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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四研究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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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四研究所(1)

“叮”的一聲,伴隨著“識別成功,荒四研究所歡迎您”的提示詞的出現,門竟然打開了。海因茨松了一口氣,眼下他正好需要一個幹凈些的環境替烏韋再處理下傷口,烏韋的左臂傷口創面太大,他剛剛只是做了緊急包紮,並不算正經手術。

雖然蟲族身體素質普遍強悍,但是細菌真菌感染還是要註意的。

沒想到LS公司在這裏還有研究所,真是幫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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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中烏韋被從土堆上撈起來,“亞雌”妥帖地搭住他完好的那邊肩膀,半攙扶著他往地下研究所門口移動。

“醫生,”烏韋迷迷糊糊地說,“你說你這樣大剌剌地帶我進入研究所,就不拍被監控拍到?”

“沒事,”海因茨說,“我在執行任務時偶然遇到暈倒的在逃罪犯,為了配合軍部工作給他簡單治療一下,等軍部的蟲到了再交接給他,想必大家都不會有什麽意見吧?”

“有意思,”烏韋低笑起來,不過胸腔不自覺的震動牽扯到傷口,讓他不得不憋住笑聲,“你看起來古板,沒想到還是只很有趣的蟲。”

“哦,”海因茨再次用工牌刷開門,烏韋的玩笑話也讓他放松下來,“別太快愛上我。我能需求點單純的醫患關系嗎?”

烏韋:“……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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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研究所內部燈火通明,讓人不辨晝夜。海因茨順著走廊走了一路,總算找到一間他的卡可以刷開的醫療室。

“你還真是好重,”海因茨沖肩膀上的蟲吐槽,“能自己躺下嗎?”

雌蟲並沒有回覆,他有些急促的呼吸說明了一切。烏韋再度陷入了昏迷。

怪不得進入研究所一路都沒說話,我還以為是他怕走廊上有監聽設備不敢亂講話呢。海因茨無語地想,不過我之前見過的雌蟲似乎沒有這麽容易就昏迷吧?

他費力地把烏韋平放在床上,把頭發往後攏了下紮起一個低馬尾,拿來房間中的儀器檢測起來。

隨著身體檢測的進行,海因茨的心越來越涼。床上的雌蟲看起來健康,實際上體內激素早已紊亂,之前的活躍很可能是靠精神興奮類的藥劑強撐著。他應該是在監禁的時候被打過很多藥劑,估計是因為中央星那邊點名要活的,才控制著劑量沒被他們搞死。

這樣看起來要完全治愈應該挺費勁了。海因茨想,他從腰包和房間中拿出一些對激素調節有幫助的藥劑打算對癥下藥。

烏韋依然沈睡著,淺金色的睫毛隨著呼吸輕微顫動,彰顯著主人微弱的生命力。

海因茨正要註射藥劑,他的終端顯示隊長恩裏克來電,他趕緊接起來。

“報告位置。”恩裏克說。

“…第四荒星(87,154,678)。”海因茨猶豫了一下,說出了上次報告的位置。

“位置一點沒變?”恩裏克正值壯年,聲音也自帶威壓,“你現在在幹什麽?”

“我…我剛剛遭遇了地震,被卷到地下了,可能信號不好終端定位出了點問題吧。”海因茨有些心虛,但還是堅持道,“我探查墜毀飛行艙時,發現它已經被星盜占領,裏面沒有任何器械和藥劑,另外鮑裏斯…已經確認死亡。”

鮑裏斯是紅發雌蟲的名字。

“鮑裏斯?哦我知道了。”恩裏克聲音沒什麽變化,“那個叫烏什麽的罪犯有線索嗎?”

“…暫時沒有。”

“好,”恩裏克沒說什麽,“一個小時後主動向我匯報位置和發現,之前的分組是因為突發情況沒辦法執行,下次不要讓我來聯系你。”

“明白。”見恩裏克沒有糾結於烏韋的事,海因茨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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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終端,海因茨拿著藥劑的手又不自覺抖起來。

不管怎麽說,烏韋·德萊恩是一名罪雌,雖然他和對方的相處過程算得上愉快,對方性格也還可以,除去交易,雌蟲也救了他一命,不過有冤屈也是對方的一面之詞,而且這只雌蟲看起來有點油嘴滑舌,要是撒謊也有可能…

我做人類的時候就不擅長判斷對方有沒有說謊。海因茨想。

所以,我也可能是被騙了。向隊友隱瞞他的下落,私自替他治療,這樣做真的可以嗎?

海因茨閉上眼睛想理清思緒,他恍惚間好像來到很久很久之前,他站在審判庭上空,目光所及之處有三個小人,白色小人被一紅一黑兩個小人圍在中間。

白色小人說:“醫生就是治病救人的,抓捕歸案有警察來做,有隱情冤屈會有律師替他伸張。我做好我該做的就行啦了。”

另外兩個小人好像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一樣,黑色小人毫不顧忌地大笑起來,紅色小人則是稍微照顧下他的臉面而捂嘴偷笑。

“怎麽了?”白色小人疑惑道。

“你這樣考慮也太片面了,要是你救的是個罪大惡極的連環殺人犯怎麽辦呢?”紅色小人說。

“那法律會定他的罪的。”

“那還有一種可能,如果你救的這個人並沒犯法,但是間接對多人生命和財產造成威脅,甚至說巨大危害,但是法律判他無罪。這種情況又該怎麽辦呢?”黑色小人跳出來補充。

“那…”白色小人有些不高興,“那你們說應該怎麽辦呢 ?”

“我怎麽知道?”紅色小人幹脆道。

“海哥,你好歹二十多歲了,”黑色小人再開嘲諷,“不要什麽事情都救助於什麽教授、上級或者書本,你自己不會用腦子想啊?”

海因茨深吸一口氣,眼前一片清明。他拿起針劑紮入了烏韋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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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療進行的很順利,烏韋的體內激素已經勉勉強強被調節到了雌蟲到正常水平,烏韋的臉上已經有了些許血色,不過他仍雙眼緊閉,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海因茨的神經放松下來,他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休息片刻,才想起剛剛他太過於專註治療忘記了定時回覆隊長。

不會吧,他看了眼終端,心中叫苦不疊,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了。

四個小時內隊長恩裏克沒再打來通訊,很顯然是等他這個不懂事的下屬主動回覆。

完蛋,海因茨扶額,這次出任務的績效估計要B往下了,希望不要扣我季度獎金才好。

他正糾結著是現在給隊長打過去還是再等會兒直接到五個小時一起匯報的時候,床上的病人發出了一聲短暫又細微的呻吟。

海因茨忙站起身來查看對方的情況,但令他疑惑的是,雌蟲除了面色有些紅潤過頭,呼吸依然比較急促外,似乎並沒有什麽異常。

海因茨伸出手搭在雌蟲脖頸上,檢查頸動脈的跳動情況。雌蟲嗚咽了一聲,居然無意識地微微側過頭來,枕在他的手上。雌蟲臉上的溫度比脖頸處更熱,溫度順著掌心皮膚傳到海因茨的血液、掌骨、腕骨、尺骨,海因茨幾乎能感受到血液冒著泡四下奔流,骨頭因為熱源臨近而震動。

不好,他發情了!海因茨終於明白過來,雌蟲之前受盡折磨,發情期很可能早已紊亂延遲,因為體內激素驟然調節到正常水平,才會伴隨著狂風暴雨一般的情潮。

他翻了翻腰包,果然,因為他用不上,發情期抑制劑在飛行器上他就全分給隊友了,眼下只能期待這間醫療室裏面有剩餘的了。

然而期待還是落空了,他翻遍醫療室也找不到一瓶針劑,海因茨有些狼狽地蹲坐在地上。

他想起第一次學蟲族的生理知識課時,這不科學的生理現象使他目瞪口呆:

“雌蟲成年後定期會出現發情期的生理現象,體內性激素水平可能提升,具體表現為高熱、神經性頭痛、口渴、註意力渙散,嚴重時可能昏迷休克,此時雌蟲情緒會敏感低落,部分雌蟲還可能脆弱易怒。

雌蟲的發情期一般來說都需要通過註射專用抑制劑或者雄蟲的信息素安撫才能平穩度過。但抑制劑也不宜過度使用,如果雌蟲長期發情期沒有雄蟲的安撫則很有可能會在某次發情期產生幻覺、並瘋狂對周圍一切生物進行攻擊,直到筋疲力盡而亡。”

海因茨是f級雄蟲,低等級的雄蟲腺體幾乎不產生也不分泌信息素,唯一可能的是尾鉤中有概率會少量信息素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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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和善良,是海因茨前世的朋友對他的評價;優柔寡斷,則是前世的競對最常用來抹黑和諷刺他的。這種性格在一切順遂的時候展露得並不明顯,而一旦開始逆風局就十分要命了。

不擅斷的海因茨五小時後又面臨了抉擇。

到底是任由雌蟲痛苦地硬挺著熬過發情期還是用尾鉤刺破他的腺體稍微註入些少得可憐的信息素?

海因茨不知道是不是被烏韋影響著血流速和心跳都加快起來,他感覺有一只大手扼住他的咽喉,使他的喘息極為困難,血管不得不拼命收縮,腎上腺素在全身游走。

別緊張,冷靜點,這只是激活了應激反應。他安慰自己,想一想救他的後果和好處。

後果顯而易見,且不說能不能順利安撫雌蟲,他的雄蟲的身份很可能暴露,並且雌蟲的腺體是敏感器官,註入信息素會留下痕跡,烏韋又不傻,大概率會有所懷疑;而且給罪犯治療傷口尚且在醫生職責範圍內,萬一被公司或者軍方發現他幫助一名罪犯度過發情期,他又要如何解釋呢?

而好處…幾乎沒有。

從利益的角度來講,該怎麽選很明顯了,他頭腦中的三只小人中也只有愚蠢又天真的白色小人依然固執己見。海因茨微微擡起頭看了眼床上抱著他的衣服縮成一團的痛苦雌蟲,尾鉤最終還是像綁不緊的盤纏一樣,垂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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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韋感覺自己正身處煉獄之中,周圍業火熊熊燃燒,勢要將他包圍吞噬,頭戴金色王冠、身著金色袍服的蟲神懸空於火焰頂端。

“我的孩子,我將寬恕你的惡行,原諒你的無心之失,來吧,說出你的罪孽。”蟲神說。

“我沒有殺他們。”烏韋說。

“蟲神會獎勵誠實的孩子。只要承認你就會得到解脫。”

“我說我沒有殺他們。”烏韋堅持道。

火焰猛地竄起,藍色的火苗像籠子一樣把他圈在裏面,烏韋的身體越來越燥熱,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他的精神非常痛苦,頭像被四面八方的飛矢穿透一樣鉆心地疼。

與其這樣,不如我來決定自己的死亡。烏韋想。

他飛撲向那團火焰,決心以身飼火,火焰穿透他的身體,他卻覺得一陣沁人心脾。

烏韋因為痛苦和疲勞有些睜不開眼睛,在他失焦而模糊的視線中,變了穿著樣貌的蟲神似乎正在擁抱他。而那清涼舒爽的溫度正來源於這位神明。

他想起了那則古老迷人的童話,只要說出蟲神的名字,就能獲得他的賜福。

烏韋費力地睜大眼睛仰起頭,想要看清蟲神的樣貌。可是無論他怎麽努力,眼前依然是一塊塊色彩堆疊,火焰明暗交替之間,他好像看到黑色的頭發和…藍色的眼睛。

“醫生。”他說。

海因茨的面目忽然清晰可見,他的神明披散著頭發,穿著白色的帶神秘覆雜藤蔓的禮服,向他伸出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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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韋睜開眼睛,他身上汗如雨下,但心情卻莫名輕松。他眼前是純白的天花板,下方是淺綠色的床單,他轉頭看見海因茨坐在旁邊的蟲體工學椅上,沈沈地睡著。

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烏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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