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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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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米

一盞月亮高掛於天,一輛車子在橋上快速行駛著。

莊熙想起章才成的那張臉心裏就隱隱作痛,把控著方向盤的手青筋突起,加大油門。百日裏和章非晚說的話是真的,他的的確確對章脂念是認真的,但是對於章才成他也還是沒有辦法原諒。

莊熙將車窗落下,大片大片的風灌進來將衣衫吹的呼呼作響。路燈的光不時落在他的臉上,那張臉緊繃著,毫無血色。在分岔路口,他猛的將方向盤打向了一條通往海邊的路。

腥鹹的海風湧進車裏。他將車子停在路邊。

‘哢嚓’一聲,藍色的火焰亮起。嘴裏咬著的那一根煙被點燃了,星星點點的光在黑暗中亮起。莊熙一手把玩著打火機,一手夾著煙放在車窗外輕輕地撣了撣。

白色的霧氣被他呼出,他整個人閉著眼靠在座位上,眉心緊緊皺著。

這邊的路沒什麽人,很安靜。海水在黑夜中湧動的聲音和拍打巖石濺起陣陣浪花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路邊兩排樹木光禿禿地,那樹枝像是爪子,有些可怖。

莊熙睜開眼,眼睛已經爬滿了血絲。煙在窗外靜靜地燃著,他的手微微撣了撣,一截白色的煙灰落地。

腦海裏浮現五歲生日的那天。那一天發生的事情讓他的家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天一大早,他就興奮地跟在自己媽媽身後說要吃蛋糕,媽媽慈祥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溫柔地說:“小熙乖,你先去上學,等晚上回來媽媽就給你買蛋糕!”

小莊熙聽了媽媽的話很是開心,他在媽媽的臉上親了一口,“媽媽真好。”

他蹦蹦跳跳地去上了學。

那一天,他得到了老師的表揚。

“莊熙小朋友今天真棒,不僅沒有挑食,還是第一個將作業完成的又快又好的,我們都要向他學習!”

熱烈的掌聲隨之響起。

一到放學時間,他就準備和媽媽說自己今天得到了誇獎。那一天他在學校門口等了很久,想著媽媽應該是給自己買蛋糕去了所以要比平常久一點。

老師問他:“你媽媽今天有事嗎?”

小莊熙搖搖頭:“但是今天媽媽要給我買蛋糕。”

老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接著莊熙媽媽來電。老師接起,然後說了幾聲好。她將手機放到小莊熙的耳邊,“你媽媽的電話哦。”

小莊熙聽到自己的媽媽的聲音:“小熙,媽媽公司有點急事,待會阿姨過去接你,你跟阿姨先回家好嗎?媽媽忙完就回去。”

小莊熙答應之後不忘提醒:“媽媽,要買蛋糕哦。”

那頭傳來敲鍵盤的聲音,然後電話掛斷了。阿姨很快就過來將小莊熙接回家了。八點,小莊熙和阿姨先吃了飯。九點,小莊熙將作業都寫完了。

他在客廳擺弄著自己的心愛的小火車,有點心不在焉,眼睛時不時看向門口。

之後,天空開始下雨了。

十點,小莊熙在客廳等到了晚回的媽媽。當時的他既生氣又委屈,垂在身側的雙手握著兩個小拳頭,眼睛紅紅,一說話淚水就跟著掉下來:“媽媽,你說要給我買蛋糕的,你騙我!”

媽媽看著他,似乎是懊惱自己忘記了這件事,她安撫著小莊熙:“媽媽現在帶你出去買好不好呀?”

年幼的孩子當然說了好。

雨打在車窗上的聲音越來越大。又逢到塞車,莊熙媽媽將車停到蛋糕店的對面馬路上。她看著小莊熙:“小熙在車裏乖乖等著媽媽好不好?媽媽下車過去給你買。”

小莊熙:“要草莓味道的!”

“好好好。”

一把傘撐開,媽媽將車門關上,冒著暴雨朝蛋糕店走去。風很大,他看到媽媽走的有點吃力。

小莊熙待在車裏靜靜地看著媽媽的背影,眼睛一直追著。看著她進了燈光明亮的蛋糕店,他仿佛聞到了蛋糕店裏香甜的味道。

過了一會,他看見媽媽出來了,手上明顯多了一個蛋糕!小莊熙眼睛彎起來,有點興奮。

雖然媽媽這麽晚才給他買,但是他也很開心。

雷電轟隆隆地作響,將天空映的恍如白晝。他的眼睛看著外面發生的一切。

正提著蛋糕向他而來的媽媽被一輛黑色的賓利撞飛,而後倒地。那把傘被吹翻,很快便積滿了雨水。

那個買給他的蛋糕四分五裂。

小莊熙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眼淚嘩嘩地流了出來。

他拼命地喊著:“媽媽,媽媽—”

他打不開車門,只能拍打著車窗。

沒有人註意到他。

倒地的那一塊地方已經被染成了紅色。他看著自己媽媽還沒閉上的眼睛,敲打地更加用力。

鳴笛聲響起,有警察和醫護人員到來圍住了那一片區域。他漸漸地看不見那抹熟悉的身影。

手已經痛的沒有知覺,他哭的喘不上氣。滿腦子都是他的媽媽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

圍觀的行人被驅散,他再看見時,那裏已經被圍上了警戒線。他的媽媽已經毫無聲息地躺在那裏。

小莊熙敲打著車窗的聲音終於引來了路人的註意,有人去那邊找到警察幫忙開了門。

警察打開門的那一剎那,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小弟弟,你是—”

小莊熙飛奔著到一塊地方。

不遠,只有兩百米,但是他好像跑了很久很久。

雨水重重的砸在他的身上,淋濕了他。他跪在雨中抓著他媽媽的冰冷的手,渾身顫抖,大聲哭著:“媽媽,媽媽,你回來好不好......我不要吃蛋糕了......我以後也不吃了......再也不吃了......”

眾人看著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小孩,起初是皺眉想讓小孩子不要到這裏搗亂,後來看著他的模樣只剩下心疼。

“這麽小的一個孩子,就這麽沒了媽,這以後可怎麽辦啊?”

人群中嘆息聲和議論聲交錯著。

那場雨是紅的。他的心碎了一地,哭的眼睛都要幹涸。

最後,警方查明了身份,聯系到他的爸爸到現場。再然後他隱隱約約聽到那個肇事者是因為酒駕。後來他看到了年輕時的章才成向著他和爸爸躬下了身道歉:“真的很對不起,對於這次意外我很抱歉,有什麽要求你們就提吧,我一定盡力滿足你們。對不起!”

年幼地他立馬說:“我就想要我的媽媽回來。”

章才成的臉色發青,“對不起!”

人死不能覆生。所以小莊熙沒有了媽媽。

莊爸爸認出了這是港城有名的企業家,對他久仰大名,說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作為家屬也很痛心。

小莊熙不知道章才成是什麽人,惡狠狠地盯著他,在走之前還在他的手上用力了一口。

後來莊爸爸的公司一夜之間扶搖直上,他也成為港成赫赫有名地商業家。在他飛黃騰達之後越來越多的人對他阿諛奉承,經常參加酒局宿夜未歸。

小莊熙看見他的次數越來越少。有次整整一個月才見到他,在家裏,還有另外一個女人。他讓小莊熙喊她阿姨,小莊熙不肯,於是被打了一頓。

再後來,好景不長,公司的資金鏈出了問題,他被架空,欠了一屁股債,整天借酒消愁,後來因為喝醉不小心失足死了。

小莊熙沒了雙親,親戚也嫌晦氣不肯照拂。六歲,鄰居奶奶發現了在樓梯口發燒暈倒的他,將他抱回了家裏。

寄人籬下,鄰居奶奶的兒子對於要多養一個人很不滿,對小莊熙沒有什麽好臉色,小莊熙提心吊膽過的日子。

沒多久,奶奶也去世,他就被丟到了福利院裏面。

在福利院的日子也很難受,有個男院長是個戀童癖。他小時候長的俊美,有次被他單獨找到辦公室。

在院長笑著想要將手摸他褲子的時候他急忙抓起桌面上的剪刀,那次院長的臉出了血。院長沒再找他,但是平日裏免不了要被針對一番。

那一刻,他痛恨起自己,也痛恨那一場車禍的肇事者—章才成。他決定以後一定要為自己的媽媽報仇血恨。

突然手機震動起來,莊熙被拉回神。那根煙也燒到了盡頭。

是章脂念的來電。

心緒煩躁。他從煙盒抽了一根新的煙出來點燃,呼了口氣。手機還在震動著,他接通了電話,沙啞道:“餵—”

章脂念嬌嗔地聲音傳出來:“你在幹嘛呢?怎麽不回我信息!”

莊熙:“對不起,我剛才沒看手機,我在海邊。”

章脂念:“你在海邊幹什麽?看風景嗎?”

莊熙:“有點事情想不通,想要過來吹吹海風。”

那邊頓了下,之後又小心翼翼地問:“你是不是因為我爸生氣了?”

莊熙沒說話啊。

章脂念沒聽見他說話,又急忙說:“我爸其實人很好的,他今天不高興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剛才已經問過他了,他覺得你挺好的!”

莊熙吸了一口煙,胸口悶悶地,“我知道了。”

章脂念似乎不放心:“你現在還在嗎?要不我現在過去找你吧。”

莊熙:“不用過來了,我待會就回家了。外邊冷,你在家裏好好待著。”

章脂念:“那我男朋友不高興怎麽辦?”

莊熙:“現在沒有不高興,你早點睡覺,我現在回家,回到之後給你信息。”

章脂念:“你說的哦,現在就回去。”

莊熙將手機放到支架上,然後啟動車子。

兩人時不時聊一句。

莊熙熄滅車子:“到家了,現在該放心了吧?”

他的聲音帶著點笑意。

章脂念:“算你自覺,趕緊回去好好休息,你也累了。”

莊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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