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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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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2)

“…請您節哀,”海因茨循循善誘,“那也就是說之前起訴那只罪雌的領頭蟲就是您的叔父?”

“是啊。”奧托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問。

“那,如果,我是說如果,”海因茨放緩語氣,有些小心地說,“有沒有可能這其中存在什麽誤會?”

“誤會?”奧托激動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怎麽可能?現場六名閣下死亡,只有他一名雌蟲,哪有什麽誤會?”

“您別激動,我只是有些疑惑,”海因茨做了個安慰的手勢,開始不熟練地套話,“在帝國傷害雄蟲閣下可是重罪,應該不會有雌蟲這麽傻吧?而且他明知自己犯的是死罪,怎麽不逃跑?”

“閣下,這就是您的不對了,”奧托不讚同道,“我們為什麽要考慮罪犯是怎麽想的?說不定他就是討厭雄蟲閣下,嫉妒子爵閣下,見不得有蟲過得比他好呢。”

“至於為什麽不逃跑,呵呵,當時恰好發生爆炸,他暈倒了。而且他後來不是跑了嘛,不過又被軍方抓回來了,”奧托幸災樂禍地攤手,“可見他跑不掉,蟲神也救不了他。”

“可是如果爆炸劇烈到可以讓前軍雌暈倒的話,”海因茨說,“閣下們的屍體一定也收到了一定程度的損傷吧?”

“那是自然,”奧托適時流露出悲傷的表情,“閣下們渾身都被燒焦,面目全非了。”

“那你們怎麽知道死去的就是那六名閣下們,而不是別的什麽蟲呢?”海因茨想了想說,“會不會死亡的其實不是閣下們——”

“是DNA檢測,”費利克斯打斷他,“此事涉及子爵的閣下,軍方介入後立即檢測了DNA是否匹配,並且蘭澤林子爵還不放心,自己出錢找私蟲機構又做了一遍。”

“所以屍體的身份沒什麽疑點。”

“這樣啊,”海因茨繼續思索,“那天雲星不是在帝國北方嗎?而且據說那裏寒冷異常,也沒什麽好玩的地方,閣下們為什麽會去那裏?”

“嗨呀,閣下們都還未成年的,玩心重,貴族家教又嚴格,想出去散心還需要理由?少年嘛,基本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實不相瞞,我高中的時候還離家出走過呢。”奧托不以為意地說。

海因茨:“……”

“之前他們偶爾也鬧著出去玩,六名閣下的同行侍衛可不少,誰想到就出事了。”

“那事故發生的時候,侍衛們都在哪裏?貴族的侍衛們不至於打不過一只雌蟲吧?”海因茨問。

“因為那時候是閣下們商量好一起偷偷跑出去的,誰知道他們偏偏——”奧托說到一半突然停下,他狐疑地瞇起眼看向海因茨,

“…莫非您在替罪雌開脫?”奧托已經反應過來,他的眼睛本來就是上挑的細長眼,此時更顯得像狡猾的狐貍,“閣下,請恕罪,但這不是您應該做的事。”

“您不會是被那名罪雌蠱惑了吧?”

“…哈哈,怎麽會呢。”海因茨背部已經冒出冷汗,黏膩地把病號服貼在他的身上。他不舒服地伸出左手把它們強行分開。

“哈!我就知道,之前他們就說那名罪雌詭計多端,”奧托註意到他略顯僵硬的表情,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閣下,您是善良正直的A級雄蟲,總有有心蟲不懷好意地靠近您。您千萬要保護好自己。”

“不是的,”被雄保會蓋章善良的海因茨說,“他並沒有做什麽,我也沒有——”

“嗨呀,您不用替他隱瞞了,他已經承認了。”

“什麽?”海因茨嚇得心臟停在胸腔半空,半天落不下來。

“他已經承認曾經脅迫您替他治療傷口,您不必害怕,也不用擔心會因此受到責難。雄保會向您保證,您不會再收到他的威脅了。”

誒?海因茨背在身後的左手不可控制地顫抖起來。他趕緊伸出右手握住左手手腕,想要強行將抖動壓下。他可曾經是外科醫生,手穩比什麽都重要。

可是現在,他的右手居然跟著一起顫抖,好像有一只電動牙刷代替他自己控制著他們,就像他曾經見過的那些特發性震顫的病人一樣。

他連奧托什麽時候走的都沒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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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現在想做的是救那只雌蟲?”費列克斯的聲音中滿是不可置信,“海因茨,你瘋了嗎?你想和帝國中央法庭作對嗎!”

海因茨低垂著頭,沒有說話。他極力想控制住雙手的震顫。

一會兒,他的手終於停止了抖動,他站起身往醫療室門口走去。

“你去哪?”費列克斯大聲道。

“…廁所。”

“屋裏就有。”

“……我去走廊走走。”

“我陪你一起。”

“不用,”海因茨回頭看著費列克斯,“我自己去就可以。”

“…你如果想讓他少受點罪,現在就不要去看他。你過去他也不可能被釋放,看守蟲等你走了之後說不定會變本加厲。”費列克斯又拿出一根煙叼著,他狠狠咬了兩下煙的濾嘴,還是開口了,“你現在最好什麽都別做,如果不是生怕他活過今天的話。”

“…抱歉,”海因茨低垂眼睫,他的睫毛在輕微顫抖,“我只打算在走廊上遠遠看一下,是我欠考慮了。”

費列克斯看著弟弟,他已經把濾嘴反反覆覆咬了好幾下,濾嘴從原本的立體圓柱形變得很平很扁。

他把煙從嘴裏拿下來,想了想放回了煙盒中。

“他被關押在飛行艙後方,第四軍團在看著。你散步也不可能看到他。”

費列克斯收起煙盒,終於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要我替你去看看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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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駕,麻煩幫我開一下門,”費列克斯走到飛行艙關押烏韋的地方,“我有事要問他。”

“不好意思,將軍,”第四軍團的蟲並不買他的賬,“我們將軍剛剛吩咐過,他不在的時候不允許任何蟲來見他。”

“和A級雄蟲閣下有關的話也不行嗎?”費列克斯淡淡看著他,“關於我弟弟,我有事情要問他。”

他其實很討厭帝國對雄蟲的這類特權,但眼下並沒有比這更好的方法了。

看守蟲明顯地猶豫了。

“實在不合規矩也沒關系,不過之後萬一閣下的身體出現任何閃失,雄保會那邊我是不會替你說話的。”

“…請您稍等,我請示下長官。”

看守蟲慌忙撥通了他們軍團長維爾納的緊急通訊設備,可惜無蟲應答。

“看來你得自己決定了。”費列克斯說,“不行的話我只能去雄保會投訴了。”

“…好吧,情況特殊,您這次可以進去。不過需要由我陪同。另外,您的個蟲物品也不能帶進去,他曾經逃跑過一次,我們都不想再出任何閃失,這點還希望您能諒解。”出於對雄保會的畏懼,看守蟲最終還是讓步了。

“可以,”費列克斯把配槍和煙等遞給他,“放心,特殊情況嘛,這件事我不會告訴你們軍團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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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的一聲,關押處的門被打開了,看守蟲領著費列克斯往裏走去。

第四軍團主要負責維護帝國的內部治安,一般不參與星海作戰等對外活動。而並非所有的帝國通緝犯都需要大型飛行艙“接送”,因此這個微型監獄打掃得並不及時,地面和墻面上還留有薄薄一層不見天日的灰。

“就是這兒了,”看守蟲領著費列克斯走到最裏面的門前,“您請進吧,麻煩您快一點,我在外面等您。”

費列克斯點點頭,接過了看守蟲遞過來的IC卡。

他瞥了一眼看守蟲,對方立即有眼力見兒地退後了幾步。

費列克斯刷卡開門,房間靜悄悄的,只有液體滴落的聲音昭示著這裏存在活物。

這間房屋沒有任何陳設,也沒放什麽工具。在飛行艙中他們並不需要審問罪犯,只是閑來無事可能會偶爾折磨一下他紓解下工作壓力罷了。

而折磨一只缺少一條手臂的雌蟲的話,只要綁起來拳打腳踢就足夠了。

可憐的烏韋手臂和肩膀處被銬住吊在半空,大概是因為他的斷臂還未長出,鏈條和鋼釘粗魯地穿插.進他的肩膀和背部肌肉,配合著皮質帶子一同把他固定在房間中央。

他明顯被折磨得累壞了,敏銳度大打折扣,有蟲進入這間屋子沒有讓他立即醒來。

費列克斯默默註視了這只落魄的蟲一會兒,正琢磨著如何開口,感應到有蟲進入屋中的烏韋驚醒過來,他的身體像要從懸崖邊掉下去一樣抽搐了一下,鋼釘附近再次湧出了幾股血。

烏韋擡起頭看向費列克斯。

“這衣服…您是…其他軍團的?”他認出了費列克斯的軍裝,帝國軍團的服飾根據職責有所區分,前三個軍團都負責對外作戰,烏韋曾經是第二軍團的,甚至還曾經擁有過這套衣服。

“我是海因茨·魏茨澤克的兄長。”費列克斯說。

“……”烏韋幾乎瞬間避開他的目光,“您找我有事嗎?”

“我來是想問問你,”烏韋雖然被吊在半空,但他此時正低著頭,費列克斯足以俯視著他的頭頂,“是你強迫海因茨給你治療的嗎?”

“……”烏韋輕聲說,“他是這樣說的嗎?”

“現在是我在問你。”費列克斯的聲音本來就偏低沈,烏韋並沒從中分辨出情緒。

“…要是閣下這樣說的話,那就是吧,”烏韋猶豫了下說,“畢竟他是A級雄蟲,我之前不知道他等級這麽…”

“…對於讓閣下經歷這樣的事,我感到很抱歉。”

費列克斯的目光如有實質地盯著烏韋,像是在分辨著什麽。

空氣沈寂了一會兒,費列克斯才終於開口。

“他什麽都沒說。”

烏韋極為不自然地擡起頭,和費列克斯對上了視線。明明是幾乎一樣顏色的瞳色,海因茨的眼睛常常是微風拂過的湖面,費列克斯的此時卻有風雨欲來的架勢。

“你…別死了。”這是費列克斯走到門口時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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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列克斯有些挫敗地坐在走廊上,那只被咬扁濾嘴的煙和其他完整的煙一起,安靜地躺在他的煙盒中。

他把那只煙拿出來,剝掉外面那層紙,從中抽出幾根煙絲來放進嘴裏。

費列克斯現在身體和精神都很疲勞,海因茨從沒有像現在一樣讓他頭疼過。他雖然曾經想過弟弟總有一天會離開他,但對象是帝國通緝犯的情況他確實沒考慮過。他憤恨地嚼著,尖牙碾過煙絲,其中過量的尼古丁和焦油直沖他的天靈蓋。

他生理性地嗆咳起來,把嘴裏的煙絲吐在地上。

該死,就不能換只蟲嗎,費列克斯頭疼地揉著太陽穴。

過了一會兒,他扔掉那根煙,站起來往海因茨在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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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列克斯回來的時候,海因茨正和不速之客維爾納熱絡地聊天。

維爾納沒穿軍方的制服外套,只穿著襯衫,他的頭發也用發膠固定成了背頭。他此時坐在之前費列克斯坐的椅子上,甚至還把它搬得離海因茨更近了一些。

費列克斯和維爾納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心照不宣。

“第四軍團的蟲是都這麽閑嗎?”費列克斯冷笑道,“執行公務期間擅自離崗?”

“不至於,”維爾納微笑道,“畢竟我們有副手嘛,軍團長才能偶爾忙裏偷閑,這點你不是最清楚嗎?”

費列克斯和維爾納是軍校的同期,被如此討厭的還比自己爬得快的同期嘲諷,費列克斯本就不算好看的臉色更黑了。

“嘛,不過我也該走了,”維爾納見好就收,他對海因茨行了個貴族禮,“很高興能有幸和您聊天,閣下。”

“您客氣了,能聽您講這些趣聞我也愉快,慢走不送。”海因茨揮手回禮。

“你最好不要和他聊太多,”在維爾納離開後立即鎖門的費列克斯說,“維爾納非常健談且八卦,會給你傳播出去的。”

“是啊,”海因茨笑道,“但也正多虧了他,讓我知道了很多內部消息呢。”

“他都和你說什麽了?”費列克斯直覺不妙。

果然,海因茨微笑看向他,溫柔地開口:“費列克斯,我可以尋求你的幫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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