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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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為什麽想問這個問題呢？”太宰治收回視線，探身取來方糖罐托在手心，不緊不慢地撿出兩塊扔進杯裏。
過分放松的愜意姿態，看得中原中也眉頭一皺。
這家夥也不註意一下場合。
“誒……為什麽想問這個……”
沢田綱吉支吾一下，不知道要如何解釋。
“給我。”
小光突然開口。
他一楞，腦子有點轉不過彎。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要向他討什麽？
坐在沢田綱吉左手位的太宰治笑一下，轉手把方糖罐遞過去。
小光接住方糖罐，鑷子夾出三塊認認真真投入茶水。
她輕蹙一下眉心，註視著蕩起漣漪的茶水好一會，再謹慎地投入一塊。
應該夠了。
她暗暗松一口氣，放下方糖罐。
平時負責泡茶放糖的是七葉。
今天要招待客人，七葉泡的茶沒有專門放糖，小光喝一口就喝不下去了。
茶葉的味道太過寡淡了。
“你剛剛想說什麽？”解決一樁心頭大事的小光放松下來，攪拌兩下紅茶，端起抿一口再看向沢田綱吉。
少年的表情有點難言。
他在一旁緊張得厲害，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在乎的居然是紅茶有沒有放糖。
這也是個怪人。
但不得不說，小光不似大人的幼稚行為，莫名讓他放松下來。
港口黑手黨的氣勢雖然很足。
但他們的首領還是一個孩子。
“你們……咳，我是說港口黑手黨，”沢田綱吉忍不住問道：“也是家族繼承制嗎？”
不然偌大一個組織的首領為什麽會是個比他還要小的女孩子。
“家族？”
小光奇怪地看他一眼，低頭攪拌茶水裏的方糖，道：“我老家在青森，先代首領與我沒有血緣關系。”
要是不論先代首領死前收養過她一段時間。
港口黑手黨不能算是家族繼承制。
“啊？哦……”
沢田綱吉一怔，心頭生出更多的疑惑。
橫濱的黑手黨似乎與意大利的黑手黨不一樣。
他們不以家族與血脈延續，那成為首領的為什麽會是這樣一個女孩子？
“你要是想問阿裏奧，我給不了你回答。”
小光直截了當，道：“我沒和他說過話。”
沢田綱吉訥訥地應一聲，道：“這、這樣啊……”
他幾乎沒有懷疑過小光的回答是否真實。
十分輕易地接受她給出的回覆。
只是神情有點沮喪。
“你不懷疑我們說的話嗎？”太宰治笑嘻嘻問。
沢田綱吉迷茫一下，遲疑道：“我覺得她沒有說謊。”
中原中也挑一下眉，有點意外。
傳說中意大利最強黑手黨家族的未來首領，居然是這麽天真的家夥。
“我是沒有說謊。”
小光喝一口茶，有點不高興。
她生氣了？
沢田綱吉有點心慌，又有點莫名。
他能敏銳地察覺到小光的心情變化，卻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不高興。
“組織平日的事務不是由我管理，”小光放下茶杯，指尖輕推著它遠離自己，道：“你要是想問問題，去問醫生或紅葉幹部會知道更多。”
四塊方糖多了。
全部融化以後，茶水甜得過分。
小光輕蹙眉心，暗暗記下以後不能扔這麽多方糖。
“醫生和紅葉幹部是……？”
沢田綱吉小心地問。
他謹慎地觀察小光的表情，思來想去都不明白自己是有什麽地方惹她生氣。
“你的同伴不是在下面嗎？”
中原中也看他一眼，道：“大姐頭在接待他們。”
沢田綱吉眨一下眼睛，恍然大悟。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日常不參與組織的決策。
對於阿裏奧的事也不清楚。
他隱隱松一口氣。
五十層有裏包恩在，他要是想知道什麽，肯定會自己想辦法問出來。
小光什麽事都不清楚。
他反倒輕松了。
“他們不會有事吧？”沢田綱吉卸下負責問話的重擔，開始分出心思擔憂留在五十層的守護者。
一開始他以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才是最麻煩的一個。
想想Xanxus、想想白蘭……
他幾次遇到的黑手黨組織老大都是最麻煩的家夥。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是小光。
不得不說，沢田綱吉大大松一口氣。
“能有什麽事，”小光不太在意道：“只要他們不想著跑到頂層，紅葉幹部不會砍掉他們的手腳。”
沢田綱吉笑容一僵。
“誒？”
他磕絆一下，問道：“砍掉手腳……？”
不會是他想的意思吧？
“就是你想的意思。”
太宰治仿若看透他的想法，興致盎然道：“紅葉小姐對首領的保護欲很強，要是彭格列的人擅自跑到頂層，我們將會視為這是彭格列對港口黑手黨的宣戰。”
既然是宣戰。
尾崎紅葉自不必再克制自己。
沢田綱吉的臉色瞬間一白。
以裏包恩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格，搞不好真的會慫恿獄寺隼人和山本武偷跑到頂層。
他開始有點坐立不安。
頻頻看向門口的方向。
“彭格列的十代首領？”
中原中也挑一下眉。
“啊？”
他差點跳起來。
心不在焉的少年回過神，道：“什麽？”
“冷靜一點。”
中原中也提起茶壺，給他倒滿杯，道：“你不用擔心大姐頭會出手。”
小光悄悄推一推自己的杯子。
他動作一頓，給小光也倒滿，接著道：“只要他們不離開五十層，大姐頭不會隨便出手。”
畢竟是一個組織的幹部。
隨意與彭格列十代首領的守護者對上，幾乎可以說是外交問題了。
“啊，哈哈……說得也是……”
沢田綱吉幹笑兩聲。
他心裏苦哈哈，實在沒辦法不擔心。
自家的守護者和家庭教師什麽性格，經過兩年的相處，他還不知道嗎！
越是不能做的事，裏包恩越想讓他們做。
美其名曰“挑戰”與“突破自我”。
沢田綱吉心裏苦。
他生怕裏包恩在港口黑手黨也要來這麽一回。
“彭格列的十代首領，這是橘堂的點心，你嘗一嘗吧。”
杯裏兌入新的茶水，紅茶的味道沖淡些許。
小光的心情有所好轉。
她捧起茶杯，淺淺地抿一口道：“五十層有別的人在，輪不到紅葉幹部出手。”
甜甜暖暖的茶水。
不用搭配點心，味道就很好。
“啊……”
沢田綱吉遲疑地應一聲。
他拿起一塊點心，心情十分覆雜。
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高興。
只要裏包恩他們不離開五十層，港口黑手黨的“紅葉幹部”不會出手。
至少獄寺君和山本君不會被砍掉手腳。
但……
事情真的會這麽順利嗎？
沢田綱吉憂心忡忡。
“彭格列是日本人嗎？”太宰治漫不經意地開口。
他回過神，應道：“是的……其實你們不用一直叫我彭格列什麽的……”
少年撓一撓臉頰，有點不自在道：“我也不是真的想繼承彭格列。”
小光有點意外。
她歪頭問道：“你不喜歡當老大嗎？”
“怎麽可能喜歡！”
沢田綱吉一臉痛苦道：“我都是被逼的！”
包括今天拜訪港口黑手黨的行動。
明明一開始說的是好不容易熬到放假，大家一起去橫濱放松一下。
結果裏包恩轉頭告訴他，要去拜訪橫濱當地的“黑惡勢力”。
沢田綱吉欲哭無淚。
小光歪頭，打量他一會道：“你真是個怪人。”
“……”
他無力地扯一下嘴角。
“當老大有什麽不好的呢？”小光秀氣地咬一口點心，慢慢說道：“工作有部下去處理、日常有部下照顧、出門有部下幫忙付錢……”
她實在想不到當老大有什麽不好。
沢田綱吉羨慕地看向她。
他深深地嘆一口氣，道：“裏包恩肯定不會讓我這麽輕松。”
不過最大的問題還是黑手黨太危險了。
生命時刻遭到威脅。
“你不害怕嗎？”
沢田綱吉沒忍住問道：“成為黑手黨首領，意味著很多危險都會接踵而來。”
根本無法避免。
她輕眨眼睛，歪頭思考一下道：“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無力感湧上心頭。
沢田綱吉再度想要嘆氣。
可能港口黑手黨真的和彭格列不太一樣。
“我成為首領是順勢所為。”
紅鳶色的眼眸低垂望向微微蕩起漣漪的茶湯。
她輕聲道：“先代首領收養我，立我為港口黑手黨的繼任者，不久以後他死去，醫生與紅葉幹部拱衛我成為首領。”
沢田綱吉楞怔一下。
他不太明白小光為什麽會突然提到這個。
“當時的我並沒有得到所有幹部的支持，”小光擡眸看向他，道：“我不成為首領，只有去死了。”
唯有繼任者死去。
其他的幹部才有機會。
“所以……”
和服少女如同一個包裝精美的瓷人偶，安靜地歪頭，紅鳶眸子映出怔怔的少年，道：“我無法理解你所懼怕的事。”
對小光而言，不成為首領才是死路一條。
“……對不起。”
沢田綱吉低下頭。
他太過想當然了。
“你不用道歉，”小光輕抿一口茶，喟嘆道：“我當首領以後過得很好，手下有很多人可以奴役驅使。”
沢田綱吉無奈地笑一下。
她是真的樂觀。
不過……
心口的沈重與愧疚，似乎也因為小光不太在意的態度散去許多。
“這是我的重點奴役對象一號。”
她看向中原中也，理直氣壯道：“等他成為幹部以後，醫生交給我的工作，我會全部扔給他。”
中原中也眉頭一動，道：“太宰呢？”
小光看向太宰治，想一想道：“給你放假好不好？”
他笑吟吟地應一聲道：“好啊。”
餵餵……
這個區別對待是不是太明顯了？
沢田綱吉看一看身旁人的表情，瘋狂想要吐槽。
“太宰當上幹部也要工作吧？”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
小光開始遲疑。
她看一看兄長臉上的繃帶，理雖然不直但氣勢很壯，道：“他已經很努力了！要是不出意外，他會比你更早成為幹部！”
“所以放假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中原中也不快地嘖一聲。
他端起茶杯，給自己灌一口茶水壓一壓火氣。
小光瞧見他的表情，有點不高興道：“你生什麽氣！幹部都有正經的假期，首領又沒有！”
他工作的時候，她不是也要一直待在事務所嗎！
又不是獨留下他一個人！
“你不和他一起放假？”中原中也給自己猛灌茶水的動作一頓。
小光蹙眉，說道：“我怎麽能和他一起放假？”
好奇怪的羊之王。
兄長大人放假，與她首領的身份有什麽關系。
“咦？”
沢田綱吉眨一下眼。
他意外地發現中原中也的臉色緩和了。
有點摸不著頭腦。
“只要太宰不把他的工作推給我，”中原中也低哼一聲，道：“他愛怎麽放假與我無關。”
一旁的太宰治笑道：“這怎麽行呢？我人生最大的樂趣就是奴役中也，要是不能讓中也變得焦頭爛額，我肯定會特別難受。”
“你！”
中原中也怒目瞪他。
沢田綱吉心神有點分散。
看見小光身旁吵吵鬧鬧的兩個少年，他不由想到自己的守護者。
雖說相處的方式不太一樣，但他們也是這樣吵吵鬧鬧的同伴。
不管再如何吵鬧生氣，他們都是彼此重要的同伴。
“時子山君，我想回去了。”
沢田綱吉站起身。
他歉意地朝小光笑一笑，道：“我想回去同伴們的身邊。”
“你沒有別的問題了？”
小光擡眸看向他，道：“有什麽問題，這一次不問，下一次的我不一定會回答你了。”
他恍惚一下，隱約有點明白小光剛剛為什麽會告訴他——
她成為首領的理由與過去。
“我沒有別的問題了。”
少年輕松地彎下眉眼，清秀的五官笑意溫柔。
不同一開始進來時的拘謹與無措。
他禮貌地彎下腰，道：“謝謝你的指教。”
小光扶住椅背，回身望向他。
不等她起身，沢田綱吉步伐匆匆往外走。
“他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小光目送他走出頂層的房間，困惑道：“什麽都沒問到，居然還這麽高興。”
“但你不討厭他吧？”
太宰治反問。
她想一想，道：“還行。”
彭格列的未來首領，與他打交道並不讓人厭煩。
“太好了，森先生肯定會很高興。”
太宰治懶洋洋道：“我們的首領不討厭他們的首領，這已經足夠成為兩個組織結盟的理由。”
“結盟？”
中原中也疑惑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他怎麽不知道？
“動一動你的小腦筋吧。”
太宰治無趣地收回視線，道：“如果不是要結盟，為什麽要安排兩個組織的首領見面。”
即便沢田綱吉是彭格列的“未來”首領。
但遠在意大利的黑手黨組織，再如何強大對他們的影響也有限。
他們其實並不需要太給彭格列面子。
只要幹部出面，已經足夠堵住彭格列的話頭。
他們總不能以“見不到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為由，向他們宣戰。
“與彭格列結盟……”
中原中也皺一下眉，道：“沢田綱吉真的會成為彭格列的十代首領嗎？”
他看著根本沒有做好準備。
要是港口黑手黨約定與他們結盟，最後沢田綱吉沒有成為彭格列的首領。
到時候尷尬的只會是他們。
“不管他願不願意，”太宰治低笑一聲，道：“他身邊的人都會推著他坐上那個位置。”
彭格列的首領，世代都有相同的血脈。
如今九代首領以下，唯一有資格繼承彭格列的人，只剩下沢田綱吉。
不管是為利益，亦或是家族的延續，他們都會想辦法架他上去。
.
港口黑手黨與彭格列結盟的事宜，進展順利。
裏包恩與森鷗外相談甚歡。
黑發的醫生一臉無奈又縱容，道：“小光大人是個嬌氣的孩子，我與紅葉閣下都不忍心逼迫她，有時候真的很為難。”
“要試試把她送到我這裏嗎？”
一身黑西裝的小孩鬢角彎彎，嘴角也彎彎道：“我有非常豐富的教育經驗，同時教導兩個弟子不成問題。”
他歪一下頭，一臉可愛道：“兩個月的時間，足夠她脫胎換骨。”
森鷗外驚喜道：“不會太麻煩裏包恩君嗎？”
“當然不會，”裏包恩笑道：“我很享受教育弟子的過程。”
兩只老狐貍笑吟吟地握住彼此的手。
沢田綱吉一臉驚恐。
他已經要提前開始同情小光了。
“彭格列的諸位，這一段時間的花銷有港口黑手黨負責，”森鷗外溫和說道：“你們可以盡情地享受。”
尾崎紅葉看他一眼，神色淡淡。
她是不太讚同森鷗外擅自給小光請家庭教師的行為。
雖然明白這是為拉近兩個組織之間的關系，以此為借口，讓港口黑手黨與彭格列、加百羅涅結盟。
但小光大人要是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出一個家庭教師。
肯定會很惱火。
裏包恩也不知道是不是個有分寸的人。
他要是惹惱小光，鷗外閣下事後肯定要倒黴。
“裏包恩。”
走出五十層的會客廳，沢田綱吉看看左右，壓低聲音道：“你真的要去教她嗎？”
“嗯哼。”
裏包恩哼笑著應一聲，道：“有什麽問題嗎？”
沢田綱吉欲言又止。
他居然問有什麽問題……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是個女孩子！
她與他和迪諾師兄都不一樣，完全經不住裏包恩的訓練。
“蠢綱。”
裏包恩一腳踹向他的小腿，道：“不要用你的想法去揣度我。”
沢田綱吉抱住小腿，痛呼出聲。
他抽著氣跳幾下，道：“我還什麽都沒說。”
“不用說，我也知道你想的是什麽。”
裏包恩低哼一聲，道：“時子山小光的體質與你不同，我當然不會用教育你的方式去教育她。”
真正優秀的家庭教師一定是懂得如何因材施教。
時子山小光需要的不是戰鬥力。
港口黑手黨有很多可以保護她的人。
他們雖然算不上一流的黑手黨組織，但卻不乏一流的異能者。
即便港口黑手黨如今還不是橫濱最強，但他們已經具備這樣的實力。
裏包恩不介意提前投資一下。
“不用教育我的方式教育她……”
沢田綱吉忍不住好奇道：“那要怎麽做？”
他一直以為裏包恩是只懂斯巴達教育的殺手。
解除詛咒以後，長大一點的阿爾克巴雷諾勾起唇，黑豆豆似的眼睛看向他，笑容燦爛到過分，問：“你想知道？”
沢田綱吉心頭一寒。
他瘋狂搖頭。
“已經晚了。”
裏包恩愉悅地笑一聲，道：“明天和她一起來上課吧！正好也讓你提前體驗一下成為首領以後的日常！”
“誒？！！”
沢田綱吉臉色一變，無比抗拒道：“我不想繼承什麽彭格列！”
“阿綱。”
少年輕怔一下。
原以為又會遭到裏包恩的痛擊，並聽見什麽“沒出息”之類的話，卻不想這一次他說的是——
“時子山小光十二歲成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背負起她的責任，你打算什麽時候，背負起你的責任呢？”
他下意識想要反駁。
不是的，她不是自願想要成為首領。
她是……
她是不得不成為首領。
他們的處境並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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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想問這個問題呢？”太宰治收回視線，探身取來方糖罐托在手心，不緊不慢地撿出兩塊扔進杯裏。
過分放松的愜意姿態，看得中原中也眉頭一皺。
這家夥也不註意一下場合。
“誒……為什麽想問這個……”
沢田綱吉支吾一下，不知道要如何解釋。
“給我。”
小光突然開口。
他一楞，腦子有點轉不過彎。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要向他討什麽？
坐在沢田綱吉左手位的太宰治笑一下，轉手把方糖罐遞過去。
小光接住方糖罐，鑷子夾出三塊認認真真投入茶水。
她輕蹙一下眉心，註視著蕩起漣漪的茶水好一會，再謹慎地投入一塊。
應該夠了。
她暗暗松一口氣，放下方糖罐。
平時負責泡茶放糖的是七葉。
今天要招待客人，七葉泡的茶沒有專門放糖，小光喝一口就喝不下去了。
茶葉的味道太過寡淡了。
“你剛剛想說什麽？”解決一樁心頭大事的小光放松下來，攪拌兩下紅茶，端起抿一口再看向沢田綱吉。
少年的表情有點難言。
他在一旁緊張得厲害，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在乎的居然是紅茶有沒有放糖。
這也是個怪人。
但不得不說，小光不似大人的幼稚行為，莫名讓他放松下來。
港口黑手黨的氣勢雖然很足。
但他們的首領還是一個孩子。
“你們……咳，我是說港口黑手黨，”沢田綱吉忍不住問道：“也是家族繼承制嗎？”
不然偌大一個組織的首領為什麽會是個比他還要小的女孩子。
“家族？”
小光奇怪地看他一眼，低頭攪拌茶水裏的方糖，道：“我老家在青森，先代首領與我沒有血緣關系。”
要是不論先代首領死前收養過她一段時間。
港口黑手黨不能算是家族繼承制。
“啊？哦……”
沢田綱吉一怔，心頭生出更多的疑惑。
橫濱的黑手黨似乎與意大利的黑手黨不一樣。
他們不以家族與血脈延續，那成為首領的為什麽會是這樣一個女孩子？
“你要是想問阿裏奧，我給不了你回答。”
小光直截了當，道：“我沒和他說過話。”
沢田綱吉訥訥地應一聲，道：“這、這樣啊……”
他幾乎沒有懷疑過小光的回答是否真實。
十分輕易地接受她給出的回覆。
只是神情有點沮喪。
“你不懷疑我們說的話嗎？”太宰治笑嘻嘻問。
沢田綱吉迷茫一下，遲疑道：“我覺得她沒有說謊。”
中原中也挑一下眉，有點意外。
傳說中意大利最強黑手黨家族的未來首領，居然是這麽天真的家夥。
“我是沒有說謊。”
小光喝一口茶，有點不高興。
她生氣了？
沢田綱吉有點心慌，又有點莫名。
他能敏銳地察覺到小光的心情變化，卻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不高興。
“組織平日的事務不是由我管理，”小光放下茶杯，指尖輕推著它遠離自己，道：“你要是想問問題，去問醫生或紅葉幹部會知道更多。”
四塊方糖多了。
全部融化以後，茶水甜得過分。
小光輕蹙眉心，暗暗記下以後不能扔這麽多方糖。
“醫生和紅葉幹部是……？”
沢田綱吉小心地問。
他謹慎地觀察小光的表情，思來想去都不明白自己是有什麽地方惹她生氣。
“你的同伴不是在下面嗎？”
中原中也看他一眼，道：“大姐頭在接待他們。”
沢田綱吉眨一下眼睛，恍然大悟。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日常不參與組織的決策。
對於阿裏奧的事也不清楚。
他隱隱松一口氣。
五十層有裏包恩在，他要是想知道什麽，肯定會自己想辦法問出來。
小光什麽事都不清楚。
他反倒輕松了。
“他們不會有事吧？”沢田綱吉卸下負責問話的重擔，開始分出心思擔憂留在五十層的守護者。
一開始他以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才是最麻煩的一個。
想想Xanxus、想想白蘭……
他幾次遇到的黑手黨組織老大都是最麻煩的家夥。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是小光。
不得不說，沢田綱吉大大松一口氣。
“能有什麽事，”小光不太在意道：“只要他們不想著跑到頂層，紅葉幹部不會砍掉他們的手腳。”
沢田綱吉笑容一僵。
“誒？”
他磕絆一下，問道：“砍掉手腳……？”
不會是他想的意思吧？
“就是你想的意思。”
太宰治仿若看透他的想法，興致盎然道：“紅葉小姐對首領的保護欲很強，要是彭格列的人擅自跑到頂層，我們將會視為這是彭格列對港口黑手黨的宣戰。”
既然是宣戰。
尾崎紅葉自不必再克制自己。
沢田綱吉的臉色瞬間一白。
以裏包恩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格，搞不好真的會慫恿獄寺隼人和山本武偷跑到頂層。
他開始有點坐立不安。
頻頻看向門口的方向。
“彭格列的十代首領？”
中原中也挑一下眉。
“啊？”
他差點跳起來。
心不在焉的少年回過神，道：“什麽？”
“冷靜一點。”
中原中也提起茶壺，給他倒滿杯，道：“你不用擔心大姐頭會出手。”
小光悄悄推一推自己的杯子。
他動作一頓，給小光也倒滿，接著道：“只要他們不離開五十層，大姐頭不會隨便出手。”
畢竟是一個組織的幹部。
隨意與彭格列十代首領的守護者對上，幾乎可以說是外交問題了。
“啊，哈哈……說得也是……”
沢田綱吉幹笑兩聲。
他心裏苦哈哈，實在沒辦法不擔心。
自家的守護者和家庭教師什麽性格，經過兩年的相處，他還不知道嗎！
越是不能做的事，裏包恩越想讓他們做。
美其名曰“挑戰”與“突破自我”。
沢田綱吉心裏苦。
他生怕裏包恩在港口黑手黨也要來這麽一回。
“彭格列的十代首領，這是橘堂的點心，你嘗一嘗吧。”
杯裏兌入新的茶水，紅茶的味道沖淡些許。
小光的心情有所好轉。
她捧起茶杯，淺淺地抿一口道：“五十層有別的人在，輪不到紅葉幹部出手。”
甜甜暖暖的茶水。
不用搭配點心，味道就很好。
“啊……”
沢田綱吉遲疑地應一聲。
他拿起一塊點心，心情十分覆雜。
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高興。
只要裏包恩他們不離開五十層，港口黑手黨的“紅葉幹部”不會出手。
至少獄寺君和山本君不會被砍掉手腳。
但……
事情真的會這麽順利嗎？
沢田綱吉憂心忡忡。
“彭格列是日本人嗎？”太宰治漫不經意地開口。
他回過神，應道：“是的……其實你們不用一直叫我彭格列什麽的……”
少年撓一撓臉頰，有點不自在道：“我也不是真的想繼承彭格列。”
小光有點意外。
她歪頭問道：“你不喜歡當老大嗎？”
“怎麽可能喜歡！”
沢田綱吉一臉痛苦道：“我都是被逼的！”
包括今天拜訪港口黑手黨的行動。
明明一開始說的是好不容易熬到放假，大家一起去橫濱放松一下。
結果裏包恩轉頭告訴他，要去拜訪橫濱當地的“黑惡勢力”。
沢田綱吉欲哭無淚。
小光歪頭，打量他一會道：“你真是個怪人。”
“……”
他無力地扯一下嘴角。
“當老大有什麽不好的呢？”小光秀氣地咬一口點心，慢慢說道：“工作有部下去處理、日常有部下照顧、出門有部下幫忙付錢……”
她實在想不到當老大有什麽不好。
沢田綱吉羨慕地看向她。
他深深地嘆一口氣，道：“裏包恩肯定不會讓我這麽輕松。”
不過最大的問題還是黑手黨太危險了。
生命時刻遭到威脅。
“你不害怕嗎？”
沢田綱吉沒忍住問道：“成為黑手黨首領，意味著很多危險都會接踵而來。”
根本無法避免。
她輕眨眼睛，歪頭思考一下道：“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無力感湧上心頭。
沢田綱吉再度想要嘆氣。
可能港口黑手黨真的和彭格列不太一樣。
“我成為首領是順勢所為。”
紅鳶色的眼眸低垂望向微微蕩起漣漪的茶湯。
她輕聲道：“先代首領收養我，立我為港口黑手黨的繼任者，不久以後他死去，醫生與紅葉幹部拱衛我成為首領。”
沢田綱吉楞怔一下。
他不太明白小光為什麽會突然提到這個。
“當時的我並沒有得到所有幹部的支持，”小光擡眸看向他，道：“我不成為首領，只有去死了。”
唯有繼任者死去。
其他的幹部才有機會。
“所以……”
和服少女如同一個包裝精美的瓷人偶，安靜地歪頭，紅鳶眸子映出怔怔的少年，道：“我無法理解你所懼怕的事。”
對小光而言，不成為首領才是死路一條。
“……對不起。”
沢田綱吉低下頭。
他太過想當然了。
“你不用道歉，”小光輕抿一口茶，喟嘆道：“我當首領以後過得很好，手下有很多人可以奴役驅使。”
沢田綱吉無奈地笑一下。
她是真的樂觀。
不過……
心口的沈重與愧疚，似乎也因為小光不太在意的態度散去許多。
“這是我的重點奴役對象一號。”
她看向中原中也，理直氣壯道：“等他成為幹部以後，醫生交給我的工作，我會全部扔給他。”
中原中也眉頭一動，道：“太宰呢？”
小光看向太宰治，想一想道：“給你放假好不好？”
他笑吟吟地應一聲道：“好啊。”
餵餵……
這個區別對待是不是太明顯了？
沢田綱吉看一看身旁人的表情，瘋狂想要吐槽。
“太宰當上幹部也要工作吧？”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
小光開始遲疑。
她看一看兄長臉上的繃帶，理雖然不直但氣勢很壯，道：“他已經很努力了！要是不出意外，他會比你更早成為幹部！”
“所以放假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中原中也不快地嘖一聲。
他端起茶杯，給自己灌一口茶水壓一壓火氣。
小光瞧見他的表情，有點不高興道：“你生什麽氣！幹部都有正經的假期，首領又沒有！”
他工作的時候，她不是也要一直待在事務所嗎！
又不是獨留下他一個人！
“你不和他一起放假？”中原中也給自己猛灌茶水的動作一頓。
小光蹙眉，說道：“我怎麽能和他一起放假？”
好奇怪的羊之王。
兄長大人放假，與她首領的身份有什麽關系。
“咦？”
沢田綱吉眨一下眼。
他意外地發現中原中也的臉色緩和了。
有點摸不著頭腦。
“只要太宰不把他的工作推給我，”中原中也低哼一聲，道：“他愛怎麽放假與我無關。”
一旁的太宰治笑道：“這怎麽行呢？我人生最大的樂趣就是奴役中也，要是不能讓中也變得焦頭爛額，我肯定會特別難受。”
“你！”
中原中也怒目瞪他。
沢田綱吉心神有點分散。
看見小光身旁吵吵鬧鬧的兩個少年，他不由想到自己的守護者。
雖說相處的方式不太一樣，但他們也是這樣吵吵鬧鬧的同伴。
不管再如何吵鬧生氣，他們都是彼此重要的同伴。
“時子山君，我想回去了。”
沢田綱吉站起身。
他歉意地朝小光笑一笑，道：“我想回去同伴們的身邊。”
“你沒有別的問題了？”
小光擡眸看向他，道：“有什麽問題，這一次不問，下一次的我不一定會回答你了。”
他恍惚一下，隱約有點明白小光剛剛為什麽會告訴他——
她成為首領的理由與過去。
“我沒有別的問題了。”
少年輕松地彎下眉眼，清秀的五官笑意溫柔。
不同一開始進來時的拘謹與無措。
他禮貌地彎下腰，道：“謝謝你的指教。”
小光扶住椅背，回身望向他。
不等她起身，沢田綱吉步伐匆匆往外走。
“他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小光目送他走出頂層的房間，困惑道：“什麽都沒問到，居然還這麽高興。”
“但你不討厭他吧？”
太宰治反問。
她想一想，道：“還行。”
彭格列的未來首領，與他打交道並不讓人厭煩。
“太好了，森先生肯定會很高興。”
太宰治懶洋洋道：“我們的首領不討厭他們的首領，這已經足夠成為兩個組織結盟的理由。”
“結盟？”
中原中也疑惑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他怎麽不知道？
“動一動你的小腦筋吧。”
太宰治無趣地收回視線，道：“如果不是要結盟，為什麽要安排兩個組織的首領見面。”
即便沢田綱吉是彭格列的“未來”首領。
但遠在意大利的黑手黨組織，再如何強大對他們的影響也有限。
他們其實並不需要太給彭格列面子。
只要幹部出面，已經足夠堵住彭格列的話頭。
他們總不能以“見不到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為由，向他們宣戰。
“與彭格列結盟……”
中原中也皺一下眉，道：“沢田綱吉真的會成為彭格列的十代首領嗎？”
他看著根本沒有做好準備。
要是港口黑手黨約定與他們結盟，最後沢田綱吉沒有成為彭格列的首領。
到時候尷尬的只會是他們。
“不管他願不願意，”太宰治低笑一聲，道：“他身邊的人都會推著他坐上那個位置。”
彭格列的首領，世代都有相同的血脈。
如今九代首領以下，唯一有資格繼承彭格列的人，只剩下沢田綱吉。
不管是為利益，亦或是家族的延續，他們都會想辦法架他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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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黑手黨與彭格列結盟的事宜，進展順利。
裏包恩與森鷗外相談甚歡。
黑發的醫生一臉無奈又縱容，道：“小光大人是個嬌氣的孩子，我與紅葉閣下都不忍心逼迫她，有時候真的很為難。”
“要試試把她送到我這裏嗎？”
一身黑西裝的小孩鬢角彎彎，嘴角也彎彎道：“我有非常豐富的教育經驗，同時教導兩個弟子不成問題。”
他歪一下頭，一臉可愛道：“兩個月的時間，足夠她脫胎換骨。”
森鷗外驚喜道：“不會太麻煩裏包恩君嗎？”
“當然不會，”裏包恩笑道：“我很享受教育弟子的過程。”
兩只老狐貍笑吟吟地握住彼此的手。
沢田綱吉一臉驚恐。
他已經要提前開始同情小光了。
“彭格列的諸位，這一段時間的花銷有港口黑手黨負責，”森鷗外溫和說道：“你們可以盡情地享受。”
尾崎紅葉看他一眼，神色淡淡。
她是不太讚同森鷗外擅自給小光請家庭教師的行為。
雖然明白這是為拉近兩個組織之間的關系，以此為借口，讓港口黑手黨與彭格列、加百羅涅結盟。
但小光大人要是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出一個家庭教師。
肯定會很惱火。
裏包恩也不知道是不是個有分寸的人。
他要是惹惱小光，鷗外閣下事後肯定要倒黴。
“裏包恩。”
走出五十層的會客廳，沢田綱吉看看左右，壓低聲音道：“你真的要去教她嗎？”
“嗯哼。”
裏包恩哼笑著應一聲，道：“有什麽問題嗎？”
沢田綱吉欲言又止。
他居然問有什麽問題……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是個女孩子！
她與他和迪諾師兄都不一樣，完全經不住裏包恩的訓練。
“蠢綱。”
裏包恩一腳踹向他的小腿，道：“不要用你的想法去揣度我。”
沢田綱吉抱住小腿，痛呼出聲。
他抽著氣跳幾下，道：“我還什麽都沒說。”
“不用說，我也知道你想的是什麽。”
裏包恩低哼一聲，道：“時子山小光的體質與你不同，我當然不會用教育你的方式去教育她。”
真正優秀的家庭教師一定是懂得如何因材施教。
時子山小光需要的不是戰鬥力。
港口黑手黨有很多可以保護她的人。
他們雖然算不上一流的黑手黨組織，但卻不乏一流的異能者。
即便港口黑手黨如今還不是橫濱最強，但他們已經具備這樣的實力。
裏包恩不介意提前投資一下。
“不用教育我的方式教育她……”
沢田綱吉忍不住好奇道：“那要怎麽做？”
他一直以為裏包恩是只懂斯巴達教育的殺手。
解除詛咒以後，長大一點的阿爾克巴雷諾勾起唇，黑豆豆似的眼睛看向他，笑容燦爛到過分，問：“你想知道？”
沢田綱吉心頭一寒。
他瘋狂搖頭。
“已經晚了。”
裏包恩愉悅地笑一聲，道：“明天和她一起來上課吧！正好也讓你提前體驗一下成為首領以後的日常！”
“誒？！！”
沢田綱吉臉色一變，無比抗拒道：“我不想繼承什麽彭格列！”
“阿綱。”
少年輕怔一下。
原以為又會遭到裏包恩的痛擊，並聽見什麽“沒出息”之類的話，卻不想這一次他說的是——
“時子山小光十二歲成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背負起她的責任，你打算什麽時候，背負起你的責任呢？”
他下意識想要反駁。
不是的，她不是自願想要成為首領。
她是……
她是不得不成為首領。
他們的處境並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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