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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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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下雪的初冬, 兩個人在暖氣房裏打火鍋,沒有任何喧囂打擾,想想就很幸福。

江鹿仰頭靠在林煊懷裏, 睜著眼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看著他,在無聲可愛的撒嬌。

“好。”林煊環抱他, 低頭親了口他的臉, 穿好衣服和他到樓下超市買菜。

這個時候超市人不算多,兩人手推車很快裝滿, 結完賬後才發現有足足三大袋。

江鹿只被分到最輕的袋子,林煊獨自解決了兩只重的大袋子, 還能留出一只手牽他, 臂力驚人。

兩人如同最普通的小情侶牽手回家, 即使走出超市後風雪很大,但相握的手掌體溫相融,暖烘烘的,不受任何影響。

越來越大的風雪很快掩蓋了兩人的足跡。

三個小時後, 被大雪堵在宿舍的陳風刷到江鹿朋友圈的時候脫口而出一句:“我擦。”

師嘉玉擡頭:“?”

陳風:“你們看小鹿發的朋友圈。”

江鹿朋友圈只發了一張實況, 他拍角度,離鏡頭非常近,唇紅齒白,一只手托著他的下頜,擠出很萌的肉感, 他掀眸從下往上看,唇角抿出笑弧,眼睛含羞帶笑, 眼尾蜿蜒出惹人憐愛的弧度。

畫面右下角恰到好處露出火鍋的一角,滾開的鍋底冒著熱騰騰的白霧, 爭先恐後往上卷。

這條朋友圈沒有配任何文字,但幸福感已經撲面而來了。

陳風憤憤辣評:“我們黃毛哥又幸福了。”

師嘉玉沒搭腔,轉頭看謝遇,對方似乎十分敏感,察覺到他的目光,轉過頭面無表情回視,氣氛很微妙。

然而遲鈍如陳風,沒發現兩人之間的眼神官司,還在憤憤不平罵黃毛。

“別罵了。”師嘉玉低下頭刷視頻,語氣輕飄飄,“再罵下去有人要破防了。”

謝遇:“………………”

“?”

陳風左右看了看:“誰?”

沒看出個所以然,他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嘉玉,你那個前男友又來找哥們兒了。你倆真沒可能了?”

“嗯。”

師嘉玉頭也不擡。

“為啥啊?”陳風從床上跳下來,“你倆之前不挺好的嗎,怎麽突然就不喜歡了?”

“。”

師嘉玉收攏手指凝思了片刻,似乎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他,最後嘆了口氣:“真沒可能了,他接近我是為了小鹿。”

陳風:“?”

見師嘉玉沒有解釋的打算,陳風不解發問:“什麽叫做他接近你是為了小鹿?兄弟CPU要□□燒了,這到底是怎麽個事兒,你前男友咋還跟小鹿搭上關系了?”

謝遇幽幽補充:“準確來說是為了方便林煊接近小鹿。”

陳風:“?”

“你難道沒發現嗎,小鹿之前很黏我們。”師嘉玉舒了口氣說,“我們都在,林煊找不到機會這麽快接近他。他和唐源他們都是聽林煊的話接近我們,從一開始,目的就不純。”

所以在知道這人當初的真實目的後,師嘉玉就果斷把他甩了。

陳風無語嘖了聲:“難怪我說唐源之前怎麽老是纏著我們……這死心機狗。”

師嘉玉:“等我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小鹿已經被拐到手了。”

“小鹿知道嗎?”陳風問。

師嘉玉聳了聳肩。

“那要給他說嗎?要不,還是說說?”

陳風說完這句話發現師嘉玉和謝遇都看著他:“?”

啥玩意兒?

·

收到陳風消息的時候,江鹿剛和林煊一起收拾完殘局。他快速瀏覽完小作文,察覺到林煊靠近,不動聲色退出聊天框。

火鍋味太過霸道,現在他們身上都還殘留著一股特別濃郁的火鍋香味,都快被腌入味了。

江鹿小狗似地在林煊身上聞來聞去,呼吸紮在身上酥酥麻麻。

林煊顯然註意到了他剛才的動作,隨口問:“在看什麽?”

“沒什麽。”江鹿卻沒打算告訴他,丟開手機跳到他身上,被穩穩接住,彎著眼尾,“去洗澡?”

話題被他輕松轉移。

林煊托著他走進臥室,將跟腳的幾只小貓關在外面。

浴室裏水聲淅淅嘩嘩,透明的玻璃墻被熱氣熏起了霧,直到有人扶上去,兩張透粉濕潤的掌心拂開氤氳熱霧,化作透明水色蜿蜒而下。

聲音斷斷續續,從玻璃門後傳出來:“林……林煊……”

視野晃得厲害,江鹿失神抵著墻,眼睛幾乎睜不開,林煊從背後與他交頸廝磨,他耐不住別過頭,卻很快被掰回來,口腔被侵..犯到了深..處。

糟糕得厲害。

所幸房間門隔音,小貓們也習慣了兩個主人時不時將它們關在門外的行為,在門口轉悠幾圈後等不到開門,很快就結伴在客廳裏玩耍。

陳風的消息發過去如同沈入湖底的鵝卵石,沒有激起一絲浪花,他上躥下跳打開飛行模式折騰好幾次網絡和APP,依舊沒有收到任何回音。

“別等了。”謝遇雲淡風輕合上電腦,“小鹿不會在乎。”

“那你剛才怎麽不說?”陳風無語,“黃毛哥是不是給他灌什麽迷魂湯了……”

“算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吧。”師嘉玉說。

陳風:“盒盒。”

“不對。”他突然提高警惕,狐疑瞧著兩人,“你倆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師嘉玉淡定翻書,還沒開口,書被陳風一把抽走:“好好看著我說話。”

謝遇被拽著電競椅推到師嘉玉身邊,面無表情:“……”

師嘉玉無奈看了他一眼,輕輕咳了咳,說:“我其實也沒有早你多久,主要是謝遇……”

他和陳風叫林煊黃毛大多是出於玩笑心理,畢竟林煊看起來對江鹿不差,江鹿自己也喜歡,誰也沒想到謝遇當真了。

江鹿和林煊在一起的速度太快了,謝遇越想越不對,把那段時間刻意接近他們的人都查了一遍,還真被他查出了點東西。

出於朋友之間的情誼,謝遇沒瞞著他這件事,畢竟和陳風比起來,他才是那個深受其害的人。

師嘉玉唇角微微泛白,卻沒多說什麽。

陳風恍然:“我就說那兩天你這小子怎麽老是不回寢室。”

謝遇“嗯”了聲,沒有補充的打算。

——剩下的都是江鹿刻意隱藏起來的秘密,他沒必要告訴其他人,免得……對他生氣,江鹿對他不會有對林煊那麽包容。

·

被林煊放到床上的時候,江鹿已經疲累得睜不開眼。

大腦極致疲憊,徹底摒棄身體的酸軟,沈入酣甜夢境。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幾個小時,也許只有幾秒鐘,他突然發現自己正跪在一個人身邊,拼命用手搓著他冰涼的皮膚,試圖用這種方法讓他的身體回暖。

“別死,求你。”

林煊臉色青白,兩眼緊閉,沒有任何反應。

他身上也很冷,江鹿明顯能感覺得出來,但心裏更冷,一刻不停穿過山洞的穿堂風好像同時也穿過了他心臟上的洞,卷起一陣又一陣恐怖的尖嘯,流出來的眼淚很快被凍成冰晶。

從醒來發現林煊失去意識之後,他內心的恐懼和絕望就在不斷飆升,直到堆積到他再也承受不了的程度。

他這兩天總能聽到直升機盤旋著經過的聲音,然而山洞外的SOS標志沒有替他們帶來任何的救援。

希望一次又一次光顧,然後又毫不留情拋棄他們。

林煊是他迷失在這座陌生雪山的唯一精神支柱和安慰,如今他的肢體冰涼得如同屍體,無論如何都沒了反應。

源源不斷的血液從劃開的手腕湧出來,還沒流到林煊唇邊就已經被凍成冰,江鹿只好一次又一次含在口中渡給他,潤濕幹裂的唇瓣。

直到頭頂又一次傳來直升機螺旋的聲音。

江鹿“看見”自己撫摸林煊的側臉後,站起身往山洞外走。

現在是白天,山洞外沒有任何遮擋物,雪白的斜坡用找來的樹枝和石頭拼出歪歪扭扭的SOS。

除此以外,他們手裏沒有其他東西,想不到任何辦法吸引直升機上的人註意。

以往幾次都沒成功,然而這次直升機上的人終於註意到了這裏,直升機找了塊平地緩緩落下。

江鹿聽見了自己心臟的狂跳,被凍得青白的消瘦臉頰終於恢覆了些血色,他看見自己跌跌撞撞向他們走,激動地想引導他們走向山洞,然而——他看見自己的手穿過了他們。

怎麽回事?

江鹿聽見自己茫然的心聲,他死了嗎?

以前……也不是沒經歷過被無視的情況,但從來不像現在這樣,連觸碰都沒觸碰不到。

“在這兒!”有人高呼,“林少爺沒意識了,把醫生帶過來,快點!”

前方一陣亂動,有幾個人跑進山洞,不多時擡著擔架出來,一群人兵荒馬亂從他身邊經過,匆匆奔向直升機。

江鹿抿了抿唇,轉身回了山洞。

山洞中一片淩亂,只剩下幾件衣服,沒有他的屍體。

他沒死。

那剛才為什麽會那樣?

江鹿決定跟上去,不管如何,他都必須離開這裏。他的身體狀況只比林煊稍微好一點,實際上他也快倒下了。

他沒有聽見直升機遠去的聲音,但他再出去時,直升機已經消失不見。

雪山空寂,江鹿臉上一片茫然。眼前忽然天旋地轉,過了好一會,他才發現自己倒在地上,支撐他的力量仿佛突然消失。

他眨了眨眼睛,明明知道不該,但還是緩緩閉上了眼。

好累。

夢中的“江鹿”已經在雪地裏陷入了昏迷,但真正的江鹿卻十分清醒。

在雪地裏昏迷是一件很危險的事,然而江鹿知道他一定會活下來,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另一件事——他做夢一直都是他自己的視角,但現在他已經昏迷,他的視角卻像脫離了他自己的視角,看見的東西突然變得廣闊起來。

江鹿正感到疑惑時,看見另一波救援的人,將他從雪地裏抱起來放在擔架,急匆匆回到直升機。

隨行醫生立刻給他掛上鹽水,檢查他的狀況後臉色大變:“病人情況很危急,馬上起飛。”

江鹿恍然,又有點恍惚。

他好像真的要死掉了,靈魂出竅,所以才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

所以現在還是他自己的視角,這些都是他看見的。

直升機很快起飛,半個小時後在最近的一家醫院頂樓降落,江鹿看見自己被推進了搶救室,雙腳終於落在實地。

他看見自己深深看了眼搶救室的方向,忽然轉身走了。

冬天的太陽說不上暖,但與雪山比起來簡直是天堂。

他離開了醫院。

江鹿沒有這段記憶,毫無頭緒他自己到底想去哪,直到他看見自己站在一條走廊中,看周圍的裝飾,應該是一家酒店。

正當他試圖理解自己的思路時,忽然聽見房間內傳來江先生和秋漪女士的交談聲。

秋漪女士顯然有些激動,這和他印象中的那個,冷靜得仿佛天崩地裂都無法影響她的女強人截然不同:“他那麽小就被我們交給保姆,他明明是我孩子,我卻無法記住他的名字、想不起他的存在……他從小就沒有父母陪伴,他十歲的時候甚至不記得我們到底長什麽樣……現在他要死了……他是我生下來的,沒有人能比我更愛他……”

江鹿歪了歪頭,在他的印象中,他從雪山下來之後就沒有見到過父母,也沒有得到一句問候。

現在他們就在……醫院附近的一家酒店中。

而且還在說,他們從他出生後就記不住他的存在,想不起他的名字。

他父親稍微冷靜一些,“我們現在去看他只會害了他。”

“‘它’不允許他存在,我們對他的好,最後都會變成摧毀他的刀。”

“……”

“你知道為什麽小鹿感覺他身邊的人總在無視他,在原本的軌跡中他本來就會被所有人無視,所以在他消失後所有人才會那麽容易接受那孩子代替他,是我們的孩子不知不覺讓劇情偏離了軌道。‘它’無處不在,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他檢測,‘它’一直在試圖扭正軌道。”

“小鹿是我們的孩子,我對他的愛不比你少。”江先生微頓,“他三歲前在你和我懷中長大,我們放棄了事業,只想陪他平安健康、幸福長大。但結果呢?我們開始遺忘他的存在,遺忘我們還有個孩子,甚至險些害死他……”

“這次我們動了想送走那孩子的心思,‘它’給我們警告,我們這麽久才找到他。”

“秋漪,冷靜點。”

“……”

就在他想推門而入之際,江鹿忽然睜開眼,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

他突兀地醒過來了。

躺在他身邊的林煊幾乎在他睜眼的同時就睜開了眼,抱住他,拍他的背。江鹿額頭冒出了點細汗,反抱住林煊,埋在他胸口喘息。

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雪山的事了,在他經常昏睡的那段時間他都沒夢到過,以至於他曾經還偷偷猜測,雪山的事是林煊刻意為他編織的謊言。

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那些擺在面前的畫紙打散。

這些似乎都是他遺忘的記憶。

——按照他夢到的內容,原來不止他一個人覺醒了。

他的父母早就覺醒過,且比他覺醒得還早,他早就聽到過真相,但遺憾的是,這些都和雪山的那段記憶一起被他遺忘了。

當時他被搶救回來後醫生說他是受到了刺激才遺忘了那段記憶。

這場夢很混亂,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到底是他遺忘的記憶,還是只是一場單純的夢。

江鹿埋在林煊懷中喘勻呼吸,慢慢閉上眼抱緊林煊,身體輕輕發著顫,林煊始終沒開口,只是一下又一下拍著他的背,掌心的滾熱熨著他的後心,驅散夢中殘留的恐慌。

冬日的夜晚顯得格外漫長。

江鹿蜷縮在他懷中,額角的汗被擦去,原本應該再也睡不著,但林煊一直拍著他的背哄他,他最後竟然還是淺淺睡了一覺。

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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