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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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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墻角

鳳清韻說完那句話後, 不出意料的看見龍隱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那人就好像是聽到了什麽讓他感覺天崩地裂的話一樣,差點連面上功夫都維持不住,整個人看起來幾乎失望得要碎掉了。

鳳清韻見狀忍俊不禁, 那副天塌一般的表情在龍隱臉上實在少見,看得他心癢不已, 很想多逗他兩句。

奈何小北辰曾經說過的那句話卻在此刻於他心頭響起——“可是父親已經很可憐了……我們還是少欺負他一點吧。”

心下最柔軟的地方驀然被戳了一下,鳳清韻最終還是沒舍得讓這人繼續難過下去。

“不過家夫已經亡故了。”他垂著眸子,擡手理了一下發絲, 一副落寞而孤寂的模樣, “我來此地,只是為了見他亡魂一眼……並無過多奢求。”

龍隱聞言,那被冰凍住的心臟一下子化開了,他幾乎是喜上眉梢, 遮都遮不住:“前輩既和亡夫已然天人兩隔, 便算得上有緣無分,想必是他無福消受……前輩也不必太過難受。”

這話說得實在難聽,好似盼著人老公趕緊去死, 最好今天就投胎一樣。

然而鳳清韻聽了卻不惱,只是垂眸想笑, 好不容易壓下笑意後, 才擡眸意味深長地看了那人一眼。

——這人方才還喚他閣下, 轉而便成了前輩, 而且連丈夫二字都不願意用,開口便是亡夫, 簡直稱得上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然而龍隱那些自以為隱秘的, 不足為外人道的親昵,反倒在此刻剛好踩在了鳳清韻的心坎上。

於是鳳清韻一點拆穿他的意思都沒有, 畢竟聽龍隱心甘情願地喊自己前輩是多麽難得的事情,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對方恢覆記憶時的模樣了。

可惜眼下堪稱清純的小郎君他還沒有逗夠,一時間自然沒有攤牌的意思。

“……郎君說得對,”鳳清韻最終垂眸道,“許是我和夫君當真有緣無分吧。”

他的語氣其實有些微妙,那並不像是帶著悲傷的感嘆,仔細聽來反倒帶著一絲幾不可見的調侃。

然而龍隱並未能聽出來,聞言還只顧著在心下竊喜。

可他笑著笑著,一扭頭卻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全程一眨不眨看著他的小鮫人,卡了一下殼後,下意識問道:“冒昧地問一句,這個孩子是前輩的……?”

他顯然以為這是鳳清韻和他“亡夫”抱養的孩子,要麽就是另有隱情。

未曾想鳳清韻卻扭頭看向他,笑了一下後大大方方地承認道:“是我為夫君生的,怎麽了,和我不像嗎?”

龍隱聞言一怔,隨即不可思議地楞在了原地。

他、他生的……?!

而後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竟平白紅了臉,一下子震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來,頻頻低頭看向鳳清韻平坦無比的小腹。

鳳清韻見他當真信以為真,笑得在肚子裏打跌,面上卻半真半假地嘆了口氣道:“這孩子尚未出生的時候,祂父親便走了……我如何倒也罷了,來此處只是想讓孩子再見他一眼,也算全了他的念想。”

這話倒也不算假話,龍隱歸於本位之時,小鮫人確實還沒孵出來。

小北辰終於把那顆棗嚼吧嚼吧咽下去了,聞言相當配合地點了點頭:“蛋蛋也想再見父親一眼。”

雙重誆騙之下,直把剛化形連記憶都沒有的少年天道一下子哄得找不著北了。

他當即信以為真,看向鳳清韻和小鮫人的眼神中一下子充滿了同情,看起來很想罵一罵鳳清韻那個丟下父子二人離去的亡夫,卻又害怕鳳清韻因此厭惡自己,最終只憋出一句:“……前輩那亡夫可真是愧對你們父子倆。”

正所謂風水輪流轉,當時趁著鳳清韻喝了孟婆湯,拿鮫人蛋哄騙於他的龍隱,可能怎麽也沒想到,那些他編出來哄騙鳳清韻的話,眼下反倒落到了他自己的頭上。

不過鳳清韻對此有恃無恐,反正這人曾經親口說過待自己回想起來後任自己處置。

“我夫君也是死於非命,非人力所能為也,談不上愧對二字。”鳳清韻剛為他的夫君辯駁完,便見龍隱面色一下子不愉起來,鳳清韻一笑,眸底帶著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溫柔道:“敢問小郎君又是從何處而來?”

龍隱一頓,顯然猶豫起來,半晌才道:“……我若是說了來處,怕前輩不信。”

鳳清韻卻挑了挑眉,柔聲道:“你尚未言語,怎就料定我不信?”

龍隱抿了抿唇,眉眼間似是在猶豫,鳳清韻也不催促,就那麽牽著小鮫人安安靜靜地等他開口。

最終,他好似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咬了咬牙道:“……我其實乃天道化身。”

鳳清韻一怔,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地說出來,楞了半晌才道:“……這樣啊,那小郎君的來歷確實非同凡響,難怪方才不願言語了。”

他的反應多少有些過於平淡了,龍隱聞言一下子急了,還以為他是不相信自己所說的話所以在敷衍:“我真的是天道化身,只是權柄不全,故而修為欠缺——”

“我信你。”鳳清韻見他語氣這麽急,連忙輕聲打斷道,“此方世界天地之間,化神以上者我盡收眼底,唯獨郎君半步渡劫,橫空出世,我未曾得知……眼下想來,怕是也只有天道化身,方有如此實力了。”

他此話可謂是語氣溫淑柔和,內容卻狂到沒邊。

龍隱聞言一怔,半晌才道:“……前輩果然信我?”

鳳清韻一笑:“自然。”

他當然相信龍隱說的是真話。

他早就被這人哄騙出經驗了,哪能不知道他那句是真哪句是假。

見他如此信任自己,龍隱竟也不懷疑,反而松了口氣道:“……前輩願意相信我便好。”

鳳清韻見他沒再多問,便知道這小子雖記憶欠缺,但權柄依舊保有一二,恐怕依舊能窺探心聲,卻並未顯露,想來也是面上裝得乖巧罷了。

想到這裏,鳳清韻一笑,下了記猛藥:“郎君既是天道化身,那敢問郎君,有無法子幫在下找到夫君亡魂?”

言罷他又補了一句:“若能找到,在下必將感激不盡。”

龍隱頓了一下,抿了抿唇,面色肉眼可見的不樂意下來,但最終還是道:“你要找的丈夫……是個什麽樣的人?”

“家夫尚在時,堪稱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鳳清韻頓了一下後發自內心道,“在我心中,天底下沒有比他更好看的男子了。”

“……是嗎。”龍隱一頓,心下驀然泛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妒忌,但他面上卻故作鎮定道,“許是在輪回臺那邊,去看看說不定有線索。”

他連鳳清韻的亡夫叫什麽都沒問,甚至連生辰八字也不問,儼然是一副借著找人磨洋工的姿態。

可鳳清韻竟也沒戳穿,就那麽一笑,順著他的意去了輪回臺。

輪回臺周圍依舊四季如冬,沒了閻羅王的壓制,經年的冬雪似乎更加凜冽了,雪花陣陣而落,大片大片地撲撒在肩頭。

天地一片雪白之間,兩人牽著小鮫人站在輪回臺旁,俯瞰著來來往往投胎輪回的魂魄,其中自然沒有半點鳳清韻亡夫的跡象。

期間他怕小鮫人凍到,便俯身將祂抱了起來。

銀裝素裹間,他抱著軟軟的小鮫人站在雪中,看得龍隱驀然一怔。

過於美好的一幕,卻讓龍隱不由得在腦海中勾勒出了他當真有孕在身的模樣。

——他會扶著逐漸大起來的肚子,靠在什麽人身上同對方低語嗎?

幻想中的畫面實在是過於逼真,逼真到讓龍隱自己都忍不住在內心唾棄自己——鳳清韻分明剛死了丈夫,自己的想法卻如此下流,當真是有負天道之名。

然而自我批判歸自我批判,他的眼神卻依舊落在那人的腰身上,未有絲毫移開的跡象。

鳳清韻卻在此刻突然扭頭,將猝不及防的龍隱一下子抓了個正著:“小郎君,想什麽呢?”

龍隱驀然回神,連忙壓下心頭的不軌之情,明明心下慌成了一片,面上卻端的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姿態:“我只是在想,前輩帶了一路孩子了,眼下身處雪中還要尋找亡夫,不如我替你抱一會兒吧。”

他說得冠冕堂皇,卻顯然是想從孩子下手,方便登堂入室。

鳳清韻卻一笑,沒揭穿他,只是垂眸看向小北辰:“寶寶,讓哥哥抱一會兒好不好?”

此稱呼一出,除了鳳清韻外的兩人俱是一楞。

小鮫人眨了眨眼睛,心說這不就是父親嗎,怎麽又喊哥哥了。

但爹爹高興,祂沒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伸出手道:“哥哥抱。”

龍隱下意識想說自己若是當這孩子的哥哥,似乎和鳳清韻差了一輩。

然而話到嘴邊,他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麽,看向鳳清韻的眼神閃爍間變了幾分,而後驀然收回目光,一言不發地接過小鮫人將其抱到懷裏。

一切都顯得無比正常,只是他發紅的耳根暴露了他的內心。

龍隱還以為自己的小心思藏得天衣無縫,實際上鳳清韻將此盡收眼底,只是抿著唇掩下了眸底的笑意。

他太知道這小子內心裏想的什麽齷齪事了,面上倒是裝的人五人六的。

鳳清韻還真想看看他能演到什麽時候。

他起初收回視線沒有吭聲,只是依舊打量著那些來來往往的魂魄,而後故意裝作不經意的樣子,頻頻看向抱著孩子的龍隱,又連忙收回目光在心下想到:【……他這麽抱著北辰,外人看起來,恐怕以為我們才是一家人。】

想到這裏,鳳清韻卻緊跟著連忙改了想法:【不對……夫君屍骨未寒,我怎麽能有這種念頭?】

於是他連忙止住心中所想,只在心頭留下一片空白。

龍隱聽聞此聲後果然抱著孩子一頓,隨即嘴角壓都不帶壓的,就快飛到天上去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能聽到的完全是鳳清韻想讓他聽到的。

春風得意的他更沒有看到鳳清韻悄悄轉頭時輕輕壓下的嘴角。

最終,三人看遍輪回臺,走遍黃泉界,也沒有見到鳳清韻所謂的死去的“丈夫”。

這是當然的,畢竟鳳清韻要找之人就在他的身旁。

然而龍隱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見不到那勞什子亡夫,便說明對方已經去轉世了。

他心下已經雀躍得不行了,面上卻還要裝作感同身受安慰鳳清韻的樣子:“前輩別太難過,他或許是已經轉世了呢。”

言罷他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竟又補充了一句:“一別經年,若是轉世,此刻他也該及冠了,許是已經再娶了,前輩也不必為他擔憂。”

鳳清韻聞言一頓,扭頭意味深長地看向他:“你覺得我夫君若是轉世……竟會再娶?”

龍隱完全沒意識到這是給自己挖的坑,以為鳳清韻是不敢相信他的說法,於是他便只顧著給那個臆想中的情敵上眼藥:“並非我惡意揣測前輩亡夫……只不過婚姻之事,我在天上見得多了,都道是人走茶涼,續弦改嫁乃人之常情,更何況轉世之後前塵盡忘的人呢?”

“天底下堅如磐石,情意弗轉的又能有幾個?”他端的是一副知心弟弟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堪稱圖窮匕見,“若前輩執念於此,不願接納新人,反倒是給自己設限了。”

他兜兜轉轉說了那麽多,最後落腳點卻是勸鳳清韻不必為那亡夫守身,最好趕緊續他這個弦,改他這個嫁,可以說是真真用心良苦了。

鳳清韻聞言自是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心下好笑之餘,面上卻猶豫片刻道:“……郎君說得也是,倒是我執拗前塵了。”

龍隱見他當真聽進去了,剛想笑,卻聽那人緊跟著話音一轉道:“郎君若是有妻,今生緣分已盡後,來世亦會另娶嗎?”

龍隱沒想到給“情敵”挖的坑轉頭落到了自己頭上,聞言差點跳起來:“……那怎麽可能!”

他前一秒還信誓旦旦給人潑臟水,扭頭落到自己身上時,便立刻表白起來:“我若是能娶到心上人為妻,哪怕粉身碎骨,烈火烹心——便是再輪回十世,也絕對不改初心!”

眼見著這人對他人惡意揣度,對自己卻標榜得冰清玉潔,任誰來了聽到他如此大言不慚,恐怕都要嗤之以鼻。

唯獨鳳清韻聞言微微一怔,驀然想到了兩年前那人在自己面前融化的場景。

——他確實做到了。

重生之後,他未曾想起任何事,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在仙宮之上帶走了自己。

而如今,分明前塵盡忘,連自己是誰都不認得了,他卻還是未改初心,義無反顧地愛上了自己。

可謂是百轉千回,真心依舊。

鳳清韻回神之後,驀然在龍隱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紅了眼眶,半晌才扭頭看向他:“小郎君倒是專情之人。”

他此話說得毫無半點諷刺之意,他是發自內心的覺得龍隱哪裏都好,哪怕是失憶之後明裏暗裏地汙蔑他的“亡夫”,也依舊可愛得讓他心動。

龍隱見他話裏並未惱怒之意,反而有欽佩之情,不由得喉結微動,起了些許表白之意。

兩人此刻已經出了鬼門關,正坐於酆都城的一處庭院內。

龍隱坐在窗邊,隔著月色猶豫了良久後,看著那人於燭光下瑩白的脖頸與如玉般的側臉,最終還是沒忍住,低聲說出了心中所念:“前塵已往,來者可追……斯人既然已去,前輩不若忘了他,回頭……看看我。”

鳳清韻聞言驀然笑了,當真扭頭看向他:“在下看郎君,只覺得宛如朗月繁星,見之欣喜。”

龍隱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被他兩句話說得心下亂撞,半晌才強作正經道:“我乃天道化身,不死不滅,無論前路有多少坎坷,我定不會像你亡夫那般棄你而去……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不死不滅……可你已經在我面前死去了兩遭,第一遭我尚未化形,第二遭我無能為力。

可哪怕以血為媒,以心為祭,你卻依舊極盡所能,做到了傾盡所有地對我好。

只是你全部都不記得了而已。

鳳清韻聞言在月色下看了他良久,半晌才收回視線道:“郎君乃天道化身,我不過一屆小妖,若是郎君歸位,棄我於不顧,豈不是要在下抱憾終身了……”

“前輩渡劫之資,怎稱得上小妖?天道既已化形,我在之處便是天道,何來歸位之說?”龍隱連忙打斷道,“況且前輩飛升之後隨時可拋我而去,我卻連前輩本體為何都未能得知……將來抱憾終身的,恐怕是我才對。”

鳳清韻聞言一笑:“郎君不是天道化身,怎麽會看不出我是什麽妖?”

龍隱一頓,半晌才道:“……因我化形時出了些許差錯,記憶並不全,故而天道權柄亦有些許欠缺。”

他越說聲音越小,似是在害怕鳳清韻發現他並沒有那麽有能力後當即棄他而去。

好在鳳清韻只是關心他這個人:“記憶不全是怎麽個不全法?”

“我睜眼時便在此地了,並不知自己的來處,亦不知自己的歸途。”龍隱見他完全不在意自己有沒有天道權柄,松了口氣之餘便誠實道,“只記得自己名叫龍隱,乃天道有感而化出的人身,其他的一概不知。”

原本失去記憶該是無比惆悵的事情,可他提及此事時卻像是在說外人的事,一點也不難受。

沒了,在鳳清韻沈吟之際,他又補上一句:“只是我化形於世後,擡眼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前輩……或許我便是為前輩而生的,亦未可知呢。”

此話實在是過於耳熟了,鳳清韻楞了一下後,輕柔地笑了一下:“原來如此,那看來確實是我二人有緣了。”

他說著輕輕往那人身旁靠了幾分,莞爾看著對方:“既然沒有天道權柄,那郎君不妨猜猜,我是什麽妖呢?”

他靠得實在是太近了,那股芬芳的花香撲面而來。

龍隱喉結微動,眼底的暗光一閃而過。

他似是想繼續裝出那副純善的樣子,卻不小心露出了獠牙,於是連忙垂下眼眸裝乖巧道:“……想來前輩應當是花妖。”

鳳清韻笑得更開心了,於是湊得又近了一些,自下而上地看著那人因自己而驀然緊縮的瞳孔:“什麽花?”

月色之下,小鮫人正在屋內熟睡,兩人原本也只是坐在窗邊閑聊,聲音都不敢很大,生怕驚了孩子。

只是如此一來,隔著昏黃暧昧的燭光一眼,倒像是偷情一樣,惹得人頭皮發麻。

龍隱鼓起勇氣似是想扳回一籌:“……我若是猜對了,有獎嗎?”

然而他的那點道行,在此刻的鳳清韻面前根本不夠看。

“自然是有的。”那美人聞言緩緩擡眸,睫毛撲簌間,於夜色下柔聲道,“小郎君若是猜對了……前輩便請你喝花蜜酒。”

……他居然能這麽坦坦蕩蕩的說出這種話!

少年天道一下子驚呆了,垂眸愕然地看著那個大美人。

花蜜酒就是他的……他的……

他腦海中不知道想起了什麽,頂著那人笑意瀲灩的目光,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他絞盡腦汁,廢了半天的勁,好不容易以為自己能扳回一局,未曾想被人一句話擊穿了防備,一下子鬧了個滿臉通紅。

然而緊跟著,他又後知後覺地從鳳清韻游刃有餘的姿態中品出了什麽,整個人不由得一頓,可他似是不想讓自己顯得那麽無理取鬧,於是驀然洩了氣,垂著頭沒有吭聲。

鳳清韻見狀卻一眼看穿了他的情緒波動,當即挑了挑眉道:“郎君怎得不說話?是嫌棄在下嗎?”

龍隱聞言終於低下頭,一眨不眨地看著幾乎要靠在自己懷裏的人,語氣間盡是遮不住的郁悶:“……我豈敢嫌棄前輩,只是前輩這麽嫻熟,是給人喝過嗎?”

鳳清韻大大方方道:“確實給人喝過……只不過僅給我夫君喝過,怎麽了?”

他如此大方坦蕩,龍隱若再問什麽,反倒顯得他斤斤計較了。

可他就是放不下。

若是鳳清韻逗弄過許多人,倒算是風流,他自詡和那些狂蜂浪蝶俱然不同,有自信讓鳳清韻哪怕是閱盡千帆,也甘願為自己停留。

可他的酒先前只給一人喝過……也就意味著他對那人一往而深,除卻巫山非雲也。

活人是不可能戰勝死人的。

龍隱想到這裏,就像是自虐一樣,他分明想要故作不在意,卻還是忍不住窺探心上人和他那亡夫的前塵:“……前輩就真的那麽喜歡他嗎?”

鳳清韻一笑,眸中瀲灩著無數情緒:“是啊,我愛他愛得不得了呢。”

他分明是在借著龍隱沒有恢覆記憶,肆意表白著自己的傾慕與過去兩年間的思戀。

待到恢覆記憶之後,這人勢必會品出無邊的甜味來,進而恃寵而驕,拿此說事。

然而眼下的龍隱聽聞此話,卻嫉妒得牙根發癢,幾乎要發瘋。

他咬緊了牙關,不想讓顯得太過小肚雞腸,平白惹鳳清韻厭惡,於是便只能冷著臉往他那死去的“情敵”頭上破臟水:“前輩對他如此深情,他卻還甘願棄你而去,可真是不識好歹——”

然而他話未說完,無邊的花香突然在此刻撲面而來,他當即動都不敢動了,一下子僵在了那裏。

——鳳清韻竟之間從位置上起身,一下子坐在了他的懷中。

龍隱僵硬地看著桌子上的燭光,一雙微涼的手卻在此刻探出,輕輕將他的臉頰掰正。

那人於燭光之下看著他輕笑:“我確實愛他愛得不得了,可我現在……也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這可怎麽辦呢,小郎君?”

龍隱突然連呼吸都不敢呼吸了,只能像根木頭一樣僵在那裏。

下一刻,花妖柔軟而沁香的唇瓣緩緩壓了上來,含著他的嘴唇小聲道:“所以……郎君猜出來我是什麽花了嗎?”

那就像是捧了一懷稍微一晃便要灑掉的月色,宛如什麽美夢一般,惹得人喉嚨不住的發緊。

花妖靠在人懷中,主動讓人猜他是什麽花,簡直和躺在床笫之間讓人猜裏衣的顏色一樣,旖旎中充滿了說不出的香艷。

龍隱一把抓住了懷中人的腰身,猛地往懷中一按,像是極力克制到了邊緣一般,聲音有些發啞:“……方才品得太快了,恕在下沒能嘗出來。”

那一瞬間,他的音色竟有些像曾經的龍隱,鳳清韻陡然一怔,楞了半晌後才堪堪回神,於是垂眸一笑。

瑩白的手腕順勢掛在那人的肩頭,鳳清韻仰頸湊到他的面前,微微張開了雙唇——那是個溫柔而順從的姿態。

他太明白該怎麽拿捏龍隱了。

果不其然,龍隱見狀就跟瘋了一樣,再維持不住表面那副循序漸進的乖巧,當即掐著他的下巴便吻了上來。

裝了許久的小狗,此刻終於流露出了狼崽子的本性。

鳳清韻被他親了個滿懷,失去記憶的少年天道毫無經驗,親得橫沖直闖,只恨不得把他吞吃入腹。

他嗚咽了幾聲想讓他親得輕些,那人卻對此充耳不聞,又想用舌尖帶著他教一下,可最終那自投羅網的舌尖卻被人不由分說地含著吮吸攪弄,欺負得舌根都跟著麻了幾分。

被親到眼底含淚,渾身戰栗之際,鳳清韻只得在心中安慰自己——這可是曾經只存在於夢中的吻和只存在於夢中的人……便是百依百順,全然縱著他又能如何呢?

想到這裏,鳳清韻索性軟著腰身靠在對方懷中,任由對方施為。

龍隱擁著人親了不知道多久,才終於放開了那肖想已久的唇瓣。

月光透過窗戶,混雜著燭光映照在那人的側臉上。

龍隱心下砰砰直跳,就那麽一眨不眨地看著懷中人,一時間竟未敢開口,生怕打破了這汪平靜。

鳳清韻靠在他懷中喘了良久,才含著瀲灩的水色擡眸看向他:“這次……郎君嘗出來是什麽花了嗎?”

“甜的……是薔薇。”龍隱啞著聲音摩挲著懷中人的腰線,恨不得將他吞吃入腹,連本性都暴露了幾分,“本座猜對了沒有?”

“郎君聰慧,自是猜對了……”那被他親得氣喘籲籲的大美人不但不懼分毫,而且還湊在他的耳畔輕聲道:“那這花蜜酒,小郎君想怎麽喝呢?”

龍隱喉嚨一緊,扣著他的腰驀然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有不同的喝法?”

“自然是有的,郎君是想親自來取,還是……”鳳清韻說著,擡手暗示般點了點自己的嘴唇,“要在下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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