有一席之地。
人生經驗造成的認知差距，以及年齡的鴻溝就擺在眼前，可蘇荔還是不怕死地趟進去，跳進來果真發現現實與自己的期待背道而馳。
也可能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吧，於是野心變得越來越大。
其實她又有什麽資格去生氣呢，明明他們根本都沒認真向彼此索取過不是麽，單是睡在一張床上的陌生人而已。
一邊找理由為他推脫，一邊預防自己陷得太深，拼命營造命運論，到頭來要是一場獨角戲，她該是多可笑。
仿佛受到詛咒，不論暗戀還是戀愛永遠不得善終，蘇荔悲觀地想。
把熏魚放進保鮮層，百無聊賴鉆進書房。咦，昨晚電腦沒關嗎？怎麽還是待機狀態，用來打草稿的速寫本也忘了收起來，她昨晚到底心神不寧到什麽程度……
情緒不愧是靈感的開關，全身心投入到畫畫之中，卡了好久的插畫在覆雜心情作用下慢慢豐富起來，發過去給助理校對的時候，助理刷了滿屏的大拇指表情包。
——姐你好卷，怎麽做到質量還這麽高的，我要成為你的信徒。
——湯圓門[雙手合十]。
不是蘇荔想要效率這麽高的……畫得快恰恰說明她很內耗。
很多時候畫畫多重內容而非技法，她為什麽一直不願意將作品商業化，並且拒絕改編，就是因為她不想把熱愛的東西當作吃飯的工具，她會犯懶，會有倦怠期，商業化就意味著即便如此，她還是要硬著頭皮糊弄讀者，而有沒有註入感情往往是最容易為直覺捕捉到的。對自己產生懷疑、對成品諸多挑剔的原因亦是如此，有時候明碼標價的東西應付讀者可以，應付不了自己。
記得有段日子真是碰都不想碰電腦，所以借著采風和體驗的借口翹課出去旅游了，滿中國地跑，越痛苦的時候反而畫出了昂貴的商稿，但她卻不喜歡那個時候的自己。
她就說她這人很反覆無常，很有文藝矯情病，破罐破摔的時候想罵街，可是她忘不了父母爭吵的醜陋面孔，畏懼重蹈覆轍，愛好是戴著厚厚的社交面具假裝傻白甜。
在圈子裏火極一時那一年恰好是蘇荔高中打起反抗秋女士第一槍時期，她的高中生活過於兵荒馬亂，為作品也添上憂郁的底色，於是獲得大多數人的共鳴，太無解了，每隔兩年定時回味，蘇荔無一不覺得自己畫的是什麽垃圾，且感到非常羞恥！
她生plex，被母親多次說過腦子不正常，回憶到這裏又是一次自我傷害，無所謂了，蘇荔洗腦自己都過去了，反正也不會有人就曾經的事情向她真心懺悔。
走到露臺開始吸煙，從哪兒翻出來的？蘇荔覺得自己有可能是真的很不正常，只有金魚才是七秒的記憶。
好像是行李箱翻出來的——就是上次沒吸完那包。
穿梭於各個社交軟件，刷著刷著發現不對勁的地方，沒想到夜裏發的那條帖子在某書突然爆了，怪不得有通知一直跳出來。
——這啥，現實版先婚後愛？然後呢，你們瘋狂做恨了沒？
——博主吊人胃口是不是？倆小時了後續呢？表白去了？
——要不這樣吧，姐妹私發我你老公照片，我看看有沒有帥到需要女方先表白的地步。
……
其實也不乏認真提建議的人。
——姐妹，要不你先觀望下他周圍朋友都是怎麽看你的，告白之前可以先去找他最好的朋友套套話。
——越到這種時候越需要博主理智，既然都結婚了那就應該有足夠的耐心試探，博主可以讓身邊的異性朋友時不時刺激一下男方，如果他吃醋了，大概有點希望哦。
蘇荔自嘲地笑了一下，根本無從下手，她打心裏覺得試探多此一舉，試探越多就會越猶豫，她不想再走老路，覆刻自行車棚的結局。
——求後續，不過比較好奇姐妹為什麽選擇跟一個沒什麽感情基礎的人結婚，我跟我丈夫就是相親認識的，沒見幾面就在兩家人攛掇下去領了證，後來才知道結婚前兩個月他才跟談了七年的女朋友分手，我是不可能再對他有什麽指望了，相敬如賓過完這輩子就好，借我的經驗勸誡姐妹吧，多考察一段時間，不要陷得太深。
——你以為的喜歡有沒有可能只是最近激素變化導致的，是不是大姨媽剛走排卵期又到了，很正常的啦，生理期前後兩周我都覺得自己特別需要男人狠狠寵愛！！放心吧，等這段時間過去你就恨不得剃度出家了。
這也說得太準了，蘇荔生理期剛結束……
還是得從長計議啊，幸好傅雅芊來過一趟，讓她腦子清醒了許多。
手臂撐在欄桿上，傍晚的風很舒服，香煙索然無味。
蘇荔適時熄滅，將煙蒂摁在花盆裏，然後用紙巾包起來扔進垃圾桶。
嗯。還要裝淑女。
姜月茗是今天第二次找蘇荔了。
蘇荔洗完澡出來才看見。
[湯圓寶貝在嗎？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最近日不眠工作室的侵權新聞你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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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茗轉發了條公眾號文章給她：[他們在合同做手腳，隱瞞作品授權，私吞稿費，把本該屬於作者的版權改成出版權，我們這批同期作者決定發聲，譴責他們的違規操作，你有沒有認識的律師懂這方面的官司，可以的話能幫我引薦一下嗎？]
[我老公最近在調養身體，我不想讓他多心。]
蘇荔聽出弦外之音，姜月茗應當是打算拜托簡昀星，但覺得不太方便，畢竟兩人都有家室，曾經還是男女朋友關系，再避嫌也難免落人口舌，所以先來問蘇荔。
聽完她的話，蘇荔有些擔憂：[才想起來，早上沒問，你為什麽也在醫院？]
[我老公住院了。]
[唉，胃出血，這次比較嚴重需要做手術。]
即便不看在認識了這麽多年的關系上，單單是為了報答年初姜月茗幫自己租房的恩德，蘇荔當然毫不猶豫應下她的請求。
蘇荔想起了孟玨深：[我有個熟人正好是律所的，估計幫得上忙，我一會兒就幫你問問。]
姜月茗松了口氣：[我這兩年一直沒有社交，認識的朋友不多，還好有你，謝謝啦。]
私心作祟，蘇荔敲下一行字：[月茗姐，可能有點突然，我想問問你和簡昀星當年是因為什麽事情分手。]
姜月茗感到很驚訝：[原來你也會介意這些？]
蘇荔：[會也不會，我喜歡他就不會在意過去發生的事，可是我怕重蹈覆轍。]
“正在輸入中”的字眼閃爍而過，姜月茗大概是覺得麻煩要死，直接撥通了蘇荔的電話。
“親愛的，你真的有夠遲鈍，我們那時候談戀愛簡直像過家家，你根本不需要多餘煩心，至於分手原因嘛，其實真的沒什麽，畢竟我能感覺出來簡昀星沒多喜歡我，更多是因為社團成員的撮合，你知道吧！”
蘇荔嚇一跳，哭笑不得地點頭，反應過來她看不見，就說：“我知道的。”
“要說導火索確實是有。剛在一起那會兒，簡昀星提到他媽媽親手制作了一本《育兒手冊》記錄他的童年，我好奇嘛，就叫他帶來給我看一看。”
“然後。”講到這，姜月茗有點說不下去，平穩的聲音有些變形，“我無意間在那本手帳本裏翻到了張人流手術的病歷記錄。”
“人流手術？”蘇荔的肢體逐漸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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