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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古代-林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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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古代-林夏

“謝謝惠顧。”林二笑瞇瞇地鞠躬道。

“哪裏哪裏,我們才要謝謝大師幫忙。”一對老年夫妻忙著作揖回禮,“如果不是大師神通廣大,我女兒不知道還要被那野鬼糾纏多久……”

說到這兒,老婦人又要落下淚來。老頭兒則在旁邊低聲勸慰。

林二適時遞上手帕,眼睛彎出柔和的弧度:“夫人莫怕,要是那小子再找上來,您來著廟裏頭找我,我給您打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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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廟裏,香火都是滅的。

林二把賺到的銅板擺在地上,用帕子擦幹凈。

“我們這回是不是有點過分啊?”旁邊一只飄著的鬼說,“那只小鬼根本沒什麽靈力,只是心願未了,就是放在哪兒不管,幾天後也會消散的。”

說話的鬼生前是個只會死讀書的窮書生,姓戴,四書五經讀了個忠字,孫子兵法讀了個義字,死心眼又認死理,是被餓死的。

“你說什麽呢?”林二已經點好了銅幣,把它們全部包好收起來,“她要驅鬼,我們幫她,價格也是雙方說好的,怎麽算過分?”

“書呆,你是沒見過過分的吧,要是那小鬼是我們引過去的……”

“呸呸呸呸,你在說什麽啊!那鬼和我們可沒關系啊,我們去的時候就在那裏了。”書生嚇得急忙反駁,“時間上對不上的,再說了要是我們引過來的鬼,我是萬萬不肯讓你胡來要錢的。”

“閉嘴吧你,”戈林從兜裏掏出一只香給他點上,“趕緊吃哈,等下我還要去買吃的,王媽家的火燒店估計就快關門了。”

“……唔唔!”戴書生被塞了滿嘴香,顧不得別的趕緊吸食起來。一般的鬼餓了幾天也早就饑腸轆轆,更何況是他這種餓死鬼。

忽然一陣怪風吹來。

林二手裏的香倏地滅了。

“誰?”瘦弱的書生鬼身擋在林二面前,他穿著的袍子都要被風刮跑了。

“就是你趕走了阿南?”一個聲音說。

聽來源這聲音是從佛像後面穿過來的,距離近又幽幽的,極有壓迫感。

最重要的是,這不是活人的聲音。

林二驚得手一抖,半截香掉到了地上。

“不知您是……?”林二已經感受到來鬼非同一般,連忙換上了恭敬的口吻。

“鬼。”那鬼說。

林二:“……”

人間游蕩的鬼都是進不去地府,無法.輪.回的不入流編外鬼,照理來說,這樣的鬼是進不來有佛像的廟宇的。但眼下這只編外鬼不但來去自如,而且還能藏在距離佛像如此之近的地方,極有可能是只法力高深的大鬼。

林二想,說不定此鬼大有來頭,還是小心些為妙。

“那不知……公子為何而來?”他當即又換了個稱呼。

鬼沒答話,他在佛像後面坐下,手從佛的身體裏穿出來,去夠佛前擺著的果盤。

可惜果盤中的果子,早被林二拿走吃了,鬼的手抓了個空。

鬼:“……”

“這個……你要吃嗎?”戴書生以為他餓了,顫顫巍巍地伸手遞過半根香。

林二感覺自己遲早要被隊友蠢死,大鬼怎麽可能吃他吃剩下的香火?他看出這鬼可能可以食用人類的食物,於是趕緊說:“……他腦子不好,但心是好的。您……您想不想吃火燒?”

大鬼沒接書生的香,他聽到這兒從佛像後走出來了。

“……什麽餡兒的?”他說。

呆頭書生聽見林二說:“有驢肉、牛肉和羊肉,您要哪種?”

“驢肉。”大鬼說。

四個銅板被放到書生面前。

林二說:“去買四個火燒。三個驢肉,一個牛肉。”

書生:“……???額,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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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剛剛趕走的,是那李家女兒的兒時相好,叫阿南。他本就是一只小鬼,維持不了很長時間的鬼形,很快就要投胎去了。因為惦念李家姑娘,特意來瞧瞧她。他不曾害人,原本至多呆個三五日便走了,但你們卻要提前把他趕走。”

也許是林二放低了姿態,也許是吃人的嘴短——雖然去買火燒的書生鬼還沒回來,但大鬼的聲音也緩和下來。

“你們一個是鬼,一個能看見鬼的,都可以和他交談。況且,你們知道他不會傷害李姑娘的……這是否有些欠妥呢?”

“一周前我一共有十個銅板。”林二說,“一個火燒一個銅板。我是人,正常早中晚各一頓,每頓1-2個火燒,如果都算一個,就是三個銅板——剛剛我還花了四個呢。

剛剛那個餓死鬼,正常飯量一天要吃2-4根香,最便宜的一根香兩個銅板……”

“你到底想說什麽?”大鬼走到林二面前。

“李家老爺給了我一百個銅板,讓我幫他驅鬼。我沒錢活不下去。”

“那你是為了錢才趕走阿南的?”鬼說。

“是為了活著。”林二說,“我還不是鬼呢。”

鬼垂下頭,好像陷入了沈思。

“對了,”林二話鋒一轉,“還有,你說那只叫阿南的鬼念著李姑娘。不知公子可知道那位姑娘的意思?”

“什麽?”鬼擡頭看向他。

“李姑娘下個月就要成親了,現在兩家已經相看好了。那家的公子剛中了舉人……她或許對這門親事很滿意呢。

就算她兒時曾經有過竹馬或是青梅,或者幾歲私定終身之類的,但下個月就要嫁人的姑娘,有沒有可能不太想見到舊時的相好呢?”

鬼沒有說話,但林二已經看出他的動搖。

於是他繼續說:“或許,那個叫阿南的鬼對李姑娘甚為想念,但李姑娘未必有情呢?”

“又或許阿南對要嫁為人婦的李姑娘心存怨懟,想給她謀劃個‘驚喜’呢?”

“又或者說我和您說,那鬼是從花樓出來的,他到底是真心顧念舊情還是存了齷蹉的心思?”

鬼依舊沒說話,他在寬大的袍袖下絞著手指。

“我回來啦——”費力地捧著火燒的書生跑進來,“下回可別叫我去了,老板娘偏生說我嚇到她了要加錢呢!”

“所以我只給了你四個銅板啊,”林二接過火燒,“不然她說不得要訛你多少。”

他把兩個驢肉火燒放到大鬼面前。

“公子請。”他說。

大鬼也不推辭,他的手一揮,原本冒著熱氣的火燒瞬間變得又冷又硬。

“……但你說的也只是你的推測。”食用完火燒,大鬼還是說。

“是啊,”林二說,“我的意思是,既然永遠無法得知真相,就看您怎麽選了。但我是生意人。”

所以我選錢。

“……你叫什麽名字?”大鬼說。

“林二。不知公子貴姓?”

“……免貴姓夏。”

“原來是夏兄。”林二的眼睛彎起來,“夏兄日後要是有需求,比如類似一千個銅板保鬼的這種,我也做得來呢。”

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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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公子,您今兒怎麽有空來啦?要見哪位姑娘?”

林二剛進到花樓大門,就被看似熱情的老鴇攔住了。他不是第一次和老鴇打照面,自然知道這位對他是不甚歡迎的。

“我可沒錢,別和我拉關系哈。”林二拿出十個銅板,“我來見花娘。”

老鴇接過銅板數了數,立馬就換了一副面孔:“林公子,不是我說您,但您不能總是這樣壞了規矩……再說,花娘的身價也不比之前,這些可是不夠的。”

“半個時辰,茶室。什麽吃的喝的琴兒曲兒都不點。”林二說。

“……這可不成,我們這兒的姑娘哪有論時辰的,說出去可不讓人恥笑了?”老鴇佯怒道,“您這是強買呀。”

“王夫人,”林二的臉上浮出一層笑,“我怎麽記得昨兒李家那只鬼是從您這兒溜出去的——”

這話一出口,附近好幾位嫖客都往他這邊看來。

“哎哎哎,”老鴇趕緊打斷他,把林二拉到一邊,壓低聲音道,“公子可別亂說,我這兒這麽多人呢。”

“哦,那茶室哪邊走?”林二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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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裏,花娘坐在林二對面給他的杯子斟滿熱水。

“公子不必來見我的,又平白讓她賺了錢去。”花娘把茶杯推到林二面前。

林二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從懷裏掏出個包著東西的帕子遞給花娘。

花娘擡起頭看著斂目的林二,見他面色依舊蒼白,穿著藏藍粗布舊衣;又瞅見他的帕子裏好似包著硬硬的東西,便沒接他的帕子。

“公子不必給我送錢的。”花娘俯身行禮道,“我與林姑娘萍水相逢,我不過——”

林二睜開了眼睛,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盯著他。

“……是花娘失言了。”林二這個表情讓花娘本能地覺得害怕和陌生,她趕緊說。

“但我不能再收下了,之前便收過公子諸多恩惠,想來自是無以為報……況且,如今春寒料峭,公子多添件衣裳吧。”

“那你賣我一曲好了,”林二說,“我最近應當也不會再來了,也沒那麽多人給我送錢。”

“……好,如此也好。”花娘想了想說。

她掀開珠簾,出門拿了古琴,手指撫在琴弦上。

“不知公子想聽什麽?”

“……《廣陵散》吧。”

花娘點了點頭,《廣陵散》的難度極高,憑她的造詣,本是不能獻醜的。但她和林公子也算有些私交,知道這位看似溫和實則極為強勢,而且也是位向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主兒,讓她彈,她彈就是了。

至於那些她碰巧聽到的諸如佞臣之後之類的閑言碎語則是萬萬不能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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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聲自她指尖下流出,弦音錚錚,平淡深遠。

花娘剛彈完一段,一陣風自外頭吹進,茶壺裏的水立刻涼了。

門外映出了人影,花娘嚇得忘了彈琴。

“有事?”林二說。

“現在有一份能賺大錢的生計,你來不來?”

“能有多少?”林二的目光落在門上的影子上。

“黃金萬兩。”

“當真?”

“這是自然。”

“好。”林二笑著站起身來,“反正閑來無事,就隨夏兄去一趟又何妨?”

林二掀開門簾時,花娘隱約聽見有人說話。那個清冷的聲音說:“她剛剛彈錯了。”

花娘有些驚訝,但她悄悄瞄了好幾眼,楞是不見人影。

“夏兄也懂音律?”走出花樓的林二隨意梳起頭發,“你這鬼倒是多才多藝哈。”

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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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伊府,朱門青瓦,一派富貴之氣。

“我現在信能有萬兩黃金了。”林二對小夏說。

“這位便是天雲山林天師?”門口的仆役迎上來。

天雲山?林天師?林二心下疑竇叢生,他不動聲色用眼神詢問旁邊的鬼。然而鬼也默不作聲。

林二只能暫且擺出傲慢的神色:“正是。”

“如此甚好、甚好,”仆役連忙吆喝,“還不快去回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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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伊府,鬼聲陣陣。

這聲音淒慘而幽怨,時近時遠。而子時一過,便有鬼魂不斷自地裏鉆出,他們擠在一團疊成一塊黑壓壓的幕布,好像幻化成籠罩著伊府的陰雲,不散不滅,不死不休。

“已經持續一個月了,”伊府的管家雖然看不見鬼,卻聽得見聲音,“這些鬼好似在府中住下了,一到晚上便鬼哭狼嚎起來,惹得府裏上下都不得安生!還請天師出手相助!”

“知道了。”林二說,“要趕走他們是吧?”

“但只是趕走的話說不得何時他們還會再來……如果可以,請天師清了他們罷!”管家作揖道。

林二沒說話,他盯著管家看了好久,直看得管家發毛。

“……不知天師大人可有指教?”管家忍不住說。

“指教不敢。”林二說,“只是我施法時不許有旁人在場,你且回避下吧。”

“你怎麽沒帶那小鬼來?”管家走後,一直跟著林二的小夏說。

“你應該高興才是,”林二說,“不然他那種固執的人估計是不會想聽你我的談話的。”

“……什麽意思?”大鬼說。

“那些鬼是你放出來的吧?”林二說。

子時的風冷且硬,它不客氣地吹起林二的袍服,連同他的束發也一並吹散。林二的頭發披散到肩上,但他卻混不在意。

“……那你也應當知道他們無處可去吧。”對面的大鬼說。

“怎講?”

“河道失修、伏秋汛漲、房田被淹……涉事官員不在少數,問斬者也不勝其數。但他們陽壽未盡,暫且不能轉世,地府容不下他們;而孤魂野鬼人間也難有一席之地……”

“所以想請你度了他們。”

那團鬼影中的種種面孔在林二眼前轉了個遍,他好似看到幾張熟悉的臉。

林二忽然笑了:“為何?你問過他們,他們當真想去投胎?”

大鬼不解地看向他。

“再入輪回,終究是受制於人,生死均不由己。

而他們如今形不在但神不滅,天地也難奈何,不如就此逍遙延生幾年?”

說這話的人披頭散發,衣裳不正,是伊府這種大戶人家稱呼的蠻族行徑,但此刻卻頗顯豪放肆意。

天空開始亮了,小夏看著一註光芒撥開寒天,隨後光也四散開去,他感覺通體舒暢起來。

是了,人世間又有幾人能放肆歡笑,至死不減狂驕?

“況且他們也並無靈力,無法害人。”散發的年輕公子補充說,“不如由了他們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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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黃金萬兩呢?你不要了?”那些鬼四下散去後,小夏說。

“他們都走了,除掉了與否,不是我天雲山林天師一句話的事兒?”林二笑道,“雖然是一日版的。

而且這伊閣老這些年也貪了不少,想不到我偶爾也會做點還財於民的事兒呢。”

“但即便你這樣做,他們也不一定會諒解你的。”小夏說,“你在他們眼裏,可能永遠都無法和河道失修時的蹊州知府——”

林二沒預兆地轉過頭看他,大鬼不得已住了口。

“夏公子的過去我可是從未探聽,”林二說,“就連你如何把那群鬼引來伊府我也不曾過問。我如今依然對你以夏兄相稱,我以為這應當是很大的誠意了。”

“……抱歉。”大鬼說,但你可能並不像你自己說的那樣,只為了你自己活著。

不過這話小夏在心裏轉了兩圈最終也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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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不是結束了嗎?你還跟著我幹嘛?”回到廟裏的林二坐在門檻上。

“因為我又沒處去。況且我幫你誆到了萬兩黃金。你最近都不用開張了,可以請我吃火燒。”大鬼坐到他的旁邊。

“住口!明明是合規途徑。”林二當即喝止他,“而且我也完成了人家的委托啊。”

此時戴姓的書生鬼吃飽睡足慢悠悠從門外飄來。

“咦?今兒夏公子也在呀?”

“我以後也在,”小夏面色不改地撒謊,“剛剛和林公子說好,以後我就跟著你們了。”

“?我可沒說過。”林二震驚地看向他。

“好呀!我聽林二說,你生前是不是大戶人家的……哪家來著?”

“書生,休要無理!”林二的臉色大變。

“誒呀這不重要,但他可是進入翰林的進士!明明夏公子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的,我可是考了好幾次都沒中——”戴書生並沒發現此時的氣氛突變,他仍自顧自地說下去。

“你讓他教你學習也沒用,”有些尷尬的林二不客氣地打斷他,“我建議你補補腦子。或者直接換腦可能比較快。”

原本一臉興奮的書生:“……”

小夏:“……”

“算了,我們驅鬼的案子估計很難用上你。”見大鬼並沒生氣,林二緩和了語氣,“要不你還是教他讀書吧,也不知道你還會點啥?”

“我自幼習四藝,”小夏馬上說,“比如《廣陵散》我就不會彈錯。”

“哦?那擇日便讓你彈個試試。”林二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忽然想笑,“不過我又不會,你便是彈錯了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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