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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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大修]
郁時南下意識後退兩步, 眼睛瞪得大大的。
二十年直男……
怎麽可能有人裝二十年的直男？
郁時南第一反應就是——
霍周為了挽回這段畸形的友情，在騙他。
他揚起腦袋，正準備開口否認。
“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情, 我為什麽會對你那麽好？”
“你跟我認識才多久，我有必要照顧到這種程度嗎？”
兩句話, 直接將郁時南所有的話語都堵回了胸口處。
“我不是gay, 為什麽會帶你看片。”霍周向前逼近兩步, 灼灼的目光將他從上到下打量個精透。
“你知道我為什麽總說你傻嗎, 因為你身邊最大的潛在危險就是我，但你就這麽渾然不覺地任由我成為你的朋友。”
“你先……”郁時南的腦袋一時半會處理不了這麽多信息, 他下意識地擡手抵在霍周的胸口處, 試圖能將兩人的距離拉開。
沒成想手腕被反握, 他再不能後退半步。
霍周一點點逼近，新雪踩在腳下發出陣陣沈悶，這聲音壓迫感極強, 惡劣地綿延在夜晚的霓虹中。
“郁時南，你真的以為我有恐男癥嗎？為什麽我接觸別人都沒事, 獨獨觸碰到你就開始呼吸困難心跳加速。”
“那天晚上我去你的床上拿被子，真的是想要你的被子嗎？有沒有可能，是你睡覺不喜歡穿褲子, 而我是gay？”
“你以為我為什麽可以精準地識別出你身邊潛在的同性戀, 你以為我為什麽獨獨對你好說話，你以為那晚我把宋回打成那樣是因為什麽！”
一連串的話語接二連三地砸下來。
直直砸得郁時南腦袋發懵, 他緩了好久才緩過來，嘴巴微張, 卻又在開口的剎那浸消在喉間。
“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主動吻我過後……我失眠了多久……”
“是我的不知足令這段友誼變得畸形, 是我讓你對我的肢.體接觸由抗拒到接受。”
“所以我特別害怕那只是你頭腦一熱表達感謝的方式，畢竟你向來很擅長做這些。”
南法的大雪鵝毛般往下落，裹挾著陰冷的寒風往人衣服裏鉆，那種骨頭縫裏都透著潮濕的感覺令人不得不時刻保持清醒。
“那你隱瞞了二十年，為什麽現在告訴我，你是第一天長嘴嗎？明明比賽也沒有受到影響，還有心情辦生日聚會……”郁時南說著說著就開始泛委屈，尾音也有點飄，“我是很希望你過得好，但，但……”
但分開只對他一個人產生了影響這件事，還是讓他有種深深的不值得。
這太好笑了，明明是他不告而別，到頭來反倒是他難過到吃不下飯。
他其實挺想霍周的。
尤其出門在外，總會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像即便不喜歡也不得不應付的酒局、像有人貼上來對他動手動腳後他才恍覺這人對他有意思的gay、像他沈浸在負面情緒中時再沒有一只手適時地拉他起來……
但想歸想，不見面就是不見面。
他能忍著多年不去聯系他媽，就能忍著多久不去見霍周。
反正人總要成長。
郁時南把這種不得不拋下的揪心，歸類到佛教的八苦之一——愛別離，所有人都會經歷，他自然不會是例外。
所以這沒什麽特殊的，也沒必要自怨自艾，只是霍周待在他身邊實在太久，久到想完全刨除需要過渡。
郁時南給了自己充分的時間去忘記。
卻總能時不時地想起霍周，不分場景的被和他有關的記憶侵.占整個大腦，一如霍周的為人，不容拒絕又霸道強勢。
“你真的覺得我過得很好？”霍周一瞬不移地看著他，目光透出的灼熱幾乎要把面前的人燒出個窟窿。
“你不來關心，怎麽知道我過得好還是不好，非要我比賽失常行屍走肉頹廢度日，才能知道我離不開你嗎？”
“照你的邏輯，是不是每個穿著光鮮靚麗正常完成工作的人，即便是在下班路上投河，也都過得很好，因為他們看著跟平時沒有區別，郁時南，你覺得我是不是這種人。”
霍周直白的目光幾乎要把他吞噬殆盡。
冷靜克制的外表下，壓存得是叫囂灼烈的情緒和無窮翻滾的欲.望，慣性地保持平靜，不代表他就真的無動於衷。
他擅長壓抑又習慣了隱忍。
被退隊的時候冷淡，勃.起的時候冷淡，被郁時南勾脖吻上來的時候冷淡，他將心底那股滔天的烈火緊緊包裹埋藏，提防著再次失控吞沒理智，淪為情緒的奴隸。
他當然要平靜，要不悲不喜。
只有保持在這種狀態，他才能維持成績的穩定，才能在團體賽落後的時候鞏固軍心，才能避免再次發生被退隊的事件。
習慣確實是種可怕的東西。
郁時南習慣了壓抑對外界的欲.望。
霍周習慣了壓抑對本我的釋.放。
但終歸還是會出現些什麽打破平衡。
霍周的存在，讓郁時南產生了想要擁有的渴望；而郁時南的存在，則令霍周具備了直言自我的坦然。
昏暗的燈光下，兩人的身影逐漸交疊。
寒潮洶湧，雪花翻飛，街道上的車輛每隔五六分鐘才會路過一輛，寂靜的夜裏只剩滾燙的呼吸在來回拉鋸。
鼻息間的熱氣氤氳成白色的霧彌散在南法二月份的雪夜裏。
“……你總說我喜歡泛濫情緒，那你現在是在幹什麽，裝可憐嗎？”郁時南別扭地別過頭，“你現在做的事情，可跟理智不搭邊。”
“我沒有在裝可憐。”霍周眼眸中的淩厲褪去幾分，“我只是在向你坦白，一些從初次見面，就該跟你坦白的事實，我不想一錯再錯了。”
郁時南沒吭聲。
“你可以……可以討厭我。”霍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輕得幾乎要聽不見，“我是gay，你遠離我也是應該的，這樣才安全。”
郁時南抿抿嘴，因為他的言語隱隱有些生氣：“一直以來，對gay有偏見的人都是你，我才不會因為身邊的誰是gay就討厭他或者遠離他。”
“是嗎？”霍周輕笑，末了，又斂去嘴角的笑意，“就算我喜歡的是你，也無所謂嗎？”
郁時南楞住了。
“我喜歡你。”
“很久了。”
空曠的街道回蕩著擲地有聲的七個大字。
***
路邊偶有車輛駛過，灼目的燈光帶起繾綣的雪花，窸窸窣窣地覆蓋在車輪碾壓過的痕跡上，粉刷了一片白茫寂靜。
郁時南今天晚上經歷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這令他的大腦有些超負荷，一時半會還沒辦法處理這麽多信息。
“討厭我嗎？”霍周微微俯下身，用雙手捧起郁時南的腦袋，視線帶著前所未有的迫切，“一直以來我都是以這樣扭曲的心態留在你身邊，一直以來我對你的感情都不是純粹的友情，所以郁時南，討厭我嗎？”
“我……”郁時南說不上話。
“別離開我……”霍周將人用力抱住，“讓我留在你身邊，什麽身份都好，不要離開我……”
他一遍一遍收緊著手上的力度，幾乎要把人揉進骨髓裏，腦袋埋得低低的，夢囈般重覆著。
郁時南還從來見過他這副低聲下氣到卑微的模樣。
終歸還是心軟占了上風，擡手拍拍他的背：“你先松開我。”
霍周執拗地箍著他不撒手，片刻後，才理智回籠般慢慢抽離了力度。
得到自由的郁時南先是不自在地退後了兩步。
而後清清嗓子，有模有樣地雙手背在身後：“首先，我要聲明一件事，就算我真的真的疏遠你，也絕對不是因為你的性向，我認為這個世界應該允許出現不同，我對此表示尊重。”
“其次，你說你喜歡我，很久了。”郁時南佯裝不在意地看過去，“很久是多久？什麽時候開始的？”
霍周沒有掩飾：“大錦賽前，我被卷入輿論風波，你給了我一個安慰性的擁抱。”
郁時南：？？？
你的喜歡好隨意！
“或許是更早之前。”霍周沈思，“在見你的第一面。”
第一面？
郁時南陷入回憶。
“你那時候不是很討厭我嗎。”郁時南不解，“我記得你為了不跟我單獨相處，明明洗過澡還又洗了一次。”
霍周嗯了一聲：“不是普通的洗澡，硬了。”
郁時南：“…………”
這、這這麽大的事怎麽沒人告訴他！
“剛開學那會，你把借給我披的衣服要回去纏在腰間的原因，是……？”
“嗯。”
“水下接吻那天，你從體育館抱我出來，卻讓青礬送我回去，也是……？”
“……嗯。”
所以……
所以之前他以為的討厭，其實都是霍周起反應後的自我偽裝？！
“你，你不要臉！”他臉紅紅的胡亂發起脾氣。
霍周自嘲的笑出一聲，沒有反駁：“對，我不要臉，我是混蛋，我一直在用冠冕堂皇的說辭包裝我見不得人的心思，郁時南，你罵我吧，我知道有我這樣一號人在身邊很惡心，如果我是你，現在肯定再也不想看見我。”
郁時南抿抿嘴，沒有接他的話。
他似乎有點能理解霍周的止步了。
但如果霍周說得都是真的……
那霍周真的是忍者中的忍者，這麽長時間都沒對他做什麽過分的舉措。
“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霍周擡起雙分外懇切的眼眸，“既然回不到過去，那讓我們重新開始，或許……或許我可以讓你知道，選擇同性未嘗不會迎來好的結局。”
“我到底為什麽要答應你的重新開始？”郁時南皺眉，“我又不是沒給過你機會，是你沒有珍惜，甚至還是兩次，況且，你也說了如果你是我，現在肯定都不想看見你。”
霍周垂著腦袋，好半晌後，才再次擡起眼睛：“所以，你那晚的主動，根本也是動心了，對吧？”
郁時南：“……？”
啊啊啊你搞錯重點了！
“所以，那天晚上你摟著我脖頸親上來的那次，也是因為動了心？”霍周像是抓到什麽救命稻草，目光灼熱得幾乎要把面前的人燒穿，他大步邁向前，一把鉗住郁時南的胳膊，“所以，除夕夜那晚你來酒店找我，是因為喜歡我，想見我，是嗎？是不是？！”
“是你個大頭鬼！”郁時南又氣又急，只恨自己怎麽嘴笨成這樣。
他現在懊惱得耳朵都變得通紅，使勁去掰霍周的手指也掰不動，急得都快哭了。
“松開我混蛋，你弄疼我了！”郁時南用上吃奶的勁兒去捶他的胳膊。
“對不起，對不起……”霍周滿臉都是失而覆得的驚喜，“我沒想過，我真沒想過……”
郁時南委屈得不行。
這才不是他想要的發展走向。
“我不會讓你後悔走上這條路。”霍周認真地看著他，“你大可以相信我，我會擔起我這一份責任，絕對不會辜負你。”
郁時南聽著聽著感覺腦袋又要開始不清醒了。
他不自在地踢踢腳下的雪，心臟撲通撲通的，要把胸膛破開般劇烈。
……真不爭氣，跳什麽跳。
他忍不住在心裏埋怨自己。
不行，不能答應。
郁時南還殘存著最後一絲理智。
他撇撇嘴，開始在心裏編排起拒絕的小作文，只是還沒等他打完草稿，霍周就又開口了。
“我想追你。”
郁時南差點把舌頭咬了。
他以為霍周會說什麽“跟我在一起”之類的話，畢竟霍周這個人骨子裏就很自負，自負到那句“我不會讓你後悔走上這條路”從頭到尾都透著點濃重的肯定意味，沒給自己留半分退路。
原本嚴詞拒絕的想法因為霍周的話而產生了回旋的餘地。
郁時南在腦袋裏幻想出無數個畫面，像什麽他去撩撥霍周，等霍周過來親他的時候，他再義正言辭地拒絕。
對，要莊重，要冷淡。
讓他也嘗嘗吃癟的滋味。
郁時南光是想想心情就很好。
再然後，他的腦袋被扣住了，然後被用力往前摁了兩下。
他不舒服地掙脫開，捂著快被蹭掉的毛線帽，投過去個不滿的眼神。
“我就當你同意了。”霍周看他。
“你這是作弊。”郁時南抗議。
“允許你反悔。”霍周將人勾進懷裏。
他把臉埋進郁時南松軟的圍巾內，而後緩緩睜眼：“怎麽不推開我。”
郁時南蹭一下紅了耳尖。
“那我可默認你允許我追你了。”
“哎呀隨便你吧。”郁時南把人推開。
他悶著腦袋往酒店走，頓覺多說多錯，索性再次快步離開。
雪越來越大。
霍周望著郁時南在雪地裏和不斷提起鞋子又放下，良久後，輕笑出聲。
兩人一起步行回到酒店。
郁時南住得是單人房。
開門前，他猶豫地看了眼霍周。
雖說他跟霍周已經……
這樣那樣過了，但現在霍周是他的追求者，所以他們應該要保持距離。
“沒關系。”霍周似乎察覺到他的心中所想，“我就在門口湊活一晚。”
郁時南沈默半晌，最終還是心軟地讓開半個身位，示意他進來。
霍周瞄過去，不動聲色地勾起唇角。
郁時南有些不自在：“事先聲明，我不是可憐你哦，誰讓今晚寒潮，我怕你凍死以後沒辦法跟賀女士交代。”
“好。”霍周輕笑著回答。
***
夜晚，兩人一起躺在那張狹窄的單人床上。
郁時南在中間放了條長長的被子，禁止霍周越界一步。
霍周沒有多言，只是偏過頭去看他，指尖摩挲過柔軟的棉被，而後輕輕拉到鼻間嗅起來。
郁時南應該在這裏住了有段時間了，蓋在身上的被子有股獨屬於他身上的味道，很香，很暖。
久違的心安。
卻霎時間情緒翻湧。
他緩緩伸出手，在指尖即將觸碰到郁時南的剎那，又克制地縮了回來。
恍然一場大夢。
一切都蒙著層不真實感。
像虛幻的泡影，美好卻朦朧。
霍周未動分毫，就那麽安靜地看著他。
只是眼睛睜得太久，所以才會泛起酸澀。
酸到只是眨了下眼，便瞬間散落下兩行清淚。
甚至於呼吸都沒有變得粗重，就只是靜默地被淚水打濕眼睫。
霍周深吸一口氣，轉身直視向天花板，而後擡手覆蓋上臉，任由眼淚肆意流淌過指縫。
真沒出息。
他自嘲。
但他實在是繃得太緊也太久，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已經積攢到了一個疲憊不堪的程度。
霍周像只提線木偶，肩上的重擔就是操縱他的三千銀絲。
大運會結束，砍斷一根；得到郁時南的消息，砍斷一根；安全送郁時南回到酒店，砍斷一根……
眼下所有的事情全部告一段落。
霍周終於得以好好放松一下。
只是才松懈不過片刻，便瞬間被積壓已久的情緒湮沒。
北城集訓中心與郁時南斷聯的恐慌、生日當天被告知他搬離宿舍的震驚、跟所有人打招呼卻連句生日快樂都不肯對他說的無措、得知郁時南同樣身在南法的驚喜、久別重逢後再次迎來的悸動……
霍周壓抑了太久也太狠了。
那座堅實的情緒壁壘不過才出現一條細微的裂縫，便在轉瞬之間迎來崩落轟陷的坍塌。
霍周突然開始感覺心悸，喘不上氣，頭暈……
他下意識搭上郁時南的肩膀。
“請你註意自己現在的言行。”郁時南頭也不回地甩開他。
接著手腕便被順勢鉗住，猝然收緊的力度疼得郁時南悶哼一聲，幾乎要給他捏碎一般，他氣不過地坐起來。
郁時南還沒開口質問就怔在原地。
“剛、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你怎麽了？”他趕忙掀開霍周身上的被子，有些驚慌地看著呼吸明顯變得急促、額頭沁出一層細汗的霍周，“我去打急救電話，你稍微等我一下！”
急救電話……
法國的急救電話是多少來著？
郁時南沒遇過這樣的清醒，又急又害怕，慌得手都在哆嗦。
他想爬過去拿手機，手腕卻被攥得生疼。
“你先松開我霍周……”他使勁抽了兩下沒抽出來。
無奈之下，只得跨坐在霍周身上，用纖長的白腿去夠桌上的手機。
拿到手機的第一時間，郁時南又突然福至心靈地想起了賀女士。
“……餵？”賀女士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睡意。
“霍周現在喘.息特別急促！”郁時南著急地說，“身體還有點點抖，說不出話，有什麽措施可以緩解一下嗎？我感覺他很難受，剛才睡覺前還好好的……”
“你倆怎麽在一起？”賀女士疑惑。
“所以我能做些什麽？”郁時南快急哭了。
“吵架了？”賀女士又問。
“沒有，我該怎麽辦啊……”郁時南的尾音都開始發飄。
“沒什麽大事。”賀女士還沒睡醒，鼻音重得都快吐字不清，“應該是情緒過激引發的呼吸過度，你讓他自己緩一會，等心情平靜下來就能好，病情持續加重的話再考慮送醫院。”
“可是……”郁時南安心不少，但還是不免擔憂，“可是我想讓他快一點好，這個有什麽應急措施可以做嗎？”
“當然啦。”賀女士聽聲音應該是醒了，“有氧氣瓶的話給他吸兩口，找個口罩給他戴上也行，也可以用紙袋套頭上，或者拿濕毛巾捂住口鼻。”
“他現在體內的二氧化碳濃度太低了，想辦法讓他調整呼吸，降低他的過度通氣，增加呼吸道死腔，減少二氧化碳的呼出。”*
“哦，好，我馬上就去。”郁時南說。
郁時南掛斷電話，一邊拍著霍周的胸口給他順氣，一邊試圖掙脫出手腕，在意識到霍周似乎不是故意抓著他不放、而是指尖麻木到壓根松不開之後，郁時南就放棄了下床的念頭。
他四下看了看，身邊一件像樣的東西都沒有，索性直接扯過被子將霍周悶在了裏面。
“到底為什麽哭成這樣啊……”郁時南眉頭皺得緊緊的，“我不是都同意你追了嗎？”
沒用。
郁時南不敢捂太久。
他擔心自己拿捏不好度，把霍周給憋死。
賀女士說緩一會就能好，不然……不管了？
可萬一霍周就是緩不過來該怎麽辦……
縱使心思經過千回百轉地掙紮，可落實在時間的刻度上，也不過是短短一瞬。
降低過度通氣，調整呼吸……
也，也沒必要非得拿個紙袋套在頭上吧。
郁時南紅著耳朵尖，滿腦子都是自己跟霍周接吻時被吻到呼吸不上來的畫面。
呼吸不上來，不就是降低過度通氣嗎？
郁時南看看手裏的被子，又看看身下的霍周，最終心一橫，俯身吻了上去。
他得吻到讓霍周喘不上氣來才行。
郁時南將舌尖探進去，生澀地學著霍周的模樣舔舐親吻。
因為情緒過激引發的呼吸過度，只要心情平覆下來就可以自行痊愈。
霍周緩過來得確實很快，他低垂下眼眸，眼尾甚至還帶著點未消的濕潤，襯得那雙本就沾染著情.欲.色彩的眼睛愈發的直白透徹，幾乎要把身上這個吻技稚嫩的人拆吞入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郁時南吻得舌尖都微微發麻。
他呼吸帶上微微的急促，緩慢地掀開眼簾，神色有一瞬的茫然，而後便對上霍周清明的視線。
目光交接的瞬間，他陡然怔住，下意識挺直腰板把距離拉開。
霍周動作遲緩地撐著身子坐起來。
“那個……”郁時南尷尬地想解釋。
還沒等他組織好語言，後腰就被霍周扣住了。
緊接著唇上再次傳來濕熱，舌尖被勾.纏吮.吸，牙膏的薄荷香在唇齒間漸漸暈開。
酥.麻感頓時蔓延至全身。
郁時南被吻得暈暈乎乎，順從地被壓倒在床上。
“你……你怎麽不閉眼。”郁時南神情發懵。
“想看。”霍周熟稔地撬開他的齒關，叼住那點濕.嫩交互纏.綿。
郁時南被那目光中不加掩飾的品賞看得面紅耳赤。
不對……
不是應該他去撩撥霍周，等霍周過來親他的時候，他再義正言辭拒絕嗎？
怎麽到頭來反倒成了他在沈迷！
郁時南瞬間清醒過來，使勁推開霍周。
“怎麽了？”霍周的視線甚至還逗留在他水潤靡.紅的嘴唇上。
“你還在追我，我不能讓你親。”郁時南雙手捂上嘴巴。
霍周笑：“那能不能抱你睡覺？”
“不行。”郁時南說，瞥見霍周睫毛上殘留的濕潤後，又心軟地松口，“可以抱，但不能做別的事情。”
“好。”霍周溫順地貼過去，然後將手搭在郁時南的腰上，把腦袋埋進他的肩窩，閉上眼睛，用力嗅著熟悉的氣息，聲音輕到只剩下氣音，“好香……”
“你不要像變.態一樣行不行。”郁時南不自在地去推他的腦袋。
推著推著，郁時南的動作便一頓，緊接著耳根爆紅。
“霍同學，那個……”他局促地往前挪了挪，“你戳到我了，有點燙。”
“沒事，不用管。”霍周略微收緊手上的力度，將人往懷裏勾得更緊了點。
“這、這樣可以睡著嗎？”郁時南結結巴巴地問。
“可以。”霍周說，“從你搬進來那天起，我就是這麽睡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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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直男……
怎麽可能有人裝二十年的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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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揚起腦袋，正準備開口否認。
“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情, 我為什麽會對你那麽好？”
“你跟我認識才多久，我有必要照顧到這種程度嗎？”
兩句話, 直接將郁時南所有的話語都堵回了胸口處。
“我不是gay, 為什麽會帶你看片。”霍周向前逼近兩步, 灼灼的目光將他從上到下打量個精透。
“你知道我為什麽總說你傻嗎, 因為你身邊最大的潛在危險就是我，但你就這麽渾然不覺地任由我成為你的朋友。”
“你先……”郁時南的腦袋一時半會處理不了這麽多信息, 他下意識地擡手抵在霍周的胸口處, 試圖能將兩人的距離拉開。
沒成想手腕被反握, 他再不能後退半步。
霍周一點點逼近，新雪踩在腳下發出陣陣沈悶，這聲音壓迫感極強, 惡劣地綿延在夜晚的霓虹中。
“郁時南，你真的以為我有恐男癥嗎？為什麽我接觸別人都沒事, 獨獨觸碰到你就開始呼吸困難心跳加速。”
“那天晚上我去你的床上拿被子，真的是想要你的被子嗎？有沒有可能，是你睡覺不喜歡穿褲子, 而我是gay？”
“你以為我為什麽可以精準地識別出你身邊潛在的同性戀, 你以為我為什麽獨獨對你好說話，你以為那晚我把宋回打成那樣是因為什麽！”
一連串的話語接二連三地砸下來。
直直砸得郁時南腦袋發懵, 他緩了好久才緩過來，嘴巴微張, 卻又在開口的剎那浸消在喉間。
“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主動吻我過後……我失眠了多久……”
“是我的不知足令這段友誼變得畸形, 是我讓你對我的肢.體接觸由抗拒到接受。”
“所以我特別害怕那只是你頭腦一熱表達感謝的方式，畢竟你向來很擅長做這些。”
南法的大雪鵝毛般往下落，裹挾著陰冷的寒風往人衣服裏鉆，那種骨頭縫裏都透著潮濕的感覺令人不得不時刻保持清醒。
“那你隱瞞了二十年，為什麽現在告訴我，你是第一天長嘴嗎？明明比賽也沒有受到影響，還有心情辦生日聚會……”郁時南說著說著就開始泛委屈，尾音也有點飄，“我是很希望你過得好，但，但……”
但分開只對他一個人產生了影響這件事，還是讓他有種深深的不值得。
這太好笑了，明明是他不告而別，到頭來反倒是他難過到吃不下飯。
他其實挺想霍周的。
尤其出門在外，總會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像即便不喜歡也不得不應付的酒局、像有人貼上來對他動手動腳後他才恍覺這人對他有意思的gay、像他沈浸在負面情緒中時再沒有一只手適時地拉他起來……
但想歸想，不見面就是不見面。
他能忍著多年不去聯系他媽，就能忍著多久不去見霍周。
反正人總要成長。
郁時南把這種不得不拋下的揪心，歸類到佛教的八苦之一——愛別離，所有人都會經歷，他自然不會是例外。
所以這沒什麽特殊的，也沒必要自怨自艾，只是霍周待在他身邊實在太久，久到想完全刨除需要過渡。
郁時南給了自己充分的時間去忘記。
卻總能時不時地想起霍周，不分場景的被和他有關的記憶侵.占整個大腦，一如霍周的為人，不容拒絕又霸道強勢。
“你真的覺得我過得很好？”霍周一瞬不移地看著他，目光透出的灼熱幾乎要把面前的人燒出個窟窿。
“你不來關心，怎麽知道我過得好還是不好，非要我比賽失常行屍走肉頹廢度日，才能知道我離不開你嗎？”
“照你的邏輯，是不是每個穿著光鮮靚麗正常完成工作的人，即便是在下班路上投河，也都過得很好，因為他們看著跟平時沒有區別，郁時南，你覺得我是不是這種人。”
霍周直白的目光幾乎要把他吞噬殆盡。
冷靜克制的外表下，壓存得是叫囂灼烈的情緒和無窮翻滾的欲.望，慣性地保持平靜，不代表他就真的無動於衷。
他擅長壓抑又習慣了隱忍。
被退隊的時候冷淡，勃.起的時候冷淡，被郁時南勾脖吻上來的時候冷淡，他將心底那股滔天的烈火緊緊包裹埋藏，提防著再次失控吞沒理智，淪為情緒的奴隸。
他當然要平靜，要不悲不喜。
只有保持在這種狀態，他才能維持成績的穩定，才能在團體賽落後的時候鞏固軍心，才能避免再次發生被退隊的事件。
習慣確實是種可怕的東西。
郁時南習慣了壓抑對外界的欲.望。
霍周習慣了壓抑對本我的釋.放。
但終歸還是會出現些什麽打破平衡。
霍周的存在，讓郁時南產生了想要擁有的渴望；而郁時南的存在，則令霍周具備了直言自我的坦然。
昏暗的燈光下，兩人的身影逐漸交疊。
寒潮洶湧，雪花翻飛，街道上的車輛每隔五六分鐘才會路過一輛，寂靜的夜裏只剩滾燙的呼吸在來回拉鋸。
鼻息間的熱氣氤氳成白色的霧彌散在南法二月份的雪夜裏。
“……你總說我喜歡泛濫情緒，那你現在是在幹什麽，裝可憐嗎？”郁時南別扭地別過頭，“你現在做的事情，可跟理智不搭邊。”
“我沒有在裝可憐。”霍周眼眸中的淩厲褪去幾分，“我只是在向你坦白，一些從初次見面，就該跟你坦白的事實，我不想一錯再錯了。”
郁時南沒吭聲。
“你可以……可以討厭我。”霍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輕得幾乎要聽不見，“我是gay，你遠離我也是應該的，這樣才安全。”
郁時南抿抿嘴，因為他的言語隱隱有些生氣：“一直以來，對gay有偏見的人都是你，我才不會因為身邊的誰是gay就討厭他或者遠離他。”
“是嗎？”霍周輕笑，末了，又斂去嘴角的笑意，“就算我喜歡的是你，也無所謂嗎？”
郁時南楞住了。
“我喜歡你。”
“很久了。”
空曠的街道回蕩著擲地有聲的七個大字。
***
路邊偶有車輛駛過，灼目的燈光帶起繾綣的雪花，窸窸窣窣地覆蓋在車輪碾壓過的痕跡上，粉刷了一片白茫寂靜。
郁時南今天晚上經歷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這令他的大腦有些超負荷，一時半會還沒辦法處理這麽多信息。
“討厭我嗎？”霍周微微俯下身，用雙手捧起郁時南的腦袋，視線帶著前所未有的迫切，“一直以來我都是以這樣扭曲的心態留在你身邊，一直以來我對你的感情都不是純粹的友情，所以郁時南，討厭我嗎？”
“我……”郁時南說不上話。
“別離開我……”霍周將人用力抱住，“讓我留在你身邊，什麽身份都好，不要離開我……”
他一遍一遍收緊著手上的力度，幾乎要把人揉進骨髓裏，腦袋埋得低低的，夢囈般重覆著。
郁時南還從來見過他這副低聲下氣到卑微的模樣。
終歸還是心軟占了上風，擡手拍拍他的背：“你先松開我。”
霍周執拗地箍著他不撒手，片刻後，才理智回籠般慢慢抽離了力度。
得到自由的郁時南先是不自在地退後了兩步。
而後清清嗓子，有模有樣地雙手背在身後：“首先，我要聲明一件事，就算我真的真的疏遠你，也絕對不是因為你的性向，我認為這個世界應該允許出現不同，我對此表示尊重。”
“其次，你說你喜歡我，很久了。”郁時南佯裝不在意地看過去，“很久是多久？什麽時候開始的？”
霍周沒有掩飾：“大錦賽前，我被卷入輿論風波，你給了我一個安慰性的擁抱。”
郁時南：？？？
你的喜歡好隨意！
“或許是更早之前。”霍周沈思，“在見你的第一面。”
第一面？
郁時南陷入回憶。
“你那時候不是很討厭我嗎。”郁時南不解，“我記得你為了不跟我單獨相處，明明洗過澡還又洗了一次。”
霍周嗯了一聲：“不是普通的洗澡，硬了。”
郁時南：“…………”
這、這這麽大的事怎麽沒人告訴他！
“剛開學那會，你把借給我披的衣服要回去纏在腰間的原因，是……？”
“嗯。”
“水下接吻那天，你從體育館抱我出來，卻讓青礬送我回去，也是……？”
“……嗯。”
所以……
所以之前他以為的討厭，其實都是霍周起反應後的自我偽裝？！
“你，你不要臉！”他臉紅紅的胡亂發起脾氣。
霍周自嘲的笑出一聲，沒有反駁：“對，我不要臉，我是混蛋，我一直在用冠冕堂皇的說辭包裝我見不得人的心思，郁時南，你罵我吧，我知道有我這樣一號人在身邊很惡心，如果我是你，現在肯定再也不想看見我。”
郁時南抿抿嘴，沒有接他的話。
他似乎有點能理解霍周的止步了。
但如果霍周說得都是真的……
那霍周真的是忍者中的忍者，這麽長時間都沒對他做什麽過分的舉措。
“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霍周擡起雙分外懇切的眼眸，“既然回不到過去，那讓我們重新開始，或許……或許我可以讓你知道，選擇同性未嘗不會迎來好的結局。”
“我到底為什麽要答應你的重新開始？”郁時南皺眉，“我又不是沒給過你機會，是你沒有珍惜，甚至還是兩次，況且，你也說了如果你是我，現在肯定都不想看見你。”
霍周垂著腦袋，好半晌後，才再次擡起眼睛：“所以，你那晚的主動，根本也是動心了，對吧？”
郁時南：“……？”
啊啊啊你搞錯重點了！
“所以，那天晚上你摟著我脖頸親上來的那次，也是因為動了心？”霍周像是抓到什麽救命稻草，目光灼熱得幾乎要把面前的人燒穿，他大步邁向前，一把鉗住郁時南的胳膊，“所以，除夕夜那晚你來酒店找我，是因為喜歡我，想見我，是嗎？是不是？！”
“是你個大頭鬼！”郁時南又氣又急，只恨自己怎麽嘴笨成這樣。
他現在懊惱得耳朵都變得通紅，使勁去掰霍周的手指也掰不動，急得都快哭了。
“松開我混蛋，你弄疼我了！”郁時南用上吃奶的勁兒去捶他的胳膊。
“對不起，對不起……”霍周滿臉都是失而覆得的驚喜，“我沒想過，我真沒想過……”
郁時南委屈得不行。
這才不是他想要的發展走向。
“我不會讓你後悔走上這條路。”霍周認真地看著他，“你大可以相信我，我會擔起我這一份責任，絕對不會辜負你。”
郁時南聽著聽著感覺腦袋又要開始不清醒了。
他不自在地踢踢腳下的雪，心臟撲通撲通的，要把胸膛破開般劇烈。
……真不爭氣，跳什麽跳。
他忍不住在心裏埋怨自己。
不行，不能答應。
郁時南還殘存著最後一絲理智。
他撇撇嘴，開始在心裏編排起拒絕的小作文，只是還沒等他打完草稿，霍周就又開口了。
“我想追你。”
郁時南差點把舌頭咬了。
他以為霍周會說什麽“跟我在一起”之類的話，畢竟霍周這個人骨子裏就很自負，自負到那句“我不會讓你後悔走上這條路”從頭到尾都透著點濃重的肯定意味，沒給自己留半分退路。
原本嚴詞拒絕的想法因為霍周的話而產生了回旋的餘地。
郁時南在腦袋裏幻想出無數個畫面，像什麽他去撩撥霍周，等霍周過來親他的時候，他再義正言辭地拒絕。
對，要莊重，要冷淡。
讓他也嘗嘗吃癟的滋味。
郁時南光是想想心情就很好。
再然後，他的腦袋被扣住了，然後被用力往前摁了兩下。
他不舒服地掙脫開，捂著快被蹭掉的毛線帽，投過去個不滿的眼神。
“我就當你同意了。”霍周看他。
“你這是作弊。”郁時南抗議。
“允許你反悔。”霍周將人勾進懷裏。
他把臉埋進郁時南松軟的圍巾內，而後緩緩睜眼：“怎麽不推開我。”
郁時南蹭一下紅了耳尖。
“那我可默認你允許我追你了。”
“哎呀隨便你吧。”郁時南把人推開。
他悶著腦袋往酒店走，頓覺多說多錯，索性再次快步離開。
雪越來越大。
霍周望著郁時南在雪地裏和不斷提起鞋子又放下，良久後，輕笑出聲。
兩人一起步行回到酒店。
郁時南住得是單人房。
開門前，他猶豫地看了眼霍周。
雖說他跟霍周已經……
這樣那樣過了，但現在霍周是他的追求者，所以他們應該要保持距離。
“沒關系。”霍周似乎察覺到他的心中所想，“我就在門口湊活一晚。”
郁時南沈默半晌，最終還是心軟地讓開半個身位，示意他進來。
霍周瞄過去，不動聲色地勾起唇角。
郁時南有些不自在：“事先聲明，我不是可憐你哦，誰讓今晚寒潮，我怕你凍死以後沒辦法跟賀女士交代。”
“好。”霍周輕笑著回答。
***
夜晚，兩人一起躺在那張狹窄的單人床上。
郁時南在中間放了條長長的被子，禁止霍周越界一步。
霍周沒有多言，只是偏過頭去看他，指尖摩挲過柔軟的棉被，而後輕輕拉到鼻間嗅起來。
郁時南應該在這裏住了有段時間了，蓋在身上的被子有股獨屬於他身上的味道，很香，很暖。
久違的心安。
卻霎時間情緒翻湧。
他緩緩伸出手，在指尖即將觸碰到郁時南的剎那，又克制地縮了回來。
恍然一場大夢。
一切都蒙著層不真實感。
像虛幻的泡影，美好卻朦朧。
霍周未動分毫，就那麽安靜地看著他。
只是眼睛睜得太久，所以才會泛起酸澀。
酸到只是眨了下眼，便瞬間散落下兩行清淚。
甚至於呼吸都沒有變得粗重，就只是靜默地被淚水打濕眼睫。
霍周深吸一口氣，轉身直視向天花板，而後擡手覆蓋上臉，任由眼淚肆意流淌過指縫。
真沒出息。
他自嘲。
但他實在是繃得太緊也太久，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已經積攢到了一個疲憊不堪的程度。
霍周像只提線木偶，肩上的重擔就是操縱他的三千銀絲。
大運會結束，砍斷一根；得到郁時南的消息，砍斷一根；安全送郁時南回到酒店，砍斷一根……
眼下所有的事情全部告一段落。
霍周終於得以好好放松一下。
只是才松懈不過片刻，便瞬間被積壓已久的情緒湮沒。
北城集訓中心與郁時南斷聯的恐慌、生日當天被告知他搬離宿舍的震驚、跟所有人打招呼卻連句生日快樂都不肯對他說的無措、得知郁時南同樣身在南法的驚喜、久別重逢後再次迎來的悸動……
霍周壓抑了太久也太狠了。
那座堅實的情緒壁壘不過才出現一條細微的裂縫，便在轉瞬之間迎來崩落轟陷的坍塌。
霍周突然開始感覺心悸，喘不上氣，頭暈……
他下意識搭上郁時南的肩膀。
“請你註意自己現在的言行。”郁時南頭也不回地甩開他。
接著手腕便被順勢鉗住，猝然收緊的力度疼得郁時南悶哼一聲，幾乎要給他捏碎一般，他氣不過地坐起來。
郁時南還沒開口質問就怔在原地。
“剛、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你怎麽了？”他趕忙掀開霍周身上的被子，有些驚慌地看著呼吸明顯變得急促、額頭沁出一層細汗的霍周，“我去打急救電話，你稍微等我一下！”
急救電話……
法國的急救電話是多少來著？
郁時南沒遇過這樣的清醒，又急又害怕，慌得手都在哆嗦。
他想爬過去拿手機，手腕卻被攥得生疼。
“你先松開我霍周……”他使勁抽了兩下沒抽出來。
無奈之下，只得跨坐在霍周身上，用纖長的白腿去夠桌上的手機。
拿到手機的第一時間，郁時南又突然福至心靈地想起了賀女士。
“……餵？”賀女士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睡意。
“霍周現在喘.息特別急促！”郁時南著急地說，“身體還有點點抖，說不出話，有什麽措施可以緩解一下嗎？我感覺他很難受，剛才睡覺前還好好的……”
“你倆怎麽在一起？”賀女士疑惑。
“所以我能做些什麽？”郁時南快急哭了。
“吵架了？”賀女士又問。
“沒有，我該怎麽辦啊……”郁時南的尾音都開始發飄。
“沒什麽大事。”賀女士還沒睡醒，鼻音重得都快吐字不清，“應該是情緒過激引發的呼吸過度，你讓他自己緩一會，等心情平靜下來就能好，病情持續加重的話再考慮送醫院。”
“可是……”郁時南安心不少，但還是不免擔憂，“可是我想讓他快一點好，這個有什麽應急措施可以做嗎？”
“當然啦。”賀女士聽聲音應該是醒了，“有氧氣瓶的話給他吸兩口，找個口罩給他戴上也行，也可以用紙袋套頭上，或者拿濕毛巾捂住口鼻。”
“他現在體內的二氧化碳濃度太低了，想辦法讓他調整呼吸，降低他的過度通氣，增加呼吸道死腔，減少二氧化碳的呼出。”*
“哦，好，我馬上就去。”郁時南說。
郁時南掛斷電話，一邊拍著霍周的胸口給他順氣，一邊試圖掙脫出手腕，在意識到霍周似乎不是故意抓著他不放、而是指尖麻木到壓根松不開之後，郁時南就放棄了下床的念頭。
他四下看了看，身邊一件像樣的東西都沒有，索性直接扯過被子將霍周悶在了裏面。
“到底為什麽哭成這樣啊……”郁時南眉頭皺得緊緊的，“我不是都同意你追了嗎？”
沒用。
郁時南不敢捂太久。
他擔心自己拿捏不好度，把霍周給憋死。
賀女士說緩一會就能好，不然……不管了？
可萬一霍周就是緩不過來該怎麽辦……
縱使心思經過千回百轉地掙紮，可落實在時間的刻度上，也不過是短短一瞬。
降低過度通氣，調整呼吸……
也，也沒必要非得拿個紙袋套在頭上吧。
郁時南紅著耳朵尖，滿腦子都是自己跟霍周接吻時被吻到呼吸不上來的畫面。
呼吸不上來，不就是降低過度通氣嗎？
郁時南看看手裏的被子，又看看身下的霍周，最終心一橫，俯身吻了上去。
他得吻到讓霍周喘不上氣來才行。
郁時南將舌尖探進去，生澀地學著霍周的模樣舔舐親吻。
因為情緒過激引發的呼吸過度，只要心情平覆下來就可以自行痊愈。
霍周緩過來得確實很快，他低垂下眼眸，眼尾甚至還帶著點未消的濕潤，襯得那雙本就沾染著情.欲.色彩的眼睛愈發的直白透徹，幾乎要把身上這個吻技稚嫩的人拆吞入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郁時南吻得舌尖都微微發麻。
他呼吸帶上微微的急促，緩慢地掀開眼簾，神色有一瞬的茫然，而後便對上霍周清明的視線。
目光交接的瞬間，他陡然怔住，下意識挺直腰板把距離拉開。
霍周動作遲緩地撐著身子坐起來。
“那個……”郁時南尷尬地想解釋。
還沒等他組織好語言，後腰就被霍周扣住了。
緊接著唇上再次傳來濕熱，舌尖被勾.纏吮.吸，牙膏的薄荷香在唇齒間漸漸暈開。
酥.麻感頓時蔓延至全身。
郁時南被吻得暈暈乎乎，順從地被壓倒在床上。
“你……你怎麽不閉眼。”郁時南神情發懵。
“想看。”霍周熟稔地撬開他的齒關，叼住那點濕.嫩交互纏.綿。
郁時南被那目光中不加掩飾的品賞看得面紅耳赤。
不對……
不是應該他去撩撥霍周，等霍周過來親他的時候，他再義正言辭拒絕嗎？
怎麽到頭來反倒成了他在沈迷！
郁時南瞬間清醒過來，使勁推開霍周。
“怎麽了？”霍周的視線甚至還逗留在他水潤靡.紅的嘴唇上。
“你還在追我，我不能讓你親。”郁時南雙手捂上嘴巴。
霍周笑：“那能不能抱你睡覺？”
“不行。”郁時南說，瞥見霍周睫毛上殘留的濕潤後，又心軟地松口，“可以抱，但不能做別的事情。”
“好。”霍周溫順地貼過去，然後將手搭在郁時南的腰上，把腦袋埋進他的肩窩，閉上眼睛，用力嗅著熟悉的氣息，聲音輕到只剩下氣音，“好香……”
“你不要像變.態一樣行不行。”郁時南不自在地去推他的腦袋。
推著推著，郁時南的動作便一頓，緊接著耳根爆紅。
“霍同學，那個……”他局促地往前挪了挪，“你戳到我了，有點燙。”
“沒事，不用管。”霍周略微收緊手上的力度，將人往懷裏勾得更緊了點。
“這、這樣可以睡著嗎？”郁時南結結巴巴地問。
“可以。”霍周說，“從你搬進來那天起，我就是這麽睡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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