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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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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四十四章

原本都是夏茯被他帶出去吃飯, 女孩經濟能力有限,哪怕請他零食也是校內的小玩意,像這樣主動約他去私家餐廳還是頭一回。

“第一次見面的飯店?”

方景澄輕聲重覆了一便夏茯的請求, 笑著彎起了眼眸。他還保持著蜷腿的姿勢,將臉頰抵在膝蓋上, 歪頭望著她, 似乎從這不同尋常的話語邀請裏品出了一絲別的味道。

“我可以把它當成約會麽?”

青年如是問道,英俊的臉上表情甜蜜而狡黠, 一旦被那雙車前菊色湛藍的眼眸捕獲,哪怕心裏沒有那個意思, 都會為了留住這笑容, 隨了他的心意。

愛撒嬌的家夥。

毫不掩飾的發問叫夏茯在心裏嘆氣, 再次清晰地認識到,自己面對的是怎樣一位可怕的獵手——哪怕方才還因為家人沮喪不已,在男女相處上方景澄似乎仍舊游刃有餘。

情緒切換之快,使她忍不住懷疑, 或許他並不像看上去這般在乎感情, 有機可乘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綻,而她接下來要做的事也可能只會血本無歸。

不過事到如今,她也不想繼續同他兜兜轉轉了。

女孩抿了抿嘴唇,悶悶地答道:“也可以這麽理解吧”,語氣十分無奈。

他一下從被忽視的人變成了被縱容的人, 愉快地感嘆說:“真讓人期待,我來打通電話,看晚上能不能騰出一桌。”再起身, 已恢覆成往日輕松自在的模樣。

第一次走上這條路在漆黑的夜,重來一次在昏黃的傍晚, 夏茯別過臉,仔細望著窗外的景色,想把親自選的這條路記清楚。

飯店還是那個老樣子,藏在雕花鐵欄裏,被簇擁在繁花深處,茂盛的薔薇從磚紅的屋檐潑下,風一吹,粉色的花瓣便撲撲簌簌在青黑色的磚上鋪了一地。等侍者撩開密密的珍珠簾幕,鋪著厚實絨毯的長廊就會把她帶進另一個繁華、熱鬧的新世界。

只不過這次作為來客的她模樣大變,心情也不像當時那般局促。

小巧的女士皮鞋無聲地踩上絨毯,鋼琴烤漆般光潔無暇的鞋面印出墻壁兩側的古典油畫,以及她平靜的臉頰。

夏茯還記得當初穿T恤、牛仔褲來到這裏的表情,像溜進廚房的老鼠,一方面忐忑不安,惶恐被人驅除,另一方面心急如焚,迫切地想要平覆腹中饑餓。

但現在不一樣。

名貴的衣衫好像突然成了堅固的鎧甲,緊緊包覆住她的自尊,叫她足以昂首挺胸提胸,融入這片奢侈的小天地。

明明總用“人生而平等”這樣的話來激勵自己,但到頭來,這句名言還不如一套昂貴的衣服來的有用。

在這裏是這樣,去GJ大廈試衣服也是如此。

夏茯默默感受心境的變化,覺得自己或許和服裝店裏的店員沒有太大區別——

說到底她還是沒錢,所以才在心底崇拜著金錢的力量,無形間也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然後在契約結束的時候,仍厚著臉皮請方景澄陪自己來這種地方……

“我選了自己喜歡的幾個菜,你呢?還有什麽要加的麽?”

方景澄顯然是這家常客,飛快地選好了幾樣時令招牌,便擡起頭征求夏茯的意思。

望著那張英俊的面孔,夏茯的心沈了又沈,她明明試圖保持冷靜,但在事到臨頭仍覺得膽怯。

她垂下眼眸,用手指一行一行劃過菜品字眼,最後緩緩停在晶瑩的杯盞上。

“已經夠了,我跟著你吃就好。然後再點些喝的吧……可以點瓶桂花露酒麽?”

有些事不借著酒勁可能做不出來。

方景澄揚起眉頭,著實有些吃驚”我倒是沒問題。你呢?你可不像是會喝酒的樣子。“

夏茯搖搖腦袋,解釋說:“的確不怎麽喝,一般過年的時候才會嘗點米酒。但今天很值得慶祝,我也想放松一下。”

方景澄叫服務員送來了樣品,他托著酒瓶,垂眼看著寫在背面的度數,澄清的酒液在燈光下反射出誘人的光澤,於他眼眸中晃動。方景澄明明看起來私下煙酒都來,對自己沒什麽要求,但夏茯想要嘗試時,他反倒端起架子,低聲詢問說:

“雖然是花果酒,但度數也不低,確定要這個麽?“

她定定地看著他,不依不饒:

“嗯,不行麽?還是說你有別想喝的麽?”

他輕輕笑了一聲,語氣十分無奈:

“沒什麽,只嘗一點的話就還好。你一個人肯定喝不完,我陪你喝就好。”

好不容易來了喜歡的餐館,夏茯的心思卻不在飯菜上,自然也不出味道。她端著水晶雕花的酒盞,小口抿著金黃的桂花酒液,只覺得身上一陣冷又一陣暖——酒是冷的,臉是熱的,方景澄看她的眼神也是燙的,她覺得自己幾乎要化掉了。

今晚他的興致顯然很高,一直拉著她攀談,聊餐廳、暑期活動、評委間的八卦之類的的俏皮話,直到某刻夏茯突然對這沒有重點的話感到厭倦,垂下眼眸不再回話。

哪怕還沒真正接觸家業,但出生在那個圈子便少不了應酬。方景澄隨手把玩著酒杯,將十年的陳釀當成帶著花香的飲料,半瓶入喉,白凈的臉上也不見變化。

“臉好紅哦,醉了麽?要不要出去走走?”

他關切地望著她,眼神天真地像個孩子,讓夏茯心動之餘又有些憎恨,覺得他又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她把酒杯推到一邊,伸手去撥開垂下臉頰的長發,語調因為醉意變得綿長。

“嗯,你能帶我吹吹風麽?後面好像有個小花園。”

“來,我攙著你。”

方景澄及時起身,將手遞了過去,扶住女伴晃蕩的身體。

“後面有小花園麽?看來你挺喜歡這裏的,我不巧找對了地方。”

“是啊,我很喜歡這裏。”夏茯頭一次來這麽高檔的地方,新奇之中,看到的一切都被她深深記進了心裏。

哪裏擺著老舊的留聲機,細細的小針抵住唱片,奏響悠揚的古典樂,哪裏掛著上個世紀的月份牌畫報,風情萬種的女郎穿著鮮麗的旗袍。

她跟方景澄慢慢地走著,或許真是醉了,聽見不遠處有高跟鞋咚咚踩響地板,擡首時幾個穿著旗袍的太太親密地互相挽著手臂,有說有笑穿過長廊。

“真漂亮,她們是要拍電影麽?”

方景澄伸手攔了一位路過的太太,笑瞇瞇地詢問情況。

“我問問……老飯店樓上有個舞廳,每晚都有人去跳舞。怎麽?有興趣,S市弄子裏有好多老裁縫,有空我帶你去訂一批香雲紗的料子,做成旗袍一定很適合你。”

她說:“我不會跳舞”,他便答:“我也不會,我可以先學了再教你”,好像任意一個隨性之舉,都能得到他耐心的回應。

好脾氣的樣子惹得夏茯忍不住偏過頭,仔細地多看了他幾眼。

酒店後門是一處僻靜的花園,笑聲、歌聲、咚咚的跳舞聲隨著絢麗的燈光遠去,在黑絲絨般的天幕下,只有藏在草木裏的蟋蟀幽幽唱著情歌。

因為酒力作用,夏茯比往常任性許多,走了一陣子便膩了,扯了扯方景澄的手臂,說“不想弄臟裙子”,指使他找個落腳的地方。

她抱臂站在一旁,冷眼看他彎腰曲背,捏著一塊濕巾擦拭花園裏的藤籃秋千。等到坐下後,又低低在他耳邊請求:“我累了,我可以靠著你麽?”

“來吧。”

夏夜的室外潮濕而悶熱,方景澄把昂貴卻硬挺的西裝外套搭在把手上,朝她伸出手臂。

“你身上好熱。”

她像是一株柔弱無依的藤蔓,攀在他的肩上,呼吸他脖頸皮膚洇出的熱氣,順著他的結實手臂下滑,最後懶洋洋地睡在青年的膝蓋上,幽幽地跟他抱怨。

他深深地呼吸,似乎拿她很沒有辦法。

“現在好點了麽?”

方景澄擡起手掌,依次卸掉了腕表、異形戒指等飾物,一邊輕輕晃著秋千,一邊寬大的手掌在夏茯臉邊扇風。

“好多了……你對我真好。”

喝醉的夏茯只是傻傻地對他笑,動人笑容磨掉了方景澄最後一絲脾氣。她兩腮染著紅霞,仿佛爛熟的蜜桃,用手輕輕揉捏就能沁出香甜的蜜汁。

“有多好?”

方景澄撫摸她的長發,將被汗水打濕的發絲別至耳後,用手背摩挲她柔軟的面頰,彎起的指節刮過她的眉稍於眼角,惡作劇似的動作弄得她癢的想笑。

他好的要命,面對她的需求,稱得上有求必應;又壞的可以,在被人拋棄的夜晚,非要等她來主動,承認他是可愛、被需要的那個人。

無論是怕寂寞、懦弱,還是天真、殘酷,都像個沒長大的小孩。

除了美麗的外表,令人艷羨的家庭背景,她一丁點都不想多了解他。想要多得到一些錢,哪有想要吻一個人來的可怕?

“好的我想親你……我很喜歡你。”

夏茯在心裏發出自嘲的笑聲,她伸手拉住方景澄的領口,而他也順勢低下了頭顱。

她第一次同異性親近,因為那一絲隱恨,只是輕輕貼了貼他的嘴唇,就別過腦袋不想再看他。

方景澄已經等了太久太久,這點親近可不能叫他滿足。

“想去哪裏?你在我睡著的時候,摸了我那麽多次……這點吻可不夠。”

青年笑著托住了夏茯的脊背,他輕輕舔著她的嘴角,慢慢濡濕了她的唇縫。

夏茯受著他的吻,覺得像飄在海裏,隨海浪起起伏伏,她擡頭除了方景澄漂亮的臉,還有天上一輪清冷的月亮。

像是想要緊緊抓住那輪月亮一樣,她伸手摟緊了方景澄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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