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守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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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守空房
洗完澡反而頭腦清醒很多，頭發吹到七成幹，蘇荔習慣性要抹護發精油，手邊有幾罐沒拆封的水乳精華，看樣子應該也是簡昀星準備的，心細如他卻沒買護發精油，蘇荔低頭笑了下。
百密一疏啊。
將換下來的衣物扔進臟衣簍，蘇荔打開浴室門，試探性叫了幾聲簡昀星的名字。
外面依舊靜悄悄，沒等來回應，蘇荔撇了撇嘴，換雙幹燥的拖鞋出去尋人。
“簡——”
剛走到客廳，主衛的門從裏面被打開，霧氣彌漫，簡昀星身上只掛了件垂墜很好的絲質睡褲，上半身裸著，就這樣跟面無表情的蘇荔打了個照面。
“衣服剛掉地上弄濕了。”他晃晃手裏的睡衣，解釋了一句。
隨後自然地略過蘇荔，應該是回臥室拿新的去了。
此人不講武德，講不好是故意露出，想讓她提前適應同居生活。
說起來。蘇荔方才一直盯著人家身體看。
具體來講是從喉結到腹肌都掃描了一遍。
他不是身體不好嘛，一身緊實肌肉哪兒來的？
肯定練過吧。
這算什麽，給她提供oc素材嗎？
腦子裏胡亂猜測著，出來找他的動機是什麽都忘了，蘇荔肢體僵硬地走進廚房，拿了瓶冰水出來，猛灌了幾大口。
嗯，降降火。
簡昀星在衣櫃前換好衣服，床上不有明物體發出振動聲，他回頭看了眼，手機保護殼上可愛的貓貓頭似乎在召喚主人。
他拿起來想出去交給蘇荔，定睛一看，屏幕上大咧咧顯示著聯系人的名字。
他停滯腳步，朝門外叫了聲蘇荔的名字，問她在幹嘛。
“我在給你熱牛奶，怎麽了？”
“走得開嗎？”
“暫時走不開，水溫還沒到，怎麽啦？”
“沒事，你小心燙。”
“哦。”
簡昀星心安理得地接起電話。
“你好。”他禮貌地先發制人。
電話那頭的穆驍肯定確認了好幾遍姓名和號碼，語氣極為不善：“你哪位？這不是蘇荔的手機嗎？”
“她在忙，有急事請說，我會代為轉達。”簡昀星故意將“急事”二字咬得很重。
“轉達？我和她之間的事情需要你一個外人指手畫腳？”
“這位先生，到底誰才是外人，我想你沒認清自己的身份，前男友死纏爛打到這個地步怕是僅此一家。”簡昀星毫不客氣。
“你到底誰啊你，哦——”穆驍意味深長地拉長音，“你不會就是蘇荔找來敷衍她媽媽的假男友吧。我直白告訴你，伯母早就識破她那點拖延策略了，我不管你是陪她演戲還是別有居心，我和她那麽多年不是隨便誰都能替代的，她家裏人早就認定我這個女婿，誰橫插一腿都沒用，懂嗎？”
穆驍以為這番挑釁的話會在任何一個男人的雷點來回橫跳，可簡昀星最後連動氣都沒有，只是輕聲反問：“那你知道，現在在她身邊的人是誰嗎？”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在意過去，因為不重要。
仿佛要印證些什麽，從客廳傳來蘇荔的呼喚：“簡昀星，牛奶熱好啦，要喝嗎？”
“蘇荔，你過來一下。” 簡昀星這麽說著，並未掛斷電話。
“怎麽了？”蘇荔雖然疑惑，卻聽話地走到房門處，詫異地問，“你在跟誰打電話？”
簡昀星避而不答，擡手撩開她頸後的頭發，還略有濕潤水汽：“頭發沒吹幹？”
“唔。”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嘴唇覆上一層溫熱。
“沾到牛奶了。”他說。
語氣毫無波瀾，就像做了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蘇荔神情不大自然，後頸的皮膚短暫地透了透氣，空調很足，冰涼的空氣使得她打了個冷顫，不同尋常的是臉一下就變得通紅，甚至於當簡昀星粗糙的指腹抹掉她唇上的奶白痕跡時，為了掩飾些不自然的生理反應，她倒退半步又半步，隨後只是擺擺手：“沒事，一會兒就自然風幹了……”
感覺到臉在迅速發燙，她扯開話題：“欸這手機，好像是我的？”
“廣告推銷，介意我接？”簡昀星暗滅屏幕。
剛才跟蘇荔說話那會兒，只聽得見那頭粗重的呼吸聲，卻無任何大的動靜，答案已經清晰明了，穆驍先露了怯。
簡昀星的心情卻依舊不大好。
“垃圾電話你掐掉就好了，走吧走吧去客廳，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嘛。”
快給痛快吧。
蘇荔奪回自己的手機，迫不及待拽過簡昀星的手腕，將其拖到客廳。
兩杯牛奶並排放在在茶幾上，簡昀星竟然覺得很溫馨。
在家裏，成雙成對的物品實屬稀缺，獨居日子過久了，東西向來慣性購買單數，直到最近給蘇荔置辦生活用品，款式重疊的物品出現頻率越來越高，簡昀星才逐漸有了成家的知覺。
進門處的地毯也被他換成了紅色，上面寫著燙金的“百年好合”四個字，蘇荔剛剛好像沒有註意。
簡昀星的神情始終淡淡的，實在很難讓人從中看出些什麽。
蘇荔很重視同居，將這當成磨合的契機，但對於簡昀星的態度，她沒有把握。
脫了鞋，兩條腿疊坐在沙發上，手背在身側玩衣角，她在等待簡昀星開口下指令，或者說判決。
簡昀星正乖順地垂頭喝牛奶。
蘇荔不是急性子都要被磨得沒耐心了。
“其實——”
“今晚——”
他們同時出聲。
蘇荔做了個讓步的手勢：“你先說。”
“關於臥室分配的問題。”他頓了頓，擡頭去看蘇荔，“我不會因為結婚就強迫你什麽，今晚你安心休息，有什麽事敲房門找我就可以。”
蘇荔都做好萬全準備了，結果就這？
客廳陷入沈默，而這沈默似乎同敲打玻璃窗的雨滴一齊擊打著蘇荔的心防。
簡昀星腦子也亂，他承認，他的確被穆驍的長篇大論影響了心情，他也分明知道，如果一個人有內心足夠把握就不會解釋太多，車軲轆話來回說恰好是他心虛的鐵證。
事實上，他仍被其中某個字眼生生戳中。
幾分鐘前，蘇荔下意識的瑟縮讓他意識到，身份上的轉變並不代表內心的認可與接受，他似乎應該給蘇荔足夠的空間和時間習慣婚後的一切。
他想要的，不只是兩本結婚證那麽簡單，一次性索取太多會讓她害怕，循序漸進說不定會好一點。
“我們要分房睡嗎？你是說領了結婚證，被法律認定且客觀事實上為結發夫妻的新婚小情侶要分房睡嗎？”蘇荔有點失態，她不想表現得對此太渴望，咬了咬唇，做出最後的挽留，“可是我的東西都已經在主臥妥置好了。”
簡昀星退讓道：“我睡客臥。”
“……”
說完想說的，他手一撐地起身，拿起杯子進了廚房。
蘇荔表情宕機片刻。
究竟還要她暗示得多明顯！
沒眼力見的男人就活該獨守空房。
可當蘇荔漱完口，獨自躺在床上時，心情愈發異樣——獨守空房的好像是自己吧！
不知道隔音如何，蘇荔心裏滿是牢騷，跟盛迎煲電話粥的時候並沒有多避諱，講到臨近十一點，迷迷糊糊睡著了，手機沒充電，燈都忘了關。
然而次日一早起床，身上被子蓋得好好的，室內靜謐，手機安然擺放在枕邊。
蘇荔爬起來時口幹舌燥，床頭放著瓶水，她便直接打開喝了。
難道是簡昀星半夜進來過？
都拒絕她了還進來幹嘛……
這點疑惑不足以困擾蘇荔太久，她看了看時間，還不到七點，一骨碌掀開被子跳到地上，拉開窗簾。
陽光撒到身上，別提多愜意。
是因為住的地段足夠富貴嗎，今日清晨都比平時亮堂幾分，而且氣味很好。
金錢的氣味。
蘇荔洗漱完，換了套方便活動的衣服，拎著鞋子，小心翼翼打開家門。
她要去晨跑。
這麽好的天氣不出出汗，真是浪費了。
昨天是坐開車進來的，蘇荔還沒好好熟悉小區，趁跑步的機會四處看了看，暗暗計較一片片人工湖和噴泉揩了戶主多少油水，又想到自己一分錢沒花就住了進來，郁結瞬間被多巴胺消解。等到四十分鐘後重新坐上回樓層的電梯，蘇荔心情極佳，嘴裏跟唱著耳機播放的音樂。
仔細想想，嫁給房子也挺好的，畢竟男人的心思比六月的天氣還瞬息萬變，而房子一如既往坐落此處。
電梯即將關閉，有位氣質很好的年輕女性牽著一只拉布拉多犬出現在門外，蘇荔趕緊幫著開門。
“謝謝。”她朝蘇荔感激一笑。
“舉手之勞。”蘇荔站到旁邊，給他們騰出位置。
“你也早起晨練嗎？”
“對呀。”
女人善意地打量了番蘇荔，問道：“新住戶？怎麽之前沒見過你。”
“算是吧。”蘇荔補充一句，“我剛和我先生結婚。”
女人本來蹲下身在擼狗，一聽這話，一臉八卦地擡起頭問蘇荔：“噢？不知道是哪位鄰居這麽好福氣——”視線在跳動著樓層數的電子屏上停頓，臉色突然變得很差。
這棟樓一戶一梯，要有門禁卡才能上樓，其實不用猜就已經有答案了。
但為什麽會是他……
電梯門開啟的瞬間，兩個女人都怔楞在原地，反而是拉布拉多熱情地迎出去，圍著簡昀星轉。
可他連回應的心情都沒有，一雙淺棕色瞳仁只看著蘇荔，隱隱有些陰沈：“你去哪了？”
“晨跑。”蘇荔面不改色應著，卻還分出心思在想，為什麽他一大早還帥得這麽人神共憤，之前怎麽沒發現他睫毛又長又翹，隨便一身便裝都給人精心打扮過的印象，卡了半天殼，她試探地問道，“你出來是要找我？”
“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接。”
“有嗎？我沒聽見。”其實是故意不接，當時都走到大堂了，沒兩分鐘就上樓到家，完全沒有在電話裏解釋的必要。
簡昀星看了看垂在她胸前上的有線耳機沒說話，發現自己反應過激後，他迅速冷靜了下來，這才彎腰安撫了一下狗狗，然後將視線移向旁邊牽繩的狗主人，倒是點了下頭算作打招呼。
“原來真是鄰居啊。”還是那個女人，“我就住樓上。你好，我叫傅雅芊。”
“蘇荔，荔枝的荔。”蘇荔語氣恢覆正常，簡昀星側目，若有所思盯著她看。
她不自在地挽了挽耳後的頭發。
兩個女人友善地握了握手。
蘇荔首先覺得氣氛很怪，找了正當借口逃離：“身上很多汗，我先進去洗澡，失陪。”
所以傅雅芊下一句話開始討伐簡昀星。
“簡昀星，這位美女剛才可全跟我交待了，怎麽結婚連喜糖也不給鄰居捎一份，果真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如蘇荔料想一般，她不是普通鄰居那麽簡單，估計還和簡昀星是關系不錯的好友。
撓狗的手停了下來，簡昀星並沒有禮貌性地立即回覆傅雅芊，而是將目光轉向蘇荔：“你說了？”
“怎麽不能說嗎？”蘇荔背對著他換鞋，沒好氣地反問。
“沒有，鄰居提醒我了，是該給整棟樓都發盒喜糖。”
“你想發就發，反正家裏沒有，我今天要上班，就辛苦你了。”蘇荔也很奇怪為什麽今早句句帶刺，擠出的笑不是笑，是她的面具。
“那公司也發一發好了。”
“……”他是會激將法的，蘇荔啞口無言。
他倆旁若無人交談著，夾槍帶棒，似乎稍不慎就會被波及。
傅雅芊尷尬地立在一旁充當隱形人，感知到氣氛不對，頗有自知自明地告辭：“一大早就撒狗糧啊，我先帶愛麗絲上樓，不打擾你們了。”
關上家門，蘇荔一句話都沒和簡昀星說，徑直往房間走，選了套上班要穿的衣服就進浴室沖澡。
再次出來，早餐已經做好，簡昀星坐在餐桌前看kindle，應該是在等她用餐。
跑完步氣色會變得很好，對著鏡子蘇荔無從下手，最後連唇膏都沒塗，素著張臉跟簡昀星打了照面，不怎麽適應，但還是在他對面坐下。
看見她來，簡昀星放下kindle，淺淡地彎起嘴角：“吃飯吧。”
還以為看什麽看得那麽認真，原來是漫畫。
蘇荔清了清嗓子，這次沒有再繞彎子：“剛剛在門口，不是故意那樣的。”
“我以為那才是你真實的樣子。”
“噢。”蘇荔拿起勺子舀起一口菠蘿炒飯，隨後細品這番話，倏然激動起來，“誒誒？什麽叫‘我真實的樣子’。”
“會有點小脾氣？”簡昀星指腹摩梭著咖啡杯口，淡淡應和道，“挺可愛的。”
蘇荔眼睫微動，埋頭喝湯：“我平時不這樣。”
“平時指的是在公司，還是和你媽媽住在一起的時候。”
“都吧，再說了那不是小脾氣！”蘇荔才發現自己已經進了簡昀星的圈套，這會兒如夢初醒般找補，“其實是因為我有起床氣。”
昨晚的氣自然沒消，起床氣也不是沒有，今早這一出拌嘴，蘇荔占很大責任。
簡昀星有理由表達不滿，她會照單全收。
但他的氣量比想象中大許多，被兇了也不生氣，聽著她生硬的借口反倒低頭笑起來：“在這裏，你怎麽樣都可以。”
蘇荔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因為咖啡杯正好遮擋了視線。
這話是縱容吧，是吧。
嗅到咖啡的香氣，方問道：“你不是不怎麽能喝咖啡嗎？”
“昨晚有點沒睡好，今天要去書店幫忙，提提神。”
沒睡好？唯獨是昨晚沒睡好。
蘇荔發誓她只是內疚，她慢慢擡起頭，問簡昀星：“你認床嗎？”
簡昀星點頭：“出差的時候也會有點難入睡，但像昨天兩三點還沒有睡意是第一次。”
“那你還讓我睡主臥……”
“沒關系，適應兩天就好了。”
剛說完他就打了個哈欠。
蘇荔沈思很久，出門上班了也還在想，坐在簡昀星的副駕駛上一言不發，臉頰鼓起來又癟下去，很明顯的心事重重。
以至於點開盛迎語音，並且將外放調到最大聲時，她也沒發覺哪裏不對。
“我前男友有病吧，早八百年就分手了，他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給我送了生日禮物，還當著我現在男朋友的面邀我去吃日料。我男朋友也有病，假裝大度說什麽不會限制我的社交圈想去就去吧。拜托，能不能別這麽聖母啊大哥，你要是真的放心有種別大晚上偷偷躲起來掉小珍珠，今天一早掛著超大眼袋去答辯，你都不知道有多好笑，真是幼稚死了。”
姐妹聊天總是以口嗨為主。
蘇荔聽完撇了撇嘴，也回語音道：“知足吧，起碼他沒跟你分房睡，講真的你前男友跟我前男友厚臉皮程度不相上下，什麽時候組個局讓他們認識一下吧。”
語音發送成功，伴隨“咻”的一聲，車身很突然地剎停，蘇荔抱著手機，不知所以地看向簡昀星。
她嚇得提起一口氣。
誰惹他了，臉怎麽還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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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密一疏啊。
將換下來的衣物扔進臟衣簍，蘇荔打開浴室門，試探性叫了幾聲簡昀星的名字。
外面依舊靜悄悄，沒等來回應，蘇荔撇了撇嘴，換雙幹燥的拖鞋出去尋人。
“簡——”
剛走到客廳，主衛的門從裏面被打開，霧氣彌漫，簡昀星身上只掛了件垂墜很好的絲質睡褲，上半身裸著，就這樣跟面無表情的蘇荔打了個照面。
“衣服剛掉地上弄濕了。”他晃晃手裏的睡衣，解釋了一句。
隨後自然地略過蘇荔，應該是回臥室拿新的去了。
此人不講武德，講不好是故意露出，想讓她提前適應同居生活。
說起來。蘇荔方才一直盯著人家身體看。
具體來講是從喉結到腹肌都掃描了一遍。
他不是身體不好嘛，一身緊實肌肉哪兒來的？
肯定練過吧。
這算什麽，給她提供oc素材嗎？
腦子裏胡亂猜測著，出來找他的動機是什麽都忘了，蘇荔肢體僵硬地走進廚房，拿了瓶冰水出來，猛灌了幾大口。
嗯，降降火。
簡昀星在衣櫃前換好衣服，床上不有明物體發出振動聲，他回頭看了眼，手機保護殼上可愛的貓貓頭似乎在召喚主人。
他拿起來想出去交給蘇荔，定睛一看，屏幕上大咧咧顯示著聯系人的名字。
他停滯腳步，朝門外叫了聲蘇荔的名字，問她在幹嘛。
“我在給你熱牛奶，怎麽了？”
“走得開嗎？”
“暫時走不開，水溫還沒到，怎麽啦？”
“沒事，你小心燙。”
“哦。”
簡昀星心安理得地接起電話。
“你好。”他禮貌地先發制人。
電話那頭的穆驍肯定確認了好幾遍姓名和號碼，語氣極為不善：“你哪位？這不是蘇荔的手機嗎？”
“她在忙，有急事請說，我會代為轉達。”簡昀星故意將“急事”二字咬得很重。
“轉達？我和她之間的事情需要你一個外人指手畫腳？”
“這位先生，到底誰才是外人，我想你沒認清自己的身份，前男友死纏爛打到這個地步怕是僅此一家。”簡昀星毫不客氣。
“你到底誰啊你，哦——”穆驍意味深長地拉長音，“你不會就是蘇荔找來敷衍她媽媽的假男友吧。我直白告訴你，伯母早就識破她那點拖延策略了，我不管你是陪她演戲還是別有居心，我和她那麽多年不是隨便誰都能替代的，她家裏人早就認定我這個女婿，誰橫插一腿都沒用，懂嗎？”
穆驍以為這番挑釁的話會在任何一個男人的雷點來回橫跳，可簡昀星最後連動氣都沒有，只是輕聲反問：“那你知道，現在在她身邊的人是誰嗎？”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在意過去，因為不重要。
仿佛要印證些什麽，從客廳傳來蘇荔的呼喚：“簡昀星，牛奶熱好啦，要喝嗎？”
“蘇荔，你過來一下。” 簡昀星這麽說著，並未掛斷電話。
“怎麽了？”蘇荔雖然疑惑，卻聽話地走到房門處，詫異地問，“你在跟誰打電話？”
簡昀星避而不答，擡手撩開她頸後的頭發，還略有濕潤水汽：“頭發沒吹幹？”
“唔。”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嘴唇覆上一層溫熱。
“沾到牛奶了。”他說。
語氣毫無波瀾，就像做了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蘇荔神情不大自然，後頸的皮膚短暫地透了透氣，空調很足，冰涼的空氣使得她打了個冷顫，不同尋常的是臉一下就變得通紅，甚至於當簡昀星粗糙的指腹抹掉她唇上的奶白痕跡時，為了掩飾些不自然的生理反應，她倒退半步又半步，隨後只是擺擺手：“沒事，一會兒就自然風幹了……”
感覺到臉在迅速發燙，她扯開話題：“欸這手機，好像是我的？”
“廣告推銷，介意我接？”簡昀星暗滅屏幕。
剛才跟蘇荔說話那會兒，只聽得見那頭粗重的呼吸聲，卻無任何大的動靜，答案已經清晰明了，穆驍先露了怯。
簡昀星的心情卻依舊不大好。
“垃圾電話你掐掉就好了，走吧走吧去客廳，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嘛。”
快給痛快吧。
蘇荔奪回自己的手機，迫不及待拽過簡昀星的手腕，將其拖到客廳。
兩杯牛奶並排放在在茶幾上，簡昀星竟然覺得很溫馨。
在家裏，成雙成對的物品實屬稀缺，獨居日子過久了，東西向來慣性購買單數，直到最近給蘇荔置辦生活用品，款式重疊的物品出現頻率越來越高，簡昀星才逐漸有了成家的知覺。
進門處的地毯也被他換成了紅色，上面寫著燙金的“百年好合”四個字，蘇荔剛剛好像沒有註意。
簡昀星的神情始終淡淡的，實在很難讓人從中看出些什麽。
蘇荔很重視同居，將這當成磨合的契機，但對於簡昀星的態度，她沒有把握。
脫了鞋，兩條腿疊坐在沙發上，手背在身側玩衣角，她在等待簡昀星開口下指令，或者說判決。
簡昀星正乖順地垂頭喝牛奶。
蘇荔不是急性子都要被磨得沒耐心了。
“其實——”
“今晚——”
他們同時出聲。
蘇荔做了個讓步的手勢：“你先說。”
“關於臥室分配的問題。”他頓了頓，擡頭去看蘇荔，“我不會因為結婚就強迫你什麽，今晚你安心休息，有什麽事敲房門找我就可以。”
蘇荔都做好萬全準備了，結果就這？
客廳陷入沈默，而這沈默似乎同敲打玻璃窗的雨滴一齊擊打著蘇荔的心防。
簡昀星腦子也亂，他承認，他的確被穆驍的長篇大論影響了心情，他也分明知道，如果一個人有內心足夠把握就不會解釋太多，車軲轆話來回說恰好是他心虛的鐵證。
事實上，他仍被其中某個字眼生生戳中。
幾分鐘前，蘇荔下意識的瑟縮讓他意識到，身份上的轉變並不代表內心的認可與接受，他似乎應該給蘇荔足夠的空間和時間習慣婚後的一切。
他想要的，不只是兩本結婚證那麽簡單，一次性索取太多會讓她害怕，循序漸進說不定會好一點。
“我們要分房睡嗎？你是說領了結婚證，被法律認定且客觀事實上為結發夫妻的新婚小情侶要分房睡嗎？”蘇荔有點失態，她不想表現得對此太渴望，咬了咬唇，做出最後的挽留，“可是我的東西都已經在主臥妥置好了。”
簡昀星退讓道：“我睡客臥。”
“……”
說完想說的，他手一撐地起身，拿起杯子進了廚房。
蘇荔表情宕機片刻。
究竟還要她暗示得多明顯！
沒眼力見的男人就活該獨守空房。
可當蘇荔漱完口，獨自躺在床上時，心情愈發異樣——獨守空房的好像是自己吧！
不知道隔音如何，蘇荔心裏滿是牢騷，跟盛迎煲電話粥的時候並沒有多避諱，講到臨近十一點，迷迷糊糊睡著了，手機沒充電，燈都忘了關。
然而次日一早起床，身上被子蓋得好好的，室內靜謐，手機安然擺放在枕邊。
蘇荔爬起來時口幹舌燥，床頭放著瓶水，她便直接打開喝了。
難道是簡昀星半夜進來過？
都拒絕她了還進來幹嘛……
這點疑惑不足以困擾蘇荔太久，她看了看時間，還不到七點，一骨碌掀開被子跳到地上，拉開窗簾。
陽光撒到身上，別提多愜意。
是因為住的地段足夠富貴嗎，今日清晨都比平時亮堂幾分，而且氣味很好。
金錢的氣味。
蘇荔洗漱完，換了套方便活動的衣服，拎著鞋子，小心翼翼打開家門。
她要去晨跑。
這麽好的天氣不出出汗，真是浪費了。
昨天是坐開車進來的，蘇荔還沒好好熟悉小區，趁跑步的機會四處看了看，暗暗計較一片片人工湖和噴泉揩了戶主多少油水，又想到自己一分錢沒花就住了進來，郁結瞬間被多巴胺消解。等到四十分鐘後重新坐上回樓層的電梯，蘇荔心情極佳，嘴裏跟唱著耳機播放的音樂。
仔細想想，嫁給房子也挺好的，畢竟男人的心思比六月的天氣還瞬息萬變，而房子一如既往坐落此處。
電梯即將關閉，有位氣質很好的年輕女性牽著一只拉布拉多犬出現在門外，蘇荔趕緊幫著開門。
“謝謝。”她朝蘇荔感激一笑。
“舉手之勞。”蘇荔站到旁邊，給他們騰出位置。
“你也早起晨練嗎？”
“對呀。”
女人善意地打量了番蘇荔，問道：“新住戶？怎麽之前沒見過你。”
“算是吧。”蘇荔補充一句，“我剛和我先生結婚。”
女人本來蹲下身在擼狗，一聽這話，一臉八卦地擡起頭問蘇荔：“噢？不知道是哪位鄰居這麽好福氣——”視線在跳動著樓層數的電子屏上停頓，臉色突然變得很差。
這棟樓一戶一梯，要有門禁卡才能上樓，其實不用猜就已經有答案了。
但為什麽會是他……
電梯門開啟的瞬間，兩個女人都怔楞在原地，反而是拉布拉多熱情地迎出去，圍著簡昀星轉。
可他連回應的心情都沒有，一雙淺棕色瞳仁只看著蘇荔，隱隱有些陰沈：“你去哪了？”
“晨跑。”蘇荔面不改色應著，卻還分出心思在想，為什麽他一大早還帥得這麽人神共憤，之前怎麽沒發現他睫毛又長又翹，隨便一身便裝都給人精心打扮過的印象，卡了半天殼，她試探地問道，“你出來是要找我？”
“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接。”
“有嗎？我沒聽見。”其實是故意不接，當時都走到大堂了，沒兩分鐘就上樓到家，完全沒有在電話裏解釋的必要。
簡昀星看了看垂在她胸前上的有線耳機沒說話，發現自己反應過激後，他迅速冷靜了下來，這才彎腰安撫了一下狗狗，然後將視線移向旁邊牽繩的狗主人，倒是點了下頭算作打招呼。
“原來真是鄰居啊。”還是那個女人，“我就住樓上。你好，我叫傅雅芊。”
“蘇荔，荔枝的荔。”蘇荔語氣恢覆正常，簡昀星側目，若有所思盯著她看。
她不自在地挽了挽耳後的頭發。
兩個女人友善地握了握手。
蘇荔首先覺得氣氛很怪，找了正當借口逃離：“身上很多汗，我先進去洗澡，失陪。”
所以傅雅芊下一句話開始討伐簡昀星。
“簡昀星，這位美女剛才可全跟我交待了，怎麽結婚連喜糖也不給鄰居捎一份，果真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如蘇荔料想一般，她不是普通鄰居那麽簡單，估計還和簡昀星是關系不錯的好友。
撓狗的手停了下來，簡昀星並沒有禮貌性地立即回覆傅雅芊，而是將目光轉向蘇荔：“你說了？”
“怎麽不能說嗎？”蘇荔背對著他換鞋，沒好氣地反問。
“沒有，鄰居提醒我了，是該給整棟樓都發盒喜糖。”
“你想發就發，反正家裏沒有，我今天要上班，就辛苦你了。”蘇荔也很奇怪為什麽今早句句帶刺，擠出的笑不是笑，是她的面具。
“那公司也發一發好了。”
“……”他是會激將法的，蘇荔啞口無言。
他倆旁若無人交談著，夾槍帶棒，似乎稍不慎就會被波及。
傅雅芊尷尬地立在一旁充當隱形人，感知到氣氛不對，頗有自知自明地告辭：“一大早就撒狗糧啊，我先帶愛麗絲上樓，不打擾你們了。”
關上家門，蘇荔一句話都沒和簡昀星說，徑直往房間走，選了套上班要穿的衣服就進浴室沖澡。
再次出來，早餐已經做好，簡昀星坐在餐桌前看kindle，應該是在等她用餐。
跑完步氣色會變得很好，對著鏡子蘇荔無從下手，最後連唇膏都沒塗，素著張臉跟簡昀星打了照面，不怎麽適應，但還是在他對面坐下。
看見她來，簡昀星放下kindle，淺淡地彎起嘴角：“吃飯吧。”
還以為看什麽看得那麽認真，原來是漫畫。
蘇荔清了清嗓子，這次沒有再繞彎子：“剛剛在門口，不是故意那樣的。”
“我以為那才是你真實的樣子。”
“噢。”蘇荔拿起勺子舀起一口菠蘿炒飯，隨後細品這番話，倏然激動起來，“誒誒？什麽叫‘我真實的樣子’。”
“會有點小脾氣？”簡昀星指腹摩梭著咖啡杯口，淡淡應和道，“挺可愛的。”
蘇荔眼睫微動，埋頭喝湯：“我平時不這樣。”
“平時指的是在公司，還是和你媽媽住在一起的時候。”
“都吧，再說了那不是小脾氣！”蘇荔才發現自己已經進了簡昀星的圈套，這會兒如夢初醒般找補，“其實是因為我有起床氣。”
昨晚的氣自然沒消，起床氣也不是沒有，今早這一出拌嘴，蘇荔占很大責任。
簡昀星有理由表達不滿，她會照單全收。
但他的氣量比想象中大許多，被兇了也不生氣，聽著她生硬的借口反倒低頭笑起來：“在這裏，你怎麽樣都可以。”
蘇荔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因為咖啡杯正好遮擋了視線。
這話是縱容吧，是吧。
嗅到咖啡的香氣，方問道：“你不是不怎麽能喝咖啡嗎？”
“昨晚有點沒睡好，今天要去書店幫忙，提提神。”
沒睡好？唯獨是昨晚沒睡好。
蘇荔發誓她只是內疚，她慢慢擡起頭，問簡昀星：“你認床嗎？”
簡昀星點頭：“出差的時候也會有點難入睡，但像昨天兩三點還沒有睡意是第一次。”
“那你還讓我睡主臥……”
“沒關系，適應兩天就好了。”
剛說完他就打了個哈欠。
蘇荔沈思很久，出門上班了也還在想，坐在簡昀星的副駕駛上一言不發，臉頰鼓起來又癟下去，很明顯的心事重重。
以至於點開盛迎語音，並且將外放調到最大聲時，她也沒發覺哪裏不對。
“我前男友有病吧，早八百年就分手了，他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給我送了生日禮物，還當著我現在男朋友的面邀我去吃日料。我男朋友也有病，假裝大度說什麽不會限制我的社交圈想去就去吧。拜托，能不能別這麽聖母啊大哥，你要是真的放心有種別大晚上偷偷躲起來掉小珍珠，今天一早掛著超大眼袋去答辯，你都不知道有多好笑，真是幼稚死了。”
姐妹聊天總是以口嗨為主。
蘇荔聽完撇了撇嘴，也回語音道：“知足吧，起碼他沒跟你分房睡，講真的你前男友跟我前男友厚臉皮程度不相上下，什麽時候組個局讓他們認識一下吧。”
語音發送成功，伴隨“咻”的一聲，車身很突然地剎停，蘇荔抱著手機，不知所以地看向簡昀星。
她嚇得提起一口氣。
誰惹他了，臉怎麽還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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