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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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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晚上9點多才有郵件提醒,現在剛過10點,不算晚。

開電腦,幹活。

客戶是個爽快人,思路很清晰,一開始就把需求列明了。她昨晚發過去的內容,對方有認真回覆。

不怕客戶提要求,就怕他回“先做著吧”,那種老登看似隨和,實際腦袋空空,等你辛苦做完,他立馬有了idea:全盤斃掉,完了還怪你理解力差,不懂他的意思。

四個頁面,需要改動三小節,還要補充一些元素。這是好事。

調整完,發回去,等確認再補充細節。

有日程提醒,特意定了個鬧鐘,第二天八點就起了床,吃早飯,買菜,然後去隔壁。

金明開習慣了熬夜,她過去的時候,他正對著洗臉池發呆。

“小開?”

變形發卷的領子,零零星星但不容忽視的破洞,是他本人才能駕馭的戰損風。

“金明開!”

他回頭,好像大夢初醒,揚起眉毛問:“什麽事?”

李勝男需要幫表哥拍下雕刻工具的類型和品牌,金明開同意,按次序邊點邊提醒她。

她不小心碰倒了一個舊紙筒,他動得快,搶著撿了起來。這個意外讓她註意到他腳上的拖鞋,幹凈,但很舊,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一條裂縫隱沒在腳趾下,她看不到拖鞋的斷頭進度達到了多少,不確定夾不夾腳。

應該不舒服吧?

“你存了多少錢,方便說嗎?”

金明開搖頭表示不介意,很快意識到表達錯了,再搖一次頭,找出一條短信,送到她面前。

手機殼老化得厲害,發黃發硬,手機卡成了老頭,短信內容卻可喜可賀:支出2塊9,餘額還有184萬。

“存這麽多,只要不浪費,夠花了,反正你一直在工作。”她不等他開口,飛快地繼續輸出觀點,“錢一年不比一年,越來越不值,說不定哪天被銀行吞了。不花就是虧。”

這種話,金明開聽過很多,根本聽不進去。

李勝男暗自嘆氣,只好問別的:“上次退稅成功了嗎?”

“嗯,謝謝提醒。”

“你幫我弄塊牌子吧,有現成的料。我沒錢給,有個手機閑置,拿它抵工費,行不行?”

金明開點頭,就算不給手機,他也會幫她做——以前她盡心盡力幫過他。

“那借點錢來花花,行不行?”

靚仔痛苦糾結中……

李勝男笑,趕緊安慰:“開玩笑的。”

雖然逗人有點過分,但是他的表情變化真的很好玩。

這家夥的病有跡可循,但又超乎常理。

金老師工作穩定,但收入算不上高。金嬸的身體一直不好,沒法工作,而且隨便著個涼就必須輸液幾天才能退燒,吃藥根本不管用。上面沒有父母扶持,下面還有孩子要養,日子過得很緊巴。有一年不知道她得的是什麽病,在醫院連續待了大半年。金老師到處求人,挨家挨戶借錢,從那時候起,金明開就再沒買過零食,也不再玩鬧。涼鞋短了,他把後面一剪,讓腳後跟拖尾,自由奔放,一年又一年。

吃過苦,把錢看得重,屬於正常反應,但他的想法誇張到嚇人。

學校組織春游,爬山過程中他摔到了,擦傷,不嚴重。金嬸憂心忡忡,因為他回來後,居然很遺憾地說:“要是摔死就好了,保險能賠很多錢。”

這是嚴重的心理問題,父母很重視,條件再艱苦也要帶他去看醫生。醫生找到了癥結:他老聽人吐槽養孩子很費錢,覺得自己是家裏的負擔。如果沒了他,媽媽就有錢去醫院接受好的治療,不會活得那麽痛苦。

心結解開了,經濟條件也隨著拆遷有了很大提升,現在更好,該養的身體養好了,一家三口合力賺錢,過得順風順意,但他過分節儉的毛病怎麽也改不了。

附近的人經常拿他當談資開玩笑,她怎麽也沾上了這毛病?

李勝男想到這,心生愧疚,點開微信,讓他看到聯系人裏帶A字頭的部分。

“這幾個都是媒婆,我打算賄賂賄賂,套點內部消息。你先說說你喜歡什麽樣的,我可以順帶幫你提一提。”

媒婆的最終指向是彩禮。

金明開心有餘悸,拒絕了。

他將她帶來的早餐打開,盯著它看了幾秒,沒動,突然站起身,在架子上找出一個舊得掉皮的眼鏡盒,遞給她。

她滿臉疑惑接過來,他及時補充說明:“挑一個,送你。”

哇!

真是大驚喜呢,她把紙團一一拆開查看,發現裏面都是硬通貨:佛公、佛瓜、平安扣……

上次那些屬於變廢為寶,可以賣錢,但需要遇上懂得欣賞的顧客,不如這些常規尺寸的經典造型保值,流通性也要差一些。

關鍵水頭都很好,扣子有飄花,素雅靈動,寒光凜冽,剛好長在了她心巴上。雖然是小扣,但是這種高冰起剛的料,市場價絕對過萬。

所以這兩天又發生了什麽,能讓他狠得下心剮下這麽大一塊肉?

她假裝很認真地翻看一輪,然後搖頭,說:“我覺得不如那些好看。老實說,做這些東西沒有多少創作空間,浪費美術生的才華。”

他不置可否,把之前那盒找出來,留給她挑選。

她挑了上次參演過的飛天,他把盒子收起來,拿出一張新的皺紋紙給她當包裝。

神女的發髻頂部提前打了隱藏的孔,配根細細的18K白金鏈就可以佩戴。但是翡翠不適合長時間跟金屬摩擦,得先弄好吊環。

何家做了二十幾年鑲嵌,在這一帶口碑很好,第一時間總是想到他們家。

“你還記不記得那年來送刨冰的男孩子?”

“嗯。何玉潤,離婚了。”

“啊?”

“你不是要問這個嗎?有個姐姐,何玉潔,也離了。”

李勝男搖頭,拿起飛天,壓在領口上方,問他:“做包鑲的話,會影響這種靈動感吧?”

“嗯。”

“你一般推薦顧客去哪做鑲嵌?”

“我不推薦。勝男,你……”

他一臉為難,好像要說什麽,但又自動住了嘴。

應該是要提何玉潤,那不重要,因為她都沒弄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問他記不記得那個人。

她笑著說:“你先吃,我回去拿料子。牌子是送朋友的禮物,她的生日在十月底,陰歷。你有空的時候再弄,不趕工,不要耽誤你接活。”

年輕的雕工一般不容易獲得顧客信任,只能接些便宜的件。他有個很牛逼的師傅,那邊忙不過來的時候,會推薦給愛徒。顧客在這做過一次,知道他的實力,回頭的很多,所以她知道他很忙,也知道存款都是他自己的收入。

他沒有多說什麽,點頭後專心吃早餐。

李勇一沾錢就玩石頭。

一塊原石,從礦區到本地,不知道要經多少專業玩翡翠的人過手。人家反覆研究,基本摸透之後再放棄的東西,撿漏的機會非常小。想撿大魚?那是癡心妄想。但賭徒永遠迷之自信,他這個門外漢,堅信自己是天選之子,一定能慧眼識珠,目前沒成,那是時辰未到,賠錢的這些,是老天爺賞賜的考驗而已。

砸進去幾百萬,只濺起來一點小水花:盲選的沒有帝王綠,帝王裂很多。開窗料(去一點點石皮,看下面質地)往往只有窗下那個角,還被流氓窗(多種去皮方式,讓你看到好的料願意出高價,實際整體很差)坑了幾次狠的。玩過兩次小件的色貨,花了幾十萬,最終只摳出來一個品質不上不下的吊墜和幾顆顏色參差不齊的珠子。一半的石頭是工不抵料,切完直接扔了。買了一塊對半切的春帶彩(有綠有紫),明料風險低,運氣好小賺兩三萬,運氣不好就小虧。他野心勃勃,為了博一個滿綠鐲,不顧勸阻,非要沿著最好的那條色根豎向切。色走著走著就沒了,幾條小裂吃進去,夢垮得稀碎。春彩鐲位也沒了,一片片切下去,全被大裂小裂和蘚包圍,死棋。綠的那片還能取小件,賣了一點點錢,剩下的不好不壞,有人忽悠他便宜處理。李勝男正好找過去,用蛇皮袋裝了背回來,全泡在魚缸裏。

魚缸裏沒魚,只有這幾塊警示剁手的板料。

李勝男把它們撈出來放塑料桶裏,拎過去讓他挑。

“你看哪塊能用上就用哪,畫好線,我送去微切。”

“不用,能切。”

貨頭夠得上糯種,貨尾純豆種,好在底子細膩,能用。他打燈細看,順手把小裂都描了出來。李勝男一看就會,照著處理其它板。

他把能用的地方大致圈出來,下結論:“能做8-12件,要看小裂有沒有滲進去。有個手鐲位,但有一塊蘚避不了,除非做貴妃(橢圓)。”

好的工,費用不低,她不能無限占他便宜。材料品質只有這樣,做出來的東西價值不高,實在沒那個折騰的必要。

“只要一塊牌子。她喜歡花花綠綠的東西,優先保顏色,不需要大,要好看,女孩子的那種好看。明天我發圖給你做參考,我不懂雕刻,只給個思路。”

“噢,好的。”

他看起來有點意外,難道誤會成了男性朋友?

她好奇地問:“男人選春帶彩的多嗎?選了也是送老婆或者女朋友吧。”

“嗯。”他在板上標了三個序號,再將它們整理好,擡頭告訴她,“手裏還有兩塊料,工期比較近,晚幾天才可以。”

“好,走了。”

她走到樓梯口,突然回頭,憋住笑喊:“金明開,手機在帆布袋裏,生日快樂!”

他果然又露出了經典迷茫表情。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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