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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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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冤孽

賀景泠早就做過最壞的打算,當年他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即便事出有因從此也難逃被世人唾棄的命運,他不在乎,哪怕賀瑤華和賀元晟不願和他相認他也不在乎,等有一天他們都重獲自由的時候這些都不算什麽了。

他和李長澤不過因利而聚,逢場作戲而已,李長澤想要玩,他不介意陪著,因為他們需要彼此,他替李長澤養著大批的暗衛和親兵,李長澤答應他功成之後放他賀家人自由。

公平,合理,再沒有什麽不妥之處了。

賀景泠拿著李珩衍給的令牌堂而皇之出了宮,雖然沒見到賀元晟,但他到底回京了,以後總有機會能見上。

大哥和瑤華被關在宮中受了這麽多年的苦,若他都不管他們了還有誰來管。

祝安一看到他就飛奔過來撲到他懷中:“公子去了這麽久,昨天聽說宮裏鬧了賊我們都嚇壞了。”

這幾年祝安長進很快,不然也不會從極風閣一眾高手中挑選出來陪自己來這裏,兩人名義上是主仆,但賀煊也把這小孩當成了自己弟弟疼愛。

“好了,我這不是沒事嗎。”賀景泠拍了拍祝安的頭,他覺得有些冷,大雪封城,今晨連早朝都免了,祈京已經幾十年沒有下過這麽大的雪,瞧著今年這模樣,怕是又是一個難捱的冬。

他從袖中拿出一個信封遞給狄青:“狄青,半個時辰後送去明王府吧。”

狄青接過:“是!”

“我們回去吧。”

祈京的冬天比從前更冷了,連日大雪將整個祈京緊緊包裹數日之久,賀景泠回去後便發起了熱,昏昏沈沈好幾日,直到沈木溪風風火火進了京,他剛好能下床。

嘭!

一道大力將房門推開,祝安端著藥碗的手一抖,差點沒倒在賀景泠剛伸過去的手上,賀景泠接過藥碗,黑乎乎一大碗藥面不改色地喝完,擡頭挑眉對上一張面色不善的清純面孔:“木溪,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想我嗎?”女子語氣不善地問。

“還沒忘。”

沈木溪豪放的坐在賀景泠的床邊,不客氣地拽過賀景泠的手扯開他的袖子替他把脈,少頃,冷哼一聲,但表情還算輕松。

賀景泠笑道:“我就知道有冷姨在沒有事的。”

沈木溪:“我娘的醫術還用你說。”

正說著,進來一個白白胖胖的婦人,她是沈木溪的母親冷月嬋,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美人兒。家中世代行醫,後來嫁人後因為丈夫在外有了情人被她幾針下去斷了子孫後代,她因此被關進大牢。

後來還是娘家四處使銀子托關系才把她救了出來,她不願呆在家中便帶著女兒四處行醫。

冷月嬋進來就道:“哎呀,我女兒來啦。”

“娘。”沈木溪誇張地喊了聲。

冷月嬋走到床前遞給賀景泠一個藥瓶:“這是我花費了一個多月做出來的十全大補丸,公子餓的時候吃。”

賀景泠:“……能換個名字嗎?”

“多通俗易懂。”冷月嬋說。

賀景泠默默收好藥瓶,沈木溪在旁邊幽幽說:“這是我家給女婿的大補丸,你吃了從此以後……”

她做出一個拋媚眼的動作,那眼神像是在說:你懂的。

只是她的長相實在不適合做這種嫵媚的舉動,看得賀景泠嘴角抽搐,他把手中的碗塞給她:“這是我家下人端的碗,你端了以後……”他也故意欲言又止。

沈木溪好脾氣的把端塞進祝安懷裏,皮笑肉不笑地說:“我這不是千裏迢迢趕來伺候您老人家了嗎。”

冷月嬋趕忙道:“是啊是啊,這公子身邊沒個伺候的人不行,特別是夜裏,狄青和小祝安怎麽行呢。”就差沒說一個獨臂一個小孩不會照顧人了。

祝安十分不滿意冷月嬋對自己的評價:“我很會照顧人的。”

冷月嬋給了他一個爆栗子:“小孩子自己都還照顧不了,乖別說話,一會兒嬸嬸給你做好吃的。”

賀景泠喝了藥面色沒之前那麽難看,他假裝沒看見祝小安被人哄騙,隔著窗戶看了眼白茫茫一片的外面:“這麽大的雪,你怎麽來的?”

沈木溪一臉深情:“我掛念你,日夜兼程,莫說小小風雪,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得來啊。”

賀景泠嫌棄地說:“你還是繼續掛念吧。”

這時又一個人一身風雪地走進來,見這一室的人也不意外,微微頷首:“沈姑娘來了。”

沈木溪:“沒來,我是狐妖變的。”

何升笑了笑沒接話,走到賀景泠幾步外的距離停了下來,賀景泠收斂了笑意對他們親:“你們去忙自己的事吧,我和何大哥說說話。”

狄青一言不發起身走出門守在門口,冷月嬋去看晚飯做得怎麽樣了,沈木溪便很不自覺了,興致勃勃地坐在賀景泠床邊,她不走祝安也不走,兩個人你瞪我我瞪你。

賀景泠不理他們,問何升:“怎麽樣?”

賀景泠讓人傳信給賀元晟,幾日下來沒有動靜,又讓何升去聯系了一下。

何升說:“宮中人多眼雜,這幾年他樹敵眾多,沒有回應定然是怕牽連你。”

賀景泠眼神暗了暗:“我知道了,這幾日辛苦你了何大哥,燕陽那邊怎麽樣了?”

“沒有消息,連祈京都這麽大的雪,北方怕是更嚴重,如今城門被封,連續幾日來已經有三三兩兩的流民要入城被攔,明年怕是個災年了。”何升憂心地道。

賀景泠沈默片刻道:“何大哥也不用如此憂心,我們把能做的做好就是,芳華寺那邊,勞何大哥多照顧一下。”

何升點點頭:“已經安排下去了,對了,還有一事,皇上給太子賜婚了。”

“誰?”沈木溪立刻興奮地問。

“兵部尚書董伯遠之女,董思雅。”

“意料之中的事,”賀景泠神情淡淡,“只是……”

“只是什麽?”祝安問。

賀景泠無聲地嘆了口氣:“她,我見過。”

“我也見過。”沈木溪嘿嘿道,“我娘給我一個京城大家閨秀的名冊裏面就有她,排在第一呢。”

祝安突發奇想問:“沈姐姐,不是說今日封城了嗎,你怎麽進來的啊?”

沈木溪拍了他腦袋一下:“你可真會問啊。”

一天之內被母女倆打頭,祝安十分不服氣:“怎麽不能問了,難不成你鉆狗洞進來的嗎?”

眼看著又要鬧起來,何升見賀景泠面具疲憊,趕緊說:“好了你們二位要鬥嘴去隔壁屋子鬥吧,讓他歇著。”

“去吧。”

賀景泠說了半天話有些累了,對祝安說了聲後也不在看他們躺下去休息。

*

城東一座並不寬敞的老宅子中。

李長澤扶著老人坐下,他自己則坐到老人對面,屋子裏的陳設都已經十分簡單老舊,唯一的熱源是一個剛生的還可供人取暖的火盆。

賀家沒落還是要從七年前說起,賀老太傅賀承禮身為兩朝帝師,可謂是德澤天下譽滿宇內,聲望之高舉世同仰,乃是天下學士之宗師文臣之楷模。

賀太傅一生有嫡庶兩子,嫡子早夭庶子出眾,從戎多年位列一品大將軍。

所謂盛極必衰,後賀大將軍一府獲罪下獄,一直不喜庶子過慧的賀老太傅明哲保身奏本彈劾可謂大義滅親。

此舉保全了賀氏一族,但也因此招致罵名無數,世人對此褒貶不一,或頌他大義滅親乃是忠君之楷模,或罵他貪生怕死首鼠兩端,不配為人師表。

從前風光不在,賀氏一族在權貴雲集的祈京城裏也漸漸淡了痕跡。

“老師,您請。”李長澤恭敬的擡手示意。

賀承禮頭發花白,穿著樸素,年過花甲又早年喪妻,而後接連命喪兩子,周身上下都圍繞著一種蹉跎之感。

他擺了擺手,態度稍顯冷淡:“老朽致仕多年,不敢托大妄稱太子之師,殿下別錯叫了。”

李長澤面色不變,從容道:“您是兩朝帝師,便是父皇見了也是要稱一句老師,怎麽會叫錯。”

賀承禮滿是風霜的臉上遲疑了兩秒,終究還是軟下聲來,他生來自負清流,太子忠直仁厚,乃他此生最得意的學生之一。

如今儲君親自來登門拜訪,說明是沒有忘記昔日的師生情誼,現在只論師生,朝堂的是非便不提了。

“孤回京數日,今日才開探望老師實屬不該,只是多年未歸,一時實在抽不開身,還望老師勿怪。”

“不敢。”賀承禮搖搖頭:“殿下陪我下一盤棋吧。”

李長澤點頭稱是。

管家進來給二人上茶,笑呵呵地說:“前些日我和老爺說殿下一定會來的老爺還不信,如今殿下果然來了老爺心裏別提有多高興,對了,殿下您喜歡吃的棗花酥府上這幾日也備著,小人這就給殿下端來。”

李長澤不似平時穩重,一臉開心:“老師待孤真好。”

賀承禮只笑笑沒說話,落下一子才道:“殿下在外數年,棋藝越發精進了。”

李長澤:“老師謬讚了,長澤的棋藝多虧有人指導。”

“哦原來如此,看得出來教殿下的是位高手。”

李長澤眸中閃過一絲幽暗的光。他笑了笑:“不錯,他天賦卓絕。”

一個時辰後。

管家上來收拾殘局,他是賀府的老管家了,眼看著賀家從平平無奇的清流世家走向巔峰,又看著風光無兩的賀府衰落到如今模樣,賀府落魄成這樣李長澤還能登門,可見是個重情義的。

老管家笑呵呵道:“太子殿下最喜歡吃我們府上做的棗花酥了,每次來都能吃一整碟,可能是許久沒吃到,剛剛走還問我要了兩包,還好小人備的夠。”

賀承禮端坐著,脊背挺直,他盯著棋局嘆道:“殿下不容易,只可惜現在我也幫不上什麽忙,往後的路,難吶!”

老管家不知想到了什麽,低聲道:“老爺,聽說三公子回來了,這些日子一直病著,我們要不要……”

“你打聽那個孽障幹什麽!”賀承禮一聽到那個人就大發雷霆,“那個孽障不知廉恥,早就不是我賀家子,你是賀府的老人了,以後再說這些話就別怪我不顧情面攆你出去。”

賀承禮情緒激動,賀家世代清流,偏偏他的庶子剛愎自用,生的孫兒更是離經叛道,都是孽障,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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