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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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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32

鬼地圖一直反覆重覆同一句話,“掉頭,您已偏離路線”,“前方五十米掉頭”,“前方五米掉頭”,“前方掉頭,”“掉頭”。

池晚桑難得煩躁地關閉地圖APP,罵了句:“人工智障。”

可他離開這家夥,還能走到哪兒去?明明家就在背後,擡頭就能看見那棟建築物,他卻困在原地,找不到出口。

十字路口上紅燈綠燈交替閃爍,池晚桑能感受到身邊的人如潮水般來來去去,和多年前一樣,他站在秦疊家門口,手裏捏著她新家的地址,一時間沒了方向。

像片飄零的浮萍,無依無靠,西風一吹,便身不由己。

鳴笛聲格外刺耳,貼著他的耳郭刮過,司機好像伸出頭來罵了他一句找死嗎,池晚桑被人往後拉了一步,“小心點,你沒事吧?”

池晚桑訥訥地搖頭,“沒事,謝謝,我看不見,不是故意站那麽危險的。”

“你要過街嗎?”那人又問,顯然是有想幫他的意思,可池晚桑兜裏的手機響了,他笑著搖了搖頭。

那人便趁著綠燈,混入人流,匆匆走了,池晚桑只是他路上遇見的小插曲,他還有自己的事要忙。

機械女聲無感情地報了一串數字,池晚桑當然知道這是誰,接通電話,往後側邊又退了兩步。

“餵?”

“你什麽時候結婚了?”池向榆顯然又在用他的身份幹什麽事,冷不丁在屏幕上看見“已婚”兩字,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便氣急敗壞給他哥打了過來。

池晚桑如實說,話裏並沒有太多感情,“前不久吧。”

“池晚桑你厲害啊,為了防我,隨便找個人就結婚。你這情況,你知道她看上你哪兒點了嗎?別最後引狼入室,把家偷了還替別人數錢。”池向榆說得毫不委婉,語氣恨恨的,像是想把池晚桑一口吃掉。

“實習找到了嗎?”池晚桑忽然打斷他,“快畢業了吧,今年暑假要賺實習學分。”

電話那頭忽然沈默,池向榆鼻孔裏哼了一聲,池晚桑覺得這聲音有點像岫白。

“我倒要看看那女的是誰。”

那頭隨即掛了電話。

池晚桑皺著眉又發給他一條信息,“別去找她。”

正在這時,秦疊的聲音就在不遠處響起。

池晚桑猛地擡頭。

他這條件,誰能看上他?現在細想秦疊的理由,不是沒有漏洞,一起生活了這麽久,池晚桑都快習慣了……

會走的吧。

池晚桑長舒一口氣,心裏的石頭落了地,他牽起嘴角,“在這裏。”

街上腳步聲很雜,他還是分明聽見了熟悉的腳步,加快了頻率,朝自己走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清晰得像是在空曠的房間裏,只有她的腳步聲。

直到秦疊的呼吸能夠觸碰到他的臉,“你沒事吧?我剛下來看見樓下在修路。”

一定要走。

池晚桑搖搖手裏題著的排骨,“沒事,排骨也買好了,幸好你來了。不然今晚你就要貼尋人啟事去局子裏撈我了。”

秦疊看見長褲下的腳踝上又有淡淡淤泥,忍不住嘖了一聲,“摔了一跤?”

“昂。”池晚桑含羞笑了笑,像是被發現做錯事的小孩,“剛才導航一直帶著我繞圈,說我走錯了,一著急磕上店鋪門口的臺階。”

“我總算知道你家為什麽那麽多跌打損傷藥了。”秦疊又沒忍住嘖了一聲,將池晚桑手裏的排骨拿過來,池晚桑還要推辭,她說:“我就提回去,你做飯,我不和你搶。”

夏日正盛,故事漫長得好像能有一輩子,他們在蟬鳴中慢慢走,秦疊拉著池晚桑,身後盲杖輕輕敲擊地面,像是在說他一直都在。

回去後總算開始做飯,還是池晚桑操刀,秦疊熱得不行,去換了身衣裳。

站在衣櫃前,看著那件碎花吊帶短裙,她有些猶豫。之前一個人在家,穿這件相當涼快,可現在多了一個人,又好像沒多……

樹蔭下夏蟬嘶鳴,算了,她果斷穿上裙子,又不是沒穿衣服,怕什麽。

裙子很寬松,秦疊太瘦了,穿起來空蕩蕩的,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裳,她就這樣肆無忌憚地在池晚桑旁邊打下手,短裙下擺偶爾擦過池晚桑褲子,輕輕柔柔,無人在意。

“熱嗎?”池晚桑問,“竈臺邊熱氣重,離遠一點。”

“還好,”秦疊躲著熱氣往後退了半步,果然涼快了些,又看著池晚桑仍舊冰山一樣面無表情,像個冰皮餡兒的月餅,裏面是甜的。

“我要去洗衣服,你有要洗的嗎?”

“不用,你自己洗吧。”池晚桑手上動作沒停,將排骨洗凈,放入調味料腌制,按摩,讓醬汁入味。

“你都做飯了,不用客氣,昨天那套松綠色襯衫我幫你洗了吧,我洗衣服很幹凈,放心。”

高中她和爸媽搬到了外婆的房子,舅舅也住這裏,而她爸媽整日整日不著家,家裏似乎只有她和舅舅,外婆,還有一個小男孩四個人。

秦疊小時候就很喜歡看書,因為成績不錯,受班主任委托,在教室留到最晚幫幾個成績不行的輔導作業。而她舅舅對她這種諂媚班主任的行為十分不屑,每次看見她看書的時候,便伸過手給她合上,讓她幫忙照顧弟弟。

那個時候她就常幫著洗衣服,因為舅舅作為家裏常見的一個成年男性,又秉持女孩子讀書無用論,她沒辦法。

寄人籬下,總是要小心謹慎些。

但她不想說這些了,不過衣服確實洗的幹凈。

池晚桑推辭不過她,答應了一聲,又提醒她不要貪涼,盡量用溫水洗。

岫白見秦疊從池晚桑房間拿了衣服出來,有樣學樣,叼著池晚桑的白色T恤也跟著秦疊進了衛生間,秦疊哭笑不得,伸手接過來,這狗還挺護主。

不遠處池晚桑不小心碰到窗臺的含羞草,怯怯地摸了一下葉子,發現合攏成薄薄的一片,心中惶恐,叫了聲秦疊,“我好像把你的含羞草給弄死了。”

語氣裏竟有幾分顫抖,自從上次聽見餘慶說這株草陪了她那麽久,池晚桑就再難靠近窗邊了。

“啊?”秦疊從衛生間探出頭來,身下的岫白也轉身朝池晚桑的方向探出去,“沒事沒事,它就是這樣的,營養不良,摸起來像是快斷氣了,一直活得好好的。”

她有點想笑,池晚桑個子很高,一手拿著鏟子,另一只手不知所措地虛虛護著窗臺上的含羞草,像個……新手奶爸?

岫白似乎也覺得無趣,鼻子裏哼出一團熱氣,搖搖晃晃走出去。房間裏窗簾大開著,風和陽光都可以肆意進來,地板上被曬得溫熱,岫白懶散地找了個被太陽曬暖的地方,團成一團煤球模樣,舒服地瞇了瞇眼。

中途秦疊接到一個my eyes的求助,她避開池晚桑,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接通後是個開朗的女孩,第一句話就是祝她下午快樂。

生活很慢,時間很長,所有平凡而瑣碎的美好都仿佛聚集在這一刻,有人做飯,有人收拾房間,有狗曬太陽,有草緩緩舒展。

還有陽光。

其實他們之前也住在一起過。

池晚桑家住的離學校近,高二下學期覆習緊張起來後,有時候池晚桑外婆和秦疊外婆商量,舍不得小孩子背著書包走那麽遠,會留下她住一兩晚。秦疊自然樂得同意,池家的飯比自家好吃。但好吃的人要求總是要高一點,所以池晚桑偶爾還會上場表演一頓,那就有口福了。

也不知道這家夥哪兒來那麽多精力兼顧學習和做飯的,秦疊百思不得其解。

那時候秦疊長得白白凈凈的,成績又好,人也不錯,常常會收到男生送來的禮物。不收白不收,秦疊拿回去給池晚桑,說是當租金,然後不顧池晚桑略顯冰冷的臉色請他幫忙講幾道題。

那時候的日子似乎也是這樣,細水長流的,偶爾投入一顆石子,在青春期的他們眼裏,也掀不起半點波瀾。

下午的時候,平淡如水的日子又被一個不速之客給打斷。

餘慶打電話來問秦疊和池晚桑在不在,他胡漢三帶著娘家人又回來了!

秦疊攔都攔不住,小聲說:“下回吧,你這來太勤了,我很為難你懂吧。”

“不用為難。”餘慶聲音很大,又轉頭對周靜昀說買那個大顆的葡萄,看著就甜,“我已經和姐夫打過招呼了,他很歡迎我們。”

“不要亂叫……”

似乎總有這麽一個規律,品嘗過池晚桑的手藝後,都會情不自禁地來蹭飯,秦疊認識的人裏面無一幸免,包括她自己。

池晚桑對餘慶的印象確實不錯,雖說第一回見面,對方就表現出了超出常人的熱情,讓他有些招架不住,但餘慶趁著秦疊去買醋,對他說了一句話,讓池晚桑對這個人瞬間多了幾分好感。

他說,秦疊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其實性子有些壓抑,人是好人,希望不要折在他手裏。

話糙,但池晚桑知道裏面的情分。

“怎麽關窗了?”秦疊見池晚桑拉上薄紗窗簾阻隔陽光,這舉動讓岫白有些不滿。

池晚桑繼續走向茶幾,拿起空調遙控器,“待會兒有客人來,開會兒空調吧,別把人家熱出一身汗。”

這姐夫可不是白叫的。

然後過了一會兒,人還沒來,秦疊先回房間換了套長袖長褲的睡衣。

難怪這家夥晚上開空調會感冒,溫度也調太低了。

周靜昀見著池晚桑後,和餘慶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沒出息樣子,不,好像他們社團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池,池大,久仰久仰!”周靜昀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汗,環視一圈四周,向著秦疊無聲吶喊一番,又平靜地說,“我們帶了葡萄來,祝聆鏡大紅大紫!”

嘖,秦疊扶額,一個社交場合教出來的幹癟官話。

“謝謝。”池晚桑笑著側身讓他們進門,餘慶還在一旁安利池晚桑的嗓子,說的天花亂墜,有如神助。

秦疊連忙把兩人接過來,“待會兒聆鏡有個臨時會議,你們別打擾池老板。”

兩個小朋友點頭如搗蒜,然後三個人默默坐在沙發邊,聽餐桌那頭池老板的優秀發音。

“唉,師姐,你真是撿到寶了。”周靜昀嘆了口氣,“這每晚睡前說聲晚安,我都能蘇麻了過去。”

餘慶嘖了一聲,眼神沒離開池晚桑,“沒出息,不過我想要池老板錄制的早起鬧鐘。”

秦疊眼神也溫柔地落到專註開會的池晚桑身上,慶幸這屋子就這麽小,他只能在餐桌開會,“誰撿到寶還不一定呢,誰還不是個寶寶?”

兩人一同“咦”了一聲。

那邊開完會,沈桉羽最後開麥說:“池老板,我家裏出了點狀況,這幾天可能得請個假。我的工作都給林桐了,她到時候應該會分一些給秦疊,這些天要辛苦你們了,實在不好意思。”

池晚桑皺了皺眉,她語氣聽起來並不太好,“發生什麽事了?需要我們嗎?”

而沙發那邊幾個人聊得火熱,聲音越來越大,餘慶就這麽水靈靈地朝池晚桑用氣聲喊了句:“姐夫,今晚吃什麽?需要我去買菜嗎?”

會議另一頭立即炸了,蘇木本來開得昏昏欲睡,立馬來了精神,“老池,你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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