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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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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索

夏明徹帶著怨氣離開了露臺,本想直接回房間睡覺,但剛到電梯門口,看到父親夏鴻也正欲下樓。

見兒子一臉“沒出息”的模樣,夏鴻像是料到了什麽,緊接著就去戳他脊梁骨——

“小女生鬧個脾氣很正常,你和阿音處這麽多年還沒摸清楚她的性子?她吃軟不吃硬……”

夏明徹正不耐煩著,“爸你什麽都不懂別瞎建議了,阿音沒在和我鬧脾氣!她是根本不喜歡我……”

“你管她喜歡不喜歡,你白叔看好你們就夠了,她將來的終身大事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倏然間,夏明徹像是被父親的這番話震懾,瞬間醍醐灌頂了——不過,是反向的清醒。

“什麽意思?你早看出來阿音不喜歡我,還非把我從豐海薅過來惹她討厭,跟這麽多人見面喝酒出來玩,故意惹人誤會我們的關系嗎?”

夏鴻這身經百戰的老狐貍,怎麽會看不出兒子最近的心思,回家不勤了,明旻一提起他和白音的事,他總是一籌莫展,不願深聊的敷衍模樣。

“你們年輕人幹什麽都是三分鐘熱度,今天喜歡明天討厭的,真以為憑你們自己就能決定什麽?爸這是在幫你,拋開那些情情愛愛,你知不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

如果這是在幾年前,他或許會信了夏鴻這套說辭,但現在,有了白音這幾次三番的拒絕,有了自己這一年郁郁不得志的心情,他無論如何,也再難輕易接受父親這強硬而自利的說法了。

“所以在你眼裏,阿音和我的感情,就只是維系你和白叔、還有集團的紐帶是嗎?”

夏鴻不予回答,眼神卻給了他清晰的解讀。

就像他曾經不會懷疑白音會回到自己身邊一樣,夏鴻也從未懷疑過,他們真的會鬧“分手”,因為這是理所應當的事。

是啊,理所應該的。

他從小就是被這樣教育的,覺得什麽事情都是理所應當,他喜歡繪畫,毅然決然地放棄文化課,獨走這條路,只因他從不喜歡條條框框的束縛,更不愛與不喜歡的人打交道,便自顧自地躲在自己的舒適區裏,即使畢了業,也覺得父親該理所應當地幫自己……用他最嗤之以鼻的“話術”“資源”和“鈔能力”……

他享受著這些果實而不自知。

而他對感情,也是如此執著而單純,覺得自己自幼與白音熟識,各自的父母也都默認彼此的默契,那麽將來兩人談戀愛結婚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他從未考慮其他的可能,所以即使當白音明確說了那樣的話,他也始終都認為,這只是對方在鬧脾氣,只要自己對她耐心本分,白音遲早還會願意與自己在一起……

直到剛剛,直到此時,他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荒誕。

也終於從父親這一廂情願的話裏知曉,一直以來,白音對他又該是如何的無奈?

父親今晚的放肆默許,正是因他從未真的在意過這個世侄,他在意的,只是她是否能夠為他所用而已。

——

“所以你當時折返回去,是想給我道歉的嗎?”

白音問得心知肚明。

“對,還好我當時沒有像之前那樣得過且過,直接沖回去,卻看到那人正摟著你的肩膀,小心地避著人,要把你從露臺帶回房間,到了走廊,我趁他沒防備,從背後踹了他一腳……才趕緊背著你跑了,那人是個傻子,完全沒有追過來,可能也沒看清怎麽回事吧?”

對面撲哧一聲笑了,想象不到夏明徹看著這麽溫柔親和的男生,怎麽會冷不丁踹人一腳,偷著跑路。

“反正就是這麽一回事,這下,你應該還原清楚那晚的事了吧?”

白音隔空點頭,“嗯,我清楚了。”

“明徹,這次真的謝謝你,我走之前還跟陳翊保證,一切都盡在掌握,結果這次還是被人差點下藥,越想越覺得後怕,但也覺得……自己有時候是挺累贅的。”

“說什麽呢?你可是白總唯一的千金,怎麽會是累贅?”

夏明徹囁嚅著寬慰對方。

“那我過兩天請你吃飯吧?權當是對你的正式感謝,你…”

白音說著,翻了翻最近的行程日歷,“你這周末有空沒?”

“得了吧還請吃飯,誰跟自己發小這麽客氣啊?”夏明徹故意提及,“再說了…這周末我沒空,有安排了。”

及此,白音似乎聽出了些八卦的意味,“什麽安排啊?跟誰啊?”

“……跟你鄰居,不過你別多想啊,是她說工作上有點問題想咨詢,我總不能連這點忙都不幫吧?”

“是是是,夏少爺向來人美心善,最能討人喜歡!”

掛斷電話時,夏明徹仿佛與對白音的感情,做了最後的告別。

或許,中途偶爾會後悔,或許,也會覺得不習慣,但好在,他已經明白了一點。

那就是他不想成為父親那樣的人,高高在上地定義、安排著親近之人,自詡做著正確又明智的事,卻也不過就是私心作怪、自欺欺人罷了。

至於陳翊,他原本是沒想拉他在露臺說那些話的,但仍舊沒忍住,則是為著白音昏睡時的低吟,可能她自己都不曾有記憶……

那晚他背著白音,無可奈何地先回了自己房間,他知道自己這樣不妥,本想著先把她安頓下來,待會兒去KTV找陸雲聲交代情況的,但他實在是不放心白音獨自呆著,畢竟整個酒店都是王立的,難保他前腳剛走,後腳又有人來趁虛而入。

便先報了警。

而白音昏睡時,嘴裏支支吾吾些有的沒的,夏明徹以為她是哪裏不舒服,便湊近想要聽得清楚些,結果,只是聽到她不知所措的問題——

“陳翊你為什麽喜歡我…告訴我好不好…我想知道…”

所以,他才會在看到陳翊破門而入的時候,既詫異又憤恨。

詫異他居然真的會為了她趕來鄰市,憤恨他怎麽能這般讓白音困擾……

但關於這一點,他和陳翊居然都默契地,並沒有在白音面前提及。

畢竟,她也應該自己去看清自己的心。

***

之後不久,鄰市這場小風波還是傳到了白長黎耳中。

本來這次有驚無險,白音也好、陳翊也罷,都不想驚動父親的,但這消息卻仍不脛而走,想也知道,是誰透出去的——夏鴻。

他本想趁此機會讓兒子趁機與白音生米煮熟飯,結果竹籃打水,還差點栽進王立這個信用坑裏,白長黎沒找他茬都算是網開一面了,沒想到,他居然還惡人先告狀。

陳翊接到白長黎的電話,劈頭就是一頓指責——

“鄰市那破項目跟你有什麽關系?你過去摻和什麽?搞得你夏叔和慕白現在裏外不是人,有沒有點大局觀?!”

雖然夏鴻這次做的有失偏頗,但白長黎的控訴,也算不上空穴來風。

夏鴻當年結識王立就是為了給自己兒子做資源儲備,當時陳翊也在場,大約是念及其在藝術行業涉獵投資甚廣,陳翊也多與其攀談了一二,只因念及白音的專業或許也能用上。

但之後發覺這人私德人品皆不齒,不到萬不得已,陳翊也不會主動聯絡他,也正因此,他也從不把這人介紹給陸雲聲。

只是沒想到會有一天,夏鴻的主意和陸雲聲的需求,竟然真的就交匯在了這個奇人身上。

也怪陳翊關心則亂,聽說了陸雲聲要帶白音去鄰市,他猶豫著給夏鴻透露出白音也要一同去的事,希望他幫忙照拂,可夏鴻的精明算計,在對付陳翊這一點沒掉鏈子。

他表面上說著會幫忙照顧,背地裏硬把自己兒子拽去,又跟王立及其同僚表示——

“實不相瞞,白總的女兒跟您半個同行,這次合作算是我和他的意願,一半一半,僅憑我自己,可下不了慕白這麽多面子。”

而當天的事一發酵,各種說法,官方的、非官方的滿天亂飛。

畢竟王立這次的糗事沒被坐實,白音又被夏明徹提前救了,陳翊大老遠跑過去,像是故意攪局似的,影響總歸不好,而且他在樓下與夏鴻對峙,也被夏鴻的下屬編撰出了不少說法——

“哎你是不知道當時夏總的臉有多難看,場面有多尷尬,陳總再怎麽說也是晚輩,敬重至少得有吧?當時又不是在工作場合,不知道的還以為夏總搶了他女人呢!”

“要我說這事最難看的,是他們兩人在王立那的項目涼了,這本來不是什麽大項目,投不投都沒什麽影響,結果被陳總這麽一鬧,顯得慕白爽約小氣不說,這不直接把倆人的矛盾,激化到明面上了嗎?”

“他們兩個早不對付了,哎我聽說,那晚的瓜還挺多的,白總女兒和夏總兒子都去了,結果有人聽到‘小兩口’在人酒吧吵架,好大聲呢,哎你說,陳總連夜趕過去,是不是給妹妹撐腰去了啊?”

……

這件事後續的傳言,僅限於公司傳的這些。

除了當事人們,並沒有別人知道白音那晚差點經歷了什麽,更不會有人知道,王立及其手下是始作俑者。

公眾也好、白長黎也罷,聽到的都只是:夏鴻競標的項目成功,帶著自己兒子和白總女兒一起,參加主辦方的答謝宴,期間,白音和夏明徹拌嘴爭吵,也不算啥大事,但陳翊後來莫名其妙跑過去與夏鴻對峙,隔天就聽說,因為王總公司裏面一個小員工的失誤,不得不撤了這個項目,讓慕白平白落了一個內訌、毀約的說法。

陳翊落了白長黎近乎一整天的埋怨,現在裏外不是人的,哪裏是什麽夏鴻,分明是他才對。

就在他擔心白長黎會不會打電話去質問白音,而白音會不會一激動把實話全盤托出之時……

主動等在自己門前的她,面色凝重,像是蠟燭上的火苗,微顫著燎了他一瞬。

剛進門,白音果然忙不疊追問——

“你為什麽不告訴爸真相?明明是夏叔惡人先告狀!”

陳翊邊換鞋邊褪去西裝,顧左右而言他,“今晚想吃什麽?”

“吃什麽都行,你先告訴我……”

見她又要追問,陳翊溫聲催促,“先換鞋進來吧。”

而白音此刻才意識到,今晚的他,比從鄰市剛回來那天還要疲憊。

便斂了表情,老老實實地跟著他一起去廚房,陳翊打開了冰箱…保鮮室幾乎沒什麽可做配菜的東西了。

他輕拍了下額心,“最近太忙,沒及時采購。”

說完他就打開手機,白音看出來他是想點外送,她幹脆將錯就錯地按下他的屏幕——

“那上樓?我家還有些意面,正好夠兩人份,比外賣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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