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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宿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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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宿敵

散席之後, 人走的七七八八,賀景泠沒有立刻離開,匡嚴禮去和程有道對接接下來的一應事情了,盧飛和於殷一左一右守著他。

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綠衣姑娘緩緩走了進來, 上前對著起身的賀景泠福了福身, 喊了一聲:“賀先生。”

賀景泠擡頭, 嗯了一聲,餘光略顯疑惑地看著還沒走的楊敬,慢慢浮現出一絲笑意。

“楊大人還有事?”他的聲音客氣又溫和,是一貫的態度。

楊敬的目光在突然出現的女子和賀景泠身上逡巡,不知想到了什麽,對上賀景泠的雙眼掩飾似的收起了心中的想法,又立刻正色起來:“賀先生,下官有一事相求, 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際, 中州有程大人一人足矣, 祈京風雨飄搖, 您看明日是否帶下官一道回京?”

賀景泠喝了不少酒, 有些面熱, 他低頭攏了攏衣袖,低垂的眼瞼在陰影裏看不清神情:“楊大人心系大齊,只是此事也不是景泠決定的, ”他掀開眼簾看著楊敬, “當初派大人來的是陛下,而且無論是在中州還是在祈京, 不管是前朝還是地方,大家都是為了大齊, 現在中州還需要有人善後,大人是朝廷命官,是祈京派到地方來撫慰災民的,只要好好把事情辦完,中州百姓都會對大人感激涕零,大人又何必急於一時。”

話說的漂亮,但意思很明顯。

楊敬訕訕笑了一下,他是朝廷二品大員,卻要對著一個面首諂媚討好,還幾次熱臉貼了冷屁股,言語間也不由露了幾分真實情緒:“賀先生何必謙虛,我雖然是個朝廷二品大員,但誰不知道中州是由程有道坐鎮,大小事宜都是先生您在把控,您的功勞最大,只要先生同意,下官回京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這話倒是有點埋怨賀景泠無官無職管的太寬的意思。

身後於殷猛地上前長刀出竅半寸:“放肆!”

盧飛冷哼:“楊大人好大的官威,讓你留在中州的是陛下,大人若是想要抗旨,自去抗便是。”

楊敬知是自己失言,可再也拉不下老臉面對著一個男寵道歉,說到底,他們這些朝廷命官又有幾個把賀景泠當回事,但礙於還有兩個禦前侍衛在這裏,怕做的太過上達天聽,臉色一時有些難看。

賀景泠淡淡掃了他一眼,無心過多計較,說了一句“楊大人太看得起我了”就轉身離開了。

回去的眾人沈默不語,那位姑娘也跟了上來,賀景泠餘光看見她,沈聲道:“你兄長的骨灰一直收在淩山那裏,明日你帶著回錦州去吧,左右你現在身體已無大礙,以後是想雲游四方還是嫁人生子隨你心意,不用回極風樓了。”

盧飛他們不認識面前的人,但大概聽出來了,這應該就是狄青那個妹妹狄綠蘭。

狄青兄妹自幼流浪,後來狄青被極風樓挑中成了一名殺手,他的妹妹也被留在了極風樓,因為身體原因甚少外出。

狄綠蘭猶豫著看向他:“兄長是綠蘭唯一的親人,如今他不在了,綠蘭願意為奴為婢終生效忠公子以報大恩,公子要去北境讓綠蘭跟著去吧。”

賀景泠腳步一頓,對上女子誠摯的雙眼,淡定地搖了搖頭:“不方便,也不合適,北邊戰火紛飛形勢危機,你是狄青唯一的妹妹,狄青在任務中意外而死,於情於理極風樓都要照顧好你,以後你需要什麽都可以找極風樓幫忙,而且我身邊不缺人伺候。”

似乎料到會是這個答案,狄綠蘭心裏還是一陣失望,她現在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相依為命的哥哥突然死了,她不知道以後該怎麽辦。方才大著膽子說的話在被拒絕後,腦海裏都是以後的日子她應該幹些什麽,一想到這些她就茫然無措,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賀景泠頓了頓:“實在沒事做的話去找淩山吧,他會給你安排。”

第二日天還未亮,下了一夜雪的路上並沒有到達寸步難行的地步,地面一片濕潤,想是有人連夜替他們掃了沿途的雪。因為沒讓人送行,吹著冷風的天地間顯得格外空曠安靜,賀景泠在馬車旁和商陸話別。

“也幸而西楚和南越是結盟出兵,否則我們還要分兵抗楚,”除非他大齊如有天助,否則如何能在面對這等史無前例的大災之時分出餘力同時對抗三國攻伐,現在勉力支撐也是好在他大齊朝中不是無人可派,李長澤這兩年的心血沒有白費,可戰爭比較的不止是誰的兵更強誰的馬更壯,後續糧草供應補給運輸都是大問題,一旦其中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後果不堪設想,“南境有二位鎮守陛下無後顧之憂,西楚南越的結盟也並不是牢不可破,先朝合縱連橫之術我們也可借鑒一二,一年前我曾在西北和南境嘗試打通一兩條商路,如今略有成效,必要之時將軍可拿此令牌去平賢商會找何升,他會竭力幫助將軍的。”

商路沒想到賀景泠還有這種東西,臉上閃過一抹驚詫迅速將東西接了過來,賀景泠雖然說的簡單,他卻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他們和西楚南越早就斷了貿易往來,可邊境接壤之處民間互通有無是杜絕不了的,賀景泠有這麽一條線,便有可用之人,他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他,商陸握緊手中的東西退後半步,對著賀景泠抱拳道:“先生保重,商陸告辭。”

賀景泠也不再多話,他轉身上了馬車掀開簾子時對著一旁騎在馬上的盧飛道:“快馬加鞭,盡快回京。”

***

北國幅員遼闊占地極廣,但因為地處北方常年嚴寒,沒有春秋之分,在抵抗嚴寒一道之上也有更多他們自己的辦法。寒風呼嘯而過,偌大的荒原之上黃沙混合著碎雪卷席天地,世界一片肅靜,唯有一片綠洲中有人煙聚集,風雪消彌了戰爭帶來的肅殺,板子落在皮肉上的聲音顯得格外空曠。

柳常汝在帳篷外焦急地等候著,一個小兵從裏面出來:“柳大人,將軍請您進去。”

柳常汝掀開厚厚的動物皮毛制作而成的簾子進去裏面就跪下,低垂著頭:“將軍,擅自出兵沒有及時勸阻秦虎導致吃了敗仗,屬下也有責任,請將軍責罰。”

安靜的營帳中香爐熏香格外香甜,聞著讓人渾身一暖:“你非要進來就為了說這個?”說話之人聲音年輕好聽,語氣上揚,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年的隨口一問。

柳常汝咽了咽口水,低聲說:“將軍想知道什麽?”

“秦虎敗在了李長澤手裏,我要一個解釋。”

說這個柳常汝有一肚子話回答,畢竟她今天沒有阻止秦虎出兵就是為了探一探這個大齊新帝的虛實。

“那李長澤還是大齊太子時監國兩年,大齊的變化諸國有目共睹,自從聽說他要禦駕親征屬下便派探子多方打聽,當年大齊內鬥李長澤成為最後的贏家,現在看來絕對不是歪打正著,這個雷信手握重兵在關鍵時候站在李長澤那邊,李長澤能上位,雷信功不可沒。還有當年雷信能收回的平涼十四州,導致我北晉一敗塗地,興許還有李長澤的背後指點也未可知。”

柳常汝今日在秦虎提出要去打齊軍一個措手不及的時候並沒有阻止也有想要親自看看眾說紛紜爭執不下的齊帝到底是什麽樣子。今日見到那李長澤目光如炬矯健如斯沈著冷靜氣勢駭人,絕對不是秦虎口中那等軟弱無能之輩。

再聯系這幾年大齊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切都有了答案。

能十數年如一日戴著面具活著,這個人的心機絕不是深不可測幾個字就可以概括的。

想到此處,柳常汝竟不知不覺驚出一身冷汗。

他擡頭對著上方小心提醒:“將軍,李長澤絕非善類。”

坐在上面的人一手撐著腦袋斜斜躺在寬大的座椅上,百無聊賴地盤著手中的核桃,那雙手在燭火都照耀下勻稱修長,打眼一看,那臉確實如傳聞一樣斯文白凈,似是個秀才書生,一頭黑發被綁成無數個小辮,鬢邊垂下來的小辮上還綁了兩個小鈴鐺,完全看不出是能夠揮得動陌刀的人。

那雙修長筆直的雙腿毫無形象搭在桌案上,聽到柳常汝這麽說也只是不屑的“呵”了一聲:“是嗎?”

“今日一戰秦虎竟然完全不是那個李長澤的對手,秦虎從前可是我北晉第一勇士,當年李長澤被貶至平涼時曾交鋒數次,秦虎從無敗績,今日再戰李長澤卻恍若變了一個人,且他極善迷惑人的判斷,輕而易舉便讓秦虎亂了章法。”

轉動核桃的手突然停下,他的語氣帶著一絲興味:“李長澤,”歐陽敬文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我倒是對他越來越好奇了。”

柳常汝手心已經被汗濕了,他緊緊攥著拳頭藏在衣袖裏。要知道面前這個可是不久前才下令屠城的人,喜怒無常殺人如麻用來形容他再合適不過,柳常汝常常覺得他們在他面前多呆一刻性命就多一分危險,生怕稍有什麽不滿意這位就提刀把人砍了。

他斟酌著語氣:“將軍……秦虎擅自出兵本意也是探探那李長澤的虛實,本想趁著李長澤剛到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如果能贏,齊軍必然士氣大跌,之後我軍再攻打大齊還不是猶如探囊取物,只是沒想到那個李長澤敢親自上場,秦虎要真的受了兩百軍棍養傷便要耽擱不少時日,如今戰事緊張,正是關鍵時刻……”

“目無軍紀擅自出兵,還打了敗仗,你要是覺得罰他一人不夠,就替他分擔一二。”上一秒還在笑都人這會兒又突然冷了臉。

柳常汝立刻閉嘴,歐陽敬文為人武斷自負他早就領教過,能松口的話不用他多說,再多說一句,倒黴的就該是他了。

“下去吧。”歐陽敬文語氣猶如恩赦。

待人走後,營帳中陷入了一片沈寂,掛著帷幔的柱子下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歐陽敬文面前,本就不怎麽明亮的燈光被人擋住,他終於擡了擡眼睛,看著來人,似乎有些嘲弄:“把李長澤說的這麽厲害,我倒要讓你看看,他是怎麽成為我的手下敗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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