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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火災和割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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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火災和割腕

愛不是取之不盡的,沈懷珵的感情也有難以為繼的這一天。

“我也想過要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沈懷珵抽抽搭搭,每說幾個字就哽咽一番,“可太困難了,我忍受不住那種痛苦……”

沈懷珵最近經常整宿失眠,苦難在他疲憊卻清醒的腦海裏反芻,他反思自己做錯了,倘若他沒有死纏爛打偏要留在莊弗槿身邊,他也不會成為一個人的影子。

夜色都在替沈懷珵嘆息,明明熱烈大膽地愛過了,結出的卻是一顆苦果。

莊弗槿有時會睡在沈懷珵身邊,有時候不會。沈懷珵發現和男人躺在一張床上時,自己更容易徹夜不眠。

莊弗槿簡直像一只可怕的老虎,嚼碎沈懷珵吞吃進去,連一點骨頭渣也不吐出來。

沈懷珵恍惚覺得自己成了一袋肥料,沈眠要在他的屍體上紮根,開出一束嶄新的漂亮的花。

“不可以的,你沒有叫停的權力。”

莊弗槿對沈懷珵的哭訴絲毫未見動容,聲音冷得像一柄刑具,“是你先來求我的,我們的事情都肇始於你。”

“我錯了……”

沈懷珵的退縮讓莊弗槿感到憤怒。

全是江彥的錯,他恨恨地想,只要江彥消失,一切都會回到正軌,他養的鳥雀依舊要被栓進籠子裏。

恰好,沈懷珵按開了沙發邊的小臺燈,看到墻上的時針剛走過晚上九點。

這個時間,江彥大概率不再存活在世界上了。

莊弗槿端詳沈懷珵淚水婆娑的臉,哀切可憐,像雨中萎靡的海棠花。

沈懷珵背後的窗戶,逐漸透露出猩紅色,火光烈烈,從江的另一岸照耀過來。

莊弗槿感嘆於這幅漂亮的畫面,離得這麽近,沈懷珵能不能聞到姓江的屍體焦糊的味道?

“著火了!快去救火!”

外頭有人奔跑者喊叫,沈懷珵猛然回頭,猩紅色瞬間染透了他的眸底。

他死死盯著著火的方向,口中喃喃:“江彥。”

他幾乎手腳並用爬到了窗邊,大雨將歇,火光沖天。

沈懷珵捂著頭尖叫起來。

莊弗槿不緊不慢地走到近前,搖著酒杯,欣賞火勢。

災難是他生活中的助興品,沈懷珵尖銳的痛苦比滑入口中的酒液更加香醇。

沈懷珵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聲:“……你、你害他!”

莊弗槿沒承認也沒否認,他實在沒有向沈懷珵交代真相的義務。

“怎麽辦,他好像不能帶你走了。”

風把玻璃窗戶吹得敞開,帶來了對岸的滾滾濃煙,沈懷珵在被嗆到之前,悲痛的淚水就先一步淌了滿臉。

他勉力拖著雙腿,跌跌撞撞跑出了大門,整個江面呈現火紅色,對岸的火連成觸目驚心的一大片。

莊弗槿追出來攔住他,被沈懷珵甩了一巴掌。

“滾開,你這個歹毒的瘋子。”

他沒什麽力氣,拍在莊弗槿臉上這一掌還沒有貓抓一下痛。

卻讓莊弗槿失神片刻。

晦暗的夜色裏,傳來某種情緒繃斷的聲音。

莊弗槿反手回了沈懷珵一記掌摑。

力道之大,震得沈懷珵眼前發花,後退幾步撞在一塊假石上。

“你憑什麽以為你有資格朝我撒氣了?我對你還是太好了。待在這裏,哪也不許去,給江彥收屍輪不到你!”

莊弗槿整理了一下大衣,頂著殘雨出了大門。

很快鐵門外湧入一群黑衣保鏢,他們拽著沈懷珵的胳膊把人拖進了屋子。

沈懷珵倒在殘餘了煙酒氣味的房間,聽到門鎖哢哢一陣響,保鏢把門反鎖了。

莊弗槿駕車到橋對岸檢查火勢,路過大橋時,一個人影突然躥出擋在車前。

他咒罵了一聲,打開窗戶:“誰?不要命了!”

猛然錘了一下方向盤,汽車發出尖銳的鳴笛聲,可那怪人充耳不聞,緩了半分鐘,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車窗邊。

他像淋了很久的雨,每一根頭發都軟塌塌地貼在頭皮上,莊弗槿還是一眼認出來了對方:“陳霧,你怎麽在這?”

電影開拍之後,需要用到經紀人的地方不多,莊弗槿派他回京,去京都醫院一趟,拿一些沈懷珵的安胎藥,也看看沈眠。

陳霧是知道沈眠屍體存放地點的人之一。

陳霧像只野鬼一樣打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他沒回答莊弗槿的問話,莊弗槿也不怪罪,重新啟動車子,向河對岸趕去。

不算寬的橋面上,消防車鳴著笛從一側超了過去。

莊弗槿緊跟在後頭,越接近失火點,人聲越嘈雜鼎沸。

“下雨天,怎麽會著火呢?”

“住這裏的是個年輕人,會不會在床上吸煙了?”

“可年輕的一個男人呢,上次我出門買菜和他碰了一面,生面孔,不是我們鎮上的人。”

“唉,最近怪事真多……”

莊弗槿擠到了警戒線之外,高壓水槍正在往外噴水,他嫌棄地看著焦黑的墻壁,問周圍人:

“找到裏面的人了嗎?”

“沒呢,沒見到裏頭跑出來過人,火太大了,也沒誰敢沖進去救。”

莊弗槿把手揣進口袋裏,無聲地勾了勾嘴角。

陳霧湊近他,眼神游移不定:“莊總,我有話給你匯報。”

莊弗槿挑高了半邊眉,陳霧稱呼他“莊總”,真是件稀罕事。

陳霧帶他走到一棵古槐樹下,濃密的樹冠擋住了風雨,陳霧止住腳步,轉身,下定了決心開口:“我回北京的時候辛律師來找我了,他給我講了一些你犯過的錯……”

莊弗槿踢開了一粒腳下的石塊,反問:“我有錯?”

他心裏清楚陳霧在說什麽,卻不打算接話。

中年男人面如金紙:“辛律師讓我連夜趕回來,怕你再做傻事,但……”

看著沒有盡頭的火光,陳霧唏噓,“但我還是晚來了一步。”

“想多了,你在這裏也改變不了什麽。”

莊弗槿不理會陳霧的扼腕嘆息,他聽到過不少勸他迷途知返的話,盛玫從前去寺廟,會給少年莊弗槿帶回來大師開過光的香囊,說能讓人轉性。

他拿著剪刀把東西剪的稀爛。

陳霧摸了一把頭上的水,不知是雨還是汗,加重了語氣:“人命關天!”

“那你去告我吧,陳哥。”

陳霧眼神震動,臉上滿是難以置信。合作這麽久了,可以說他看著莊弗槿長大,從籍籍無名到蜚聲世界,他以為他是世上最了解莊弗槿的人。

“我才看清你,不對,我永遠看不清你……”

莊弗槿搖頭。他並不想嚇壞身邊每一個人,陳經紀還有用,多年來他用陳霧用順手了,暫時沒打算更換助手。

“是我沖動了,哥。我為情所困,江彥太討厭了,他竟然要帶沈懷珵走,你知道的,小珵是我的底線。”

莊弗槿示起弱來,看起來真誠無比,叫人心軟。

“我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動手,沒有下次。”

陳霧的雙手反覆搓著,衣角皺到不能看。“改正吧,”他誠心誠意,“你明明什麽都有了,別人搶不走的。”

莊弗槿煞有介事地說了聲:“好。”

其實心裏在壓抑不住地冷笑。

怎麽都有了?他分明是煢煢孑立的一個人,別人都不懂他的孤寂,都走不進他心裏。

除了沈眠。

他的語氣更加柔和:“沈眠怎麽樣了?”

“還好,照顧他的人非常細心,醫生說有做面部恢覆的條件了。”

沈眠死之前,被盛玫派人先燒後溺,面目全非,五官近乎全毀。

幫屍身恢覆容貌,是莊弗槿的夙願。

很少人能理解他,甚至有醫生被請進冷庫後,捂著嘴巴幹嘔,指責莊弗槿有戀屍癖。

莊弗槿大笑,說沈眠除了沒有生命體征外和活人無異。他的身體被存放地多麽好啊,潔白而有彈性,還沾著一段梅花冷香。

千裏之外,莊弗槿又不可遏制地開始思念沈眠,心想,江彥死了,沒了江彥的阻攔,自己距離成功覆活沈眠更近了一步。

一個保鏢跑過來向他報告:“老板,火場裏的人被救出來了。”

莊弗槿不悅地轉頭:“活著?”

“應該是活著,”保鏢的聲音越說越小,“用擔架擡著正送上救護車。”

莊弗槿放眼遠望,救護車邊人頭攢動,一群穿白衣服的人圍在看不清面目的傷者旁邊。

江彥簡直被燒成了一塊焦炭,莊弗槿嫌棄地捏了捏鼻子,覺得空氣都汙濁了。

“跟著去醫院,任何時候有情況都要向我匯報。”

保鏢鞠了一躬,利落地去辦事了。

陳霧面露喜色:“他竟然還有救……”

“怎麽還有救呢?”

“這是上天見憐,不忍心你犯下業障,你應當感激。”

莊弗槿只感受到了失望,心中憤恨地詛咒:江彥能不能快點死了,這次沒能帶走他,那就在醫院裏再采取點特殊措施。

轟的一聲,被燒得只剩骨架的房屋垮塌了,一半倒在地上,另一半滑落江中。

保鏢去而覆返,滿頭冷汗,遍布橫肉的臉上硬生生透著恐懼。

莊弗槿沒好氣:“又怎麽了?”

保鏢噗通一聲跪下來:“都是屬下的錯,沒看好沈懷珵,他,他……割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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