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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人人都想帶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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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人人都想帶他走

陸鐸辰把槍內的第一顆子彈給了莊弗槿。

子彈出膛時,莊弗槿志得意滿,正用獵食者咬住獵物脖頸的眼神盯著沈懷珵。

那雙充滿了野心和欲望的眼睛被子彈劃出一道裂痕。

火藥味彌漫,陸鐸辰滿意地看莊弗槿閃身躲避,目光終於從沈懷珵身上移開。

“你想和他走?”陸鐸辰轉身對沈懷珵說話,嘴角揉著一抹苦笑,“你怎麽總是忽略我?”

他永遠在扮演沈懷珵生命中的過客,甚至連planB也算不上。

他自覺給出的愛比莊弗槿上得臺面得多。

沈懷珵在他心中獨一無二,從不會是替身。

他陪著沈懷珵去離的婚,最先聯系了專家為他治療右手,把損傷控制在可以療愈的程度——不足以畫畫,但正常生活無虞。

當時沈懷珵笑著感激他,稱呼他“陸醫生”。

聲音很美很軟,陸鐸辰開始籌備求婚。

他當真以為在剩餘的人生裏陪伴在沈懷珵身邊的男人會是自己。

他把一切擁有的全部給了出去,甚至在火災後救了情敵江彥的一條命。可為什麽換來的,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刻意忽略。

命運的每次轉彎都把他甩下了萬丈深淵。因為沈懷珵一次也沒有選擇過他。

他在一張賭桌上押盡所有,輸得幹凈。

這三年多,江彥在海外日夜陪著沈懷珵,莊弗槿事業春風得意,也有一個似真似假的兒子。

唯他在陸家的覆巢之下瑟縮,躲躲藏藏,惶惶不可終日。

壓抑久了的巖漿是一定要噴出火山口的,他並不差,算得上京城世家少爺裏萬裏挑一的優秀,天不垂憐,他便為自己爭。

爭不來和沈懷珵獨處的三年時光,爭不來莊家的潑天基業,便爭出海孤輪上,魚死網破的一晚。

見沈懷珵一面,無論生死,都算完美結局。

陸鐸辰的眼睛猩紅,他來殺戮的,而沈懷珵卻說能讓眾人生還者,能帶他走。

“沒有忽略過你,鐸辰,”沈懷珵楞了幾秒後,忽而一笑,朝黑衣荷彈的男人走過去,柔聲說,“你是天之驕子,何必走到這一步,我和你走,換滿船的人質,好嗎?”

船舷之外,風浪聲甚重。

怒濤如吼,凸起的島礁像巨型怪物,此情此景下,更顯得沈懷珵的細語柔情彌足珍貴。美好得宛若死前幻夢。

強烈地吸引著他。

許諾乞丐衣食飽暖,許諾末路途窮者未來和愛意。

一時間讓他深深戰栗,拿槍的手都要端不穩。

隨後陸鐸辰歸攏情緒,謹慎地退至角落,背後的艙壁給了他些許安全感。

除開江彥舉著一把左輪瞄準他,沈懷珵和莊弗槿手裏皆空無一物,非常安分地站在他的射程之內,看似毫無反抗之力。

沈懷珵望向陸鐸辰的眼神很柔和,仿若黑瞳仁很大的幼貓看人。

陸鐸辰“嗤”了聲,道:“變臉這樣快,你最開始看的不是我的眼睛。”

他很在意沈懷珵的第一反應,當沈懷珵提出條件,第一眼看的人是莊弗槿。

那道對視的眼神極度默契,只有一瞬間,陸鐸辰卻在其中感受到了某種類似磁場的連結。——兩道磁極一拍即合。

所以當沈懷珵向他拋來橄欖枝,陸鐸辰本能地防備、抗拒、又忍不住被吸引。

一段感情異化為魔障時便會如此表現,讓人的一顆心如烹如煎,視他如洪水猛獸,又如銷魂艷窟。

沈懷珵柔軟的唇瓣又張合幾番,道:“剛剛我想錯了,因為我發現莊弗槿沒有底牌,而你有,對不對?”

話裏的尾音都帶了鉤子,風吹過他的長發,也帶來海面逃生者尖利的呼救聲,沈懷珵白衣翻飛,魅如塞壬。

陸鐸辰朝他伸了手。

幾乎人人都想帶走沈懷珵,陸鐸辰心想,但起碼此時此刻,他的腳步是朝向自己的。

足尖踏出的聲響很輕盈,沈懷珵像一朵飄落的花瓣旋入陸鐸辰懷中。

男人的身體很硬很冷,充滿了海水的腥苦和火藥的辛辣,沈懷珵笑了一下,從陸鐸辰的視角看過去,那一點光潔的側臉楚楚惹人憐愛。

沈懷珵問:“你要怎麽帶我走?”

聽得人心搖神蕩。

仿佛真成了他的所有物,柔順到任憑處置。

陸鐸辰從口袋裏拿出一只連著細線,拇指大小的控制器,沈懷珵軟蛇一樣的手指纏上他的手腕,說:“我知道你身上藏著炸藥……”

聲線有些細,顯得有些氣若游絲的可憐。

又說,“我還不想死。”

陸鐸辰推著沈懷珵出了包廂門,看到他出來,槍聲立刻止了,有位臉上紋滿了刺青的壯漢從階梯上翻下來,湊近了說:“目前沒有可疑人出現。”

莊弗槿戲謔地聳聳肩,說:“我真沒帶人來。”

他的舉止很坦蕩,五官舒展,但因形勢危急獨他絲毫不亂,反而顯得愈加詭異。

陸鐸辰盯了他一會兒,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舊朋友,真難看透。

“直升機來了嗎?”陸鐸辰問刺青男。

刺青男跑到船尾發了一束信號光。白色的光亮像一朵爆炸的蘑菇,直沖雲霄。

今夜的賓客大多乘坐小艇離開,十幾只船漂泊在藍鯨1號周圍,此刻見光束大熾,船上的人皆翹首往天上看去。

——幾架直升機不知從多遠的地方而來,螺旋槳嗡鳴著,準備降落在藍鯨1號。

深海呼嘯,夜月孤懸,島礁環伺。

宏大、壯闊,像犯罪片舍不得搭造實景拍攝、只能用技術後期合成的場面。

葉翁從負一層鬼祟地跑出來,便被直升機帶出的巨風撲倒在地,他撞在桅桿上,抓住,勉強沒掉入海裏。

螺旋槳慢慢減緩了轉速,葉翁頂著風睜開眼睛,看到陸鐸辰那閻羅手中挾了個人質,推著人往機艙裏走。

他又掃了一眼甲板上的狀況,發現除開一些蒙面人外,賓客竟全部走光了!

陸鐸辰竟然會放走無辜。

莊弗槿竟沒和他火並。

葉翁把一切都猜錯了!此時深自懊悔,以為機關算盡,到頭來卻要獨自在船上受罪。

他看船舷邊的小艇已經盡數下海,若再錯過這幾只直升機,他就等著跟隨藍鯨1號被炸沈吧……

他伸出雙手,向陸鐸辰跑過去,黃鼠狼一樣的身材,沒幾步又摔了一下,臉著地,顯得十分滑稽。

有人笑了一聲,輕慢地,與末世般的氛圍格格不入。

葉翁痛得爬不起來,但他聽出來了聲音——莊弗槿在笑。

藍鯨1號負一層被堆了成噸的炸藥,不久就要像屍骸般沈入海底了,他竟還能笑出來。

求生的本能讓葉翁呲牙咧嘴地擡起頭,不知哪裏磕破了,下半張臉上糊滿了血,宛若吊死鬼。

沈懷珵伸手理了一下額前的亂發,看清葉翁的樣子,也輕笑出聲。

刺青男走過去把老邁的黃鼠狼提起來,說:“剛才在地下船艙,我就看到他鬼鬼祟祟。”他那時候就想把葉翁一槍崩了,想起老大改主意說今晚不殺人了才作罷。

看著被帶到面前的葉翁,陸鐸辰低頭對懷裏人說:“你想怎麽處置他?”

沈懷珵擡頭看了陸鐸辰一眼。

白色的蘑菇狀光彈幾近熄滅,最後的幾點餘燼映照在陸鐸辰的眼球裏,還是那雙形狀好看的桃花眼。沈懷珵想起京都醫院外的那棵盛開的粉色花樹。

還來得及嗎?

人都在變,但回憶靜止不動,他記得陸鐸辰曾經的好。

“怎麽了?”

陸鐸辰的手指在他眼底劃了一下,說,“還以為你哭了。”

“你也把葉翁帶走吧。”沈懷珵斂了斂眉目,睫毛垂下去,遮蓋住眼中閃爍的碎芒。

“你誰都想救,”陸鐸辰一揮手,葉翁被紋身男提起來,粗暴地扔進機艙。

他擡起沈懷珵的臉,看對方在自己掌上展現傷心的神色,脆弱得像張一撚就破的宣紙,被月光一照,皮膚近乎透明。

“但今晚必定要死人的。”

他逼著沈懷珵的雙眸挪動了一個角度,看向身後甲板,“你求我放別人活,可以,但他們兩個一定會死。”

月光有點淒冷,十幾艘逃命的小艇越駛越遠,沈懷珵被推著上直升機的梯子,每上一階,他的心就更沈幾分。

莊弗槿和江彥的面目在黑暗裏模糊不清,風那樣大,唯有兩人還立在甲板上,像隨時會被催折的竹竿。

莊弗槿朝沈懷珵揚了揚下巴。

很輕微的,也很驕矜,能想象到他揚起來的唇角。

沈懷珵再次回味船頭包廂的桌底,他和莊弗槿的幾句對話。

“你做了預防的……你的人呢?”

“他們全不在船上。”

“你要放任陸鐸辰殺人?”

“對呀,殺人償命,”莊弗槿說,“沒人犧牲,我怎麽名正言順地送他去死。”

“我不會讓任何人出事。”

當時沈懷珵言之鑿鑿,此刻想來,萬全豈有那樣容易?

莊弗槿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才出手?

沈懷珵被迫爬上最後一個臺階,機艙內伸出一只手,來拉他。

他燙到似的一縮。

那手中指戴的戒指上,刻印的分明是莊家的標志!

和戒指一起閃出寒光的,還有一把刀。

“鐸辰,小心!”

沈懷珵轉身拉著陸鐸辰從高高的懸梯上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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