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66章 撲朔

關燈
第66章 撲朔

兩軍交戰,如火如荼。荊沅與付祂遠在蜀州,卻並非無事可做。

自那日未州一別後,王秋遲親自整頓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向京城洛陽出發。

這是少有的萬眾同仇敵愾的時刻,荊沅帶著付祂,綴在大軍之後,不緊不慢地跟著。

“你以為如何?”

荊沅正隔著大軍遙望遠方若隱若現的城門,聞言,回過頭看她:“什麽?”

“這一戰看來,兇多吉少。”遠處王秋遲躊躇滿志,看起來春風得意。付祂卻滿腹惆悵,與周遭歡呼雀躍,激奮高昂的士氣格格不入。

荊沅微挑眉,饒有興致道:“此話怎講?”

王秋遲正帶著姚簡在一旁議事,片刻後,一列軍隊魚龍湧出,向與煙城截然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天下如棋,機關算盡。”荊沅喃喃著,“王思齊未必沒有轉圜之機。煙城自古以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地勢易守難攻,可謂固若金湯。鎮守於此的太尉乃竇氏族人,先帝好賣官鬻爵,中飽私囊......朝中有不少官員便是如此渾水摸魚進來的。由此可見,此人只聽命於竇雲,除了竇雲,誰也不能讓他自願打開城門,若是王思齊強攻,且久攻不下,耗時耗力,此消彼長之間,竇雲原本稍顯頹勢,便會趁此機會反撲。”

“煙城,便成了衡量兩軍勝敗的關鍵之處。只看王思齊該如何應對了。”

荊沅所言正是付祂心中憂慮。王秋遲雖長於權術謀算,卻短於領兵作戰,只害怕他一時不察,急於攻城,久而久之,兵力糧草消耗巨大,自顯疲態。竇雲養精蓄銳多時,只待大軍疲敝之際,一網打盡。

其用心險惡,可想而知。

話雖如此,到底劉煜化名荊沅,退居幕後,已不好插手朝堂中事,付祂亦無心紛爭,故而兩人不約而同地對王秋遲緘口不言。倒是謝清塵,也看出其中蹊蹺,還專門跑過來找了她們一趟。

荊沅無辜地眨巴眼:“小女子不知道哦。”

謝清塵又轉向付祂。

付祂有口難言,荊沅一直對她使著眼色,她也不好視而不見,只得硬著頭皮說著違心話:“公子,恕在下一無所知。”

謝清塵將信將疑地看著她們,越瞧越覺著荊沅像極了一位不打不快的故人,他向來口無遮攔,這次也不例外:“劉......”

荊沅急忙踩了他一腳,痛得謝清塵哀嚎一聲,正要發作,卻聽荊沅恨鐵不成鋼道:“怎麽還是這般死腦筋!”

先前她女扮男的時候,與謝清塵和王秋遲在學宮同窗數載,情誼身後。而她雖為男裝,卻難免有疏忽之處,言行之間有些女兒氣倒也罷了,最要命的是聲音。

聲音極難偽裝,任憑她如何盡力掩飾,仍然無法做到真正像男子一樣的渾厚自然。

有兩次不慎洩露本音,恰巧碰見謝清塵來找她麻煩,還以為她藏了什麽人,心術不正,學風不端。

那時她氣急敗壞,不由拋卻那副礙事的偽裝,將謝清塵罵了個狗血淋頭。

謝清塵也是個實在人,這種地步他都不信劉煜是個女子,反而狐疑她中了什麽邪術,聲音竟與女子別無二致。

從那以後,劉煜便與謝清塵結下了不解之仇。

眼前這名女子的聲音,分明就與他在學宮時聽見的一模一樣。

至此,他終於相信在學宮中與他針鋒相對的劉煜並非男子,而是女兒身。

“你......你......”謝清塵如遭雷擊,呆楞了許久,這才支支吾吾著,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恰巧王秋遲尋過來,看見謝清塵呆若木雞的樣子,又見荊沅臉上掛著得逞的笑意,心下了然。

“你也知道了?”見王秋遲自然而然地與荊沅寒暄起來,謝清塵心中不忿,幽怨地看著二人。

王秋遲有些於心不忍,正猶豫不決之時,荊沅卻接過了話頭,頗有些自得:“他們都知道了。”

“......”

謝清塵聞言,悲憤更甚,他恨恨瞪了幾人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王秋遲剛想追上去,荊沅卻叫住了他:“王大人,聽聞前朝舊臣姚簡曾來拜會。”

這並非秘事,王秋遲神色自若,卻微微壓低了聲音:“洛河清是你的人?”

付祂原本秉持著事不關己的態度,她向來不願參與波濤洶湧的朝堂紛爭,聞言,卻還是目光微凝,看向荊沅。

她應當早有預料,只是看到荊沅親口承認的時候,心裏卻還是沒來由地絞痛了一瞬。

荊沅沒看她,只是摸索著找她的手,緊緊握著。

付祂也沒掙脫,任由她這麽牽著,沈默地聽著她的下文。

荊沅一邊在心裏暗罵王秋遲不識眼色,一邊卻還是強撐著笑。

“是又如何?”

王秋遲了然點頭,最後意味深長地瞥了付祂一眼,便也緊跟著謝清塵一同離去了。

“......”荊沅咬牙切齒,對這對不識好歹的昔日同窗恨得牙癢癢。她瞞了付祂不少事,而洛宴平這一件,便是她最忌諱的一件。

畢竟此人太過特殊,他早先為竇雲效命,並聽從竇雲的安排暗殺付祂。後來投奔劉煜,暗中替她留意竇雲那邊的動靜,她能從竇雲天衣無縫的圍剿之中脫身,洛宴平功不可沒。

但到底付祂和洛宴平之間有殺身之仇,她將洛宴平收為己用,便是置付祂於不義之地。

卻見付祂什麽都沒說,只是看向遠方巍峨矗立的城墻。

天色昏沈地透不進一絲光亮,像是一張密密交織的網,壓得人心上無端沈悶。

洛宴平醒來的時候,鼻端悠悠浮著清苦的藥香。

睜開眼,觸目所及盡為黑暗,唯有床頭亮著一盞小燈,澄黃的燭光映著眼前人清麗雅致的面容。

當他順著微弱燭火看向坐在床前,只著一肘昏昏欲睡的人時。久不起波瀾的心頭無端刺痛了一下,緊接著,排山倒海般的窒息撲面而來,那種直擊心靈的震懾令他久久怔住,難以置信地,靜靜地看了他很久。

在夢中千百次曾出現的,令他魂牽夢縈的容顏,此刻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他面前。

似假還真,如夢似幻。

他不由放輕了呼吸,生怕驚擾了酣夢之人,更害怕他如同虛無泡影,只可存在於縹緲的夢中,稍一觸碰便煙消雲散。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可他那微乎其微的動靜還是驚醒了夢中人。闔著的眼微微睜開,如琉璃般清澈見底的眸子裏跳動著明黃的火光,眼皮微擡,睫羽撲扇,舉手投足之間自有風情。

“你醒了?”熟悉的慵懶聲音傳來,恍如隔世。洛宴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掰著下頜強灌進去一碗藥湯。

入口苦澀,洛宴平被這直灌心底的苦味激得稍稍清醒了些,他從那人有力的禁錮中掙脫,目光灼灼,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熊熊燃燒。

“齊武?”

那人楞了楞,早已被遺忘於世,連他自己都記不太清的名字被陡然提起,竟有些恍惚之感。

洛宴平擡手揉了揉被捏得生疼的下頜,痛嘶一聲。身上的傷口因為他的動作微微裂開,滲出的鮮血染紅了雪白的衣衫。

被喚作齊武的人目光微凜,便又俯身靠近,雙手強勢地按在他肩上,要上來把他衣服扒了。

“衣服臟了。”

洛宴平往後退了退,並不開口,但看向他的眼中有著不容抗拒的意味。

齊武看了他許久,這才松了按在他肩上的手,背過身,輕輕嘆息:“王太守一直在找你。”

洛宴平盯著他孑然一身的背影,下意識地問:“你沒死?”

牛頭不對馬嘴。

齊武也沒計較,順勢說:“你可以當我是一個已死之人。”

“你所看見的我,不過是一介孤魂野鬼罷了。”

......

姚簡心急如焚地等在帳外,視線盡頭夜幕低垂,星子寥寥,一座高大巍峨的城池矗立其上,遙遙隔斷過往的車馬行人。

城墻上燈火通明,跟星辰一樣亮的箭簇在淒迷夜色中熠熠生輝,冷冷指向城墻下的浩蕩大軍。

王秋遲幾番掀簾又落簾,神情雖然沈靜如水,但緊蹙的眉峰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安。

整整十日,洛宴平杳無音訊,他們就這般與鎮守煙城的太尉僵持不下,且不說糧草消耗,原本高昂的士氣因久攻不下而漸顯低迷,許多士兵打了一天仗,一無所獲,便又垂頭喪氣地回來。有關此戰必敗的擾亂軍心的言論也不知從哪裏傳出來,隨著曠日持久的僵持戰愈演愈烈,最後竟傳到王秋遲耳中。

王秋遲勃然大怒,下令徹查以訛傳訛之人。可捕風捉影的傳聞向來是一傳十十傳百,早先放出傳聞的人早已下落不明,遍尋不得。

是故他又將傳訛之人以軍法處置,誰料一石驚起千層浪,原本心有怨懟的將領借此之由,指責王秋遲紙上談兵,毫無真才實用。

樹欲靜而風不止,原本的十萬大軍就是從各州調遣匯合,誰也不服誰,對王秋遲更是不服氣,如今王秋遲在煙城停滯不前,更是激起了這些人積攢已久的怨氣。

如今大軍便如一盤散沙,稍加打擊便輕易潰散各自奔逃,若是再不找到破局之法,不日竇雲便會趁虛而入,舉兵征伐。

彼時天剛蒙蒙亮,晨曦自天際噴薄而出,燦光普照大地。遠處一望無際的官道上,一人高頭大馬,馬蹄踏踏,回響在寂寥的天地間,一聲比一聲有力,帶著勢不可擋的氣勢,疾馳而來。

馬上人身著分別時的玄紋黑袍,背上背著大弓,沖破重重未褪盡的青黑夜色,勒馬帳前。

--------------------

其實是美人1啦。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