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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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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

姜琰很不習慣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因為他始終有蜷縮成一團的習慣。

旁邊多了一個人,他就時時刻刻有一種不自在的感覺。

並且自從大一開始,他便有了戴耳塞眼罩入睡的習慣。

但是恰巧昨晚和幾個月前的那幾晚,他都處於極其疲憊的狀態,腦細胞抽不出空捕捉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音。於是沒戴耳塞眼罩,他就成功睡了過去。

不過今晚一切安好,估計睡得不會那麽輕易。

許麥躺在一邊,真的開始謀劃買一個更大的房子。

這房子是離二中最近的一間。但如今,首要考慮的,應該是姜琰住得舒不舒坦。

“!”

他轉頭欲和他哥討論。誰知他哥已經“全副武裝”,將眼睛和耳朵堵了個嚴嚴實實。

瞬間,他那邊的動靜小了很多。

他輕輕碰了碰他哥指尖。出乎意料,他哥抓住了他手。

姜琰呼吸加重幾分,另一只手取下耳塞眼罩。他睜開朦朧的眼,視線模糊:“怎麽了?”

“沒,不小心碰到了。哥,你睡吧。”說完,許麥熱切的視線仍然黏在他身上。

姜琰松開手,捏了捏許麥臉頰,感覺變軟了點,“我不困。只是平時需要瞇著眼睛很久才能睡著,所以才這麽早就閉眼。”

許麥心一抽,也從床頭櫃那拿出了一副耳塞眼罩。

“哥,你說我們怎麽越來越像了。”

姜琰看他彎起的嘴角,喉間湧上一陣苦澀,嗓音沙啞,“睡眠淺、難入睡,可不是什麽好的特質。”

“你剛是不是想和我說什麽?”

“沒。我們睡吧,明天再說。”

窗外寧靜,只有瑩瑩月光傾灑。房間昏暗如此,他們仍能看清對方的眼睛,看清彼此眼中的自己。

許麥低頭在姜琰唇角吻了一下,卻又在下一秒拉開距離。他在離姜琰盡可能遠的地方躺下。

“……許麥,你想不想,抱著我睡。”

被窩裏,姜琰摸索到了許麥的手,一把扣住。

許麥搖了幾下頭,十分乖巧:“算了哥……你應該更習慣……”

他本來想說“一個人睡”,但是一想到姜琰結了三年婚,就又覺得不可能。會不會他哥只是不習慣……或者,不想和他躺在一張床上。

也是,他們在一起兩天不到。今年之前,他們甚至還沒什麽聯系。

“哥……我可以去睡沙發的。”

他緊緊回扣住他哥的手,眼神真摯,眸子裏還似有粼光閃動。

姜琰當即睡意全無,腦子轉出火星子了才理解到他跳躍的思維。

“我沒不想和你睡。這都談戀愛了,當然得睡在一起。”

話還沒說完他就挪過去抱住許麥,埋在他懷裏。

“哥……你不用勉強的。雖然我很想,但是你舒服更重要。”

“……”

姜琰莫名覺得這話聽著有點不自在。

“不,我也想。我也想抱著你睡……”

他埋在他懷裏,目之所及皆是他的黑睡衣,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木質玫瑰香,是和他一樣的味道。

頭頂一聲輕笑,那人也抱緊了他。

“許麥,你又在套我話。”

“誰叫每次都能套著呢?”

許麥笑個不停,他也不覺得吵。

溫暖的體溫傳遞過來,以後每個冬夜,都不會寒冷。

姜琰在一片融化的暖和中逐漸意識清醒,翻了幾次身,都沒能摸到許麥。

“許麥?”

門外一陣倒騰的聲音,開火聲和水聲混在耳邊。

許麥怎麽每天都起那麽早。

他洗漱完也鉆進廚房。自從不用工作,這精神頭是越來越好了。

“煮什麽呢?”

“煮面。”

“我要……”

“煎蛋。我知道。我會煎得老一點。”

許麥果然很了解他的口味。

“哥,茍祁他們都回來了。晚上叫我過去,你想不想,一起去?”

許麥把車停到超市停車場,熄火後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不去了吧。你們小朋友聚會,我就不參與了。”

姜琰隨口一說,正想解安全帶,誰知許麥突然側過身,伸出手幫他拿開。

兩人鼻尖對鼻尖,距離暧昧。

姜琰率先仰頭,填補距離。

糾纏了好一會兒,溫度越來越高,那人是一點都推不開了。

他暗下決定,下一次,一定要等許麥主動,再也不犯這個賤。

許麥還要湊上來,姜琰用力擋住,“還沒親夠?今天不買東西了?”

“也可以明天再買。哥,你真的不去?”

姜琰看他一眼,有些無奈,“我去,行了吧?”

許麥輕吻一口,“那……是以哥哥的身份,還是,以男朋友、伴侶的身份?”

他眨巴著眼睛,一副恨不得替他說出答案的樣子。

“男朋友,伴侶,都行。但是,他們能接受嗎?”

姜琰說著自己的顧慮,淺眸中,是對他們未來的思索。

許麥倒是松了一大口氣:“他們不接受也得接受。放心吧哥,他們啊,比你想象得開放得多了。”

“那……”

姜琰握住許麥的手,“爺奶呢,要告訴他們嗎。”

難得,許麥也沈默一陣。

兩人安靜想了很久,最終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索性直接把這個問題留給未來的他們。

酒鬼街,熱鬧依然,只是那些露天的座位,被塑料棚子圍了起來。但時不時仍有帶著香油味的煙子飄出來。

暖黃燈泡將這些棚子圍了好幾圈,映照出團聚人們的開懷笑顏。

鍋內紅油咕嚕咕嚕地叫,桌旁的小推車擺滿了串串。

F4圍坐一桌,笑得前仰後合。

他們抱怨了好幾回許麥的時間觀念,終於看到兩個大帥哥牽著手走進來。

張逸差點把手裏的茶杯扔了,順便撿起了周康睿掉到地上的下巴。

“啪啪啪!”茍祁激動得拍了好幾下桌面。

“我就說!我就說!我靠,我十年前就猜中了!你們竟然都不信!?”

宋悠揚也差點把嘴裏的茶吐了回去。

F4緊盯著那兩人入座,直到他們各自喝了一口茶,才回過神。

“咳咳!”許麥鄭重其事,“我正式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

張逸瞪著眼,神情誇張得令人發指,“學,姜學長,你是許麥男朋友?你不是結婚了……唔!”

周康睿一下捂住他嘴,“你銷冠的情商去哪了?”

姜琰倒並不避諱,大大方方地交代了情況,“我離婚了,然後,把許麥追到手了。”

登時,一片“啊?”聲四起。

許麥氣定神閑,很是享受他們的目光。

縱使直覺如茍祁,也沒能料到這走向。

“姜學長,您沒開玩笑嗎?您追他?!”

茍祁一點都不掩飾嫌棄意味。在她眼裏,姜琰就是那可望而不可及的雪山,許麥嘛,充其量就是野草燒起來的火。

雖然這兩個,偶爾磁場暧昧,但怎麽看,都像是野火追逐雪山。

“哦!”張逸突然大叫一聲,眼神中俱是睿智,“大麥子,姜學長出國那段時間,你特別消沈。是不是那個時候你就喜歡姜學長了!”

許麥點點頭,不再有遺憾,不再有惆悵,只有釋然和滿足。

“那等等,”周康睿也恍然大悟,“難不成,你這麽些年不談戀愛,就是因為一直想著姜學長?!”

“那個讓你失魂落魄了那麽久的女生,也是姜學長!?”

“是啊。”許麥姜琰手抓得更緊,“姜學長聽到沒有,你男朋友受委屈了。”

“聽到了許老師,這些年辛苦你了。”

燈光給兩人臉上添了一層暖光。他們只是煙火小巷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對情侶。

和其他情侶一樣,他們經歷深入骨髓的故事,最終還是走到了一起。

那兩個恨自己這張嘴,難道人家會不知道自個男朋友的事?還需要他們兩個單身狗提醒嗎?!

茍祁靠在宋悠揚肩上,一如既往語氣溫柔,“小宋啊,大麥子也有著落了,你怎麽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宋悠揚抓起一大把肉串扔進鍋裏,只能看出她對食物的渴望。

“隨緣吧。我現在也不是很想談戀愛,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肉香飄逸,他們立刻大快朵頤起來。

獨自在外打拼的時候,這些東西索然無味。一旦和朋友聚在一起,吃什麽都流連忘返。

他們迫不及待地分享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趣事。

張逸又碰到好幾個追求他的富婆。周康睿不久前剛炸了實驗室,整天被導師追著打。

茍祁開的出版社出版了好幾本熱門書籍,她打算,徹底成為事業強人再說生小孩的事。宋悠揚幾乎每天都跟著團隊出野外、采樣本,難得的個人時間,她還自駕走過了一片無人區。

輪到許麥,他一丟酒杯,大手一揮,“那群小崽子弄了一個最討人厭老師排行,我得了第一名。”

宋悠揚打趣他,“明年再有一個,麥哥就拿不到第一了。”

茍祁在感情上面,總是遲鈍得不行。

“啊?為什麽?難道年紀大了,就不討人厭了?”

“得償所願,怎麽還舍得整天冷臉。”

話音一落,F4笑個不停。這麽多年,他們還是改不掉打趣小情侶的習慣。

“對了對了。”周康睿從包裏掏出一張硬紙片,遞給了姜琰。

那硬紙片,是張歷經歲月的明信片。邊角粗糙泛黃,但一絲折痕都沒有,可能是一直被夾在書裏。

“昨天,一個學姐把這個給了我。她說,她第一年高考的表彰大會,她抽到了這張。當時您不在,沒法給您,後來也忘了。”

“她還說,雖然過了很久,但還是應該讓您看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張明信片上。它背面印著默奇森國家公園,正好是姜琰去過的地方。

姜琰翻過面,幾個加粗的黑體字露了出來:

姜琰,我喜歡你。你要幸福一輩子。

茍祁一驚,瞪著周康睿,嘴巴無聲地一張一合,“別人剛在一起,你就這樣?!”

“小茍,你再仔細看看?”

暖黃燈光下,這些黑體字的紋路清晰可見。細看之下,那些字每一筆畫裏,都有一些空隙。

用這些空隙捋開黑墨,真相呼之欲出。

每一筆畫,都是用字母“X”和“M”組成的。

那明信片被拿出來的一瞬間,許麥就認了出來。那是他高一的時候,避開所有人,一筆一劃小心翼翼寫下的。

他難得羞澀地撓撓頭,“我還以為它丟了……”

這些天,姜琰過得並不輕松。他剖開許麥心上的殼,發現那顆年輕心臟,早已傷痕累累。

許麥,一個人,痛了很久。

他眼眶發熱,“大情聖,怎麽還用自己的名字來告白?”

許麥抹掉他眼角的淚,笑得沒心沒肺。

因為,想讓你看見。無論你推開我多少次,都想讓你看見。

姜琰沈溺他掌心的溫度,也跟著笑了。

任何時候,你都可以向我確認。我的答案永遠只有一個,我愛你。

野火遇到雪山,即使會灰飛煙滅也要靠近。雪山舍不得它熄滅,甘願融化成潺潺溪流。

溫情流淌在冬夜上空,白舟的燈海永不枯竭。

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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