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7）

雪停了，天空被另一種紅色的東西占據，在漆黑的夜色中很難看清那是什麽。

我趴在窗臺上，額頭抵著冰涼的玻璃，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那些在黑暗中飛快地閃過去的生物。它們飛得很快，光靠肉眼幾乎無法捕捉到完整的模樣，只能勉強看清幾道紅色的拖尾殘影。

我被密密麻麻的紅色晃花了眼睛，一錯眼的工夫，突然咚的一聲，目光循聲望去，一只血紅的飛蟲撞擊在玻璃上。

它沿著玻璃往下滑了一段，接著穩穩地在上面爬動起來。

透過窗戶照出去的光，蟲子通體呈現出一種暗沈的橙紅。肚子肥碩但前肢鋒利，閃著金屬般的暗紅色澤，長得形似發福的螳螂。

我忍著惡心，仔細端詳的同時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當然知道，”Volde拖著懶洋洋的尾音，“並且我們的校長今晚恐怕有的忙了。”

我屈膝到與爬動的蟲子水平的位置，緊盯著它同樣血紅的眼睛，嘗試控制它，但意外地失敗了。

我發現它竟然沒有腦子，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它的眼睛只是一種裝飾，透過它望向裏面是一片毫無感應的漆黑，就好像是在同一只木雕蟲子對視一樣，只是，這是一只能自己飛動的木雕。

“嚴格來說它不是一種活物，”Volde跟著我走出房間，在走廊上快步朝尖叫發出的方向前行，“是某種巫術變幻出來的，就像你用血液塑形出來的那些蝴蝶一樣。”

“那這個搗亂的家夥恐怕這時候已經失血過多了吧？”

“誰說只能是用本人的血液施法了？”Volde的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懷好意。

“你是說……”我驀地停下，瞪大眼睛震驚地望著他。

Volde饒有趣味地欣賞著我驚呆了滑稽模樣，微笑著緩慢地點點頭。

我抽了口氣，轉過身用比剛才快一倍的速度迅速跑起來。

走廊裏灌滿了冰涼的風，咻咻地響著，同時夾雜著我們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我聽見走廊兩邊的玻璃窗上不斷有咚咚的敲擊聲響起，扭頭瞥了眼，只覺得寒毛直豎。

窗上已經被一層密密麻麻的攢動的紅色覆蓋，它們挨得太緊了，我幾乎分不清哪裏是頭哪裏是尾。

“它們咬人嗎？”說完我就感覺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於是略過上一個提問飛快說道，“它們吸幹一個人都不用多少時間吧？”

“為什麽你覺得它們會喜歡人類的血液？”Volde反問，“我說了，它們本身是一種咒術，靠血液催化，但根本目的不在於吸幹一個或者一群巫師。”

我聞言楞了下，腳步略緩，“所以它們的目的是？”

不等他回答，我感覺到背後有微弱的光亮在閃爍，轉過身，訝異地望向仿佛玻璃碎裂似的天空，一條條線從中心輻射開來，細細的蜘蛛網一樣的裂縫還在發出幽微的銀色光亮。

“它們喜歡吸食具有魔法的東西。”Volde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說，“這人將巫蟲的卵種在那兩個笨蛋身上，一定是希望能借此引起混亂，順便打開學校的防護咒。”

“我猜它們即使吃飽了也不會自己原地消失的，對吧？”我轉過身望向他，“如果它們從這裏跑出去的話……”

Volde漫不經心地說，“按麻瓜的說辭，也許會引起幾場蝗災吧，”他想了想，“如果沒有可以攝入的食物，它們自然會逐漸消亡。”

“你為什麽可以用這麽平靜的口氣講出這麽恐怖的故事？”我有些不滿他的保留問道，“還有什麽我應該知道但還不清楚的嗎？”

他歪了歪頭，用無辜的口氣糾正我道，“這不是故事，是未發生但即將發生的現實。假如你想問怎麽做最好，”他說完輕輕地笑了下，“我建議最好在它們跑出去一只之前全部清幹凈。”

等我們下到城堡門廳的時候，斯內普已經在那裏了，不茍言笑地站在人群中間，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將昏迷學生擡上擔架轉移。

更外面，一片漆黑的廣場上，剩下的教授們正努力縫補著防護咒的裂縫，但同蟲子吞噬的速度相比，也頂多是減緩了破裂的速度。

我有些驚訝地在裏面瞥到了個熟悉的影子，翹著海象胡須的胖老頭，斯拉格霍恩教授。

原本天天喊著要退休的老教授竟然還待在霍格沃茨，實在是有些出人意料，而且就他的年紀來說，那也夠老了，但看起來，他仍舊健步如飛，顯然還能活好久的樣子。

此時，遠遠地就聽見他在人群當中大聲喊道，“不能讓它們跑出去！一只也不行！”

正舉著的魔杖頂端不斷地噴出火焰，削減掉一些蟲子的數量。在他的四周還有另一些也同樣舉著魔杖使用火焰滅蟲的巫師。

但同龐大的蟲群相比，這點剿滅數量和速度都顯得杯水車薪。

在幽光閃爍的防護咒下，蜂擁的蟲子鋪天蓋地，摻雜其間的火焰就像一閃而逝的流星。每一次閃爍，蟲群都會出現一小塊缺口，但眨眼間，缺口就會再次被周邊擠過來的蟲子補全。

更不用說，所有人在力所不逮的當口還要抽出點餘力來保護自身免受蟲子的襲擊幹擾。

一時間不管是補防護咒的，還是滅蟲的，臉上都逐漸帶上了疲憊乏力和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絕望。

就在這時，黑暗中出現了騰騰的火焰，金紅色的火焰從其中一群蟲子身上燃起，但緊接著它沒有像之前那樣短暫的一會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明亮的火焰在眨眼間變得龐大，它像一股火焰組成的龍卷風那樣在所有人的頭頂旋轉，也把所有蟲子圈禁在了裏面。

蟲子們互相擠撞在一起，暈頭轉向地想從火焰包圍中逃離，但全都失敗了。龐大的蟲群在高溫下以一種可怕的速度被滅減，眨眼間，剛才還密密麻麻的血紅色全都消失不見了。

唯留下呼嘯的火焰清掃著戰場，在確認沒有殘留的蟲子後才逐漸減弱，消失在夜空中。

這股突然出現的龐大力量的源頭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人群紛紛轉頭四處掃視尋找。

事實上尋找並不難，因為黑色頭發膚色蒼白的巫師憑借著出眾的外貌優勢，在人群中顯得格外地出挑，還有空氣中以他為中心向外逸散著的魔力餘波。

那翻湧的熱量將廣場上的冰冷空氣都蒸騰得溫暖了起來。自然，更不用說還有認識的熟人。

斯拉格霍恩在望見我們時大吃一驚，他瞪大了眼睛，反覆看了好幾遍，顯然是在確認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西弗勒斯，”斯拉格霍恩的小眼睛一直盯著這邊，同時擠到斯內普旁邊小聲地問，“你沒有說他們也變成學校的幽靈了呀？”

斯內普指揮著人繼續補完防護咒，清掃前庭廣場，一邊平靜地宣布噩耗道，“如果您看得足夠仔細，就會發現他們並不是幽靈。”

“這怎麽可能！”斯拉格霍恩尖叫起來，又立馬想到了什麽，吞下剩下的話，重新小心地打量起走過來的我們。

“每次師生見面，”Volde戲謔道，“教授都表現得過分地驚喜，我想這是代表歡迎的喜悅吧？”

“啊……”斯拉格霍恩結結巴巴地說，“是啊，真沒想到，你們還在，真是……真是太好了。”

可惜他因為過於震驚而變得迷離的神情不足以支撐他的說辭。

“教授，好久不見，”我沖他微笑著打招呼，“看起來您找到了長生不老的藥劑？”

“哦，這個，”他抖了抖胡須，“我那些優秀的學生裏，恰好有一兩個鉆研長生之術。”

說到長生，斯拉格霍恩回過神，後知後覺地發現身邊這位可不就是自己學生中最典型的精通長生之術的優等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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