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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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魘四
思想像血液那樣濃稠而遲緩，一個接一個雜亂的畫面仿佛河流載著我，如一片葉子在激流中沈浮搖擺，然後突然撞在分流的巖石上似的，嗒一下，意識驟然回籠。
植物和泥土混著玫瑰的氣味隨之撲鼻而來，我發覺自己仰面躺著，臉頰邊是濕漉漉毛茸茸的青草，身上似乎蓋著件長長的衣物，上端一直拉到我的鼻上，占據了全部嗅覺的是我最喜歡的氣味，這讓緊張跳動的心臟不由自主地緩了緩。
我慢慢睜開眼睛，眨了眨，臨拂曉的天空在頭頂上泛起漣漪，星星散發出的青灰色微光淹沒在微微露白的晨光中。
混沌的思維讓我一時分辨不清自己身處哪裏。
“Surprise！你還沒死，”一個近在耳側的聲音誇張地叫道，“因為我們的甜心男孩沒有痛下毒手，但依我看來，你的魯莽早晚會殺了你…………”
我皺著眉側臉望去，花枝低矮的陰影間，一抹黑影無風拂動著，從輪廓看它應該是單手支著臉頰，朝這邊側身躺著。
記憶慢慢恢覆，我想起了之前失敗的嘗試，一番激烈的打鬥，然後意識就陷入了昏迷，顯然是□□脆利落地擊暈了。
“他是我的，沒有你的份，”我有點沮喪地將鼻子埋進鬥篷裏，深吸了口熟悉的氣味，擡手摸了摸胳膊，微暖的皮膚上還留著魔法痕跡，“而且，我知道這是個夢境，殺戮咒不會真正起作用。”
“如果起效用了呢？你也許就死了。退一步，你知道什麽是植物人？腦死亡嗎？”黑影冷冷地說，，“被擊暈後陷入夢中夢，你很可能迷失在裏面，”它說著誇張地抽泣了一聲，模仿淒涼的聲音叫道，“而我，會變成你們玩情趣時的附帶傷害！”
“別太高看自己，”我費力地坐起來，撐著的手按到了玫瑰枝，利刺一下紮進了手裏，刺痛和著黏糊糊的血液沾在手心，“嘶……你本來就不該存在，算不上附帶條傷害。”
影子浮動的輪廓頓了頓，冷冷地哼了聲，“你沒辦法真正對他起殺心，血誓就沒法起效果，就沒法借此告訴他這是個夢，”它晃了晃腦袋，“承認吧，你需要我的幫助，而且……”它張開手放到耳朵邊上做了一個傾聽的動作，“……你的時間也不多了。”
我這才註意到所處似乎又跳躍到了新的時間段，學校裏似乎混雜了各種喧鬧的呼喊聲、尖叫聲還有分明的格鬥聲。
“現在跳到了什麽時候？”心又開始劇烈地撞擊胸腔，我顧不上愈合傷口，撐著草地猛地站起來，踉蹌了幾步，扶著一側的樹桿站穩。
“你心裏猜到的那個時候，”影子模仿我的動作，也一手撐著站在樹桿陰影裏，接觸的一明一暗兩手看起來像是在擊掌似的，“激動人心的學校保衛戰。”
它跟著打量不時閃過刺眼的紅光綠光的建築，裝模作樣地同情道，“不知道在你睡大覺的時候都已經死了幾個人了？要不要猜猜，小哈利現在走到哪兒了？”
我深吸口氣，閉眼凝神去感應留在哈利腦子裏的禁制，然而能力像失效了一樣，只接收到靜止的模糊反饋，隨即，我反應過來，這是在夢裏，現實裏的哈利就躺在不遠處，禁制自然也是一動不動的。
“小哈利已經走到禁林深處了，”影子似乎早有預料，帶著點得意地提示道，“看來是要去見什麽人？”
“你怎麽知道，”我借著樹枝和矮灌木的遮掩，辨別著晃過的身影裏哪些是入夢的，哪些是虛擬的，聽見影子的話下意識皺眉問道，“明明……”
“忘了魘獸為什麽營造這個夢境了嗎？這裏充斥了所有人的恐懼、絕望、悲傷……而我，恰恰很擅長駕馭負面能量。怎麽樣，要不要跟我做交易？”影子歪頭探過來，壓低的聲音裏帶著絲引誘，“早點喚醒我們的睡美人，才能在事情無可挽回前救出其他人呀。不惜一切，可是你自己說的……”
“你想怎麽做交易，”我聽著耳邊傳來的又一個巨大的爆炸聲，轉頭覷向影子問道。
妥協不是因為它的引誘，而是經過再三思慮的結果。夢境裏充溢的大量負能量讓它如魚得水，而且它能毫無障礙地激起血誓，以眼下危急的情況，確實沒有比它更適合更有可能成功的路子了。
“你知道我想要什麽，”影子插著腰擺了擺黑色的裙裾。
“一具自由的身體，”我從緊密關註的戰局中抽回目光，輕聲說道。
“沒錯，但你把控著主動權，”影子雙手抱胸，“以防反悔，你必須立個有魔法約束的誓約。”
“很合理的要求，”我同樣抱胸，側眸看著它說道，“不過，達成交易前，你也許想聽聽另一個更好的提議？”
……
哈利面朝下躺在冰冷堅硬的地上，鼻尖滿是禁林的氣味。被殺戮咒擊中的地方就像是被石錘狠狠砸了一下，太陽穴被撞歪的眼鏡紮著，胳膊以別扭的角度往外拐，臉頰貼在地上，擠得嘴巴大張。
現在身上沒有一處不疼，但他根本顧不得這些。哈利緊緊閉著眼睛，仔細關註不遠處的動靜，聽見伏地魔派人過來核實他的狀況，心臟開始怦怦地狂跳起來。
他不知道過來的會是誰，只能安靜地躺在那裏等待，一邊感覺著梗在胸口與地面之間的魔杖，以及肚皮上貼著的軟綿綿的隱形衣。
這是全部的依仗，哈利迅速計算著怎麽借死而覆生給對方帶來詫異的那幾秒空當，套上隱形衣脫身，飛快轉動的大腦處於一種緊張到極致之後的冷靜。
“唔，看起來還是來晚了點。”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倏然在哈利腦袋上方響起。
這聲音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熟悉到他覺得自己應該一聽就能脫口而出她的名字，像盧平、韋斯萊先生……然而那個名字就要浮出腦海時，卻怎麽也沒辦法徹底想起來，就好像是被什麽力量阻礙著。
接著一雙柔軟的手輕輕撫上哈利的背部，出乎他意料的，來人並沒有用心檢測他的狀態，只用微涼的手指慢慢刮蹭著他的臉頰。但哈利從帶著點戲弄的輕慢動作裏隱約感覺到，她一定知道自己還活著，而且似乎很享受他當下的忐忑與戰栗。
幾乎是在同時，耳邊傳來一片吃驚的喘息聲，匆匆的腳步、急切的低語也剎那消失了，所有人好像都在安靜地觀測著這邊。
哈利立即意識到，身側的人並不是食死徒，甚至不是任何一個在場認識的，來人似友非敵的可能性讓他控制不住地振奮了起來。
片刻的沈默後，哈利聽見伏地魔的聲音響起，他很慢地念出一個名字，“卡萊爾·亞克斯利。”仿佛河底的氣泡終於浮出水面，啪一聲破裂，哈利心裏立即出現了種“啊，確實如此”的恍然感。
伏地魔的聲音很輕，但裏面似乎少了許多以往慣常的輕蔑、戲弄或是游刃有餘的冷酷，哈利覺得比起招呼對方，似乎更像是透著詫異的囈語，仿佛伏地魔自己都沒想到能在這個地方，這個時間，這個情形下，再次見到來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驟然出現的女巫身上時，只有貝拉特裏克斯仍舊一如往常地關註著黑魔王。後者的眼睛裏露出的一種從沒見過的神色，讓她的心臟立即絞了起來。
她見過他的自若、愉悅、陰郁或是憤怒，他的目光始終帶著睥睨的冷漠。但現在，這裏邊似乎多了一點不尋常的溫度，像冰塊裏突兀地閃起一簇火苗，然而不等仔細確認，後者的眼神已經恢覆了以往的那種不可捉摸的平靜。
“如果你是來救這個男孩，那已經晚了，”黑魔王輕聲說，“但你可以在我改變主意前，活著離開，”他的聲音慢慢變輕，好像透著絲不情願，“我就當沒見過你。”
“可我不能當作沒見過你，”她站起來用一種很深情的口氣說道，一邊悠悠地跨過僵硬地躺在地上的身體，“我不在乎他，你知道的，長久以來，我只在乎你呀……親愛的。”
這膩糊的稱呼立即引來了周圍一圈人詫異的吸氣，下意識的低低驚呼此起彼伏地響起，不知道是震驚於這親密關系還是膽大包天的態度，又或是兼具兩者。
決定見機行事，安靜扮演屍體的哈利默默探究著當下的處境變化，他雖然也吃驚於來人與伏地魔的這種特殊關系，但直覺這話聽起來更像是朗誦詩歌時的那種帶著刻意的抑揚頓挫。
顯然黑魔王也發現了，他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女巫，熟悉的臉，熟悉的聲音，但渾身上下都透著股陌生感。她曾經看向他的目光總是帶著欲望，現在卻只剩下游戲似的調笑。
“你不是她，”他慢慢地說道，肯定的口氣霎時冷得像尖銳的冰淩，寒氣如有實質般緩緩滲進脊椎骨，讓周圍的人不禁往外圍瑟縮，“誰讓你扮成這副樣子的？”
“你錯了，我就是她，”影子收起擠眉弄眼的表演，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來完成我之前的未盡之事，”她輕輕笑了聲，“殺了你，親愛的。”
話音未落，兩人閃身交起手來。周圍的人則猝不及防地被突然動起來的樹影牢牢束縛在原地。躺在地上的哈利似乎因為裝屍體而被遺漏了，他微微睜開一條縫隙打量現場，趁著混亂，翻身起來躲到了附近的一棵大樹後面。
影子卡萊爾借著夢境的便利，通過各種陰影靈活地游走著，偷襲的幻獸層出不窮，但一時占據的上風很快被絕對的力量壓制，逐漸捉襟見肘。
刺眼的紅光擦著她的小腿飛過去，撞得身子往旁邊一歪，接著又一道咒語劃開了右手手腕，留下一條長長的傷痕，血液立即從裏面湧了出來，魔杖應聲掉地。
“這是她的身體，”影子摔到地上前，黑魔王閃現到她面前攥住了胳膊，他粗暴地扯過女巫仔細打量，怒氣與說不清的驚懼止不住地在心間翻湧，“你對她做了什麽？”他身體緊繃著，冷聲問道。
“我不介意被你粗暴地對待，甚至，我還挺喜歡的，”影子在被控制的那刻似乎意識到了掙紮也是徒勞，立即放棄了抵抗，順從地被他扯弄著，“但正如你發現的，這也是你心愛的卡萊爾的身體。”
影子感受到胳膊上緊攥的幾乎要嵌入的力道松了松，有恃無恐地揚了揚眉。
隨即，一道劇烈的疼痛襲來，這不是作用在□□的，而是由內向外的劇痛，仿佛有把燙熱的白刀紮進了靈魂中狠狠地攪了攪。
她聽見自己的尖叫幾乎要把耳朵撕成兩半。
“正如你發現的，”黑魔王望著卡萊爾慘白的臉上露出又怒又懼的神色，身體因為驚恐微微戰栗著，還有隱藏在示弱下的恨意，即使知道那不是真的她，他還是緊緊地抿起了嘴，“很多魔法能夠不傷害□□，直接作用靈魂。你最好……”
冷酷刑訊的聲音頓了頓，他掀起一邊的袖子，詫異地看見一道印記像被燒紅的鐵烙上去一樣，在手腕上深深地灼出血肉模糊的傷痕，幾條細長的鎖鏈，像又紅又熱的金屬絲從印記中延伸出來，交錯地箍在手臂上。
“我們曾經立下血誓，絕不會做互相的敵人，這種發自內心的殺意違背誓約，就會被懲罰，”他望向面前的女巫，影子觸到血紅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半步，同樣撩起袖子的手腕露在拂曉似水的柔光裏，那上面的燒灼和勒痕遠遠比他的嚴重得多，幾乎深可見骨，“血誓不會有假，這麽多記憶的缺失，難道這還不能讓你相信這是一個夢境嗎？”
“我們？”他冷笑著輕嗤一聲。
影子像受到了某種無形的威脅，小聲解釋道，“我跟卡萊爾的關系特殊，你們之間的誓約，同樣能作用在我們之間。”
久久地相互凝視著，她無法從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讀出什麽，只感覺忐忑不安像浪似的一陣陣拍打著心礁。
“沒有我們”黑魔王很慢地說道，“只有卡萊爾和我，至於你，要不自己出來，要不消失。”
“我沒辦法離開，”影子壓抑著怒氣爭辯道，“我們是一體的雙面，除非她還有一具身體……”未盡的話淹沒在尖叫中。
被咒語折磨得筋疲力盡的影子不再掩飾自己的憤恨，大口喘著氣，惡狠狠地瞪著他，銀色的光亮在瞳孔間閃爍著。
哈利從樹後面站起來，他的雙眼顯出無神的空洞，魔杖直直指向背對他的黑魔王。
周邊束縛著的人都被緊緊捂住了嘴，只能發出激烈沈悶的掙紮聲。
“你知道為什麽卡萊爾不出來嗎？”她輕聲說，“因為你傷透了她的心，你的無情和冷酷讓她恨你，她恨你！她再也不會出來了，如你所願，她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黑魔王沒有說話，面無表情的臉上布滿了陰翳。然後，他看見女巫報覆般快意的笑容突然被驚慌失措沖淡，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熟悉的那個卡萊爾。
她反手拉住他的手臂一扯，將自己擋在他原本背對的方向。一抹刺眼的綠光瞬間吞噬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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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睜開眼睛，眨了眨，臨拂曉的天空在頭頂上泛起漣漪，星星散發出的青灰色微光淹沒在微微露白的晨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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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rprise！你還沒死，”一個近在耳側的聲音誇張地叫道，“因為我們的甜心男孩沒有痛下毒手，但依我看來，你的魯莽早晚會殺了你…………”
我皺著眉側臉望去，花枝低矮的陰影間，一抹黑影無風拂動著，從輪廓看它應該是單手支著臉頰，朝這邊側身躺著。
記憶慢慢恢覆，我想起了之前失敗的嘗試，一番激烈的打鬥，然後意識就陷入了昏迷，顯然是□□脆利落地擊暈了。
“他是我的，沒有你的份，”我有點沮喪地將鼻子埋進鬥篷裏，深吸了口熟悉的氣味，擡手摸了摸胳膊，微暖的皮膚上還留著魔法痕跡，“而且，我知道這是個夢境，殺戮咒不會真正起作用。”
“如果起效用了呢？你也許就死了。退一步，你知道什麽是植物人？腦死亡嗎？”黑影冷冷地說，，“被擊暈後陷入夢中夢，你很可能迷失在裏面，”它說著誇張地抽泣了一聲，模仿淒涼的聲音叫道，“而我，會變成你們玩情趣時的附帶傷害！”
“別太高看自己，”我費力地坐起來，撐著的手按到了玫瑰枝，利刺一下紮進了手裏，刺痛和著黏糊糊的血液沾在手心，“嘶……你本來就不該存在，算不上附帶條傷害。”
影子浮動的輪廓頓了頓，冷冷地哼了聲，“你沒辦法真正對他起殺心，血誓就沒法起效果，就沒法借此告訴他這是個夢，”它晃了晃腦袋，“承認吧，你需要我的幫助，而且……”它張開手放到耳朵邊上做了一個傾聽的動作，“……你的時間也不多了。”
我這才註意到所處似乎又跳躍到了新的時間段，學校裏似乎混雜了各種喧鬧的呼喊聲、尖叫聲還有分明的格鬥聲。
“現在跳到了什麽時候？”心又開始劇烈地撞擊胸腔，我顧不上愈合傷口，撐著草地猛地站起來，踉蹌了幾步，扶著一側的樹桿站穩。
“你心裏猜到的那個時候，”影子模仿我的動作，也一手撐著站在樹桿陰影裏，接觸的一明一暗兩手看起來像是在擊掌似的，“激動人心的學校保衛戰。”
它跟著打量不時閃過刺眼的紅光綠光的建築，裝模作樣地同情道，“不知道在你睡大覺的時候都已經死了幾個人了？要不要猜猜，小哈利現在走到哪兒了？”
我深吸口氣，閉眼凝神去感應留在哈利腦子裏的禁制，然而能力像失效了一樣，只接收到靜止的模糊反饋，隨即，我反應過來，這是在夢裏，現實裏的哈利就躺在不遠處，禁制自然也是一動不動的。
“小哈利已經走到禁林深處了，”影子似乎早有預料，帶著點得意地提示道，“看來是要去見什麽人？”
“你怎麽知道，”我借著樹枝和矮灌木的遮掩，辨別著晃過的身影裏哪些是入夢的，哪些是虛擬的，聽見影子的話下意識皺眉問道，“明明……”
“忘了魘獸為什麽營造這個夢境了嗎？這裏充斥了所有人的恐懼、絕望、悲傷……而我，恰恰很擅長駕馭負面能量。怎麽樣，要不要跟我做交易？”影子歪頭探過來，壓低的聲音裏帶著絲引誘，“早點喚醒我們的睡美人，才能在事情無可挽回前救出其他人呀。不惜一切，可是你自己說的……”
“你想怎麽做交易，”我聽著耳邊傳來的又一個巨大的爆炸聲，轉頭覷向影子問道。
妥協不是因為它的引誘，而是經過再三思慮的結果。夢境裏充溢的大量負能量讓它如魚得水，而且它能毫無障礙地激起血誓，以眼下危急的情況，確實沒有比它更適合更有可能成功的路子了。
“你知道我想要什麽，”影子插著腰擺了擺黑色的裙裾。
“一具自由的身體，”我從緊密關註的戰局中抽回目光，輕聲說道。
“沒錯，但你把控著主動權，”影子雙手抱胸，“以防反悔，你必須立個有魔法約束的誓約。”
“很合理的要求，”我同樣抱胸，側眸看著它說道，“不過，達成交易前，你也許想聽聽另一個更好的提議？”
……
哈利面朝下躺在冰冷堅硬的地上，鼻尖滿是禁林的氣味。被殺戮咒擊中的地方就像是被石錘狠狠砸了一下，太陽穴被撞歪的眼鏡紮著，胳膊以別扭的角度往外拐，臉頰貼在地上，擠得嘴巴大張。
現在身上沒有一處不疼，但他根本顧不得這些。哈利緊緊閉著眼睛，仔細關註不遠處的動靜，聽見伏地魔派人過來核實他的狀況，心臟開始怦怦地狂跳起來。
他不知道過來的會是誰，只能安靜地躺在那裏等待，一邊感覺著梗在胸口與地面之間的魔杖，以及肚皮上貼著的軟綿綿的隱形衣。
這是全部的依仗，哈利迅速計算著怎麽借死而覆生給對方帶來詫異的那幾秒空當，套上隱形衣脫身，飛快轉動的大腦處於一種緊張到極致之後的冷靜。
“唔，看起來還是來晚了點。”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倏然在哈利腦袋上方響起。
這聲音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熟悉到他覺得自己應該一聽就能脫口而出她的名字，像盧平、韋斯萊先生……然而那個名字就要浮出腦海時，卻怎麽也沒辦法徹底想起來，就好像是被什麽力量阻礙著。
接著一雙柔軟的手輕輕撫上哈利的背部，出乎他意料的，來人並沒有用心檢測他的狀態，只用微涼的手指慢慢刮蹭著他的臉頰。但哈利從帶著點戲弄的輕慢動作裏隱約感覺到，她一定知道自己還活著，而且似乎很享受他當下的忐忑與戰栗。
幾乎是在同時，耳邊傳來一片吃驚的喘息聲，匆匆的腳步、急切的低語也剎那消失了，所有人好像都在安靜地觀測著這邊。
哈利立即意識到，身側的人並不是食死徒，甚至不是任何一個在場認識的，來人似友非敵的可能性讓他控制不住地振奮了起來。
片刻的沈默後，哈利聽見伏地魔的聲音響起，他很慢地念出一個名字，“卡萊爾·亞克斯利。”仿佛河底的氣泡終於浮出水面，啪一聲破裂，哈利心裏立即出現了種“啊，確實如此”的恍然感。
伏地魔的聲音很輕，但裏面似乎少了許多以往慣常的輕蔑、戲弄或是游刃有餘的冷酷，哈利覺得比起招呼對方，似乎更像是透著詫異的囈語，仿佛伏地魔自己都沒想到能在這個地方，這個時間，這個情形下，再次見到來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驟然出現的女巫身上時，只有貝拉特裏克斯仍舊一如往常地關註著黑魔王。後者的眼睛裏露出的一種從沒見過的神色，讓她的心臟立即絞了起來。
她見過他的自若、愉悅、陰郁或是憤怒，他的目光始終帶著睥睨的冷漠。但現在，這裏邊似乎多了一點不尋常的溫度，像冰塊裏突兀地閃起一簇火苗，然而不等仔細確認，後者的眼神已經恢覆了以往的那種不可捉摸的平靜。
“如果你是來救這個男孩，那已經晚了，”黑魔王輕聲說，“但你可以在我改變主意前，活著離開，”他的聲音慢慢變輕，好像透著絲不情願，“我就當沒見過你。”
“可我不能當作沒見過你，”她站起來用一種很深情的口氣說道，一邊悠悠地跨過僵硬地躺在地上的身體，“我不在乎他，你知道的，長久以來，我只在乎你呀……親愛的。”
這膩糊的稱呼立即引來了周圍一圈人詫異的吸氣，下意識的低低驚呼此起彼伏地響起，不知道是震驚於這親密關系還是膽大包天的態度，又或是兼具兩者。
決定見機行事，安靜扮演屍體的哈利默默探究著當下的處境變化，他雖然也吃驚於來人與伏地魔的這種特殊關系，但直覺這話聽起來更像是朗誦詩歌時的那種帶著刻意的抑揚頓挫。
顯然黑魔王也發現了，他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女巫，熟悉的臉，熟悉的聲音，但渾身上下都透著股陌生感。她曾經看向他的目光總是帶著欲望，現在卻只剩下游戲似的調笑。
“你不是她，”他慢慢地說道，肯定的口氣霎時冷得像尖銳的冰淩，寒氣如有實質般緩緩滲進脊椎骨，讓周圍的人不禁往外圍瑟縮，“誰讓你扮成這副樣子的？”
“你錯了，我就是她，”影子收起擠眉弄眼的表演，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來完成我之前的未盡之事，”她輕輕笑了聲，“殺了你，親愛的。”
話音未落，兩人閃身交起手來。周圍的人則猝不及防地被突然動起來的樹影牢牢束縛在原地。躺在地上的哈利似乎因為裝屍體而被遺漏了，他微微睜開一條縫隙打量現場，趁著混亂，翻身起來躲到了附近的一棵大樹後面。
影子卡萊爾借著夢境的便利，通過各種陰影靈活地游走著，偷襲的幻獸層出不窮，但一時占據的上風很快被絕對的力量壓制，逐漸捉襟見肘。
刺眼的紅光擦著她的小腿飛過去，撞得身子往旁邊一歪，接著又一道咒語劃開了右手手腕，留下一條長長的傷痕，血液立即從裏面湧了出來，魔杖應聲掉地。
“這是她的身體，”影子摔到地上前，黑魔王閃現到她面前攥住了胳膊，他粗暴地扯過女巫仔細打量，怒氣與說不清的驚懼止不住地在心間翻湧，“你對她做了什麽？”他身體緊繃著，冷聲問道。
“我不介意被你粗暴地對待，甚至，我還挺喜歡的，”影子在被控制的那刻似乎意識到了掙紮也是徒勞，立即放棄了抵抗，順從地被他扯弄著，“但正如你發現的，這也是你心愛的卡萊爾的身體。”
影子感受到胳膊上緊攥的幾乎要嵌入的力道松了松，有恃無恐地揚了揚眉。
隨即，一道劇烈的疼痛襲來，這不是作用在□□的，而是由內向外的劇痛，仿佛有把燙熱的白刀紮進了靈魂中狠狠地攪了攪。
她聽見自己的尖叫幾乎要把耳朵撕成兩半。
“正如你發現的，”黑魔王望著卡萊爾慘白的臉上露出又怒又懼的神色，身體因為驚恐微微戰栗著，還有隱藏在示弱下的恨意，即使知道那不是真的她，他還是緊緊地抿起了嘴，“很多魔法能夠不傷害□□，直接作用靈魂。你最好……”
冷酷刑訊的聲音頓了頓，他掀起一邊的袖子，詫異地看見一道印記像被燒紅的鐵烙上去一樣，在手腕上深深地灼出血肉模糊的傷痕，幾條細長的鎖鏈，像又紅又熱的金屬絲從印記中延伸出來，交錯地箍在手臂上。
“我們曾經立下血誓，絕不會做互相的敵人，這種發自內心的殺意違背誓約，就會被懲罰，”他望向面前的女巫，影子觸到血紅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半步，同樣撩起袖子的手腕露在拂曉似水的柔光裏，那上面的燒灼和勒痕遠遠比他的嚴重得多，幾乎深可見骨，“血誓不會有假，這麽多記憶的缺失，難道這還不能讓你相信這是一個夢境嗎？”
“我們？”他冷笑著輕嗤一聲。
影子像受到了某種無形的威脅，小聲解釋道，“我跟卡萊爾的關系特殊，你們之間的誓約，同樣能作用在我們之間。”
久久地相互凝視著，她無法從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讀出什麽，只感覺忐忑不安像浪似的一陣陣拍打著心礁。
“沒有我們”黑魔王很慢地說道，“只有卡萊爾和我，至於你，要不自己出來，要不消失。”
“我沒辦法離開，”影子壓抑著怒氣爭辯道，“我們是一體的雙面，除非她還有一具身體……”未盡的話淹沒在尖叫中。
被咒語折磨得筋疲力盡的影子不再掩飾自己的憤恨，大口喘著氣，惡狠狠地瞪著他，銀色的光亮在瞳孔間閃爍著。
哈利從樹後面站起來，他的雙眼顯出無神的空洞，魔杖直直指向背對他的黑魔王。
周邊束縛著的人都被緊緊捂住了嘴，只能發出激烈沈悶的掙紮聲。
“你知道為什麽卡萊爾不出來嗎？”她輕聲說，“因為你傷透了她的心，你的無情和冷酷讓她恨你，她恨你！她再也不會出來了，如你所願，她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黑魔王沒有說話，面無表情的臉上布滿了陰翳。然後，他看見女巫報覆般快意的笑容突然被驚慌失措沖淡，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熟悉的那個卡萊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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