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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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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

年關將至,陰郁一個月之久的天空終於懂些人情世故,露出久違的笑臉。撥開雲霧,世人才發現冬日暖陽是那麽的溫暖喜人!

期末考過後,漫畫完結,新簽約漫畫也在構思商榷風格畫風,不急於一時,於是,忙碌一整年的江柔也算是徹底清閑下來。

小年過後,大街小巷充斥著濃厚喜慶的年味。

江柔時不時陪同姥姥去附近的集市采辦、置備各種各樣的年貨,一老一少也想感受濃厚熱鬧的喜慶年味。

不算寬敞的巷子裏,家家戶戶紅紅火火,張燈結彩準備過大年。

這天中午,江柔和姥姥提著年畫,剛剛走到巷子口,就遠遠瞧見自家門院前停靠一輛黑色轎車,幾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往門檐下方搬運東西。那大箱小箱往裏擡,仿佛不要錢似。

場面壯觀至極,一時間吸引不少鄰居遠遠圍觀。

“夏姨,阿柔。”程淑怡上前扶住姥姥。

江柔愉快地同他們打招呼,“程姨,衍之,你們來了!”

“這不是快過年了嗎?想著小文等人在北城忙,今年都不回來過年,我和衍之采辦年貨的時候就多備了一份,忙到今天才給你們送來。”

姥姥笑著拍了拍程淑怡的手,“到了年底,家家戶戶都忙得不行,你們還特意抽時間給我們送年貨,我呀都不知道說什麽感激的話了!”

“夏姨,您這樣說,就太客氣,太和我們見外了。”

姥姥招呼程淑怡去屋裏喝茶,江柔和陸衍以及司機把年貨往客廳裏搬運。

江柔這邊剛搬起一個不知道裝有什麽物品的箱子,就被陸衍截走。

日光溫和繾綣,他笑意不減,低頭,對她說:“這箱子裏面的東西重,你拿些輕的。”

“嗯。”江柔並排與他同行的時候,說:“其實我搬得動。”在家裏,她幾乎承包家裏大大小小的活,不是身嬌體弱之人。

“有我在,這些東西哪能輪到你來般啊。”陸衍餘光掃見與她並肩行走的女孩。女孩今日穿了件短款白色修身棉服,她的背部不算寬敞,有女兒家的纖細消瘦,卻又挺地直直的,她是個外表清瘦實則韌勁十足的女孩,勁瘦的脊梁骨撐起一個溫馨的家,她是他見過的骨子裏最為堅韌的女生。

江柔無聲地笑了起來。

無人知曉,每次和陸衍相處,尤其是獨處的時候,江柔的心海會潛意識生出一股陌生的依賴感,這時的她不再是個單打獨鬥的勇士,她也在人生道路上,找到那個與之同行的人。

隔日,姥姥和巷子口的幾個老太太組團去市郊的鬧市逛逛。

江柔則早早穿戴整齊,把球球一天的食糧準備充足後,獨自在院門外的屋檐下左右徘徊,等她聽見不遠處轎車的鳴笛聲時,嘴角弧度不自覺地上揚。

是陸衍來了。

昨日她和陸衍約好,去以前他們去的農家樂采摘一些新鮮蔬菜回來,既算幫助家人采購年貨,還能去感受不一樣的田園風光,何樂而不為呢?

上車之後,江柔看車前車後都沒有程淑怡,便問:“程姨呢?她今日不去嗎?”昨日說好今天一起去農家樂,這會兒怎麽不見蹤影。

陸衍神色不變,淡淡地道:“我父親今日突然來江城了。”

“叔叔來了,程姨確實抽不開身了。”江柔心思細膩、敏感,通過多次相處,她總覺得

程淑怡和陸衍父親感情出現嚴重的問題,否則一向穩重端莊識大體的程淑怡不會如此決絕地帶著陸衍,罔顧多年情面,毅然決然地回到程家定居。再者,在學校聊天時,同學之間偶爾談及父親一詞,對此,陸衍大多沈默不語,不參與該話題,實在被人主動問及了,他才會簡單說一句,這種冷漠的態度實在不像一個孩子對父親所應有的態度。

陸衍性格清冷,卻知禮懂禮。如此異常的舉動,則表明他與他親生父親之間定是有著化不解的矛盾。

江柔沒有再繼續順著這個話題接下去。

在某種程度上,江柔和陸衍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他們都是出生北城,目前卻來江城讀書;比如他們對學習有著敬重的態度,是學校遠近聞名的學霸;再比如他們都很懂得體察他人,會設身處地地為對方考慮。

江柔父母離婚的事情當年在北城鬧得也算人盡皆知,一個美好的家庭四分五裂,離婚當事人又雙雙帶頭組建成新的家庭,要說在這場離婚博弈中受到最深傷害的,江柔可謂當之無愧地占據第一的寶座,被母親所棄,被父親所舍,在瀕臨死亡之際,被姥姥一把從鬼門關拉回現實世界,至此江柔對父母的情感一度降至谷底,再無起死回生的可能。

基於此,陸衍與江柔在江城重逢之後,他絕不提及或者絕對不主動提及關於江柔父母雙親的事情,因為他只道家庭破裂對江柔打擊有多麽深,多麽痛。

有人說,時間是治愈傷痕的最好良藥,可是只有經歷過,陸衍真正清楚,有些傷痕會在花費時間痊愈,可有些傷痕只會在時間流逝中,慢慢腐爛、腐敗,江柔與她的原生家庭,是屬於後者。

陸衍不提,江柔也不再提。

繁忙的春運開始後,於江城之中,背井離鄉一年之久的外地人陸陸續續地回到遙遠的家鄉,陪伴老人孩子過幸福團圓年。所以,江柔始終覺得,現在的江城比起以往冷清不少,交通都沒有那麽堵塞了!

可能程淑怡來農家樂之前,特意打過招呼,所以陸衍和江柔即使沒有拿任何證明,也暢通無阻地走了進來。

前些時日風雪交加,連續幾天,大雪把整個江城覆蓋成銀裝素裹的通話世界。短短幾日過去,城市裏積雪被人工融化,唯有市區較為偏僻的地方依舊殘留冬雪,在日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盈盈的亮光,刺眼又明亮。

在空氣都清新清爽的田園裏,這樣的景色,讓人瞧了,便心生歡喜之意。

今日為了采摘方便,兩人的穿搭極簡,都是白衣黑褲的風格,乍眼瞧去,那青春靚麗的背影極其養眼。

他們先是來到大白菜區域,看到一顆顆長得又大又翠的白菜。

江柔說:“我對大白菜不是十分偏愛,卻喜歡看到長得好看的大白菜,我還記得年幼時畫在紙上最多的便是大白菜。”

陸衍道:“是嗎,改天也送我一幅,我好收藏起來。”

江柔有些好笑:“收藏起來幹嘛,我又不是什麽名人畫家。”

陸衍搖頭,“萬一呢,我把眼光放到未來十年,未嘗不能如願。”

“你知道嗎,天下人眾多,卻只有你和姥姥兩人對我深信不疑。”

江柔蹲下想要嘗試把它擰下來時,一雙手套遞到她面前,“戴上手套,要不然沒過一會,手就會被凍得通紅。”

“好,你也是。”

冬天寒冷幹燥,正是白菜生長的最佳時節,幾畝地上的大白菜個個喜人。江柔觀察其他工作人員的姿勢、動作後,有一學一,照貓畫貓,也利落地兩手放在白菜兩邊,順著一個方向幹脆地把它擰了下來,這樣整根白菜都能拋開泥土下方的根部,拔了出來。

“你以前拔過白菜嗎?”陸衍看了一會,見到腳底下四五顆大白菜,忍不住問江柔,這熟練的姿勢給了他足夠的懷疑理由。

“我這,還真沒有,現場學的。”江柔白凈的臉上沾染上一道泥土,額前的碎發也隨著她幹活的勁道散亂不少,她在白菜地裏擡頭問陸衍,“我厲害嗎?”

“厲害,”陸衍讚同,兩人分工明確,她拔菜,他把菜抱到地頭,“不僅學習厲害,農活幹得也厲害。”

這完全是一種誇讚小孩的口吻。

江柔遲疑地問:“我有時候,是不是,很幼稚,或者偶爾犯傻”

人貴有自知之名。

江柔始終覺得,在這個世界上,最能透徹自己內心的人便是自己了,只有自己親身經歷命運所賦予的一切劫難,只有自己能夠撕開在他人面前偽裝無暇的面具,直面內心最為真實最為覆雜的人性問題,換句話來說,她知道自己有多好,也清楚自己有多壞;她明白自己性格成熟,也察覺自己會偶爾幼稚,偶爾犯傻,做一些孩子氣的事情。

陸衍靜靜地看向她,沈默數十秒之後,聲音如涓涓流水,緩緩說道:“我一直認為人有千面,唯心自知。有人性格看似清冷淡然,實則慢熱,相處久了,便覺得換個人似的,殊不知這不是人變了,而是他原本就是這樣的人,只是我們從不曾真正了解罷了,因為真正了解一個人絕非易事。即使兩個人朝夕相處,同吃同住,你也不可能完全了解他人百分之十,而世間之人大多自以為是,總是認為這所謂的百分之十能夠覆蓋他人的整個性格特征,妄想用這百分之十構成對他人的整個註解。”

“人有千面,心有千變,其實不光你有幼稚的一面,我也有幼稚的一面,這世上沒有哪一條法律規定幼稚是小孩子的專有名詞,大孩子,大人便不能享用,而且我認為,人啊,偶爾幼稚犯傻,也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這樣,你這個人才不是千篇一律,才不被他人所看透。”

每次陸衍說話時,江柔就豎起耳朵安靜地聽著,她喜歡聽到他的聲音,喜歡從他口中而出的道理。

“白菜差不多夠了,我們再去摘些蘿蔔。”江柔起身,看籃子裏的十來棵大白菜。

“好。”

淺淡溫和的光線下,縈繞絲絲暖意,江柔的身子蹲在蘿蔔叢間,她微垂著眸子,擡頭,看天上的暖陽。

江柔一直覺得太陽所折射出來的光芒,是溫暖的顏色,它代表了希望,每次當江柔心灰意冷之際,她都會擡頭看天,看漫天金燦燦的光芒,感受光亮滲入體內,驅散她內心的陰霾。

江柔認為,太陽是造物主手下最為公平的星際之一,它不停地普照地球,照射天下,每當江柔看到漫天霞光,她都覺得這世間上還有美好的事物存在,她還有一絲希望,她不能放棄這一絲希望。

見到天光,就好像見到陸衍一樣,無限溫暖。

見到陸衍,就好像見到天光一樣,無限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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