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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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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陸昭還在電梯裏的時候, 收到程皎發來的微信。

一張截圖,舒遙的好友申請消息。

程皎:嘿嘿,你的漂亮妹妹加我了。

陸昭微微挑眉。

她並沒有給舒遙任何程皎的聯系方式, 舒遙也沒向她要過。

下一秒, 程皎撤回了消息。

電梯門應聲打開,合夥人在電梯門口等待陸昭,陸昭見狀伸手打招呼, 對方笑笑:“會議室請。”

陸昭點點頭,擡腳的同時給程皎回消息。

陸昭:我看見了。

程皎:……

程皎:[圖片]

還是一張截圖。

陸昭打開圖片, 看到是舒遙給程皎發的第一條消息。

【不好意思啊程皎,能麻煩你先不要把我們添加好友的事情告訴陸昭嗎?】

陸昭再次挑眉。

程皎:[小心翼翼.jpg]

陸昭回:該幹嘛該幹嘛唄。

程皎立刻:OK。

一下午, 不管舒遙跟程皎問什麽, 程皎跟舒遙說什麽, 程皎都會截圖發給陸昭,陸昭一邊開會一邊摸魚。

前腳程皎和舒遙結束對話,後腳陸昭托自家人事經理在各大找工作的app中尋找一個叫“舒遙”的人。

人事問什麽方向。

陸昭說得很直接,“我要她畢業以後的所有簡歷, 以及她的離職原因。”

五點一刻, 陸昭從大樓出來。

隔著咖啡店的玻璃窗, 陸昭看見舒遙坐在裏面,心不在焉地吃甜品。

五點半,陸昭和舒遙坐上地鐵。

六點鐘,倆人出現在舒遙家附近的菜市場。

以前上班的時候舒遙不算經常做飯, 主要是太忙了,下班以後只想睡覺, 倒是陸昭,不管是在國外還是在新疆, 都是以自己做飯為主。

於是舒遙開始以各種吹捧為主心疼為輔,最終成功讓陸昭來做這頓“過日子”的飯。

回去的路上,陸昭深思熟慮,認真詢問舒遙:“你是在pua我嗎?”

舒遙搖頭,“我在崇拜你寶貝。”

陸昭點點頭,“寶貝不錯。”

舒遙順勢哼唱:“你永遠是我的寶貝,寶貝寶貝,寶貝寶貝。”

陸昭:“……”

舒遙也:“……”

片刻,二人一同仰臉笑出聲。

-

今天工作日,舒遙的室友不在。

陸昭看一眼整潔幹凈的客廳,問:“就你們兩個?”

舒遙說:“是啊,兩室一廳嘛。”

陸昭點點頭,“不錯。”

舒遙唇角露笑,湊到陸昭身邊,“老板還要點評點別的不?”

陸昭看向客廳的沙發,面不改色:“沙發也不錯。”

舒遙一頓,想起前兩天在酒店廝混的時候,舒遙因為嫌棄酒店床軟喊腰疼,陸昭湊到她耳邊說“我家沙發不軟,改天試試”的畫面。

強忍著臉上的滾燙,舒遙一把拿起桌子上的手機塞到陸昭懷裏,“滾,滾滾滾。”

一邊說一邊將陸昭往外推。

陸昭笑得不行,摟著舒遙往後退。

舒遙打她的手,“別碰我。”

陸昭“哼”一聲:“不碰就不碰,我去做飯。”

說著轉身就走。

舒遙鼓著臉瞪她。

陸昭湊過來飛快地咬一下舒遙的臉頰,趁舒遙沒反應過來時鉆進廚房。

“……”舒遙無限失語。

飯後倆人躺在客廳沙發上犯懶,舒遙隨便播一個綜藝當背景音樂。

北京的晚霞總是絢麗又多彩,舒遙失神地望著這一切,忽然說:“我來北京那麽多年,從來沒好好看過晚霞,大家都說北京的晚霞最好看,我每次聽了都心想哪裏好看。”

說這話的時候,舒遙就躺在陸昭腿上,陸昭低頭看她,舒遙並沒有滿目瘡痍,可陸昭卻忍不住滿眼心疼。

陸昭一點點撫弄舒遙的頭發,低聲問:“現在呢?”

舒遙目光轉向陸昭臉上,又看向陸昭的眼睛,唇角露笑。

她擡手摟住的脖子,笑著說:“現在啊,現在覺得太好看了,從來沒見過那麽好看的晚霞。”

說著又說:“哦,不對,也見過,新疆的晚霞也很好看,上海的也是。”

陸昭聞聲露笑。

舒遙看著陸昭唇邊的笑,眼角不自知地有眼淚掉落,她用力抱住陸昭,閉上眼睛,鉆進陸昭懷裏。

陸昭稍稍用力,將舒遙抱著坐在自己腿上。

舒遙輕輕吸一下鼻子。

舒遙想,她還是沒有想象中那麽勇敢無畏,她強撐著淡定和藍媛對峙,可當一切平靜下來,還是忍不住心酸委屈。

她緊緊抱住陸昭,好久才哽咽地說:“有你在的地方,哪裏都好看。”

陸昭不知道舒遙到底發生了什麽,或者發生過什麽,她以前總覺得少年感情很難一帆風順,也許中有歧路,是為了讓彼此找到更好的自己,可現在她又覺得,無論分開的後果如何,分開本身終究是離別,離別註定會遺憾。

她錯過的,不止是一段感情。

還有舒遙這些年的經歷。

過去的空白很難用未來去填補。

過去的,就是過去了。

這輩子也再難回頭重新彌補。

“舒遙。”陸昭輕喚。

舒遙將陸昭抱得更緊,她說:“別問。”

陸昭沒吭聲。

舒遙說:“別問,我自己處理,我可以處理好。”

陸昭將舒遙從懷裏撈出來,只見舒遙眼睛已經哭紅,陸昭用指腹擦掉舒遙眼角的淚痕,牽強地笑一下,“那麽厲害。”

舒遙看見陸昭這種表情,聽見她這種語氣,心裏更加難受。

心湖像是翻湧無數氣泡水,酸楚又欣喜。

舒遙手指戳在陸昭唇角,“不想笑就不笑。”

陸昭笑容退去。

舒遙輕輕舒口氣,說:“問題不大。”

陸昭輕輕“嗯”一聲。

舒遙說:“你不要多想,我不讓你幫忙,只是覺得,我應該學著增強一些能力。”

良久,陸昭才說:“好吧,我先坦白,你和程皎的對話內容,我都知道。”

舒遙一楞:“啊?”

陸昭想起程皎第一時間通知她又撤回的消息,笑著說:“她就是話多,早說了她會為此買單。”

舒遙:“啊?”

陸昭把程皎的事說清楚。

舒遙:“……我好無語,果然你們才是親姐妹。”

陸昭:“那確實,跟你可做不成姐妹。”

舒遙:“……但是程皎的嘴也太快了!”

陸昭樂半天,“都跟你說了,她最好是個啞巴。”

舒遙沒忍住破涕為笑,抱住陸昭哼哼唧唧。

陸昭也露笑。

好一會兒,陸昭說:“那我再坦白個事?”

舒遙一頓,“嘖”一聲,“不是,你也幹太多偷雞摸狗的事了吧?”

陸昭:“我偷雞摸狗?我為了誰?”

舒遙:“為了我那你也是偷雞摸狗。”

陸昭:“行,行,我就是偷雞摸狗,那你是狼心狗肺。”

舒遙鼓嘴。

陸昭挑眉:“吵啊,還吵,來,接著吵。”

舒遙繼續鼓嘴。

陸昭見狀才滿意地“哼”一聲,把自己和人事經理的微信對話給舒遙看。

舒遙看完只有一句話要說。

“陸總,陸總以後多擔待。”舒遙故意表現得非常謙卑。

陸昭擺擺手,演得比舒遙還過,“好說好說。”

舒遙大笑。

-

之後的幾天,陸昭忙家裏公司的事,舒遙就忙著起訴藍媛的事,現在平臺可以直接辦理起訴,流程便捷又快速。

第一次開庭就在半個月後,藍媛沒出席,代理律師對舒遙的起訴拒不認賬,並且提供一條藍媛給舒遙的轉賬截圖——那轉賬記錄是當初藍媛轉給舒遙的n+1薪資費用。

並稱舒遙以視頻要挾藍媛,藍媛為減少名譽損失花錢購買——視頻是藍媛在舒遙洗澡時偷拍的房間內容,房間內有藍媛和舒遙兩個人。

藍媛表示,真正偷拍的人是舒遙,至於舒遙口中的“浴室全/裸偷拍和傳閱”,藍媛稱她並不知情且,不存在,很荒唐。

而舒遙,確實無法拿出更多除了方文語和郭佳凡那段錄音以外,更多能證明藍媛偷拍的證據。

因為藍媛拒不承認,舒遙提供的U盤是藍媛給的。

最重要的是,舒遙無法證明,那張轉賬截圖裏的轉賬是公司發送的薪資。

因為以往歷年的薪資都是走的公司財務,唯有這一次是走的藍媛的微信。

舒遙很想說她不知道,她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是走的藍媛的微信,可這些錢就是公司發給她的n+1補償。

“原告,你說是n+1補償,但是被告以及被告帶來的證人都能提供你當初是主動離職的證明,既然是主動離職,為什麽給你n+1?”

“因為老板對我進行性騷擾,這是他們給我的補償。”

“請提供證據。”

“視頻就是證據!視頻是他們偷拍的我!被告和老板是一家人,你們可以查,被告和老板以前結過婚的!”

“被告已經提供,並且被告前夫也一同證明你是主動離職。”

“不是的,不是的……”

“請提供證據。”

“我……”

事實上,早在藍媛的代理律師稱舒遙敲詐勒索的時候,舒遙便當場大腦一片空白。

之後的一切流程她都在恍惚中進行。

結束後,藍媛的代理律師走到舒遙跟前,向舒遙禮貌欠身,而後說:“藍女士讓我代為她傳一句話。”

舒遙面無表情看著律師。

下一秒,只聽律師說:“在一切戰鬥中,年輕,是原罪。”

走出法院時,正值當午,太陽很大,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

舒遙站在太陽底下,盯著那輪明日很久,才失魂落魄地低下頭。

-

下午,舒遙在家睡一下午,五點多,陸昭敲門,舒遙迷迷糊糊地出來開門,陸昭遞過來一個袋子,舒遙打開一看,是三裏屯那邊一家網紅店鋪的招牌類品。

舒遙笑著抱著她親她一下。

陸昭笑著反吻回去,正要反手關上門,忽然聽到身後“砰”一聲。

陸昭和舒遙雙雙一怔,兩個人循聲看過去,待看清來人,舒遙臉色瞬間慘白。

“媽。”舒遙聲音很輕,似乎已經被嚇得出不了聲。

陸昭聞聲心裏咯噔一下,第一反應是把舒遙護在身後。

餘芬手裏只拎了一個包,現在包被自己丟在地上。

她幾乎沒有勇氣再回憶自己剛剛究竟看到了什麽,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舒遙,聽著舒遙喚她一聲“媽”,才不得已承認,眼前這個剛和女生接過吻的女生,就是她的親生女兒,舒遙。

“你大姨說她在抖音刷到王嬸子的視頻,聊天的時候王嬸子跟她說前段時間在新疆看見你了,還說你辭職了,”餘芬感覺氣都上不來了,“你什麽時候辭職的?你去新疆是辭職後去的?你不是出差的嗎!”

舒遙張張嘴,卻發現自己反駁不出個所以然。

或者說,她已經不想再反駁了,更不想在事實面前,加一其他遮掩。

其實舒遙覺得以自己對餘芬的了解,倘若她真的胡言亂語編排她和陸昭的行為不過大城市其他打招呼方式,餘芬也能解釋。

只要她能跟餘芬回家,按照餘芬安排的生活方式結婚生子,餘芬就可以當作今天什麽也沒發生。

可舒遙發現自己現在已經做不到了。

和陸昭在一起的生活太美好,對未來的無限精彩也太期盼,她已經不想再打著糊弄餘芬的旗子糊弄自己了。

既然早晚都要面對。

那不如此刻就面對。

“對不起,”這一天終於來臨,舒遙覺得自己內心反倒松了一口氣,她跟餘芬說,“我不想上那個班了。”

餘芬忽然抓狂,撿起包就往舒遙臉上砸。

“你不想上你就回家!誰逼你上班了嗎!我說過多少次讓你回家!”

餘芬動作突然,陸昭一時不察,被能立刻抓住迎面過來的包,包鏈條甩到陸昭臉上,又擦過舒遙的眼皮。

兩個人的臉瞬間一紅一傷。

舒遙自己受傷沒關系,可看到陸昭也受傷瞬間有點忍不住。

“回家做什麽?結婚嗎?”舒遙抓住陸昭的手,“我根本不喜歡男人我怎麽結婚?”

餘芬盯著舒遙看很久,半晌才輕喃:“你瘋了嗎?”

“如果你覺得我喜歡女人是瘋的話,那好,我瘋了,我早就瘋了,”舒遙輕笑一下,似自嘲,又像破罐子破摔,“我高中沒學理科的時候就瘋了,大學和陸昭分手的時候也瘋了,上班被領導性騷擾,現在又被別人拍裸/照,打官司失敗,是!這些都跟別人沒關系,都是我瘋了,只是我瘋了,是嗎?”

可餘芬卻只聽到一句:“你們大學就在一起了?”

人的心,開始跳動並不在一瞬間。

先是氧氣漸漸入體,而後心臟漸漸被血液包圍,然後開始由微弱的跳動,一下一下,轉為劇烈地跳動。

而人,是在氧氣入體的那一刻,就算活著。

死亡也是。

並不是心臟停止跳動的那一瞬間,人才算死亡。

也許從難以呼吸的那一瞬,人便已經走向了死亡。

舒遙從很久很久以前,便開始難以呼吸。

而這一刻,心臟真正停止跳動。

舒遙看著餘芬,面色平靜,眼眸中毫無波瀾。

餘芬的發問和關註重點似乎是她一早就能預料到的。

她早已見慣餘芬的自私和冷漠,不是嗎?

片刻,舒遙回答說:“是,我們大學就在一起了。

“我天生就喜歡女人,這是基因帶給我的喜好,是你們生給我的。”

話說出口的一瞬間,有獨特的爽感從頭流到腳。

那麽多年,舒遙從未那麽坦誠地承認過自己的性取向。

哪怕她曾在大學就為陸昭心動過,可她仍然不敢承認。

她以前甚至在想,是不是只是因為陸昭太過特別,所以她只是為陸昭一個人心動。

後來,在去往新疆喀納斯的那輛汽車上。

在她瞥見那個開SUV的女人的一瞬間。

她不知道那是陸昭。

可她仍然忍不住心跳加速,臉頰升溫泛紅。

在那一刻,舒遙無比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只喜歡陸昭。

她就是喜歡女人。

她的性取向就是在女人身上。

只是上天垂憐,讓她反覆遇到陸昭。

“舒遙!!!”餘芬崩潰大喊。

舒遙仍舊面無表情。

她看著餘芬崩潰,發瘋,沖過來企圖抓住她,陸昭在中間阻攔,制止,餘芬大喊著讓陸昭滾,說陸昭惡心。

舒遙都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等餘芬累了,夠了,舒遙才走向餘芬,彎腰把包撿起來,把一地淩亂的東西重新裝進包裏,然後把包遞給餘芬。

她輕聲說:“媽,我認定陸昭了,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對我來說影響都不大,媽,我真的不會和她分開的,真的不會。”

餘芬一把抓住舒遙,她忽然哭出聲,她不再發瘋,她想要跪下,她懇請舒遙。

“遙遙,遙遙,媽媽就你一個女兒,你這樣讓我怎麽跟你爸交代,你還要不要我們活了,你難道要我去死嗎遙遙!”

舒遙平靜地看著餘芬哭,而後蹲下,與她平視。

“如果真的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那我們就一起,你放心,媽,我可以跟你一起,只要你肯,我也可以。”

話落的同時,陸昭上前一步將舒遙拽起來,陸昭死死扣住舒遙的手腕。

她被舒遙嚇到。

舒遙朝她笑笑,而後拿起手機問餘芬,“你今天還走嗎?如果不走的話,我給你訂一間酒店,或者給你買回去的車票?”

餘芬沈默半晌,緩緩擡頭看向舒遙。

她眼底一片死灰,她直勾勾看著舒遙。

她企圖從舒遙臉上看到任何一絲過去乖巧的痕跡。

可是沒有。

什麽都沒有。

什麽都沒有了。

餘芬踉蹌著從地上起來,她抓緊自己的包,她忽然笑了一下,而後像是忍不住一樣癲狂地笑。

她笑著仰頭,大笑。

然後一邊笑,一邊往電梯口走。

電梯打開,有人出來,餘芬卻仍然沒有任何要停止的意思。

過去那麽多年,餘芬從來沒有哪一刻,如同此刻一般,不顧體面。

舒遙說到底心裏還是擔心的,她跟著餘芬,送餘芬下樓,然後送餘芬上車。

全程,餘芬都沒有同舒遙說一句話,甚至沒有看舒遙一眼。

就好像,她完全看不到舒遙一樣。

直到出租車車門關上,餘芬打開車玻璃,滿臉冷漠和絕望地跟舒遙說:“我不會接受的,更不會同意的,舒遙,你想好,你願意回來,家裏就仍然還有你的位置,你如果不回來……”

餘芬停頓一下,而後盯著舒遙,語氣篤定,“那就再也不要回來了。”

舒遙沒說話。

她目送餘芬離開,目送載著餘芬的車輛駛入看不到盡頭的車水馬龍,直到遠處落日西沈,殘血一般的晚霞覆蓋半座城市。

舒遙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再也沒有餘芬的痕跡。

舒遙才輕輕牽起陸昭的手,“走吧。”

陸昭稍稍用力,將舒遙拽停。

舒遙停下,扭頭,看向陸昭泛紅的臉頰。

她問:“疼嗎?”

陸昭搖頭,然後問:“什麽裸/照?”

話落的同時,舒遙眼眶溢滿眼淚,無需眨眼,淚水便奔騰著湧出眼眶。

陸昭伸手,本想給舒遙擦掉眼淚,指腹停在空中一瞬,轉為覆向舒遙的後腦勺。

她罩住,將舒遙抱進自己懷裏。

舒遙下巴擱在陸昭肩頭,她沒有閉眼,只是任由眼淚奔騰,然後看著落日一寸一寸染紅更多天際。

-

酒店。

舒遙哭得很久都不能順利說話,陸昭便不催她,安靜地給她眼皮塗碘伏。

傷口不大,無需更多處理。

陸昭把垃圾丟到垃圾桶,坐在一邊等舒遙緩和情緒。

好一會兒,舒遙才開口說:“上次程皎說的那個藍媛,是我以前的部門組長,她是我領導的前妻。”

舒遙先把藍媛和張奇的關系和藍媛的說辭說一遍,然後又說藍媛之前有刻意隱瞞和張奇的婚姻關系。

陸昭很敏銳:“她撒謊,也許是因為在其他事情上她也撒謊了。”

舒遙這會兒緩和了很多,點點頭說:“我也覺得。”

“u盤的事找甜品店要監控了嗎?”陸昭問。

舒遙點頭,“他們說監控覆蓋了。”

陸昭很快反駁,“不可能,現在監控都是超大雲盤,尤其是他們這種店,不可能半個月就覆蓋的。”

舒遙說:“藍媛應該在當天就拿走了,或者,已經說服了店主。”

陸昭點點頭。

兩個人沈默下來。

陸昭看著舒遙,舒遙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羞恥的情緒好像在知道這件事的第一時間就湧完了,這段時間她近乎麻木地反覆思考此事,到現在,她已經沒有那種被偷拍被侮辱的羞恥感了。

她仍有憤恨,但絕對沒有任何一絲絲羞恥。

她不知道陸昭怎麽想的,她沈默地等著陸昭發話。

片刻,陸昭問:“你接下來怎麽處理?”

舒遙一怔,擡頭看向陸昭。

陸昭盤腿坐在床尾,看著舒遙說:“你之前不是說要自己解決嗎,接下來呢?”

舒遙沒想到陸昭會這樣問,嘴巴張張合合,最終有些氣餒地說句:“我不知道。”

“舒遙。”陸昭忽然喚一聲。

舒遙看向陸昭。

陸昭說:“初中的時候學校安排我們一個作業,讓我們做一個調研,我找不到方向,跑了很久都沒抓到重點,後來我爸問我為什麽不找他們幫忙,我說我不想,我想獨立完成,不想被同學說我是靠家長得到成果的,我爸沒說什麽,後來那項調研我做得一般,但我覺得無所謂,至少那項作業是我自己做的,後來高中有一次學校安排給敬老院添置東西,我也是這樣,但是最後發現,這樣只會讓敬老院得不到最好的設備。”

舒遙安靜聽著。

陸昭繼續說:“我不得已去找我爸,我爸說,有時候找別人,不是懇請或祈求,更不是作弊,而是團結。”

舒遙驀地一怔。

陸昭拉住舒遙的手,“我知道你想獨當一面,想自己處理自己的事情,不想依附我家庭的條件,可是你知道嗎,兩個人在一起,誰獨自堅強都沒用,共同面對和承擔才是最重要的。

“你出發點沒錯,過日子並非談戀愛,除了嬉笑怒罵,柴米油鹽也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一起,一起走下去。”

“你願意讓我跟你一起面對嗎?”陸昭問。

舒遙看著陸昭沈默。

陸昭也同樣看著陸昭。

很久,舒遙忽然笑了一下。

她低下頭,拉了拉陸昭的手,小朋友一樣晃晃,說:“你好像在求婚哦。”

陸昭挑眉,故意說笑:“你那麽好伺候?求婚都不要鉆戒和玫瑰花?那我豈不是賺了?那快說我願意快說我願意。”

說著陸昭撲向舒遙將舒遙摁在床上。

舒遙身下是柔軟的棉被,身上同樣柔軟的陸昭,可她抱著陸昭,卻覺得無比安心和踏實。

她想,也許今天,此刻,才是她和陸昭真正意義上的過日子的開始。

“陸昭,”舒遙將陸昭抱得很緊,她說,“我願意。”

“一起面對我願意,求婚我也願意。”

陸昭親在舒遙唇上,“那太好了。”

舒遙眼角落淚。

她眼角在哭,唇邊卻在笑。

她說:“陸昭,你不知道,我有多謝謝你。”

“別客氣啊寶貝兒。”陸昭嬉皮笑臉。

舒遙笑出聲,再次撲進陸昭懷裏。

舒遙是真的感謝陸昭。

不止感謝陸昭這麽多年願意一如既往地,真誠地愛她。

最重要的是,在遇到陸昭的這條路上,她學會了接納自己,滿足自己,愛自己。

以及,真正的與人相愛。

而比我愛你更幸運的,是我和你相愛。

“餓了。”舒遙忽然說。

陸昭一怔,隨後笑開,“那出去吃飯?”

舒遙:“走唄。”

兩個人說完誰都沒動,先是看著彼此,隨後又笑著抱在一起,在床上打滾。

滾著滾著笑得更大聲。

-

晚飯吃的自助日料,吃一半舒遙忽然聽到很熟悉的聲音,她從簾子探頭出去,和路過的黃妙妙對視。

兩個人都很驚喜。

“嗨!舒遙!”黃妙妙直接喊。

舒遙眼睛一亮,“妙妙!”

“你在北京上班?”黃妙妙問。

舒遙說:“之前在,最近辭職了。”

“爽啊。”

舒遙笑笑,看到黃妙妙手裏的相機問“你怎麽來北京了?有工作啊?”

黃妙妙點頭:“最近在做一個采訪的賬號,今天和人約了這兒。”

“那你忙?”舒遙說。

黃妙妙說行。

兩個小時後,黃妙妙掀簾子進舒遙和陸昭的隔間。

“嗨,又見面了。”黃妙妙主動跟陸昭打招呼。

陸昭點頭。

舒遙簡單給他們做完介紹,問黃妙妙:“采訪賬號是什麽啊?”

“就是采訪每個人在每個城市的故事吧,最近在剛好在北京,托人找了幾個人聊聊。”

舒遙點頭了然,“都是什麽故事啊?”

“什麽故事都有啊,”黃妙妙說,“夢想啊,感情啊,友情啊,職業規劃啊,怎麽?感興趣?給你做個采訪?”

黃妙妙本來是隨口一說,卻不想舒遙很爽快地回答一句:“好。”

黃妙妙楞,“啊?”

舒遙笑笑,看陸昭一眼。

陸昭幾乎立刻就懂舒遙想做什麽,笑笑沒說話。

“你就當是給我做采訪吧。”舒遙說。

黃妙妙搞不懂舒遙想做什麽,但沈思兩三秒,還是點頭說:“行。”

考慮到日料店的下班時間,黃妙妙把采訪地點換到了陸昭最近住的酒店。

黃妙妙在布置背景的時候,舒遙看著那小小一個角落,忽然不止想表演。

她問黃妙妙,“能只側臉出鏡嗎?”

“可以啊。”黃妙妙說。

最後定的鏡頭是側面,燈光很暗,頭頂角落一點昏黃,像上帝打下的一束通行道。

因為只有陸昭和黃妙妙,舒遙沒有太多不自在。

她很流暢地講出自己的北漂之行,以及在公司經歷過的一切。

包括最近和藍媛打官司的結果。

成片是黃妙妙通宵一天一夜加班做出來的,發給舒遙的時候,她附送一個爆哭的表情包。

舒遙笑笑,點開視頻。

視頻的最初,鏡頭提問:“你為什麽選擇來北京?”

舒遙回答說:“想逃離原生家庭,建立屬於自己的世界。”

視頻的最後,鏡頭提問:“你覺得你現在算逃離成功了嗎?”

舒遙沈默一會兒,低頭,唇角勾出淡笑,然後擡頭說:“我覺得,我才剛剛開始。”

話落,視頻所有畫面漸漸模糊,視頻中央浮現一行小字。

一切的一切,源於“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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