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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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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陶豆花過來, 夏曉畫就和她坐在一起。

有些慶幸,雖然她現在的日子也過的不安生,以後帶周雲荷逃跑離開望月鎮, 未來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可至少現在, 此時此刻她和陶豆花不用再挨餓了, 也不用受凍了。

她很後悔上一次去曲下村沒有帶走陶豆花,燭火下陶豆花手背露出來的淤青,依舊十分顯眼。

“睡吧, 別怕。”

陶豆花躺在新地方,睫毛顫動, 發現夏曉畫還在她身邊。

仿佛安心不少,沒一會兒屋子裏發出淺淺的呼吸聲。

確定陶豆花睡著了, 夏曉畫才離開。

曲下村, 青山依舊白雪皚皚。

村落平時就寂靜,尤其冬日裏天寒地凍少有人出門。

只是如今的寂靜卻布著一層死氣沈沈, 陶氏和陶大縱蹲在小溪邊的大樹邊。

陶大縱懷裏小心的圈著的正是小兒子六子, 陶大縱眉頭緊縮,陶氏大氣也不敢出。

不止他們夫妻倆個,整個曲下村的村民們,附近村子的有一個算一個,此刻在這附近圍了一片,都是蹲著的。

不遠處, 幾個黑衣賴氣的男人手中拿著家夥什, 看守威脅著。

沒有人敢竊竊私語, 這是一群窮兇極惡的馬匪, 流竄到這附近,附近雖然只有幾個小村子。

村民們除了糧食沒什麽錢財寶貝, 可這些馬匪到了這地方,自然休整一番。

吃飯的時候,幾個人進裏面去了。

六子窩在那兒,不滿的低叫,“騙我!他們說給我糖吃!我才帶他們進村的!”

陶大縱一聽兒子這話,忙去捂兒子的嘴,可已經晚了,四周的村民們有幾個聽到,很快後面其他人也都知道了,投過來譴責的目光。

“這小崽崽,原來是他把這群惡的引進村的!大縱啊!你們家這六子可把大家夥給害慘了!”

有個老者壓著聲罵,離陶大縱近,陶氏也聽到了下意識要維護兒子。

被陶大縱攔住,陶氏也是理虧,應該憋屈的不行。

來不久前,自己和男人發現那個家裏小賤人跑了,急忙拿了點幹糧去追,本以為用不了多少功夫。

沒想到那個小賤人不知怎麽知道了,要把她說給隔壁村老劉頭的事兒,不樂意的緊。

死命的跑,他們夫妻一路追沒想到到了望月鎮。

就有了之後的事,那小賤人被小乞丐拐帶,那小乞丐不知怎麽回事,忽然搖身一變,成了大戶人家的少爺。

還好似和縣太爺扯得什麽關系,他們夫妻被嚇到,心一橫放棄那個小賤人。

匆匆回來,二子六子倒是沒餓著,他們不在他白天出去玩,夜裏這家吃點兒,那家吃點兒。

附近的村民都是好心,沒讓六子餓著。

事實上,這群馬匪是六子招惹給帶路帶進村這事,他們也是昨天這群惡的出現時候,才知道的。

這可不是小事,聽說前幾個朝代附近山匪橫行霸道,有人被割的腦袋,女人被欺辱。

事到如今,怕惹眾怒,夫妻倆心照不宣的把這事兒捂著,沒想到還是暴露了。

陸續人們的指指點點,陶氏夫妻脊梁骨被人戳著,只有受著。

六子這才還是到自己是闖了禍,不該讓人知道的,他也知道害怕了,往陶大縱懷裏窩著,臉也不敢露出來了。

“說什麽呢!都閉嘴!不想活了!”一個高大的絡腮胡馬匪,從旁邊屋子端著個海碗出來。

大口吃著村民們好不容易積攢的糧食,自從這幾日摸到附近有人家,登堂入室殺雞宰狗的,一點不帶心疼的。

村民們自從昨天一大早,被一起趕困在這曲下村,一口吃食沒吃,一口水不讓喝,此刻一股一股的飯香飄出來,有人忍不住咽咽口水。

那絡腮胡故意氣人一般,吧唧嘴吧唧的更帶勁兒。

沒人敢出聲,安靜中就聽到一個小男娃抱怨的聲音,“爹,娘,我餓了。”

目光都圍過來,就連一向最疼兒子的陶大縱都心裏一股子火,低頭喝止兒子,“六子!”

可是已經晚了,那絡腮胡叫了聲過來。

陶氏和男人擡頭看去,這人正笑瞇瞇指著六子。

陶氏握著兒子的手都有些發抖,那絡腮胡已經走過來,扒拉起來六子的腦袋,“小子!想不想吃飯?”

看著男人碗裏熱騰騰的飯菜,六子鼓起勇氣點點頭,很快想到一直心系的事,“昨天就是我給你們帶路,你們說給我糖吃,現在也沒給。”

空氣死一般的靜,陶氏已經幾乎嚇的身子都在抖。

陶大縱想攔住已經晚了,六子兔子一樣離開他的懷抱,跟著那個絡腮胡進屋子了。

馬匪是匪怎麽可能那麽好心給人吃食,不把你搶光就不錯了。

原本還譴責六子的村民們,這下也沒有那種心思了。

六子被馬匪帶到屋子裏了,約莫是活不成了。

問你吃不吃飯,那時戲耍你呢,只有小孩子才會上當。

陶氏噗通一下倒在地上,陶大縱整個人楞楞的,全身僵硬的動彈不了。

周圍村民投去同情的目光。

卻聽到裏頭屋子六子的聲音,不是痛苦的叫,似乎馬匪真的給了他熱飯吃。

“你這小子有膽子,以後願意不願意跟著爺們當匪去!”屋子門被風吹開,陶大縱經人提醒擡眼偷偷看去。

裏頭兒子正端著個碗狼吐虎咽的吃飯,那個坐著正中間,似乎是馬匪的頭頭爽朗的問。

六子放了碗,那個絡腮胡塞到六子手中一把糖,陶大縱看到兒子很興奮,心裏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聽到六子天真的問,“當匪天天有糖?”

那胖頭頭哈哈大笑,說他喜歡這小子。

“當然了!糖!財寶!女人!看中就搶!命好天天享福!”

“好!我跟你們做匪!”六子的聲音雖然稚嫩,但是透著一股狂勁兒。

陶大縱耳朵嗡嗡的直響,身邊的人說什麽已經聽不到了。

辛苦種田養大的兒子,不求他往後大富大貴,只求他安安分分的,往後和自己一樣做個農戶,娶媳婦生娃娃……

陶大縱怎麽也想不到,事情會發生成這樣,若被逼迫就算了,六子這是心甘情願的要和人家做土匪啊!

陶氏暈了幾次,又自己清醒過來,夜晚的時候,屋子裏的馬匪依舊沒睡,從裏面傳出的聲音真真切切。

陶氏聽到裏頭兒子的聲音,“大爺!咱們明天去望月鎮吧!很簡單一直走就到了,望月鎮就是離附近最近的鎮子!聽說那裏人富有的很!我五姐就是最近被人拐騙到了鎮上去了呢!我也想去看看!我還沒去過呢!”

“行!明天就走!哈哈哈!”

一陣馬匪的喧鬧聲,陶氏楞楞神反應過來,揪住身邊的男人,不敢太大聲惹得馬匪註意。

只有低低的哭求,“他爹!當家的!六子這一走,可什麽時候能見到他!我身上掉下的肉啊!我生了四個賠錢貨,好不容易生出這麽個帶把的啊……他爹啊……”

兒子就是她的命啊,兒子要做匪還要離開她,讓她死了算了啊……

“陶嫂子,快別哭了,是你家六子自己為了吃糖和人家走的,你這兒哭有什麽用,大縱能怎麽辦呢?人家這匪頭頭也喜歡你家六子,真要帶走你攔得住?”一上年紀的老人勸說著。

陶氏身邊的幾個人很是讚同,“就是,就算賠上我們大家夥兒,也阻止不了啊。”

“那我家六子怎麽辦啊!”陶氏一心只有兒子。

“忍一忍,這群惡的等他們走了,再想辦法報官吧。”有人提議。

“對對對,報官,官府不能不管吧,聽說望月鎮不遠就是縣太爺坐鎮的地方。”

遠水解不了近渴,聽著這些虛無縹緲現在不能實現的話,陶氏又是傷悲。

陶大縱卻聽進去這話,咬著牙,“對,他們也要去望月鎮,明天我偷偷跟著去望月鎮提前報官。”也算給保信了。

“那大縱你算做了好事了,縣太爺知道肯定會獎賞你的。”

“就是,到時候也能救下六子。”

人們小聲議論附和,陶大縱更加堅定了心裏的想法。

只有陶氏十分不安,找縣太爺報官?

縣太爺分黑白?

不久前那個威脅他們夫妻的男青年,不就是什麽知縣府大公子的人。

哦!對了拐帶家裏那個小賤人的小乞丐!還是什麽大公子的小舅子!

那個小賤人自己倒貼著找人家,不要這個家了。

自己從此也沒有那個女兒了,本身也沒辦法和那種有權勢關系的人爭奪,家裏少了那個小賤人,少了一份兒可以換糧食、家用的資本。

七年的飯食白費了,如今寶貴的兒子又出了這事。

陶氏心裏亂糟糟的,就這麽一群人等到天明。

陶氏親眼看著兒子高興的和那些馬匪離開,和那個絡腮胡坐一起馬,最後的最後看都沒看她這親娘一眼,一夜之間,仿佛忘了生養的爹娘,倒是和那些馬匪混熟臉了。

清晨天地落了一層小雪,馬蹄紛踏離開村子,留下村子一片狼藉。

家家戶戶被洗劫一空,看門的狗被殺了,糧食全不見了,床板被拍爛,壓箱底的幾個可憐的銅子早就不見蹤跡,馬匪來一趟,多少年的積蓄一場空。

可無論如何命保住了,大家都沒事。

村民們互相安慰著,很快各自回各家收拾。

“當家的,你可一定把六子帶回來。”陶大縱要走被陶氏拉住。

陶大縱要走,他什麽幹糧沒帶,家裏也湊不出,他也不管那麽多了,他就是吃書皮也要找到縣太爺報官!

“他爹等等。”卻被陶氏拉住。

“他爹,拐帶咱們家裏那個小賤人的小乞丐,現在成了什麽知縣府大公子的小舅子,肯定認得縣太爺,你去報官救六子,他阻攔咋辦!”

“縣太爺萬一不分清白……”

陶氏哆嗦著嘴唇,心裏一陣絕望。

能怎麽辦,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報官了!

陶大縱轉身就走。

留下陶氏孤零零的癱坐在村口,望著剛離開的自家男人的背影發楞。

六子啊,娘的命根兒啊,你怎麽這麽添亂呢給家裏,沒了你娘要怎麽活啊……

雪越來越大,陶氏坐在風雪中,早就被凍的沒有知覺,還是喃喃叫著兒子的名字,仿佛這樣就能把兒子喚回來。

雪深厚,誰也沒有註意到村子後一片空地處,幾個打扮不一般的持刀男人,望著遠房的馬蹄印深思。

“大人,這應該是一隊流竄的小馬匪,不成什麽勢力。”

山雪彌漫,大批的人馬顯露出來,一輛低調的青蓬四方馬車被圍著中央。

一護衛模樣的大漢在馬車邊遞話。

又道,“不過既然線報上表明,壽濟郡的郡守既然和匪患有勾結,這壽濟郡的郡守和左川縣的知縣又是家親關系,保不準這左川縣的知縣也牽扯其中,現在這左川縣的地界,出現這些小馬匪,也不一定全然脫得了關系。”

“那個農人要去給左川知縣報信,你們跟著,幫他到地方。”馬車裏一雙手撩開車簾,一身官袍的中年男人,四方的臉威嚴十足的吩咐,端是朝廷的命官。

“大人的意思,先試試那左川縣的知縣,好,屬下明白了。”

“聽聞,這左川知縣周家在四處很有勢力,有個大兒子叫什麽來著。”官袍人很快想起來來什麽。

“回大人,周閆鷹。”馬車邊的人想了想回。

“這個周閆鷹聽聞強迫了許多良家婦人,是個十足的紈絝子弟,這事傳的很廣,屬下呢有耳聞。”

這屬下很快想起來,“方才那農婦提起,她的家裏人,似乎被這人的什麽小舅子拐帶。”不過,為什麽稱呼這個家裏人小賤人?怎麽罵人,這道是怪的很。

大雪茫茫。官袍人若有所思,“看來這左川縣地界不太平啊。”

“民生煎熬,本官受命朝廷,匪患要除的,也必不能放過這種毒瘤。”

“大人所言極是。”

——

陶豆花在周府留下,從拘束到慢慢始終,和大家都熟悉起來,除了周閆鷹的那五個丫鬟,陶豆花不讓陶豆花和她們接觸,那幾個專門監視周雲荷的,心眼多。

陶豆花穿了從來沒見過的料子,頭發是青畫給梳的,打扮起來年畫上的玉娃娃一般。

除了睡覺在客房,其它時候夏曉畫就帶著陶豆花,帶陶豆花到望月鎮吃小吃,在院子看雪落,一起吃飯。

倆人幾乎形影不離,日子過的很快。

比起來其他人,陶豆花自然更親近夏曉畫一些。

周雲荷也很喜歡陶豆花,認陶豆花做幹妹妹,特地給陶豆花陶挑選了一雙金手鐲,帶著葉子花紋累絲工藝,花費不少。

陶豆花一手一個,打眼一看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一般。

夏曉畫和陶豆花這樣日日在一起,文小椿有時候看著賊賊的笑,夏曉畫好幾次想打他。

她可是貨真價實的女人不是男人,就算陶豆花以後長大,她們也不可能的事啊。

夏曉畫一直沒有告訴陶豆花她是女扮男裝,當然現在的她陶豆花並不排斥。

陶豆花還很小,沒有男女之防的觀念。

夏曉畫也不打算告訴她,自己和她一樣。

沒有必要。

這天吃了飯,夏曉畫就牽著比她矮半個頭的陶豆花,送她回客房睡覺。

她現在十歲,陶豆花七歲。

過了年都長一歲了。

夏曉畫走一步,陶豆花就走一步,她們的步子倒是相差不大,都小小的。

夏曉畫到底不是真的十歲,看陶豆花的小腳印就覺得格外的可愛。

回去屋子,依舊點著蠟燭,守著陶豆花不讓她一個人入睡害怕。

陶豆花很乖,自己鋪床自己乖乖的閉上眼。

燭火下,睫毛彎彎。

夏曉畫輕輕拍著被子哄著,現在的平靜日子能持續多久?

不會兒陶豆花睡去,夏曉畫沒有離開。

最近相處的日子,她看陶豆花就像小妹妹一樣,親人一樣,比周雲荷還莫名的親近感。

這段日子,在這裏哄陶豆花睡著回去,她要好一會兒才能睡下。

有時候,也不知道陶豆花需要她,還是她更需要陶豆花一些。

看著陶豆花,和陶豆花呆一起,她純真乖巧連帶她都被感染,總是很安逸。

夏曉畫目光從熟睡的小人身上離開,暗暗鎖眉。

馬上要過年了,武師傅來了她就得開始她的計劃了。

她當初沒走,應了周老爺護周雲荷餘生,她就說到做到,她不是食言之人。

這樣安逸的日子能持續多久?

未來自己帶周雲荷離開,陶豆花呢。

要不要帶?

帶著的話,路上不知道出什麽事。要不……不要帶了,好好安頓她。

夏曉畫嘆口氣,起身離開床榻。

床榻被她天天坐著,固定的地方有明顯凹陷,夏曉畫細致的彎腰撫平,這才滿意。

最後看了眼熟睡的陶豆花,那麽小,那麽純的小豆花兒啊……

她不該卷進來自己的這些煩憂事中,她應該好好的長大,哪怕過平常人的一生。

平平淡淡,安安穩穩。

夏曉畫離去,離開時貼心的吹了蠟燭,月光如許,夜色深深,她輕聲關了客房的門扉。

夏曉離開後,床榻上陶豆花熟睡中下意識往旁邊摸索,往那個熟悉的凹陷摸索,摸到絲絲暖,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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