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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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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六

自上次後,林侍郎選中了陶記給他的新府邸做影墻。

“咳咳,辛老板,本官的要求不多,便是在那影墻上作一副文人畫。當日照影落旁處時,墻上塑像應仿佛從畫中顯身,栩栩如生。”林侍郎這般暢想著。

老辛與葉抒苒聽得滿頭大汗,這得是神筆馬良的功力吧?

“林大人,我等會盡力塑好您的影墻的。”老辛便硬著頭皮接下了。

“那本官就等老板的好消息啦!”林侍郎唇邊輕笑著,說罷便離開了鋪子。

老辛目送著他離開,慨嘆了半句。

“林大人有要求以什麽文人畫作底麽?”葉抒苒問道,她正扭著鐵絲線。

好像這個部分沒有問。

這鐵絲線不算特別好用。

這鐵絲是隔壁方記鐵匠鋪中進購的,粗細倒是相當,雖絲線品質一般,但作骨架的要求並不高,也勉強可以使用。

“誒,還真未指定,林大人剛剛那話說得挺空泛。我感覺大人主要還是想要個彩色的影墻作院飾罷了。”老辛分析道。

他已經提前從南街畫攤那邊收購了幾幅文人畫作。

這些畫作雖然有些瑕疵,但作畫細膩,景畫協調。

色彩不算豐富,但有美感。

“對了葉姑娘,我讓我那今州的侄子過來幫忙了,他們在今州開的鋪子最近賺到不少,也招了不少學徒呢。這混小子空有一身手藝,在店裏空閑著,我便讓他過來一塊幫忙。”

老辛似乎想起了什麽說道,他去將之前買的文人畫拿出來。

他手上將每幅畫都展開了看,仔細比對著景畫的區別以及塑像的難易程度。

“多個人幫忙也好啊,咱鋪子不是前些天還聘請了一位嗎?怎麽今日沒見著他?”葉抒苒笑道。

她走去旁的木輪車上清點送來的石板,這些個石板厚度不一。

“施冶那混小子甚是愛聽曲目,怕不是去仙樂樓門口杵著了。”老辛嗐了聲。

“這孩子他的娘親病了,急需用錢醫治。我便聘請了他,沒成想這小子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這活是半天沒見著幹。”

“既然不作工跑出去偷懶了,為何不扣他的工錢?”葉抒苒擡眸問道。

接著她拍了幾下石板,看看這些石板怎麽樣。

回震尚可,硬度尚佳。

那現在則需要一人同她一起將石板擡到院中了。

“平日裏施大娘對街坊鄰裏都挺照顧的,我想著,若是扣了他的工錢,怕不是沒錢給他娘親治病了。”老辛沈吟了片刻,有些悵然地嘆氣。

他這是念在施大娘的面子上。

“明知自己的母親病著了,幹活做事還這般懈怠,這便是不孝了。依我看,他就是知道你心善,肯定不會不幫他。”葉抒苒輕哼一聲。

這小子也沒拿工錢給他娘親治病啊,反而去玩樂了。

她杏眸中泛著鱗鱗冷光,似浸了半層霜。

“嗐,這混小子!那讓我怎麽扣他工錢好...”老辛面露難色。

“老辛,不如這工錢照扣下他的。施大娘的藥,你便當作回報恩情,給她送了去。總不能讓他拿著這工錢聽曲兒去。”葉抒苒思索了一會兒,說道。

老辛是個心軟的,不過是想回報施大娘的恩情。

只是這軟腸子回報到大娘兒子身上了,施冶拿著那工錢還上仙樂樓聽曲去了。

“嗯,如此也好。”老辛點了點頭,神色終於堅定了一回。

他和葉抒苒來回幾轉將那幾塊石板擡到院子中去了。

搬完了之後,老辛抹了抹腦門上的汗,心裏卻詫異著,多半力氣都是那姑娘在出?

他雖是知道這姑娘力氣不小,但這石板平日裏都需要兩個男子一同擡入。

這姑娘擡完還跟個沒事人一樣,老辛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老辛,你選好了哪一幅畫?我們現在便可以探究一下如何制骨。”葉抒苒在院落旁的圓木桌上倒了杯涼水喝。

“好,我想著便是這幅,山間閑觀流雲野鶴圖。這山比較好塑形,塑成後大氣磅礴,野鶴幾只徒增山林趣味。其中人登在山上遠觀風景,與官家仕途也有關聯。”

老辛從畫卷中取出一副畫,也坐在了木凳上休息。

“周圍山色怡人,流雲紅日飛鶴其上,松柏竹林郁郁蔥蔥,密林點點,色彩還算多樣。”葉抒苒眼睛一亮。

她還是頭一次見著文人畫,不知南越畫師所畫算不算,只是那精巧程度確是沒有京城的好。

“是了是了,要不然就這幅?”老辛說道。

接著老辛的目中漸漸生出期待,“接下來便是用灰批去做這影墻紋樣了吧?”

“嗯,咱先在石板上勾個底,也有可能無法完全將其覆刻到板上。咱們勾骨之後方可以知道能塑幾成。”葉抒苒唇邊漾出笑意。

於是乎這整個月,兩人從早到晚便是用那鐵絲制骨。

在月底的時候,終於將骨架完全搭建好。

對她而言,還是首次參與比較大型的勾骨制作!

葉抒苒望著大石板上鐵絲圈劃成的輪廓,凹凸不一,深淺也不一。

光是給那座大山塑形就用去了一大半功夫啊。

而飛鶴與蒼林則需要仔細塑形。

她也不得不佩服老辛的技藝了得,連那羽毛都用鐵絲深淺各異地勾出骨架來。

就這麽看了老辛做了幾遍,她也學到了更精細的技藝。

舉一反三便將松柏葉片也細細地制出葉片各異的形狀來。

這一個月飛速過去,兩人只構建了骨架。

這骨架制成後,後面的功夫可就容易許多了。

月底的時候,老辛的侄子阿昀就來到了鋪子裏幫工了。

而老辛在月底扣下了施冶的工錢。

很快,平日裏沒有見到的人影,就出現在鋪子裏。

施冶一副哭爹喊娘的模樣,找上門說娘親沒錢喝藥了。

“辛叔叔呢?我娘好慘啊,都沒錢喝藥了!”施冶一副哭戚戚的模樣。

這哪是施大娘沒錢喝藥啊,這分明是這小子沒錢去聽曲了唄。

這個月裏的所有活兒都是她與老辛幹的。

一些接收材料和購進鐵絲的小活兒是老辛那今州來的侄子阿昀在做。

平日裏幾乎沒怎麽見著這小子的影子。到月底沒工錢了,便跑來哭訴了?

“咳,你可少來這套,施大娘的藥錢我們早就給了。早些時日,我們還買了些水果去看望她呢。”葉抒苒呵呵一笑,戲謔道。

“不如你猜猜看施大娘說什麽?說她兒子這一個月都沒來看過她呢。”

她正與阿昀檢查購進的石磚品質如何,沒想到某個懶蛋就回來了。

“呃...我這是...”施冶眼珠子轉了幾轉,還沒想出更好的借口。

“嗯?他是誰,怎麽的沒見過啊?”老辛的侄子阿昀更是會心一擊,他擡眸輕瞥了一眼,問道。

“……”施冶就站在門口,說不出半句話來。

此時老辛外出了還沒回來,鋪子裏只剩下兩個鐵石心腸的,必然不會搭理他,甚至還會挖苦他呢。

“還站著作什麽?是沒活幹麽。難不成還想看著我們幹活噢?”阿昀嘖了一聲,沒好氣地睨了施冶一眼。

“誒,我這是要做些什麽?”施冶訕訕問道,還心虛地搓了搓手。

“把這批石磚搬進去。”阿昀輕笑一聲,敲了敲他身邊擺著的石磚。

這批石磚又厚又重,實在不好搬的。

施冶自知理虧,便搬磚去了,來回幾趟都是他一人搬。

直到原來放置磚塊的地方空了,施冶也累了個半死,正坐在鋪子門口喘著粗氣。

金烏漸落,餘暉漸弱。

施冶盼星星盼月亮的老辛終於回來了。

老辛見著施冶癱坐在鋪子門口,還有些納悶。

“你這是做什麽了?”老辛問道。

“那個新來的小子讓我搬磚進去咧。”施冶見老辛回來了,眼前一亮,就開始想告狀。

“搬進去了呀,如此甚好。”老辛讚許地拍了拍施冶的肩膀,便跨過門檻走進了鋪子裏。

“哎!辛叔叔。”施冶連忙起身跟著進去,眼珠子轉溜著,思索著該怎麽討錢。

“老辛,這批石磚品質尚可,日後若是能長期合作也不錯。”葉抒苒笑意盈盈地打斷了施冶的話。

“哎,辛...”施冶還想著插話。

“嗯,晚些我去找找廖老板,這是從他那兒定的。”老辛點了點頭。

施冶一直想插話,卻一直沒辦法找到機會。

半個時辰後,葉抒苒終於要回去裴府了。

“那老辛,我便先回去了?”她朝老辛他們揮了揮手,便留下一個倩麗的背影。

施冶終於有機會找老辛說討錢的事兒了,沒想到又殺出了個阿昀!

阿昀就和老辛聊家事,還扯到了從前,老辛的話匣子又打開了,兩人就一直沒完沒了地說。

“... ...”施冶見無人理他,只好灰溜溜地走開了。

這邊的葉抒苒在回府之前又去了一趟南街,想為小院落裏的池子買兩三只觀賞金魚。

當她提著一小木桶金魚回到裴府時,卻看見大夫人的貼身丫鬟從小門出來。

這著急忙慌的,應該是要去旁的鋪子買些什麽吧。

這丫鬟見著她時,還破天荒地給了她些好臉色。

這丫鬟笑吟吟地說道:“葉姑娘,我們裴府大房二房的夫人老爺公子小姐們明日要去江南別苑住個兩三天,這些日子的夥食葉姑娘需自己備了。”

嗐,還以為是什麽大事情呢。

她也不常在裴府吃啊。

“哦,多謝告知。”葉抒苒輕睨了那丫鬟一眼,眼神是絲毫的不在意。

她提起裙子便擡腳進入了府中,沒有多給那丫鬟一個眼色。

那丫鬟見她並不在意且神色淡淡,還氣得跺了跺腳,隨後反應過來自己幹得什麽事,又訕訕地為大夫人去買東西了。

小院外的石板路落滿了枯葉。

這裏平時只有下人會走,便無人打掃,隨這些落葉落了滿地,就顯得蕭條。

葉抒苒將落入假山池子裏的紅葉片片拾起,隨後放到另一處木桶中。

隨後她將三條金魚倒入小池中。

錦紅和金色以及銀白色的小魚入水後便嗖地一下躲入池子深處的石縫中,不敢出來了。

倏然想起剛剛那丫鬟聊起的食飯問題。

那明日吃哪一家好呢?

葉抒苒邊想著,邊去打水將自己洗漱幹凈。

之後便換上一套素藍色寢衣,披上了一件厚些的外襯。

她未幹的長發散落在身後,就穿了一件裏衣還顯得有些單薄。

葉抒苒又打了些水將衣服搓洗了,並晾曬了起來。

原本這破敗小院連晾衣服的木桿也沒有,還是她找材料現搭的,用繩布接駁好。

要不是她勤勞能幹,那還是真是樣樣都缺。

這大夫人還真是樣樣金額都不批,這購置物品的銀兩控制得精細極了。

濕衣服不斷滴水到地面上。

晚上寒意更加,蟲鳴聲一夜較一夜少,到今夜靜謐得空靈。

倏然自己的手指有些微微刺痛,凍得有些發紅了,這裏秋冬交際的氣候比南越要冷上太多。

她剛來還有點不習慣。

老辛剛發了工錢給她,不然晚些時日買個暖手爐子吧?

還有需要添置些棉被棉衣了,晚上睡覺都有些冷了。

南越的人來到這兒,真是被冷得毛骨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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