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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以為今兒會早到一回,然,幾位公子都來了。”盛夕鈺朗聲而出,率先道。

在座的四人卻無一人出聲,盛夕鈺幹笑了兩聲,竟先看向夜千痕,問道,“你身上的傷可大好了?”

夜千痕擡眼看向盛夕鈺,目光幽深冷冽,他是知道她這般做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非要當真娶個女子回來?若是她不願在應付坐在金鑾殿那位,直說於他,他即刻就能將她帶走,直往燕國或楚國,只要過了遂國邊際,金鑾殿那位還能拿她如何?

“王爺近日繁忙,竟還有心關心我這小傷,千痕如何擔當得起?”夜千痕冷聲回應。

盛夕鈺眼含點點笑意看向夜千痕,並不惱,曾經在他誤將她當做深仇大恨之人時對她多次冒犯都未曾生氣過,如今在他救過她之後出言無狀又如何會添氣?

“千痕何須如此挖苦我呢。”盛夕鈺道。

她自四公子表明決心誓死跟隨她之後,自她曾經親口允諾和平相處,平等扶持以來,她在四公子面前便沒有‘王爺獨尊’的優勢了。想來,這時代的禮數還是不能全作廢的。習慣了前呼後擁,而眼下卻是誰都能給她顏色好瞧,多少也有幾分失落感。

梅生卻先為自己斟滿了樽酒,一飲而下,擡眼看向盛夕鈺,面色淒楚,眸色悲涼,滿是失望:

“王爺娶正妃進府,可曾想過將我們四人置於何地?我道是君上逼壓下來,所以令王爺急迫的將府中伶人全全遣送出去。原以為王爺仁德,卻不想,竟是為自身辟謠,遣送伶人之舉卻只是為了迎娶王妃!呵哈哈,連我等都被王爺一同欺瞞了下來……”

梅生聲冷音厲,滿是失望與嘲諷。梅生從未以此態度與盛夕鈺對峙,想來是氣怒攻心,此時不曾掀桌倒真是他大度了。

“梅生……”盛夕鈺微微擰眉底喚,幾人都不是胡攪蠻纏之人,若講理,都會聽,然,這實情如何能相告?即便誤會,也只能如此先如此。

“有何難言之隱,王爺但說無妨,我們自是相信王爺的。”蘭君顏輕聲道,側向盛夕鈺,目光卻並不看她,眸子微合,目光落在桌面。

蘭君顏此言一出,其外三人都看向她,盛夕鈺撫額,實在頭疼。她在後悔一件事情,這幾日應該一個一個好生安撫著,安撫了一個也不至於此時全部來針對她,一抵四,如何應付得了?

臨江輕聲笑道,“王爺既然不想說,我們就別再問了。王爺所做的一切,臨江都會選擇相信。”

“臨君所言也正是君顏之意,王爺,君顏相信你有你的考量。有些事知道的人多了,確實是隱患。王爺不說,那我們就別再問了……來,王爺,君顏為你斟上,聽聞王爺是最愛這霜凝露的,臨君下午讓人送了好幾壇過來。想來今日是我們最後一次家宴,爺,不如我們一同暢飲?”蘭君顏邊執起酒杯邊出聲道。

盛夕鈺看向座上幾人,夜千痕雖面色森冷,卻不難看出他並沒有如何耿耿於懷,畢竟他是唯一個知道她是女兒身的人。臨江與蘭君顏本是識大體之人,一個出身大家一個在楚太子身邊左右十餘年,寬闊胸襟只不是尋常人能及的。這看去,就只有梅生依然悶賭著,不願敞開心扉。

盛夕鈺嘆氣,想來他在梅生心裏那印象已經差到極點。其他幾位口頭上雖是體諒她,心裏難免不痛快,只是不像梅生這麽全全表露與面。

“好,今夜不醉不歸!”盛夕鈺與幾位一同舉杯,仰頭盡了金樽中的美酒。

然而,盛夕鈺本以為這氣氛就要緩和,卻不想卻在此時,梅生竟將酒樽氣憤的往地上擲去,在地上彈起落下幾次,酒水濺了一地。

眾人皆一楞,盛夕鈺當即面色不好。臨江率先出聲指責,“梅君如此是不給王爺面子還是如何?梅君如何放肆也別忘了尊卑忘了身份而以下犯上!”

臨江本是不願與北苑的梅生有任何交集,此時出言雖聲色俱厲卻也是敢在王爺盛怒之前先發制人。哪知梅生卻不知臨江此意,摔了杯子不說,還俯身推了一桌子的菜肴,瞬時間湯碗碟盤稀裏嘩啦摔落地面,碎了一地,湯湯水水更是漿在地上狼藉不堪。

梅生看向盛夕鈺,聲聲質問,“爺如此做,可曾想過對得起我們四人?枉我們癡心相對,卻換得爺如此結果。王妃?爺當真要迎娶王妃?爺可曾想過,王妃進府,我們四苑可還有何立足之地?王爺將四苑又置於何種尷尬境地?難道,爺日後每月初一的家宴,便想讓我們與王妃同座?爺可曾想過我們?”

“大膽!梅公子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有什麽資格如此質問王爺?”一直在旁伺候的素言當即往前一步厲聲呵斥。

蘭君顏面色同樣焦急,與臨江一樣生怕梅生此舉將王爺激怒,王爺平日溫和確實好說話,然,憤怒下的王爺可不再是那麽仁義。即刻出聲道:

“梅君,快於王爺道不是,快呀——”

“哼——我不過是說進各位心坎兒裏去了,怎麽,大家只敢在心裏想麽?如此假惺惺的勸說有什麽意義?見我做了惡人,都裝起好人來了?”梅生不屑眾人,依然冷聲譏諷。

夜千痕冷冷的看著,在座唯有他依然聲色不動。心道,北苑的不僅是個妒夫,還是個蠢貨!

相思雨,美人如玉 六

盛夕鈺是當真怒了,拂袖便走。素言緊跟著出去,臨走時極失望的看了眼梅生。

北苑的公子人是不錯,就是仗著王爺平日偏愛越發專橫起來,如今竟連王爺都敢頂撞,真是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心。臨江與蘭君顏二位公子明顯是為他開脫,他卻半點好歹不知,反向以對,真是無藥可救。她真是不知,王爺當初為何對他另眼相看了去?

“王爺,王爺……”即便再呼喚,盛夕鈺依然決然離去。

“她即不把我們放心裏,我們何須真心待她?”梅生痛聲急呼,卻是因盛夕鈺拂袖而去,沒有再如以前那般牽就安撫於他而動怒。

此話,也只有梅生敢說,臨江瞬間面色冰冷,冷冷看向梅生,道,“你既如此說,那便王爺將我等四人遣送出去呢?”

梅生瞬間面色慘白,是,王妃進了王府,最尷尬最無地自容的便是他們四人。王爺會因此而內疚,可倘若都不依,如梅生這邊胡鬧,以王爺目前的做法,如何不會將他們遣送出去,以圖王府清靜?

不過伶人而已,王爺能擡了他們奴隸身份讓他們翻身做主子,自然也能收回恩賜。畢竟王府主人還是她,再越矩也莫忘了自己身份。

此時連蘭君顏都沒有好顏色,目光淡寒幾分責備。王爺要迎娶王妃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梅君如此,又有何用?不甘誰都有,然,能因此尊卑不分,沖撞王爺?

“我……”梅生面色慘白更添幾分淒楚,已是有些接受不了,曾經王府他獨大,連王爺都時時順著他,如今,竟……

換做誰,誰能甘心?

爺曾答應過他不再讓任何男子進後院,是,她做到了,不是男子卻即將迎娶正妃。梅生眸中萬般不甘不屈服,悲愴淒涼絲絲縷縷繞滿整顆心,踉蹌後退,竟是不小心絆倒椅凳摔倒在地。

“主子……”珠翠含淚將跪在梅生跟前,伸手去扶他,梅生此刻已經血色全無,被珠翠扶起來整個人留了三魂丟了氣魄,連站立似乎都沒了力氣。

蘭君顏畢竟心善仁厚,出聲相問:“梅君可好?需要大夫嗎?”

“呵呵……好,好得很……王爺要迎娶王妃,我高興極了,我實在高興極了……”梅生轉身抓著桌上唯一沒被他推倒在地的霜凝露,拔了蓋頭大口灌下。

“掃興!”臨江一拂白色衣袍轉身離開,王爺這是唯一一次在家宴上惱怒而去,可見是當真怒了。與其在這看北苑這瘋子撒潑,還不如回西苑得個清靜。

這本是他們幾人獨有的最後一次家宴,就被梅生這無理之舉給攪和了,蘭君顏看著不慎酒力的梅生想阻止便,始終沒說出口。梅生郁結於心,在場之人誰心裏痛快了?他倒是好生佩服梅生直率而為的性子,將心裏的不痛快抒發出來。他們呢,卻如他所說,只能在心底焦急罷了。

夜千痕最是不屑一顧梅生這般小性兒之人,彈彈衣袍,轉身離開。蘭君顏見了夜千痕也走了,也不便多留,走時叮囑了北苑的大丫鬟珠翠讓她趕緊送主子回去,切莫再添事端。蘭君顏一離開,這花廳裏瞬間清冷下來,最後一次家宴不歡而散。

夜千痕倒是沒有回南苑,幾起幾落跟上了盛夕鈺等人。盛夕鈺知道夜千痕跟來了,他的氣息她現在熟悉得很,即便在如此森冷的夜中,氣息一再收斂,還是掩藏不住那自然散發出來的冷冽氣息。盛夕鈺有時候心裏排腹,夜千痕這類人不去當殺手實在可惜。

盛夕鈺進了蠱風居,退了素言等人,側身等著夜千痕開口。夜千痕站在她身側,良久才說,“不是非得真娶位王妃進府。”頓了頓,又說,“既然帝宮裏那位對你已經開始懷疑,即便你如此做,同樣打消不了他的懷疑,反而會認為你在欲蓋彌彰。”

夜千痕平時話極少,不到萬不得已時絕不開口吐幾個字,難得他真這麽在意她的事。而他知道她的一切,盛夕鈺就算對夜千痕有所懷疑,這時候也只能選擇相信他。

“我能做的只是如此,拖一時是一時吧。”盛夕鈺緩了下再道,“只有迎娶王妃,才能將你們安全送走,只是,對不起清月了。”

夜千痕瞬間明白了,原來這一切都是她計劃好的,從準備遣送第一個伶人出府時就開始了。這之後即便沒有帝宮出宮這事,她也會迎娶王妃,借此名正言順的將府中一眾男兒送走。只有以此名義,被送出去的人才不會有麻煩。她為後院中人,竟良苦用心至此。

曾四公子發誓誓死跟隨她,她卻還是選擇自己面對,不願牽連任何人。

夜千痕突然無言以對,只是在想若當時真錯手殺了她,他如今該會如何悔不當初?還好,他並未鑄成此大錯。

冬夜寒涼,霜降也早,地面結起了一層寒冰氣息,使得腳下一片冰涼。而夜色中的二人卻無心此事,各有所思,好久夜千痕才出聲道:“你還是要將人送出去,那,清月姑娘呢?你如何又願意與她共存?”

“說到底不該再拉她淌下這趟渾水的,可她意志本以消極,若不給她個繼續活著的理由,讓她明白她活著還有自身價值,以她的剛烈性情,怕是早已香消玉殞了。清月所作所為與世俗不融,但在我眼裏她是最值得敬佩的女性。”盛夕鈺淺笑低語,清清涼涼的聲音在這夜色顯得格外清脆,如同雪斷松枝的清冽聲響,不大,卻令人為之一振。

夜千痕單看著她,忽然明白了北地短短十餘載就興盛的原因,涼王是何等仁義為懷又仁義天下?盛夕鈺是涼王唯一血脈,她自是秉承了涼王所有的優厚。

唐突道:

“你可想過,回北地?”

他想說,既然帝宮那位無情,休怪我等無義。帝宮那位在涼王和王妃去了後急切的將涼王一脈帶回帝都,並收回封地,此舉自然是忌憚北地這些年來的發展。若是她肯回去,占涼州北地劃地為王,帝宮那位能奈她何?

相思雨,美人如玉 七

盛夕鈺淡淡笑著,她真的想回去了,那個自小長大的地方,她的故鄉。只要回到北地,她連呼吸都是暢快的。多少回夢中,她已經赤足踩遍了涼州每一寸土地啊,那是她的家鄉,她落地生根的地方,她如何不想回去?

夜千痕看進她眼中的向往,再道,“回北地吧,我們都會全力相助於你。”

盛夕鈺目光微微一頓,擡眼看夜千痕,這才明白他言語裏的意思,忽而笑道,“千痕當真將我作為大志在胸的丈夫了?即便我回了北地又如何?”

盛夕鈺是瞬間對夜千痕有了莫大改觀,竟煽動她帶領涼州叛變,劃地為王,擁她為女皇?呵,真是好笑了。此時看來,夜千痕倒也不是迂腐守舊之人啊。

夜千痕微微一楞,是,他竟忘了她是女兒身,要如何以王者自居,呼北地百姓反遂?

“若……”

“然也!”盛夕鈺適時截住夜千痕的話再道,“我是皇家子孫,曾在父王墳前起誓,全心擁戴九叔,若有二心,天理難容。千痕,你今日的話是謀逆大罪,日後萬不可再提。”

“是。”夜千痕道。

半晌又道,“既已如此,不如攜上幾位公子,我們一起離開帝都,遠離朝綱。”

盛夕鈺但笑不語,夜千痕無奈,帝宮裏那位如此逼迫壓制她,她為何還不肯走,究竟是為什麽?她若此時離開,是最好的時機,既不會連累清月姑娘,也能保住幾位公子的性命,為何不走?她常說希望有朝一日能孜然一身,泛舟碧波游歷天下,如今還不是時候麽?

盛夕鈺看向面前這個一身寒氣的內斂男子,淡淡笑著,“為何如此牽就我?以你的身手和游歷,不該留下來的。”

夜千痕卻在這時撤離了目光拉向別處,他也不明究竟為何留下來,這根本就不是他的處事風格。盟主早下達了新任務於他,他卻將時間耗在這裏不願離開。

僅僅純粹的不想看到她有事,兩年來,她對他的放縱令他在這一刻很是感激。掛了四公子的名,卻從未在後院留守過一日。僅有養傷或被仇家追殺時才回來,這裏,曾經是他的避難之所,從未想過這該、是不該。如今,她遇此劫,他如何能在此時離開?

盛夕鈺再次笑了,“如你一樣,你孜然一身本是來去隨心之人,可你卻留下來,你有你的原因,我也有我的不舍和不願。我並不想因我個人而連累任何人,清月我救了她,可也是害了她,若能有一日不可避免,我希望你能護她母子周全。”

夜千痕目光微微一頓,母子?

“你呢?”

“九叔既容不下我,我這條命不給他,我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不會善罷甘休,既然如此,又何須此一舉呢?”盛夕鈺低聲道。

北地版圖的擴大,如今已成大遂的威脅,君主三年前在涼王離世後便收回封地重新納入大遂國土。世襲親王本永世不得回朝,他卻一意孤行將這親王之子帶回盛都,讓年紀尚幼的少年從此踏入朝門,與他君臣相稱。

與其說是厚愛,不如說是另一個'質子'。三年前一同入駐盛都的還有那被譽為天下第一公子的楚國太子,那是楚國送入大遂的質子。盛夕鈺何嘗又不是涼州北地的質子?只是她教楚太子自由些個。

君主早就忌憚北地,涼州封地收回以來,短短三年北地爆發了大小不下十次的動亂,不服大遂管束,民心齊發上表天子言,望君主能將他們涼王之子歸還。

有如此背景,君上如何能放過她?

可即便她深知自己逃避不過,她也不願離開。

這其中究竟是因當年對涼王起誓終身效忠君主的誓言左右,還是摻雜了別的因素她不得而知,僅僅簡單的想法,不願離開。

夜千痕微微碾動唇際,卻始終欲言又止。

“我答應你。”久久才吐出這句話來,盛夕鈺微微側目,夜千痕道,“護清月姑娘母子平安,既然這是你愧疚之事,我便如你所願。”

盛夕鈺爽朗笑出聲,如此她便放心了。

“多謝,明兒讓臨江取些十裏飄香的霜凝露來,爺請你喝酒!”盛夕鈺笑道。

夜千痕發楞的看向她,是因為月下少女明媚嬌艷的笑容,明明是豪爽大氣的男兒做派,可他卻看到了她掩藏的那一絲少女嬌態。

“你倒是自覺不生分,臨公子若不同意呢?”夜千痕出口才警覺,他竟也會如此打趣調侃人?

“怎會?臨江是我後院中人一天,他名下的產業便一日為我所有,我取自家的酒水,有何不妥?”盛夕鈺笑道。

夜千痕淡淡的笑容不由自覺的拉開,盛夕鈺擡眼望進清涼的月色中,夜漸漸深了,霜寒露重,還真有幾分涼意。

“夜了,回吧。”盛夕鈺低低出聲道,隨後轉身往屋裏去。

夜千痕看著她瘦削的背影,不明所以的眼睛酸脹,她如此年紀就需背負此等大事,她所承受的壓力是任何人都無法理解的。

次日。

如盛夕鈺所言,她確實有將四公子送出府的意思,只是,身邊東西該拿的該當的都沒了,再沒有任何好東西給他們帶走。

盛夕鈺在前廳召集四公子議事,今日眉目含笑,似乎早忘了昨夜拂袖憤怒之事。看向四人淡淡而笑,也不曾避開梅生情深意切的註視。

然,當她說明了狀況後,梅生、臨江及蘭君顏一同跪地,請她收回成命。若要他們離開,便是將他們逼入絕境。梅生向來是沖動那個,悲憤難耐又淒涼哀怨,望著盛夕鈺泣聲道:

“王爺若趕我走,我便此刻撞死在此!”

“王爺迎娶王妃,我們幾人並無異樣,若是如此王爺容不下我們,當真是要把我們幾人往死路上逼?”蘭君顏道,無論如何,他不會走。留下來,即便身份在尷尬,即便讓處處讓著王妃閉門不出,他也情願。

盛夕鈺撫額,她以為此事做到這個份上他們已經失望寒心,迫不及待想離開,卻……擡眼看向夜千痕,她是希望他能領個頭,如此僵著,她實在為難。

相思雨,美人如玉 八

“王爺,從今日起,我不再是王府四苑之一的主子,不再是四公子其一。”夜千痕從容的表明了態度。

跪地的三人聽夜千痕此話,即刻擡眼掃向他,目光無不寒冷鄙夷。夜千痕毫無異樣,盛夕鈺頗為滿意,正待她話出要以此為表率之時,夜千痕卻接話道:

“然,我即便做王府的家丁也不會離開!”

盛夕鈺臉色瞬間一僵,有些驚訝的看過去,跪地的三人也微微一頓,似乎一同有所反應,皆跪地道:

“我也一樣,即便做家丁也不會離開!”

“王爺,我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魂,今生今世都不會離開王爺!”梅生斬釘截鐵的望著盛夕鈺發誓道。

盛夕鈺語言又止,微頓之際一聲嘆,低聲道,“你們可真會折磨我心臟,罷了,隨你們吧。”

帝宮

王道,“鈺兒可有心願未了,孤許你一願以賀你新婚之喜。”

盛夕鈺微微俯身,道,“鈺兒此生只願與心愛之人攜手相伴,再無其他心願……倘若九叔可以,便準了平西將軍一族翻案一事,鈺兒為此事傷神數月,人證物證全齊,望,九叔成全。”

盛絕目光依舊冰冷,寒光肆意的灑落在她身上,沈默片刻,幾分不明為何她要執著於此事,平西將軍一族早被誅殺,翻案與否都已無大礙,即便準了,又能如何?

盛夕鈺心底一橫,擡眼望向君上,再道,“九叔,平西大將軍忠君愛國,為大遂鞠躬盡瘁,倘若天子能還他一個清白,平西大將軍在九泉下也能瞑目了。”

“婦人之見。”盛絕冷冷吐出幾字來,盛夕鈺目光詫異,望向盛絕。

盛絕淩厲的眸光射向她,道,“孤王乃天子,天子如何能犯錯?鈺兒是想天下人質疑孤王的威信?”

這言下之意是,平西將軍是否含冤而去都已成定局,原因很簡單,此案是君上親自斷案,誅殺平西將軍滿門亦是天子親下詔諭,如今要翻案,豈不是置王於輿論而不顧?

一朝君王的威嚴重要,還是一族將門的清白重要?君王就是國體,代表的大遂,他是天子,天子即便錯,也是對。

盛夕鈺微楞,有幾分錯愕此話竟當真出自她推崇敬仰的君主之口。一國之君又如何?一國之君也有犯錯的時候,最主要的是及時改正,連君王錯了都大方承認並改過,傳將出去不是更可貴?

“九叔知錯能改三歲小兒都知道的理……”

“鈺兒!”盛絕微怒,低喝出聲。

盛夕鈺心中一震,停下話來,望向盛絕語言又止,少時才微微俯身妥協道,“鈺兒知罪。”

“北地之事改日再議,下去吧。”盛絕揮手道,面色已是無力,他不明,為何與她說話就如此累心。

她生了顆七竅玲瓏心,卻只是為黎民百姓著想,為忠臣良將著想,為她那些個後院男兒著想,從不曾為他細想過。她若肯體諒他,何須今日這般累?

盛夕鈺有些不甘心,擡眼見王面色稍顯幾分倦怠,便不再多言,行禮離開。

高公公入內候著,憂心忡忡的瞧著君上,王這些天未進一點食物,還是上次與王爺一同用膳時吃了些許,這麽多天了,他真怕王熬不住啊。唉,王爺也真是,分明知道王忌諱平西將軍,卻生要三番五次的提及,如何不令君上惱怒?

王當年登基,平西將軍憑手中握有番南兵權而一再不服,多次揣嗦忠臣廢帝,重立大殿下為新君。平西大將軍為大遂立過無數汗馬功勞,卻有反帝之禍心,平西大將一族軍位高權重,王如何能姑息?

當年之事王爺年歲尚小,不知內裏原因是在情理中,然,王爺為何再而三的挑起這茬子令王不高興?究竟那平西一族與她何關系?

“王上,禦膳房今日又研究了些新花樣,王可否嘗嘗?”高公公小心翼翼道。

盛絕閉目,緩緩搖手,實在沒胃口,以為招她入宮便不會如此煩悶,卻不想勝過先前。他這鈺兒啊,總是好本事,輕易而舉就能左右他的情緒。

“王上,您已經五日未曾進食了,王上不為自己著想也為千千萬萬的百姓著想啊,王上,請您進食吧。”高公公一臉悲憤。

盛絕閉目,再次揮手令他下去,半句也不肯多言。

他近日身心倦怠,連每日打坐也荒誕了。他練的禦龍鷹爪本是禦龍神功與天鷹爪相結合的一種極陰極寒之功,倘若多日不練,再次接觸便會被自身寒功反噬,傷及心脈。若能堅持,便能成功練至十關而成為一代霸主,天下無敵。

盛絕久未調息,昨夜打坐之時即便小心謹慎也被內力反噬,傷及肺腑。倘若這般頹廢下去,他這軀身體便很快就千瘡百孔了。

高公公出了殿門吩咐人前面攔住王爺,他從後趕過去。

盛夕鈺微楞,問道:“公公何事?可是君上有何口諭?”

高公公一邊抹去汗水一邊苦大愁深道,“王爺將大婚,老奴這還不曾恭喜過王爺呢,王爺大喜啊,改日一定備上大禮送往府上!”

盛夕鈺笑道,“公公擡舉了,此等小事哪還勞公公親自趕過來,公公心意本王領了,大婚之日,還請公公一定賞臉來舍下喝上幾盅。”

高公公也附和著笑了幾聲,隨即又沈下臉來,那等欲言又止的表情是等著盛夕鈺相問。盛夕鈺心如明鏡,配合問道:“公公煩擾何事?”

“唉——”高公公果然如盛夕鈺想那般是有事而來,他道,“王爺新婚在即,自是每日神采飛揚,精神奕奕,然,王上卻……”

“王如何了?”盛夕鈺萬萬沒料到是君上之事,這當下也有幾分情急,即刻出聲相問。

高公公嘆息,道,“老奴就知道,王爺還是心系著王上的。王爺,王上已經連續五日未進食了,任禦膳房的廚子如何變著花樣烹飪,奴才們等如何勸說,王始終不願嘗一口,小主子啊,能勸王上的只有您了,老奴這是再次厚顏懇請小主子您再次同王上用膳。”

鶼鰈情深 一

十一月十五,盛都一片歡騰,沸騰熱鬧的氣息驅走了冬日來的嚴寒。透明耀眼的陽光照射在三丈外拉起一片天幕,形成了天然屏障。盛都長街百姓歡聲雷動,載歌載舞。而蠱王府中尤甚,一早開始鑼鼓喧天,盛況空前。

原來今日便是王妃進門之日,王府內席開百宴,賓客如雲,座無虛席。整個熱鬧氣氛持續了一整日,直到夜半三更王府中還依然燈火輝煌,人聲鼎沸。

盛夕鈺被眾朝臣灌了數十盅,平日好推辭,可今日卻是萬萬推辭不得的。

蠱風居內,清月已由素言及幾個老婆子伺候梳洗好了,正坐在床榻上等待盛夕鈺回房。然,這三更已過,卻還不見她回來,心下有幾分著急。出言道:

“素言姑娘。”

素言正掌燈,聽得王妃喚趕緊將燈罩合上走上前請問,“王妃,有何吩咐?”

“王爺如何還不回來?差人去瞧瞧,別讓她喝太多酒傷了身子。”清月低聲輕道。

素言笑道,“王妃竟是這般關心王爺,奴婢這就差人去前院瞧瞧。王妃,王爺一早便囑咐奴婢,王妃若是餓了,便可先用膳,無須等他。”

“這如何使得,於理不合。”清月淡聲而出。

素言道,“王妃,我們王爺與別家主子不同,王爺體貼王妃,王妃也需尊重王爺呀。王妃大可隨性而為,王爺必不會怪罪,以往各苑公子行任何事前,也無須問過王爺,王妃已入了王府,成了我們王妃的女主人,便與王爺是同等身份,所以,王妃當真無須多慮。王爺對奴婢等下人都是極好的,王妃大可寬心為之。”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清月應下,心裏為盛夕鈺的細心感動幾分。

“是,王妃。”素言轉身出去,喚了院裏的奴才去前廳打探,不過聽前院傳來的熱鬧聲,這宴席怕是一時半會還結束不了。

素言剛離開,梅生同樣一身火紅的袍子進了廂房,他眸中含著怨毒之光,一步一步走進雕花屏風後,靜坐床榻上的女子頭頂蓋頭,安靜與整個室內融為一體。

她就是王妃?那個王爺舍棄他們一心想娶的女子?

梅生瞳孔中憤怒的火苗再添一籌,清月聽得腳步聲入內,卻又不見任何動靜,遂出聲提醒道:

“王爺,王爺?”

梅生臉色一寒,手上利劍一挑,喜帕瞬間被挑開由空中盤旋而落。

清月淺笑間擡眼,即刻笑僵於面上,驚呼聲被掩在手下。清亮的眸中驚恐一晃而過,很快鎮定下來,站起身與身前一聲大紅衣衫的男子對視。

“你是何人?竟私闖王爺內閣,可知這是死罪?”清月冷聲發問。

面色鎮靜,心底卻心思幾轉。此乃王府重地,此人能進入王爺的院落,還能躲過外頭候著的丫鬟婢子,想必不是外人,而是這後院之人。她倒是聽王爺說起過四公子之事,單憑此男子的衣著和過人的樣貌,她便已得知這便是四公子之一的梅公子。

王爺曾提過,北苑公子愛梅,極喜紅衣。東苑公子獨愛蘭,平常多為青衫在身。西苑公子則有謫仙氣息,一襲白衣飄飄若仙,而南苑公子則寡言少語,黑衣加身。樣貌王爺倒沒有多說,只道四公子性情迥異,樣貌卻是萬裏挑一的。

而眼前這位眉目如畫的男子,又對她如此深仇大恨,不是北苑公子還是何人?

這一來得了答案便篤定道,“梅公子可想過這一劍若是向清月刺來,你能逃脫得了?”

“我並非想逃脫責任,殺了你,我任憑王爺處置!”梅生憤恨出聲。

要他看著王爺與女子調笑,又將他置於何地?即便如此被王爺處罰,他也要殺了她,不讓王爺被此女子魅惑!

清月心底嘆息,能得如此男兒一生相隨,夕鈺是何等幸運?直可惜……

“梅君,你我同伺王爺,為何不能和睦相處,生要爭鋒相對?我知道王爺對你與其他公子不同,但我並無意與你爭任何,也不會改變任何在王府已成的規矩與形式。能與王爺相守,清月已經知足了,梅君,難道你不是如此想的麽?”

梅生依然用劍指著清月,冷哼道,“清月姑娘還真是會說,你以為你這番花言巧語就能騙過我了?你是王爺八擡大轎娶進門的正妃,豈能容得下我與其他公子?你以為我會信麽?”

梅生冷冷的註視著面前天姿國色,儀態萬方的清麗女子,冰冷的劍刃指向她離她不過三寸距離,倘若一般女子早被嚇得恐慌無助,而她卻無半分懼意。王爺喜歡她,不是沒有道理的。

清月搖頭,“梅君,你我共伺一主,為的都是王爺,我何要如此敵視清月?清月今日才進府梅君便斷言清月是不能容人之人,是否太過武斷了?難道梅君亦是如此猜忌各苑公子的?”

“你胡說!”梅生似被說中心中痛處,當即怒吼出聲。一雙修長雙眸瞬間怒火迸射,頓時極其敗壞來。

“梅君,不能容人的是你,不是清月。”清月再道,她只想說清楚自己的立場,她這王妃僅僅做給天下人看,做給文武百官看,做給盛金帝宮裏的那位看,對府中後院的公子,她並無它意。

梅生聽得此話瞬間惱羞成怒,“狡辯!”

劍身一閃,寒光立現,清月大驚連連後退,梅生提劍上前朝她刺去,卻在進身之時,'嘣'地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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