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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無言(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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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無言(九)

經過兩人的共同努力,終於到了徐炳元住的院子。

錢衛剛想落地,搭在他腰上的手卻加大了力道,像是投壺一樣,精準將他從窗口丟了進去。

錢衛:“……”好歹跟他打聲招呼啊!

洛施穩穩落地,看到的,就是錢衛略有些幽怨的眼神。她心裏生奇:還是頭一次瞧見他這種神情。

不過這不要緊,洛施轉眸掃過屋內,好歹是做過太傅的人,臥房的陳設卻是極為素雅。

放眼望去,這不大的外屋裏,除開必要的家具和非必要的古玩擺件,其餘的,都被書架和書桌填得滿滿當當,周遭四壁之上,皆裝點著幾幅古畫。

洛施傻眼的瞧著占了大塊地方的書桌和書架:“這究竟是睡覺的地方還是書房啊?”

讀書人的世界,她不懂。

錢衛見洛施沒覺察到什麽,而是直直走向書桌,跟著她而去。

筆墨紙硯散亂的擺放在書桌上,洛施拿起最頂上的一張紙,那上面畫著的,是一個栩栩如生的美人。

花瓣星星點點落下,她身著輕紗羅裙,眉如遠山含黛,眼似脈脈秋水,紅唇微啟,回眸看過來時,裙擺有著些微褶皺,似一朵徐徐盛開的蓮花。三千青絲盡垂於肩,幾縷碎發卻倔強的擋在額前,反而平添了幾分嫵媚。

錢衛見她看得入迷,便湊到她身後,“這是徐夫人。”

洛施“嗯”了一聲,拿開這一張畫紙後,才發現根本不止一張,底下鋪滿了描繪著徐夫人一顰一笑的畫。

她有些洩氣,本以為徐炳元的臥房會有所收獲,但先是沒有感受到濁氣,發現的也只有這夫婦倆之間所謂的恩愛證據。

錢衛接過洛施手上的紙,感受到她散發出的沮喪,安慰她道:“或許,我們可以去裏間看看?”

洛施咕噥著:“那裏面只有床吧,能有什麽?”

雖是這麽說,洛施還是放下手裏的東西,乖乖跟著錢衛繞過隔扇,走進裏間。

隔扇之後,也確實如洛施所料,一走進去,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顯眼的架子床。唯一可以稱之為奇怪的,是布置得太過精致華麗,與外間的簡樸判若雲泥。

錢衛閉了閉眼,做賊似的窺視而引發的愧疚感油然而生,他在角落躊躇不前,“洛施,這裏沒什麽異樣。”

言下之意,是催促著洛施離開。

洛施自然認同,待在一個毫無線索的屋子本就是浪費時間,他們還得以防萬一徐炳元會突然殺回來。

就在洛施轉身,手肘貼上隔扇之時,心裏卻“咯噔”一聲。

錢衛停在她身側,見她神情不太對勁,低聲問道:“怎麽了?”

洛施不言,卻是猛地回頭,床幔無風自吹,那裏,一個著楊妃色繡花錦裙的女子正靜靜側躺著,眼神直勾勾的盯上了她。

她倒吸一口氣,因為,她到目前為止,仍舊沒有感受到怨鬼身上應有的濁氣。

洛施又看向錢衛,他隨著自己一驚一乍的動作看向床上,眼裏卻只有床的倒影。

她瞬間確定了她的身份。

只是,還不等洛施提醒錢衛,她就感受到一陣天旋地轉。洛施咬牙倚靠著隔扇,希望借助外物來讓自己清醒,她擡眼,身側的錢衛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沒有遇到危險的自覺,直直昏了過去。

在被那道無形的力量吸進去之前,洛施只有一個念頭:她可真是被這個人傻錢多的小少爺坑慘了。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

“禮成,送入洞房——”

洛施呼吸沈重,胸.口不住的起伏,覺得頭皮發麻。耳邊的歡鬧聲、鑼鼓聲有些甕甕的,聽不大清楚。而她更是遲遲睜不開雙眼,有心無力的感覺讓她分外焦躁。

霧沈沈的暗黑空間裏,她仿佛被困在其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洛施跌在地上,細細摸索著,周圍只有她一個人,錢衛不知所蹤。她知曉,就算錢衛還好好的站在她身邊,也是幫不到什麽忙的。

更莫說,被困住的她,還得想辦法去救他走,將他原原本本的帶回去。

洛施嘗試平靜下來,那個床榻上的女子太詭異,長著一張徐夫人的臉,卻不是先前遇到的那個傀儡徐夫人,身上又偏偏沒有怨鬼應有的濁氣。

現下,又輕而易舉的將她困在了這樣一個神秘空間裏。

漸顯清脆明亮的嗩吶聲又出現在耳畔,洛施沈著臉,知道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她又一次拍打籠在眼前像是屏障的東西,耐心思索著:這是一個全方面密閉的空間,堅固厚實,且完全融入了周圍黑暗的環境裏。

她對這種東西不太了解,但料想不會要了她的性命,至於目的,暫時不可知。

“恭喜太傅,如願娶得禮部尚書的千金小姐。”

“大人與杜小姐郎才女貌,如今喜結連理,真是可喜可賀!”

這些話像是在喜氣洋洋的恭賀著什麽,她比先前聽得清晰,能夠捕捉到“太傅”二字,心下狐疑:“這個太傅是我認識的那個嗎?”

不過現在不好想這些,洛施抿唇,她一直挎著的小布包不在身邊,只能默念著咒語:“三元四合,青鶴鷹明,現!”

洛施手掌朝上,集中註意力,寄希望於手心出現一道紫青的光,好召出她的玉簫。但等了半晌,洛施是好脾氣的等著,玉簫卻不給面子,遲遲沒有聲響。

洛施覺得,自己從沒有這麽低心下意過,但事實卻不如她所願,非不由著她。

沒辦法,只能用最原始的法子了。

洛施陰笑地拍了拍那屏障,屏障像是有生命似的,竟是隨著她的動作抖了一抖,“本來也就是讓你碎一會,這會兒,你就只能灰風煙滅了。”

洛施擡手,指尖輕觸唇角,她利落的咬破了手指的皮,隨後,點點鮮血順著指尖滴至屏障上,閃著詭異的光芒。洛施面無表情,仿佛沒有分毫痛苦。

師父為了發揮她眼睛的最大效用,將她帶到山上後,不僅教她練武、練功,每日還會采些稀奇古怪的草藥為她沐浴,或是直接要她服下。

久而久之,她的血便煉成了傳說中的“血滴子”,只要一滴,便可破了所謂的奇門異術。

錢衛看不見那人,那麽她是留存於人間的怨鬼的幾率就極大。她不用去琢磨這屏障是什麽東西,只需要滴一滴血下去,什麽困難都會隨風而去。

屏障淡去的剎那,洛施卻沒什麽高興的神情,畢竟現在根本不知道外面究竟是怎樣的光景。

被光怪陸離的一陣晃動影響前,她有意思的低下頭,在滴血的傷口上抹了一下,手指立刻變回了原樣。

洛施:“……”這我可又不懂了。

紅燭搖曳,光影斑駁,大紅囍字直撞入眼簾,洛施沖破壓力睜開眼後,看見的就是這副情景。

杜寒臘靜坐在床榻一側,紅裝艷麗;徐炳元將挑起紅蓋頭的喜秤一並放在一邊,氣宇軒昂,側臉映著的,是止不住的笑。

眼前是徐杜二人的新婚之夜。洛施有些慢半拍的想到。

她又看了看自己,莫名消失的小布包好端端的挎在身上,而自己直直坐在地上,正對著那新婚夫妻的床前,立即有了怪異之感。

因為,二人相視而笑後,徐炳元為夫人卸下喜冠和飾品,連對飲合巹酒的規矩都沒守,就迫不及待的彎身去吻住還在羞澀笑著的杜寒臘。

即使洛施神通廣大到與鬼打了多年的交道,對男女之事卻從沒有清晰的概念,如今這一幕,對她來說,在這一方面已經算是莫大的沖擊了。

不過讓洛施慌忙爬起來的,還是她腦內很快劃過的一個想法:“入洞房入洞房,這吻過之後,不就是那個了……”

什麽活的唇攻圖啊!!

像是印證了她的想法般,身後的床榻很快便不寧靜,洛施紅著臉,楞楞的站在原地聽到了一點讓人面紅耳赤的哼哧之聲,就不由自主想擡起手捂住耳朵。

但對面的人動作比她要快,洛施擡眉,忽然而至的錢衛克制的將一雙如玉的手覆在她的耳上。她感受著這真實的觸感,才發覺到這不是一場夢。

錢衛只低眸看著她羞赧的臉龐,但他到底是個血氣方剛的男子,洛施都受不住這似哭似啼的動靜,更何況是他。

洛施不帶一點猶豫的伸出手,因著錢衛高出她一個頭,又費力的踮起腳尖,將手掩在他的耳朵上。

洛施的手很涼,且因著多年練武,手上長著老繭的緣故,有點硌人。但錢衛絲毫不覺,只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她:“你終於醒了!”

洛施覺得聊天是個轉移註意力的好方法,也有心問道:“發生了什麽?我昏迷了很久嗎?”

“我醒來的時候,我們就在這裏了。”錢衛道:“喜房裏來來去去了好幾批人,可我只能待在這裏,怎麽都出不去,而且也沒辦法把你叫醒。”

所以她有著無法睜開眼睛的感覺,那是因為這才是現實,或者說,是那個將他們送過來的女子所捏造的幻境,而黑暗空間裏,只是她不適應幻境,心神跌入的其他空間。

那裏的一切是虛假的,她才會在咬破手指之後,還能夠抹平傷痕。

兩人對捂著耳朵,在喜帳交疊、錦被翻滾,充斥著暧昧呻吟聲的情境之中,未知生死的狀況下,卻是紅著雙頰,發覺自己生出了不應有的旖旎心思。

錢衛嗓音高了幾分,故意遮掩著什麽:“洛施,你快看看我們該怎麽辦吧?”

他對這些一竅不通——為什麽來到這、怎麽來到這的,只有眼睛一睜一閉的結果告訴他,現在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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