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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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宿醉帶來的感覺並不好受。
霍周醒過來的時候頭疼欲裂, 昨晚荒誕的一切在此刻通通化成了連不成片的文章。
他難耐地閉了閉眼，擡手在酸脹的太陽穴上緩慢揉捏片刻，稍微緩過點勁後, 本能地去摸索身側。
空無一人。
霍周蹙眉，睜眼。
熟悉的裝潢, 是他跟陳青礬的雙人宿舍。
看來昨晚沒有跟郁時南睡在一起。
說起來……
昨晚發生了什麽？
霍周掀開被子坐起來, 用拳頭用力抵了抵額頭。
昨晚應該是跟郁時南一起去看鍋莊舞了。
然後呢？然後喝了很多酒, 再然後呢？
他努力地將破碎不堪的片段連接起來, 回饋給他卻只有麻木的頭疼。
“嗡——”
消息的震動聲。
霍周疲倦地嘆出口氣，而後摸過手機。
[黃指]：今天早上九點集合前往火車站回樺南。
[黃指]：舞團跟我們一起, 一共包了六節車廂。
[黃指]：@全體成員。
川藏線一直以沿途的景色最為著名, 橫穿戈壁荒漠, 途徑黃土高坡。
牦牛羚羊更是隨處可見，跨過昆侖山脈口，窗外就是可可西裏。
眼下公開訓練結束, 所有的事情通通告一段落。
乘坐火車返程無疑是一場舒心的放松之旅，也算是慰藉了一個月來飽受摧殘的身心。
霍周回了個[好], 然後拖著疲憊的身軀去洗漱。
“嘶——”
他剛張開嘴就倒吸口涼氣。
霍周身子微微前傾，眉頭緊鎖地沖著鏡子查看起嘴角。
很紅。
非常紅。
特別特別紅。
霍周不解地用指腹蹭了一下。
疼。
鉆心的疼。
好似被什麽用力搓磨過的腫痛。
霍周眉頭越皺越緊。
半晌後又釋然。
應該是被郁時南親的。
想到這裏，他心情不錯地將牙刷杵進嘴裏。
用冷水洗過臉後, 霍周才終於變得神清氣爽。
他將松軟的毛巾覆在臉上, 準備出去收拾行李。
也不知道郁時南收拾得怎麽樣了。
霍周單膝蹲下，邊把箱子放倒在地, 邊摸過手機準備發消息問問。
結果剛打開就被滿屏的彈窗占據了視野——不是他們的官方群，裏面一個教練都沒有。
[蛙趣, 霍隊竟然現在就醒了！]
[霍隊昨晚喝得那麽多有沒有斷片？]
[酒量不錯啊老大，雖然比起我來還是差點。]
[回樺南要不要繼續？嘿嘿嘿我來攢局（幹杯）]
……
霍周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反常。
太反常了。
要知道, 泳隊很少有人敢跟他這麽放肆的開玩笑。
他二十一年來的堅持除了游泳，就只剩下裝直男和裝霍隊。
不茍言笑、練習嚴苛、沈穩可靠……
霍隊不止是一個稱號，更是一種尊稱。
分明昨天還一切如常。
霍周越琢磨心裏越犯嘀咕。
他草草回了個[東西都收拾好了？]，然後就開始加快手上的動作，準備等會去食堂的時候隨機抓個幸運兒問問。
“喲，醒了？”
剛出門就撞上林教頭。
霍周點頭，剛要邁步離開，又想起什麽似地轉回身：“林教頭，我昨晚……有沒有做什麽奇怪的事情？”
林教頭沒什麽表情地點點頭：“沒有。”
霍周放下心來：“得嘞，那就行。”
林教頭見狀忍不住小聲嘀咕了句“年輕人忘性真大”。
霍周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嘟囔，皺眉反問：“您說什麽？”
“沒什麽。”林教頭故作輕松地擺擺手，“東西都收拾好了吧？”
“差不多了。”霍周說。
“行。”林教頭繼續上樓，“別把東西落這兒就成。”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但就是處處透露著古怪。
霍周望著林教頭離開的背影，心裏的不安感愈發強烈，他不由自主加快腳步。
現在是早上八點半。
不用訓練的日子四處呈現出一片祥和。
“霍隊，現在來吃飯啊。”
跟他打招呼的這個是短距離選手，主攻蝶泳，跟他關系還算不錯。
“嗯。”霍周陰沈著張臉點了下頭。
“那你慢慢吃。”那人笑笑，“我先走了。”
“站住。”霍周叫住他。
“怎麽？”那人退回來。
“我昨晚喝醉之後……”霍周面無表情地開口，“是不是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情？”
“嗐，昨晚啊。”他無所謂的笑了兩聲，“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這你放心，真的。”
霍周一言不發地斜睨向他。
“那什麽我突然想起我衛生間的水龍頭還沒關我先走了！”他抓緊時機開溜。
到底怎麽了？
霍周一瞬間吃飯都沒心情。
“喲，狗子醒了？”陳青礬不懷好意地懟懟他的肩膀。
正所謂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
霍周從沒覺得陳青礬的聲音如此親切過。
“昨晚到底發生什麽了？”
“其實沒啥大事兒。”陳青礬聳聳肩，剛要開口，嘴巴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
他整個人被連拖帶拽地帶離原地，只留下一串含糊不清的“嗯嗯嗯”的聲音。
“霍隊你別聽他胡說！”
夾雜著一聲漸行漸遠的話語。
恍惚間，霍周有種在拍《楚門的世界》的錯覺。
所有人都在粉飾太平，力圖將他囚困在虛假的平和裏。
操，他死了？穿越了？
霍周煩躁地把頭發擼到後面。
郁時南。
對。
還有郁時南。
郁時南一定不會騙他。
霍周飯都沒吃急匆匆往住宿區趕。
結果如一，甚至更加惡劣。
他遠遠對上郁時南那張純然的臉，還沒開口，就看著郁時南被泳隊的人推搡著離開了。
操蛋。
這群比什麽時候跟郁時南這麽熟了？
答案沒問到，給自己惹一肚子火。
叫誰誰不應，問誰誰搪塞。
行啊，都樂意躲是吧。
霍周燒好開水泡了桶面。
等上火車，看你們還怎麽躲。
他把叉子狠.插.進半.軟的面餅。
等全部人員在火車站聚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點鐘。
進站、排隊、檢票……一群人穿著常服，低調得不行。
“嗡——”
火車緩緩發動。
車廂細微的抖動半晌，而後駛入平靜。
整整六節車廂，就沒幾個安分躺在床上的。
一個兩個擠在窗戶旁，火車每前進一米就哇塞一聲。
窗外是緩速後撤的景色，透徹的湖水安靜的流淌，擡眼便是雪覆山頭的昆侖山……
行駛在荒蕪中的列車，仿佛一枚移動的攝像機，靜謐地掠過西藏的心脈，記錄著這片不被打擾的自然。
這就襯得霍周愈發得格格不入。
“老陳……！”一名隊員興奮地扒在扶梯旁探腦袋。
沒有陳青礬，只有黑臉的霍周。
“不好意思霍隊打擾了。”那人扭頭就走。
霍周不費力地拉住他的衣領。
“哈…哈哈……”他僵硬地回過頭，“有什麽事嗎？”
“別緊張。”霍周微笑著示意，“坐。”
“我那什麽，黃指叫我……”他硬著頭皮給自己找理由。
“上次開小竈吃火鍋的人裏面，有你吧？”霍周和善地捏捏他的肩膀。
“霍隊有何吩咐。”他立馬斂起笑意坐直身板。
“昨晚發生了什麽，給我覆述一遍。”霍周說。
“昨晚……”他支支吾吾的，“昨晚真沒什麽……”
“黃指！”霍周沖過道裏喊了一聲。
“我說！”那人立馬招供。
霍周平靜地看過來。
“其實也不是我不想說。”他的模樣有些為難，“而是這事兒說出來……霍隊你可能接受不了。”
霍周皺眉：“我接受不了？”
“對。”他點點頭，“還……還挺嚴重的。”
“當著所有人的面吐了？”
“這也算嚴重？”
“這還不嚴重？那我總不能吐完又吃了吧？！我就算被外星人操控也幹不出這事兒成嗎？”
“……倒是沒那麽惡心。”
“裸.奔？”
“比這還嚴重。”
“……脫褲子向大家展示我的鳥。”
“呃……雖然聽起來很離譜，但感覺對霍隊你來說，還不如展示鳥。”
“靠！我總不能站在火堆旁邊跳脫衣舞吧？！”
“跟脫衣服沒關系。”
“媽的你他媽到底說不說！”霍周反手抓上他的領口。
“我說我說……”他趕緊妥協，然後在霍周刀子般有如實質的目光註視下，小心翼翼地開口，“但是，不管再怎麽離譜，你都不要想不開，要拿出備戰奧運會的狀態，沈著，冷靜，刨除……”
“他媽的哪兒來的那麽多廢話？！”霍周的耐心消磨殆盡，捏起拳頭作勢要打下來。
“哎——”他本能地擡起胳膊擋在臉前，語速快如機槍，“別生氣別生氣其實是你昨晚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郁時南給親了！”
霍周怔住。
霍周眨眼。
霍周收拳。
霍周：“哦。”
隊員：？
哦？
哦？？
哦？？？
霍周：“嗐。”
嗐？
嗐？？
嗐？？？
霍周：“就這？”
就這？
就這？？
就這？？？
“沒事，不怪你。”霍周坦然地在旁邊坐下，“玩兒去吧。”
“不是。”他一臉驚恐地覆述，“霍隊，你要知道，你把郁時南……親了！你知道嗎？是親了！就是這樣。”
他瞪著兩只大眼，撅起嘴在手背上嘬嘬兩聲，“懂嗎？跟一個男的！這樣了！男的！！”
“啊……”霍周不鹹不淡地應和。
隊員：？
霍隊瘋了。
“其實吧。”霍周少有的真誠道，“我真沒你們想象中那麽恐同，相反……”
他頓了頓，盡可能讓語氣保持平穩，“我對同性戀接受程度挺高的，像昨晚那種意外情況，我真沒放在心上，你們也沒必要大驚小怪。”
隊員：“……”
隊員：“嘎——”
他一臉驚恐地連滾帶爬地離開。
霍周不由嘆出口氣。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都是他應得的。
不過……
比起他把男生給親了，這群人竟然覺得他跳脫衣舞更合理？！
這簡直就是危險聳聽。
霍周光是想想都要氣笑出聲。
他略微平覆好心情，起身準備去別的車廂找郁時南。
結果才走到車廂的交接處，就被一只手拽住了胳膊。
霍周定睛看去，是隊裏那名00後的實習醫生，小劉。
“幹什麽。”他沒好氣地問。
“霍選手。”小劉扶眼鏡，“你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
“八卦不八卦。”霍周說。
“你恐同，卻在意外接吻後驟然變得可以接受，甚至包容度極高。”小劉扶眼鏡，“在心理學上，這種行為稱之為——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霍周：“……”
你別太荒謬。
“在聽到自己跟男生接吻後的消息，你震驚、難以置信、不願面對現實，從而激發出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小劉扶眼鏡。
“你潛意識的將這種行為合理化，於是你說服自己不恐同，將不良刺激轉為良性刺激，以此來邁過心理這道坎。”
霍周：“……我他媽要怎麽證明我真的不恐同？”
“沒關系。”小劉扶眼鏡。
“我可以。”小劉深呼吸。
霍周：“你別當著我的面給自己打氣行嗎？”
“霍選手。”小劉扶眼鏡，“不要緊張，你的癥狀比較輕，很快就能調理過來。”
霍周微笑：“我都調理二十多年了。”
“來，試想一個場景。”小劉扶眼鏡，“你跟你對象坐在沙發上，他穿著一件松軟寬松的毛衣，你擡手撫弄上他的臉和脖頸，指尖傳來溫熱細膩的觸感，氣氛升騰逐漸旖旎，卻在吻上的剎那，透著月色看清了他的臉——是我。”
霍周：“…………”
你是懂如何讓人陽尾的。
“別說我不恐同了。”他強忍著突突的太陽穴，從牙縫裏往外擠字，“就算我是個gay，我他媽也不是來者不拒的好嗎？”
“這樣嗎。”小劉茫然，他掀開本子開始記錄，“患者僅對……”
霍周心累到不行：“你讓讓，我找患者，呸，我找郁時南去。”
“等等。”小劉快速記完後又叫住他，“霍選手，再來設想一個場景。”
“如果還是你的臉你就給我滾出去。”霍周說。
“不，這次，是郁時南的臉。”小劉認真扶眼鏡，“你想，你跟對象坐在沙發上。”
“能不能換個場景，我老是聯想到你。”
“好。”小劉點頭，“你跟你對象躺在床上，房間內一片昏暗，他跪坐在你身上，俯身親吻你，他吻技青澀，只知道半咬著你的唇瓣主動貼近，你反過來占據主導權，抓著他的發絲更進一步，他被你過分的動作弄得有些承受不住，想躲卻又無處可逃，只能被你扣在身上放肆索取，將他細碎的拒絕聲盡數吞入。”
臍橙、主動獻吻……
霍周聽得一陣燥熱。
“這時候。”小劉打個響指，“燈開了，你這才看清身上人的臉——郁時南。”
霍周頓覺血液倒流呼吸急促。
“怎麽樣。”小劉舒出口氣，“什麽感覺？”
梆硬。
霍周嗓子幹澀。
“是不是很難以接受？”小劉仔細地觀察著他的表情。
似乎是見霍周沒吭聲，小劉又開始扶眼鏡，準備輸出下一個場景。
“打住。”霍周作勢停止，“我插句嘴，你是不是還兼職寫小說。”
小劉那張波瀾不驚的臉終於蕩出一絲漣漪，他訝然：“你怎麽知道？”
霍周：“……這不明顯嗎？”
“放心，我是專業的。”小劉認真看著他，“雖然我主修不是性心理學，但我大學也接觸過這些東西。”
“嗯嗯，我知道隊裏的心理醫生多數是為了紓解大賽壓力而存在。”霍周敷衍點頭，“但是我想問，我不恐同這件事，會影響我游泳嗎？”
小劉被問住：“應該……不影響吧？”
“所以你們到底為什麽這麽糾結我恐不恐同的事？”霍周又問，“本身這世界上的gay就飽受偏見，雖然也是他們應得的，畢竟基本盤擺在那裏。”
他停頓半秒，繼續道：“但還是有大把大把想認真談戀愛的，我認為還是要給予這小撥人尊重，基於這個心態出發，我對同性戀的包容度變得更高了，這很難理解？”
“好像……不難理解。”小劉迷茫。
“所以說。”霍周完全掌握了話題的談論方向，“這場鬧劇到此為止，OK？”
“OK。”小劉呆呆比出個手勢。
“那你往旁邊挪挪。”霍周繼續前進，“我找郁時南去。”
“哦，好。”小劉點頭。
自此，泳隊間再次流傳出一記佳話。
曾經視gay如糞土的霍隊，被郁時南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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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周醒過來的時候頭疼欲裂, 昨晚荒誕的一切在此刻通通化成了連不成片的文章。
他難耐地閉了閉眼，擡手在酸脹的太陽穴上緩慢揉捏片刻，稍微緩過點勁後, 本能地去摸索身側。
空無一人。
霍周蹙眉，睜眼。
熟悉的裝潢, 是他跟陳青礬的雙人宿舍。
看來昨晚沒有跟郁時南睡在一起。
說起來……
昨晚發生了什麽？
霍周掀開被子坐起來, 用拳頭用力抵了抵額頭。
昨晚應該是跟郁時南一起去看鍋莊舞了。
然後呢？然後喝了很多酒, 再然後呢？
他努力地將破碎不堪的片段連接起來, 回饋給他卻只有麻木的頭疼。
“嗡——”
消息的震動聲。
霍周疲倦地嘆出口氣，而後摸過手機。
[黃指]：今天早上九點集合前往火車站回樺南。
[黃指]：舞團跟我們一起, 一共包了六節車廂。
[黃指]：@全體成員。
川藏線一直以沿途的景色最為著名, 橫穿戈壁荒漠, 途徑黃土高坡。
牦牛羚羊更是隨處可見，跨過昆侖山脈口，窗外就是可可西裏。
眼下公開訓練結束, 所有的事情通通告一段落。
乘坐火車返程無疑是一場舒心的放松之旅，也算是慰藉了一個月來飽受摧殘的身心。
霍周回了個[好], 然後拖著疲憊的身軀去洗漱。
“嘶——”
他剛張開嘴就倒吸口涼氣。
霍周身子微微前傾，眉頭緊鎖地沖著鏡子查看起嘴角。
很紅。
非常紅。
特別特別紅。
霍周不解地用指腹蹭了一下。
疼。
鉆心的疼。
好似被什麽用力搓磨過的腫痛。
霍周眉頭越皺越緊。
半晌後又釋然。
應該是被郁時南親的。
想到這裏，他心情不錯地將牙刷杵進嘴裏。
用冷水洗過臉後, 霍周才終於變得神清氣爽。
他將松軟的毛巾覆在臉上, 準備出去收拾行李。
也不知道郁時南收拾得怎麽樣了。
霍周單膝蹲下，邊把箱子放倒在地, 邊摸過手機準備發消息問問。
結果剛打開就被滿屏的彈窗占據了視野——不是他們的官方群，裏面一個教練都沒有。
[蛙趣, 霍隊竟然現在就醒了！]
[霍隊昨晚喝得那麽多有沒有斷片？]
[酒量不錯啊老大，雖然比起我來還是差點。]
[回樺南要不要繼續？嘿嘿嘿我來攢局（幹杯）]
……
霍周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反常。
太反常了。
要知道, 泳隊很少有人敢跟他這麽放肆的開玩笑。
他二十一年來的堅持除了游泳，就只剩下裝直男和裝霍隊。
不茍言笑、練習嚴苛、沈穩可靠……
霍隊不止是一個稱號，更是一種尊稱。
分明昨天還一切如常。
霍周越琢磨心裏越犯嘀咕。
他草草回了個[東西都收拾好了？]，然後就開始加快手上的動作，準備等會去食堂的時候隨機抓個幸運兒問問。
“喲，醒了？”
剛出門就撞上林教頭。
霍周點頭，剛要邁步離開，又想起什麽似地轉回身：“林教頭，我昨晚……有沒有做什麽奇怪的事情？”
林教頭沒什麽表情地點點頭：“沒有。”
霍周放下心來：“得嘞，那就行。”
林教頭見狀忍不住小聲嘀咕了句“年輕人忘性真大”。
霍周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嘟囔，皺眉反問：“您說什麽？”
“沒什麽。”林教頭故作輕松地擺擺手，“東西都收拾好了吧？”
“差不多了。”霍周說。
“行。”林教頭繼續上樓，“別把東西落這兒就成。”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但就是處處透露著古怪。
霍周望著林教頭離開的背影，心裏的不安感愈發強烈，他不由自主加快腳步。
現在是早上八點半。
不用訓練的日子四處呈現出一片祥和。
“霍隊，現在來吃飯啊。”
跟他打招呼的這個是短距離選手，主攻蝶泳，跟他關系還算不錯。
“嗯。”霍周陰沈著張臉點了下頭。
“那你慢慢吃。”那人笑笑，“我先走了。”
“站住。”霍周叫住他。
“怎麽？”那人退回來。
“我昨晚喝醉之後……”霍周面無表情地開口，“是不是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情？”
“嗐，昨晚啊。”他無所謂的笑了兩聲，“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這你放心，真的。”
霍周一言不發地斜睨向他。
“那什麽我突然想起我衛生間的水龍頭還沒關我先走了！”他抓緊時機開溜。
到底怎麽了？
霍周一瞬間吃飯都沒心情。
“喲，狗子醒了？”陳青礬不懷好意地懟懟他的肩膀。
正所謂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
霍周從沒覺得陳青礬的聲音如此親切過。
“昨晚到底發生什麽了？”
“其實沒啥大事兒。”陳青礬聳聳肩，剛要開口，嘴巴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
他整個人被連拖帶拽地帶離原地，只留下一串含糊不清的“嗯嗯嗯”的聲音。
“霍隊你別聽他胡說！”
夾雜著一聲漸行漸遠的話語。
恍惚間，霍周有種在拍《楚門的世界》的錯覺。
所有人都在粉飾太平，力圖將他囚困在虛假的平和裏。
操，他死了？穿越了？
霍周煩躁地把頭發擼到後面。
郁時南。
對。
還有郁時南。
郁時南一定不會騙他。
霍周飯都沒吃急匆匆往住宿區趕。
結果如一，甚至更加惡劣。
他遠遠對上郁時南那張純然的臉，還沒開口，就看著郁時南被泳隊的人推搡著離開了。
操蛋。
這群比什麽時候跟郁時南這麽熟了？
答案沒問到，給自己惹一肚子火。
叫誰誰不應，問誰誰搪塞。
行啊，都樂意躲是吧。
霍周燒好開水泡了桶面。
等上火車，看你們還怎麽躲。
他把叉子狠.插.進半.軟的面餅。
等全部人員在火車站聚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點鐘。
進站、排隊、檢票……一群人穿著常服，低調得不行。
“嗡——”
火車緩緩發動。
車廂細微的抖動半晌，而後駛入平靜。
整整六節車廂，就沒幾個安分躺在床上的。
一個兩個擠在窗戶旁，火車每前進一米就哇塞一聲。
窗外是緩速後撤的景色，透徹的湖水安靜的流淌，擡眼便是雪覆山頭的昆侖山……
行駛在荒蕪中的列車，仿佛一枚移動的攝像機，靜謐地掠過西藏的心脈，記錄著這片不被打擾的自然。
這就襯得霍周愈發得格格不入。
“老陳……！”一名隊員興奮地扒在扶梯旁探腦袋。
沒有陳青礬，只有黑臉的霍周。
“不好意思霍隊打擾了。”那人扭頭就走。
霍周不費力地拉住他的衣領。
“哈…哈哈……”他僵硬地回過頭，“有什麽事嗎？”
“別緊張。”霍周微笑著示意，“坐。”
“我那什麽，黃指叫我……”他硬著頭皮給自己找理由。
“上次開小竈吃火鍋的人裏面，有你吧？”霍周和善地捏捏他的肩膀。
“霍隊有何吩咐。”他立馬斂起笑意坐直身板。
“昨晚發生了什麽，給我覆述一遍。”霍周說。
“昨晚……”他支支吾吾的，“昨晚真沒什麽……”
“黃指！”霍周沖過道裏喊了一聲。
“我說！”那人立馬招供。
霍周平靜地看過來。
“其實也不是我不想說。”他的模樣有些為難，“而是這事兒說出來……霍隊你可能接受不了。”
霍周皺眉：“我接受不了？”
“對。”他點點頭，“還……還挺嚴重的。”
“當著所有人的面吐了？”
“這也算嚴重？”
“這還不嚴重？那我總不能吐完又吃了吧？！我就算被外星人操控也幹不出這事兒成嗎？”
“……倒是沒那麽惡心。”
“裸.奔？”
“比這還嚴重。”
“……脫褲子向大家展示我的鳥。”
“呃……雖然聽起來很離譜，但感覺對霍隊你來說，還不如展示鳥。”
“靠！我總不能站在火堆旁邊跳脫衣舞吧？！”
“跟脫衣服沒關系。”
“媽的你他媽到底說不說！”霍周反手抓上他的領口。
“我說我說……”他趕緊妥協，然後在霍周刀子般有如實質的目光註視下，小心翼翼地開口，“但是，不管再怎麽離譜，你都不要想不開，要拿出備戰奧運會的狀態，沈著，冷靜，刨除……”
“他媽的哪兒來的那麽多廢話？！”霍周的耐心消磨殆盡，捏起拳頭作勢要打下來。
“哎——”他本能地擡起胳膊擋在臉前，語速快如機槍，“別生氣別生氣其實是你昨晚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郁時南給親了！”
霍周怔住。
霍周眨眼。
霍周收拳。
霍周：“哦。”
隊員：？
哦？
哦？？
哦？？？
霍周：“嗐。”
嗐？
嗐？？
嗐？？？
霍周：“就這？”
就這？
就這？？
就這？？？
“沒事，不怪你。”霍周坦然地在旁邊坐下，“玩兒去吧。”
“不是。”他一臉驚恐地覆述，“霍隊，你要知道，你把郁時南……親了！你知道嗎？是親了！就是這樣。”
他瞪著兩只大眼，撅起嘴在手背上嘬嘬兩聲，“懂嗎？跟一個男的！這樣了！男的！！”
“啊……”霍周不鹹不淡地應和。
隊員：？
霍隊瘋了。
“其實吧。”霍周少有的真誠道，“我真沒你們想象中那麽恐同，相反……”
他頓了頓，盡可能讓語氣保持平穩，“我對同性戀接受程度挺高的，像昨晚那種意外情況，我真沒放在心上，你們也沒必要大驚小怪。”
隊員：“……”
隊員：“嘎——”
他一臉驚恐地連滾帶爬地離開。
霍周不由嘆出口氣。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都是他應得的。
不過……
比起他把男生給親了，這群人竟然覺得他跳脫衣舞更合理？！
這簡直就是危險聳聽。
霍周光是想想都要氣笑出聲。
他略微平覆好心情，起身準備去別的車廂找郁時南。
結果才走到車廂的交接處，就被一只手拽住了胳膊。
霍周定睛看去，是隊裏那名00後的實習醫生，小劉。
“幹什麽。”他沒好氣地問。
“霍選手。”小劉扶眼鏡，“你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
“八卦不八卦。”霍周說。
“你恐同，卻在意外接吻後驟然變得可以接受，甚至包容度極高。”小劉扶眼鏡，“在心理學上，這種行為稱之為——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霍周：“……”
你別太荒謬。
“在聽到自己跟男生接吻後的消息，你震驚、難以置信、不願面對現實，從而激發出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小劉扶眼鏡。
“你潛意識的將這種行為合理化，於是你說服自己不恐同，將不良刺激轉為良性刺激，以此來邁過心理這道坎。”
霍周：“……我他媽要怎麽證明我真的不恐同？”
“沒關系。”小劉扶眼鏡。
“我可以。”小劉深呼吸。
霍周：“你別當著我的面給自己打氣行嗎？”
“霍選手。”小劉扶眼鏡，“不要緊張，你的癥狀比較輕，很快就能調理過來。”
霍周微笑：“我都調理二十多年了。”
“來，試想一個場景。”小劉扶眼鏡，“你跟你對象坐在沙發上，他穿著一件松軟寬松的毛衣，你擡手撫弄上他的臉和脖頸，指尖傳來溫熱細膩的觸感，氣氛升騰逐漸旖旎，卻在吻上的剎那，透著月色看清了他的臉——是我。”
霍周：“…………”
你是懂如何讓人陽尾的。
“別說我不恐同了。”他強忍著突突的太陽穴，從牙縫裏往外擠字，“就算我是個gay，我他媽也不是來者不拒的好嗎？”
“這樣嗎。”小劉茫然，他掀開本子開始記錄，“患者僅對……”
霍周心累到不行：“你讓讓，我找患者，呸，我找郁時南去。”
“等等。”小劉快速記完後又叫住他，“霍選手，再來設想一個場景。”
“如果還是你的臉你就給我滾出去。”霍周說。
“不，這次，是郁時南的臉。”小劉認真扶眼鏡，“你想，你跟對象坐在沙發上。”
“能不能換個場景，我老是聯想到你。”
“好。”小劉點頭，“你跟你對象躺在床上，房間內一片昏暗，他跪坐在你身上，俯身親吻你，他吻技青澀，只知道半咬著你的唇瓣主動貼近，你反過來占據主導權，抓著他的發絲更進一步，他被你過分的動作弄得有些承受不住，想躲卻又無處可逃，只能被你扣在身上放肆索取，將他細碎的拒絕聲盡數吞入。”
臍橙、主動獻吻……
霍周聽得一陣燥熱。
“這時候。”小劉打個響指，“燈開了，你這才看清身上人的臉——郁時南。”
霍周頓覺血液倒流呼吸急促。
“怎麽樣。”小劉舒出口氣，“什麽感覺？”
梆硬。
霍周嗓子幹澀。
“是不是很難以接受？”小劉仔細地觀察著他的表情。
似乎是見霍周沒吭聲，小劉又開始扶眼鏡，準備輸出下一個場景。
“打住。”霍周作勢停止，“我插句嘴，你是不是還兼職寫小說。”
小劉那張波瀾不驚的臉終於蕩出一絲漣漪，他訝然：“你怎麽知道？”
霍周：“……這不明顯嗎？”
“放心，我是專業的。”小劉認真看著他，“雖然我主修不是性心理學，但我大學也接觸過這些東西。”
“嗯嗯，我知道隊裏的心理醫生多數是為了紓解大賽壓力而存在。”霍周敷衍點頭，“但是我想問，我不恐同這件事，會影響我游泳嗎？”
小劉被問住：“應該……不影響吧？”
“所以你們到底為什麽這麽糾結我恐不恐同的事？”霍周又問，“本身這世界上的gay就飽受偏見，雖然也是他們應得的，畢竟基本盤擺在那裏。”
他停頓半秒，繼續道：“但還是有大把大把想認真談戀愛的，我認為還是要給予這小撥人尊重，基於這個心態出發，我對同性戀的包容度變得更高了，這很難理解？”
“好像……不難理解。”小劉迷茫。
“所以說。”霍周完全掌握了話題的談論方向，“這場鬧劇到此為止，OK？”
“OK。”小劉呆呆比出個手勢。
“那你往旁邊挪挪。”霍周繼續前進，“我找郁時南去。”
“哦，好。”小劉點頭。
自此，泳隊間再次流傳出一記佳話。
曾經視gay如糞土的霍隊，被郁時南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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