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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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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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他已經刻意地不去看女主人的舞蹈, 可就算這樣馬甲也損壞了5%？！
唐清瞳孔微縮。
換裝界面的外觀擁有冷卻時間。
他一開始就清楚，當馬甲損壞程度為100%的時候，這個外觀形象將在一段時間內不能進行穿戴。
而隨著損壞程度和使用的次數增多, 馬甲的冷卻時間就會越長。
唐清站在宴會廳門口, 看著遠去的兩位女主人, 微微松了口氣，幸好損壞的外觀不會表現在皮膚上, 只要沒有達到100%的損壞度，他暫時就不會暴露。
不過，現在最危險的不是自己。
想到藍徐徐和馬樂姍身上出現的紅疹子，唐清的心情不斷下沈，轉身進了宴會廳。
在按照女主人的吩咐，改造宴會廳之前, 他需要重新探查一遍宴會廳的房間尋找有用的線索。
唐清擡步走向二樓，剛走到旋轉樓梯的正中間, 餘光掃過舞池的中央, 忽然想到了什麽, 腳步一停。
管家的馬甲損壞，以及藍徐徐兩人身上出現的紅疹子，顯然跟兩個怪物的舞蹈分不開關系。
可是, 吳東他們三人從來沒有見過兩個女主人跳舞，身上卻同樣出現了紅疹子, 這又是怎麽回事？
唐清這麽想著, 下意識看向屏幕上準備前往食堂的幾個玩家, 然而當他察覺到某個細節時, 表情頓時一僵。
只見三個男玩家神色蒼白，脖頸上露出來紅疹子連成了一片, 暗紅色的皮膚下隱隱有什麽東西蠕動著，鼓動之間仿佛即將長大的嫩芽渴望著破土，獲得新生。
看著這一幕，唐清胃部一陣翻騰，他突然回憶起倉庫中堆積的碎肉菌包。
壘在一起的腐爛碎肉之下同樣有莫名的東西蠕動著，跟眼前一般無二。
那些碎肉是菌包。
可玩家呢？他們又是什麽？
想到這個莊園的女主人鐘愛喝蘑菇湯，唐清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而在此刻，玩家們皮膚表面成片的紅疹子下湧動著的到底是什麽玩意，答案也呼之欲出。
——孢子。
玩家們都被當成了孢子的人形菌包。
唐清被自己的想法惡心到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然而腦中卻仍順著這個猜測不斷地思考，如果真的按照自己所想，那這些孢子又是從哪裏來的？
女主人的舞蹈？倉庫中的碎肉？蘑菇園中的土壤？亦或是噴香的蘑菇湯？這個副本太詭異了，玩家們每一個接觸的事物都有可能是傳染源。
每一個選擇都無法排除。
同時，他的心中卻還有個更糟糕的猜想，按照現實中的菌菇生長規律，成熟後的孢子會被彈射到空氣中，每一朵蘑菇的孢子都是以億為單位。
而這個猜想若是沿用在副本中，那就說明玩家們來到莊園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被充當著人形菌包，蠶食寄生。
這個可怕的聯想讓唐清頭皮發麻，若玩家在這個副本中一直充當著菌菇培養皿，那麽一直都在被寄生感染的他們想要存活七天離開副本，本身就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唐清的嘴唇有些幹澀，他緊張地抿了抿唇，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再次看向屏幕。
直播裏，能看出玩家們強裝鎮定卻也掩飾不住的慌亂神色，顯然他們也察覺到了身上的不對勁，唐清微微嘆了口氣。
可再怎麽恐懼都沒有用，想活下去，現在只有兩條路能走。
要麽找到鑰匙離開這個副本。
要麽找到催熟孢子的因素，盡量避免這些因素，見招拆招，熬過第七天。
兩條路哪個都不容易，單說第二種方法，唐清目前只確定，女主人的舞蹈會使孢子活躍性提高或是增加體內孢子數量，至於其他都只是猜測。
不過，唐清盯著屏幕上的蕭南，沒有記錯的話，今天早上蕭南工作結束後身體只是有些瘙癢。
而現在他的脖頸後面卻出現了鼓動，甚至其他兩個本來沒什麽反應的吳東和園丁也出現了類似癥狀。
這中間，他們所做的只是按照莊園的規定，被迫回員工宿舍睡覺。
難道說在員工公寓睡覺會催化孢子的生長？
想起每到時間就會將玩家們趕回房間催促他們睡覺的怪物公寓管理員們，唐清微微皺眉，將這件事情記了下來。
黑色的皮鞋踩在木質的旋轉樓梯上，他不再多想，朝著二樓繼續走去。
想不明白就去找，為了活著，唐清絕不會坐以待斃。
這幾日，玩家們每天都會在莊園中的各個角落探查信息，唐清也一直借助他們的直播間搜集訊息。
可直到現在，他們也沒有發現任何與副本鑰匙有聯系的線索。
如果玩家真的無法存活七天，副本鑰匙就是他們唯一的路，唐清睫毛微垂，時刻做著兩手準備。
他擡眸看見這個被列為莊園禁地，由許多怪物看守的宴會廳，說不定會有什麽大家不知道的信息。
唐清耐心地將二樓的每個房間都翻了一遍，從宴會廳的清潔室一直搜索到後勤處，卻沒有找到任何重要的線索。
他深呼一口氣，推開了廚房的門。
這是宴會廳後勤處的最後一個房間。
其他的地方唐清都已經找了個遍，如果再次沒有線索，他就得另找辦法。
後廚很整齊，玻璃消毒櫃裏瓷碗瓷盤堆成兩摞。
唐清走過去拿起一個盤子，上面繪著奇形怪狀的圖案，大都是一個又一個的蘑菇，他細細看過之後，又翻起了消毒櫃的抽屜，裏面也是累著兩摞碗盤。
不過不一樣的是，其中一摞碗盤上印著兩個蘑菇和一個咧著嘴的大胖子，手牽手，看上去十分童趣。
唐清瞥了一眼，正打算放下碗盤，忽然想起了什麽，他再次拿起印著卡通畫的碗盤，仔細觀察起來。
這個場景，說實話還有些像蕭南之前在書房找到的那本童話書的故事。
他仔細看著盤子上的大胖子，碩大的身體越看越像廚師長。
唐清微微一頓，腦中逐漸升起了一個不太妙的聯想。
童話書中的屠夫最後憑借著智慧，離開了兩個想要留下他的小蘑菇。
兩個小蘑菇很惡劣，屠夫能順利離開那兩個蘑菇，很明顯是一個完美的結局，然而萬一童話只是童話呢？
屠夫根本沒有離開兩個小蘑菇，反而下來給兩個小蘑菇當了廚師。
唐清將碗盤重新放進櫥櫃中，他站起身，被面具遮擋的臉上若有所思，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就有意思了。
看童話書的形容，屠夫是根本不想留在這裏的，然而現實中廚師長卻是兩位女主人的忠仆。
差別著實太大。
唐清這麽想著，看了眼時間，此時已經快要六點了，女主人吩咐的宴會廳，他根本沒來得及布置。
不過兩個女主人給出的期限是正式舞會開始前，等明天彩排前自己過來用特效設計一下就好，現在唐清打算先回公寓，驗證之前的猜想。
他轉身提著手提箱，走下二樓，離開宴會廳前，還不忘優雅的跟門口的護衛告別。
除了兩個女主人外，莊園的怪物們都和玩家們住同一棟樓。
作為管家的他其實是沒有工作時間限制的，就像莊園的前任管家艾勒斯，不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都可以行動，遠遠比護衛自由的多。
如果沒記錯的話，廚師長應該會在五點二十五的時候回到公寓，這還是他當蘑菇護衛的時候，同事鄧肯告訴他的。
唐清步伐從容地走在莊園的庭院內，掐著時間剛剛好在公寓門口碰到了這位提著刀的廚師長。
廚師長跟之前沒什麽變化，猶如樹皮一般的皮膚看上去裂紋斑斑，咧開嘴時露出兩排暗黃的牙齒，他提著菜刀，側著腦袋似乎在分辨著眼前陌生怪物的身份：“管家？”
在廚師長眼中，莊園新來的管家是個看上去瘦弱的怪物，脖頸上倒是覆蓋著讓兩位女主人滿意的銀色鱗片。
只見新來的管家提著手提箱，臉上漆黑的面具有紅色圖騰緩緩流動，聲音溫和地道：“你好。”
廚師長揮了揮菜刀，哈哈大笑主動打開門：“快進，我們都是女主人的高等忠仆，以後你記得要為女主人盡心的服務。”
唐清頷首應和，目光不著痕跡的觀察他。
只見那位怪物在進入公寓時，嘴角咧得更大了，他神情似乎有些放松：“還是這裏待得舒服啊。”
唐清輕笑著應和了兩句，便孤身前往了自己的房間。
他住的房間是上任管家艾勒斯曾經居住的，整個房裏只有最基本的家具，墻角還長著血紅的蘑菇，唐清大致掃了一眼，將手提箱放在桌子上。
回憶著剛才見到的廚師長，唐清眉頭緊鎖，如果說童話故事真是以廚師長為原型編寫的，那現在忠誠於女主人的廚師長，簡直和書中判若兩人。
他又想起剛才廚師長進入公寓時放松的神情，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句話——廚師長就宛如被同化了一般。
唐清暫時壓下了浮動的思緒，看向了墻角那鮮紅的蘑菇。
這種蘑菇他看過許多次，之前蕭南等幾個玩家在尋找線索的時候幾乎每個房間都有。
連宴會廳的許多屋子裏也都長著這樣血紅的蘑菇。
唐清想了想，將身上的管家馬甲換成了蘑菇怪物的樣子，他試探地湊過去，在向日葵的根莖輕輕碰到這個暗紅色的蘑菇時，面板上突然跳出來了個提示。
【警告！該外觀已受損1%】
唐清這麽想著往後退了一步，離墻角的蘑菇遠遠的。
看來這種蘑菇確實會影響到體內的孢子。
可怪物們的房間長著這樣的蘑菇又有什麽用呢？
唐清想起剛剛對自己咧嘴笑的廚師長，忽然不寒而栗。
不過，這樣的猜測也不可靠，畢竟怪物們的房間雖然都長著這些紅色的蘑菇，但玩家的房間卻什麽也沒有。
曾經他在直播中見過玩家們房間，墻邊沒有長蘑菇，也沒有長著蘑菇的菌包擺在裏面，“幹凈”的仿佛不像這個公寓的房間。
不，是有的。
唐清正垂眸想著，目光落在面板上的屏幕上，只見幾個啃完黃饅頭的玩家朝著公寓迅速的走來。
他們平常就要比吃蘑菇的怪物們回來得早，今天回來的速度更快了，每人的臉上都恐懼而慌亂，就連平時比較冷靜的藍徐徐和蕭南，面色都有些鐵青。
他們的皮膚上冒著連成片的紅點，下面蠕動著什麽，時不時鼓動一下，莫名有些滲人，恍惚中，唐清又想起了倉庫中的那堆菌包。
漆黑的空間中堆在地上的一堆碎肉裏面仿佛有什麽東西一般蠕動著……
唐清眸子微閃，回憶著玩家們居住的環境，六個密不透風的房間內，窗簾合住根本不能打開，光線照不到屋裏。
黑暗中，寄生的孢子紮根於沈睡的玩家血肉內慢慢長大，直至到達某個臨界點……
這不就是個翻版的菌包嗎？
唐清呼吸一窒，不行，如果玩家們繼續留在這個公寓，肯定會發生更糟糕的事情。
他換回管家的外觀走出房門，或許是因為玩家們還沒有回來，此時走廊中沒有一個怪物，唐清反手將門關好，迅速地走向了二樓走廊。
玩家的門不允許上鎖，以便怪物的宿管會隨時查房。
唐清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打開蕭南的房間，走進去掃視了一圈，借助外面走廊的光，將裏面的一切盡收眼底。
果然沒有像一樓房間那樣長著蘑菇。
關上門後，唐清點開面板，重新換上的聖靈祭司的馬甲，隨後心中微沈，靜靜地看向直播間，內心琢磨著一會兒應該怎麽表現。
自己必須要讓這幾個玩家離開這裏，否則按照現在孢子的生長速度，玩家們肯定撐不過舞會結束，唐清瞥了眼面板上的提示。
——僅僅在這個房間裏不過五分鐘，他的神靈馬甲已經損壞了1%。
直播間，五位玩家已經來到了二樓，
“我們被寄生了？”
吳東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同伴們，他一只手放到自己的肩頸，能感受到皮膚下面不斷蠕動的感覺。
“為什麽倒黴的總是我。”
園丁蜷縮在墻角眼眶中溢著淚水，不斷地念叨著。
馬樂珊也害怕地拽住藍徐徐的胳膊，低聲抽泣著，忽然她感覺到自己掌心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鼓起。
“啊——”
馬樂珊意識到了什麽，連忙驚叫著甩開了藍徐徐的胳膊，註意到藍徐徐錯愕的眼神，她囁嚅了兩句，羞愧地低聲跟藍徐徐道歉。
氣氛壓抑極了。
每一個人的狀態都有些不對。
唐清抿唇，視線掃過藍徐徐和蕭南。
園丁、吳東和馬樂姍三人原本膽子就小，心裏承受能力很差，此時遇到這種事崩潰幾乎就是常態，但往常非常冷靜，能適時安撫大家情緒的藍徐徐，在這個時候卻是略有些傷心地看著馬樂珊，像是受到了什麽打擊一樣移開了視線。
她沈默地坐在一邊，盯著自己胳膊皮膚下游動的東西。
這是怎麽了？
唐清皺眉，感覺有些不對勁。
一旁的三人蹲在走廊內攥著腦袋，每分每秒他們都能感覺到皮膚下正不斷湧動著什麽東西，單薄的皮膚表層不斷凸起，仿佛淩遲一般，身體的古怪在視野不斷放大，三人紅著眼睛顫抖著，神情恐懼而又害怕，似乎下一秒就能看到有什麽東西一個接一個穿破自己的皮膚。
“要不我們現在就去死吧。”
吳東哭著哭著忽然笑了，他面容扭曲地提議道。
而在他旁邊一起哭的兩個人，居然露出了心動的情緒，仿佛相比未來可能發生的異狀，死亡會更加美好。
唐清更是註意到，一直低著頭的蕭南手指抓撓著手臂，力氣非常大，似乎想要把皮膚下面蠕動的那些東西給扣出來，他的聲音帶著戾氣：“你們遇到事情只想去死，那為什麽黑白博弈剛出來的時候不去死？”
“一群孬種。”
“你說什麽？！”
“瘸子，你信不信我死前先把你殺了。”
太不對勁了。
明明之前在路上，他們雖然慌張，卻也沒到這個宛如要瘋掉的程度。
唐清皺著眉頭，他註視著幾人脖頸的皮膚，自從回到公寓，紅疹下面蠕動速度不斷加快，難道是因為這玩意兒？
被孢子寄生，還會影響心智嗎？！
不能再拖了，唐清皺著眉頭，剛準備出去，就見藍徐徐聲音隱忍：“我們的狀態不對勁，冷靜一點。”
“蕭南，把我之前給你們準備的東西都拿出來，不要沖動。”
唐清看著直播間，微微松了口氣。
他清楚藍徐徐給這些玩家們準備了什麽，在對方知道自己被怪物鎖住的那幾天裏，她都會讓同伴們在莊園中撿拾各種尖銳物品，幫他們制作簡易的攻擊武器，晚班同伴的武器，全部放在了蕭南那邊。
而這次她顯然意識到了危險逐漸降臨在他們身邊。
蕭南回過神來，壓抑著自己的怒氣，看向其他三位，只見他們依舊是茫然麻木的樣子，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況。
他皺著眉頭，對藍徐徐點頭，轉身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哢嚓
房門打開，蕭南擡頭眼睛忽然睜大。
“怎麽了？”
藍徐徐看著蕭南打開門，就在門口站著一動不動，她皺起眉頭，直接走過去，等看清了門內的情景，她也楞在了原地。
原本漆黑的房間裏，影影綽綽的藍色火焰如同絲帶一般漂浮在半空，映的整個房間都暈染了一層悠然的藍，那個身影，靜靜地註視著漂浮的火焰，冷淡的金眸裏染著溫和的情緒。
風鈴聲輕響，火焰縈繞著權杖，神聖而美麗。
下一秒，那雙金色的眸子看向了門口站定的人。
原本躺在蕭南口袋中的藍色小火苗，此時也飄了出來，親昵地繞著那位穿著墨藍色長袍的神靈轉了一圈。
“聖靈祭司。”
藍徐徐腦海中瞬間浮現了之前那位神靈的名號。
原本在走廊角落裏蹲著的三個玩家，註意到這裏的情況，紛紛瞪大眼睛跑了進來。
蕭南眉眼間壓抑的暴躁戾氣在看向那位身影時，隱隱消散了些許，像是安心了許多似的，他迅速把門關好，以免神靈的存在被怪物發現。
剛一轉頭，就看見吳東涕泗橫流，痛哭著跪在神靈的腳邊，不斷地跟對方磕頭，聲音顫抖：“求求了，祭司您很強吧，我知道你很強。”
“救救我，我不想再待在這個副本裏了。再待下去我會死的，我一定會死的。”人高馬大的男人跪著縮成了一團，淚水不斷地湧出，他語無倫次地祈求著對方，就算知道希望渺茫，也只能死死握住這一根救命稻草。
他是真的不想死，他怕死，就算剛才一瞬間想要去死，但回過神來，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想死。
其他幾名玩家都有些沈默，他們也不想死，但S級副本誰能活下來呢？
蕭南見狀皺了皺眉，這個要求擺明了是為難神靈，他看了眼那位神秘的神靈，握了握拳，正要走過去把吳東拉起來的時候，一個冷淡的聲音響起：
“抱歉。”
所有人其實都知道這個要求很不可理喻，畢竟神靈要是能直接把人帶離副本，就不會有那麽多召喚物死亡了，聖靈祭司再怎麽強大也不可能直接突破副本。
藍徐徐剛想說什麽，下一秒就聽見這個冷淡的聲音再次響起，她擡眼看去，就看到這位特殊的人形神靈，冷漠的眼神平靜無波，似乎在陳述什麽事實：
“我不能這麽做。”
不是不行，而是不能。
意識到這句話的潛臺詞，藍徐徐嘴唇翕動，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對方可以直接帶他們離開副本的？眼前的神靈真的那麽強大？！
仔細想想也確實如此，如果不是強大到這個地步，怎麽可能走在滿是怪物副本中，還沒有被任何一個怪物發現！
旁邊的園丁和馬樂姍也在聽到這句話逐漸恢覆清醒，吳東本來還處在失去理智的恐懼中，聽到這話恍惚中就像是獲得了什麽力量似的，痛哭流涕中，他不住點頭就像是被安撫住了似的，他顫抖又興奮地道：“對對，不能這麽做，這麽做就是違規。”
黑白博弈擁有游戲規則。
“您這麽強大，您一定能指引我們走向成功的，對不對？我相信您的實力，我相信您。”吳東就像是陷入了什麽偏執中，雖然有些病態，只是沒再像之前求著祭司救救他們。
旁邊的蕭南見狀，感覺拳頭越發硬.了，只是礙於祭司在場，他暫時壓下了想要收拾吳東的念頭。
風鈴聲輕輕響起，戴著兜帽的銀發祭司似乎不願多談，他沒有理會吳東，而是看向那位召喚出自己的人類，開口道：“它告訴我，你有危險。”
而隨著神靈的話語，幽藍的火焰活潑地跳了出來，它依依不舍地繞著神靈，隨後重新回到了少年的身邊。
這個火焰居然能直通神靈，還能讓神靈感知到自己的狀態？！
蕭南其實私下裏還悄悄試過這個火焰，畢竟是神靈給信徒的信物，絕對不簡單，然而當時它就像假的擺設一樣，紋絲不動。
沒想到居然是這個作用！
染著黃發的蕭南看向眼前的祭司，徹底收斂了原本的戾氣，像是面對著尊敬的長輩一樣，老實道：“我們幾個人身上都長了紅疹，裏面還有什麽東西在動，似乎遲早會長出來東西。”
這些話說得晦澀，神靈在淡淡地瞥了一眼幾人身體的異狀後卻嗯了一聲，似乎是對他們的猜測表示讚同。
原本還在抱著微弱希望的幾個玩家這下子面容發灰。
蕭南臉色也不是很好看，他看向神靈平靜的表情，對方似乎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大事。
他遲疑了半晌還是問：“請問閣下，我們應該怎麽辦？”
銀發神靈微微側頭，像是不明白眼前的人類為什麽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他輕蹙眉頭，淡淡地道：“依照你們的能力，可以先離開這個公寓。”
離開公寓？
藍徐徐和蕭南同時意會了什麽，難道是公寓影響了他們的身體？
而旁邊的吳東和園丁則立馬抓住了另一個重點，顫抖地道：“你們的能力？難道祭司您不和我們一起嗎？”
他們一點能力都沒有，僅靠他們的能力根本離不開公寓啊！除了女主人外，莊園的所有大怪物都住在一層，沒有神靈的幫助，他們又該怎麽跑？
而這位神秘的神靈聽到這句話，眉頭皺得更緊：“我等信奉公平，這件事對你們來說並非做不到，求助我，你們能用什麽交換？”
眾人一楞。
確實，他們召喚神靈卻從來沒有想要回報什麽，一貫的思維在這個時候再次受到了沖擊，但是神靈不都應該無私奉獻嗎？
藍徐徐思緒一飄，更加在意祭司話中的另一點：我等？
人形神靈除了這位，還有其他人？
察覺到園丁和吳東兩人結結巴巴半天無法回應神靈的疑問，藍徐徐回過神來，她暫時壓下內心的疑問，看向眼前的銀發神靈。
現在至關重要的是離開這個可能影響她們身體的公寓。
蕭南同樣這麽想，而且他還是第一個開口的，蕭南看著眼前深不可測的神靈，直接道：“對閣下來說，這件事可能很簡單，但我們著實做不到。”
那些怪物根本不是他們能夠對付的，一旦他們幾個出手，等待他們的就是莊園所有怪物的圍攻。
而開口的這一瞬間，蕭南便察覺到，銀發神靈一直都在靜靜地審視著自己，仿佛在判斷自己話裏的真實性。
“如果閣下能幫我們逃離公寓，那麽閣下要什麽，我都願意。”
蕭南說完這句話，藍徐徐接著道：“我也是，不論閣下想要什麽，都可以拿走。”
其他三位玩家對視一眼，同時咬咬牙點頭：“我們也是！”
話音剛落，他們便看見戴著墨藍色兜帽的神秘祭司微微擡手。
下一秒，對方身邊的五團藍焰便在眾人的註視下漂浮在空中，倏地朝著自己沖了過來，隨後停在每人的肩側。
與此同時，耳邊仿佛傳來了只有自己能聽到的冰冷聲音。
他說：“契約成立。”
**********
——咚咚咚
“誰啊！”
躺在房間的廚師長聽到了門外傳來的聲音，他嘴角一咧，提著菜刀就準備打開門。
這麽晚了不睡覺，也沒有去工作，觸犯了規則，該殺！
廚師長獰笑著想著，打開門話都沒說，直接一刀捅了過去，下一秒只見刀子劃過空中，沒有半分捅中的真實感，鋒利的菜刀穿過了彌漫在空中的藍色火焰。
火焰膨脹騰起，凝成了漂亮的形狀浮在空中。
而在藍焰之上，站著一位形貌俊美的銀發神靈，冷淡的金色的眸子仿佛映不出來世間的骯臟，只有聖潔與永遠的冷靜，他微微側頭，像是在確認著對方的身份：
“屠夫？”
聲音淡漠而清涼。
剎那間，廚師長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一樣，氣紅了眼，瘋狂地舉起菜刀朝著對方砍去：“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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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他已經刻意地不去看女主人的舞蹈, 可就算這樣馬甲也損壞了5%？！
唐清瞳孔微縮。
換裝界面的外觀擁有冷卻時間。
他一開始就清楚，當馬甲損壞程度為100%的時候，這個外觀形象將在一段時間內不能進行穿戴。
而隨著損壞程度和使用的次數增多, 馬甲的冷卻時間就會越長。
唐清站在宴會廳門口, 看著遠去的兩位女主人, 微微松了口氣，幸好損壞的外觀不會表現在皮膚上, 只要沒有達到100%的損壞度，他暫時就不會暴露。
不過，現在最危險的不是自己。
想到藍徐徐和馬樂姍身上出現的紅疹子，唐清的心情不斷下沈，轉身進了宴會廳。
在按照女主人的吩咐，改造宴會廳之前, 他需要重新探查一遍宴會廳的房間尋找有用的線索。
唐清擡步走向二樓，剛走到旋轉樓梯的正中間, 餘光掃過舞池的中央, 忽然想到了什麽, 腳步一停。
管家的馬甲損壞，以及藍徐徐兩人身上出現的紅疹子，顯然跟兩個怪物的舞蹈分不開關系。
可是, 吳東他們三人從來沒有見過兩個女主人跳舞，身上卻同樣出現了紅疹子, 這又是怎麽回事？
唐清這麽想著, 下意識看向屏幕上準備前往食堂的幾個玩家, 然而當他察覺到某個細節時, 表情頓時一僵。
只見三個男玩家神色蒼白，脖頸上露出來紅疹子連成了一片, 暗紅色的皮膚下隱隱有什麽東西蠕動著，鼓動之間仿佛即將長大的嫩芽渴望著破土，獲得新生。
看著這一幕，唐清胃部一陣翻騰，他突然回憶起倉庫中堆積的碎肉菌包。
壘在一起的腐爛碎肉之下同樣有莫名的東西蠕動著，跟眼前一般無二。
那些碎肉是菌包。
可玩家呢？他們又是什麽？
想到這個莊園的女主人鐘愛喝蘑菇湯，唐清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而在此刻，玩家們皮膚表面成片的紅疹子下湧動著的到底是什麽玩意，答案也呼之欲出。
——孢子。
玩家們都被當成了孢子的人形菌包。
唐清被自己的想法惡心到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然而腦中卻仍順著這個猜測不斷地思考，如果真的按照自己所想，那這些孢子又是從哪裏來的？
女主人的舞蹈？倉庫中的碎肉？蘑菇園中的土壤？亦或是噴香的蘑菇湯？這個副本太詭異了，玩家們每一個接觸的事物都有可能是傳染源。
每一個選擇都無法排除。
同時，他的心中卻還有個更糟糕的猜想，按照現實中的菌菇生長規律，成熟後的孢子會被彈射到空氣中，每一朵蘑菇的孢子都是以億為單位。
而這個猜想若是沿用在副本中，那就說明玩家們來到莊園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被充當著人形菌包，蠶食寄生。
這個可怕的聯想讓唐清頭皮發麻，若玩家在這個副本中一直充當著菌菇培養皿，那麽一直都在被寄生感染的他們想要存活七天離開副本，本身就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唐清的嘴唇有些幹澀，他緊張地抿了抿唇，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再次看向屏幕。
直播裏，能看出玩家們強裝鎮定卻也掩飾不住的慌亂神色，顯然他們也察覺到了身上的不對勁，唐清微微嘆了口氣。
可再怎麽恐懼都沒有用，想活下去，現在只有兩條路能走。
要麽找到鑰匙離開這個副本。
要麽找到催熟孢子的因素，盡量避免這些因素，見招拆招，熬過第七天。
兩條路哪個都不容易，單說第二種方法，唐清目前只確定，女主人的舞蹈會使孢子活躍性提高或是增加體內孢子數量，至於其他都只是猜測。
不過，唐清盯著屏幕上的蕭南，沒有記錯的話，今天早上蕭南工作結束後身體只是有些瘙癢。
而現在他的脖頸後面卻出現了鼓動，甚至其他兩個本來沒什麽反應的吳東和園丁也出現了類似癥狀。
這中間，他們所做的只是按照莊園的規定，被迫回員工宿舍睡覺。
難道說在員工公寓睡覺會催化孢子的生長？
想起每到時間就會將玩家們趕回房間催促他們睡覺的怪物公寓管理員們，唐清微微皺眉，將這件事情記了下來。
黑色的皮鞋踩在木質的旋轉樓梯上，他不再多想，朝著二樓繼續走去。
想不明白就去找，為了活著，唐清絕不會坐以待斃。
這幾日，玩家們每天都會在莊園中的各個角落探查信息，唐清也一直借助他們的直播間搜集訊息。
可直到現在，他們也沒有發現任何與副本鑰匙有聯系的線索。
如果玩家真的無法存活七天，副本鑰匙就是他們唯一的路，唐清睫毛微垂，時刻做著兩手準備。
他擡眸看見這個被列為莊園禁地，由許多怪物看守的宴會廳，說不定會有什麽大家不知道的信息。
唐清耐心地將二樓的每個房間都翻了一遍，從宴會廳的清潔室一直搜索到後勤處，卻沒有找到任何重要的線索。
他深呼一口氣，推開了廚房的門。
這是宴會廳後勤處的最後一個房間。
其他的地方唐清都已經找了個遍，如果再次沒有線索，他就得另找辦法。
後廚很整齊，玻璃消毒櫃裏瓷碗瓷盤堆成兩摞。
唐清走過去拿起一個盤子，上面繪著奇形怪狀的圖案，大都是一個又一個的蘑菇，他細細看過之後，又翻起了消毒櫃的抽屜，裏面也是累著兩摞碗盤。
不過不一樣的是，其中一摞碗盤上印著兩個蘑菇和一個咧著嘴的大胖子，手牽手，看上去十分童趣。
唐清瞥了一眼，正打算放下碗盤，忽然想起了什麽，他再次拿起印著卡通畫的碗盤，仔細觀察起來。
這個場景，說實話還有些像蕭南之前在書房找到的那本童話書的故事。
他仔細看著盤子上的大胖子，碩大的身體越看越像廚師長。
唐清微微一頓，腦中逐漸升起了一個不太妙的聯想。
童話書中的屠夫最後憑借著智慧，離開了兩個想要留下他的小蘑菇。
兩個小蘑菇很惡劣，屠夫能順利離開那兩個蘑菇，很明顯是一個完美的結局，然而萬一童話只是童話呢？
屠夫根本沒有離開兩個小蘑菇，反而下來給兩個小蘑菇當了廚師。
唐清將碗盤重新放進櫥櫃中，他站起身，被面具遮擋的臉上若有所思，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就有意思了。
看童話書的形容，屠夫是根本不想留在這裏的，然而現實中廚師長卻是兩位女主人的忠仆。
差別著實太大。
唐清這麽想著，看了眼時間，此時已經快要六點了，女主人吩咐的宴會廳，他根本沒來得及布置。
不過兩個女主人給出的期限是正式舞會開始前，等明天彩排前自己過來用特效設計一下就好，現在唐清打算先回公寓，驗證之前的猜想。
他轉身提著手提箱，走下二樓，離開宴會廳前，還不忘優雅的跟門口的護衛告別。
除了兩個女主人外，莊園的怪物們都和玩家們住同一棟樓。
作為管家的他其實是沒有工作時間限制的，就像莊園的前任管家艾勒斯，不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都可以行動，遠遠比護衛自由的多。
如果沒記錯的話，廚師長應該會在五點二十五的時候回到公寓，這還是他當蘑菇護衛的時候，同事鄧肯告訴他的。
唐清步伐從容地走在莊園的庭院內，掐著時間剛剛好在公寓門口碰到了這位提著刀的廚師長。
廚師長跟之前沒什麽變化，猶如樹皮一般的皮膚看上去裂紋斑斑，咧開嘴時露出兩排暗黃的牙齒，他提著菜刀，側著腦袋似乎在分辨著眼前陌生怪物的身份：“管家？”
在廚師長眼中，莊園新來的管家是個看上去瘦弱的怪物，脖頸上倒是覆蓋著讓兩位女主人滿意的銀色鱗片。
只見新來的管家提著手提箱，臉上漆黑的面具有紅色圖騰緩緩流動，聲音溫和地道：“你好。”
廚師長揮了揮菜刀，哈哈大笑主動打開門：“快進，我們都是女主人的高等忠仆，以後你記得要為女主人盡心的服務。”
唐清頷首應和，目光不著痕跡的觀察他。
只見那位怪物在進入公寓時，嘴角咧得更大了，他神情似乎有些放松：“還是這裏待得舒服啊。”
唐清輕笑著應和了兩句，便孤身前往了自己的房間。
他住的房間是上任管家艾勒斯曾經居住的，整個房裏只有最基本的家具，墻角還長著血紅的蘑菇，唐清大致掃了一眼，將手提箱放在桌子上。
回憶著剛才見到的廚師長，唐清眉頭緊鎖，如果說童話故事真是以廚師長為原型編寫的，那現在忠誠於女主人的廚師長，簡直和書中判若兩人。
他又想起剛才廚師長進入公寓時放松的神情，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句話——廚師長就宛如被同化了一般。
唐清暫時壓下了浮動的思緒，看向了墻角那鮮紅的蘑菇。
這種蘑菇他看過許多次，之前蕭南等幾個玩家在尋找線索的時候幾乎每個房間都有。
連宴會廳的許多屋子裏也都長著這樣血紅的蘑菇。
唐清想了想，將身上的管家馬甲換成了蘑菇怪物的樣子，他試探地湊過去，在向日葵的根莖輕輕碰到這個暗紅色的蘑菇時，面板上突然跳出來了個提示。
【警告！該外觀已受損1%】
唐清這麽想著往後退了一步，離墻角的蘑菇遠遠的。
看來這種蘑菇確實會影響到體內的孢子。
可怪物們的房間長著這樣的蘑菇又有什麽用呢？
唐清想起剛剛對自己咧嘴笑的廚師長，忽然不寒而栗。
不過，這樣的猜測也不可靠，畢竟怪物們的房間雖然都長著這些紅色的蘑菇，但玩家的房間卻什麽也沒有。
曾經他在直播中見過玩家們房間，墻邊沒有長蘑菇，也沒有長著蘑菇的菌包擺在裏面，“幹凈”的仿佛不像這個公寓的房間。
不，是有的。
唐清正垂眸想著，目光落在面板上的屏幕上，只見幾個啃完黃饅頭的玩家朝著公寓迅速的走來。
他們平常就要比吃蘑菇的怪物們回來得早，今天回來的速度更快了，每人的臉上都恐懼而慌亂，就連平時比較冷靜的藍徐徐和蕭南，面色都有些鐵青。
他們的皮膚上冒著連成片的紅點，下面蠕動著什麽，時不時鼓動一下，莫名有些滲人，恍惚中，唐清又想起了倉庫中的那堆菌包。
漆黑的空間中堆在地上的一堆碎肉裏面仿佛有什麽東西一般蠕動著……
唐清眸子微閃，回憶著玩家們居住的環境，六個密不透風的房間內，窗簾合住根本不能打開，光線照不到屋裏。
黑暗中，寄生的孢子紮根於沈睡的玩家血肉內慢慢長大，直至到達某個臨界點……
這不就是個翻版的菌包嗎？
唐清呼吸一窒，不行，如果玩家們繼續留在這個公寓，肯定會發生更糟糕的事情。
他換回管家的外觀走出房門，或許是因為玩家們還沒有回來，此時走廊中沒有一個怪物，唐清反手將門關好，迅速地走向了二樓走廊。
玩家的門不允許上鎖，以便怪物的宿管會隨時查房。
唐清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打開蕭南的房間，走進去掃視了一圈，借助外面走廊的光，將裏面的一切盡收眼底。
果然沒有像一樓房間那樣長著蘑菇。
關上門後，唐清點開面板，重新換上的聖靈祭司的馬甲，隨後心中微沈，靜靜地看向直播間，內心琢磨著一會兒應該怎麽表現。
自己必須要讓這幾個玩家離開這裏，否則按照現在孢子的生長速度，玩家們肯定撐不過舞會結束，唐清瞥了眼面板上的提示。
——僅僅在這個房間裏不過五分鐘，他的神靈馬甲已經損壞了1%。
直播間，五位玩家已經來到了二樓，
“我們被寄生了？”
吳東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同伴們，他一只手放到自己的肩頸，能感受到皮膚下面不斷蠕動的感覺。
“為什麽倒黴的總是我。”
園丁蜷縮在墻角眼眶中溢著淚水，不斷地念叨著。
馬樂珊也害怕地拽住藍徐徐的胳膊，低聲抽泣著，忽然她感覺到自己掌心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鼓起。
“啊——”
馬樂珊意識到了什麽，連忙驚叫著甩開了藍徐徐的胳膊，註意到藍徐徐錯愕的眼神，她囁嚅了兩句，羞愧地低聲跟藍徐徐道歉。
氣氛壓抑極了。
每一個人的狀態都有些不對。
唐清抿唇，視線掃過藍徐徐和蕭南。
園丁、吳東和馬樂姍三人原本膽子就小，心裏承受能力很差，此時遇到這種事崩潰幾乎就是常態，但往常非常冷靜，能適時安撫大家情緒的藍徐徐，在這個時候卻是略有些傷心地看著馬樂珊，像是受到了什麽打擊一樣移開了視線。
她沈默地坐在一邊，盯著自己胳膊皮膚下游動的東西。
這是怎麽了？
唐清皺眉，感覺有些不對勁。
一旁的三人蹲在走廊內攥著腦袋，每分每秒他們都能感覺到皮膚下正不斷湧動著什麽東西，單薄的皮膚表層不斷凸起，仿佛淩遲一般，身體的古怪在視野不斷放大，三人紅著眼睛顫抖著，神情恐懼而又害怕，似乎下一秒就能看到有什麽東西一個接一個穿破自己的皮膚。
“要不我們現在就去死吧。”
吳東哭著哭著忽然笑了，他面容扭曲地提議道。
而在他旁邊一起哭的兩個人，居然露出了心動的情緒，仿佛相比未來可能發生的異狀，死亡會更加美好。
唐清更是註意到，一直低著頭的蕭南手指抓撓著手臂，力氣非常大，似乎想要把皮膚下面蠕動的那些東西給扣出來，他的聲音帶著戾氣：“你們遇到事情只想去死，那為什麽黑白博弈剛出來的時候不去死？”
“一群孬種。”
“你說什麽？！”
“瘸子，你信不信我死前先把你殺了。”
太不對勁了。
明明之前在路上，他們雖然慌張，卻也沒到這個宛如要瘋掉的程度。
唐清皺著眉頭，他註視著幾人脖頸的皮膚，自從回到公寓，紅疹下面蠕動速度不斷加快，難道是因為這玩意兒？
被孢子寄生，還會影響心智嗎？！
不能再拖了，唐清皺著眉頭，剛準備出去，就見藍徐徐聲音隱忍：“我們的狀態不對勁，冷靜一點。”
“蕭南，把我之前給你們準備的東西都拿出來，不要沖動。”
唐清看著直播間，微微松了口氣。
他清楚藍徐徐給這些玩家們準備了什麽，在對方知道自己被怪物鎖住的那幾天裏，她都會讓同伴們在莊園中撿拾各種尖銳物品，幫他們制作簡易的攻擊武器，晚班同伴的武器，全部放在了蕭南那邊。
而這次她顯然意識到了危險逐漸降臨在他們身邊。
蕭南回過神來，壓抑著自己的怒氣，看向其他三位，只見他們依舊是茫然麻木的樣子，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況。
他皺著眉頭，對藍徐徐點頭，轉身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哢嚓
房門打開，蕭南擡頭眼睛忽然睜大。
“怎麽了？”
藍徐徐看著蕭南打開門，就在門口站著一動不動，她皺起眉頭，直接走過去，等看清了門內的情景，她也楞在了原地。
原本漆黑的房間裏，影影綽綽的藍色火焰如同絲帶一般漂浮在半空，映的整個房間都暈染了一層悠然的藍，那個身影，靜靜地註視著漂浮的火焰，冷淡的金眸裏染著溫和的情緒。
風鈴聲輕響，火焰縈繞著權杖，神聖而美麗。
下一秒，那雙金色的眸子看向了門口站定的人。
原本躺在蕭南口袋中的藍色小火苗，此時也飄了出來，親昵地繞著那位穿著墨藍色長袍的神靈轉了一圈。
“聖靈祭司。”
藍徐徐腦海中瞬間浮現了之前那位神靈的名號。
原本在走廊角落裏蹲著的三個玩家，註意到這裏的情況，紛紛瞪大眼睛跑了進來。
蕭南眉眼間壓抑的暴躁戾氣在看向那位身影時，隱隱消散了些許，像是安心了許多似的，他迅速把門關好，以免神靈的存在被怪物發現。
剛一轉頭，就看見吳東涕泗橫流，痛哭著跪在神靈的腳邊，不斷地跟對方磕頭，聲音顫抖：“求求了，祭司您很強吧，我知道你很強。”
“救救我，我不想再待在這個副本裏了。再待下去我會死的，我一定會死的。”人高馬大的男人跪著縮成了一團，淚水不斷地湧出，他語無倫次地祈求著對方，就算知道希望渺茫，也只能死死握住這一根救命稻草。
他是真的不想死，他怕死，就算剛才一瞬間想要去死，但回過神來，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想死。
其他幾名玩家都有些沈默，他們也不想死，但S級副本誰能活下來呢？
蕭南見狀皺了皺眉，這個要求擺明了是為難神靈，他看了眼那位神秘的神靈，握了握拳，正要走過去把吳東拉起來的時候，一個冷淡的聲音響起：
“抱歉。”
所有人其實都知道這個要求很不可理喻，畢竟神靈要是能直接把人帶離副本，就不會有那麽多召喚物死亡了，聖靈祭司再怎麽強大也不可能直接突破副本。
藍徐徐剛想說什麽，下一秒就聽見這個冷淡的聲音再次響起，她擡眼看去，就看到這位特殊的人形神靈，冷漠的眼神平靜無波，似乎在陳述什麽事實：
“我不能這麽做。”
不是不行，而是不能。
意識到這句話的潛臺詞，藍徐徐嘴唇翕動，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對方可以直接帶他們離開副本的？眼前的神靈真的那麽強大？！
仔細想想也確實如此，如果不是強大到這個地步，怎麽可能走在滿是怪物副本中，還沒有被任何一個怪物發現！
旁邊的園丁和馬樂姍也在聽到這句話逐漸恢覆清醒，吳東本來還處在失去理智的恐懼中，聽到這話恍惚中就像是獲得了什麽力量似的，痛哭流涕中，他不住點頭就像是被安撫住了似的，他顫抖又興奮地道：“對對，不能這麽做，這麽做就是違規。”
黑白博弈擁有游戲規則。
“您這麽強大，您一定能指引我們走向成功的，對不對？我相信您的實力，我相信您。”吳東就像是陷入了什麽偏執中，雖然有些病態，只是沒再像之前求著祭司救救他們。
旁邊的蕭南見狀，感覺拳頭越發硬.了，只是礙於祭司在場，他暫時壓下了想要收拾吳東的念頭。
風鈴聲輕輕響起，戴著兜帽的銀發祭司似乎不願多談，他沒有理會吳東，而是看向那位召喚出自己的人類，開口道：“它告訴我，你有危險。”
而隨著神靈的話語，幽藍的火焰活潑地跳了出來，它依依不舍地繞著神靈，隨後重新回到了少年的身邊。
這個火焰居然能直通神靈，還能讓神靈感知到自己的狀態？！
蕭南其實私下裏還悄悄試過這個火焰，畢竟是神靈給信徒的信物，絕對不簡單，然而當時它就像假的擺設一樣，紋絲不動。
沒想到居然是這個作用！
染著黃發的蕭南看向眼前的祭司，徹底收斂了原本的戾氣，像是面對著尊敬的長輩一樣，老實道：“我們幾個人身上都長了紅疹，裏面還有什麽東西在動，似乎遲早會長出來東西。”
這些話說得晦澀，神靈在淡淡地瞥了一眼幾人身體的異狀後卻嗯了一聲，似乎是對他們的猜測表示讚同。
原本還在抱著微弱希望的幾個玩家這下子面容發灰。
蕭南臉色也不是很好看，他看向神靈平靜的表情，對方似乎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大事。
他遲疑了半晌還是問：“請問閣下，我們應該怎麽辦？”
銀發神靈微微側頭，像是不明白眼前的人類為什麽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他輕蹙眉頭，淡淡地道：“依照你們的能力，可以先離開這個公寓。”
離開公寓？
藍徐徐和蕭南同時意會了什麽，難道是公寓影響了他們的身體？
而旁邊的吳東和園丁則立馬抓住了另一個重點，顫抖地道：“你們的能力？難道祭司您不和我們一起嗎？”
他們一點能力都沒有，僅靠他們的能力根本離不開公寓啊！除了女主人外，莊園的所有大怪物都住在一層，沒有神靈的幫助，他們又該怎麽跑？
而這位神秘的神靈聽到這句話，眉頭皺得更緊：“我等信奉公平，這件事對你們來說並非做不到，求助我，你們能用什麽交換？”
眾人一楞。
確實，他們召喚神靈卻從來沒有想要回報什麽，一貫的思維在這個時候再次受到了沖擊，但是神靈不都應該無私奉獻嗎？
藍徐徐思緒一飄，更加在意祭司話中的另一點：我等？
人形神靈除了這位，還有其他人？
察覺到園丁和吳東兩人結結巴巴半天無法回應神靈的疑問，藍徐徐回過神來，她暫時壓下內心的疑問，看向眼前的銀發神靈。
現在至關重要的是離開這個可能影響她們身體的公寓。
蕭南同樣這麽想，而且他還是第一個開口的，蕭南看著眼前深不可測的神靈，直接道：“對閣下來說，這件事可能很簡單，但我們著實做不到。”
那些怪物根本不是他們能夠對付的，一旦他們幾個出手，等待他們的就是莊園所有怪物的圍攻。
而開口的這一瞬間，蕭南便察覺到，銀發神靈一直都在靜靜地審視著自己，仿佛在判斷自己話裏的真實性。
“如果閣下能幫我們逃離公寓，那麽閣下要什麽，我都願意。”
蕭南說完這句話，藍徐徐接著道：“我也是，不論閣下想要什麽，都可以拿走。”
其他三位玩家對視一眼，同時咬咬牙點頭：“我們也是！”
話音剛落，他們便看見戴著墨藍色兜帽的神秘祭司微微擡手。
下一秒，對方身邊的五團藍焰便在眾人的註視下漂浮在空中，倏地朝著自己沖了過來，隨後停在每人的肩側。
與此同時，耳邊仿佛傳來了只有自己能聽到的冰冷聲音。
他說：“契約成立。”
**********
——咚咚咚
“誰啊！”
躺在房間的廚師長聽到了門外傳來的聲音，他嘴角一咧，提著菜刀就準備打開門。
這麽晚了不睡覺，也沒有去工作，觸犯了規則，該殺！
廚師長獰笑著想著，打開門話都沒說，直接一刀捅了過去，下一秒只見刀子劃過空中，沒有半分捅中的真實感，鋒利的菜刀穿過了彌漫在空中的藍色火焰。
火焰膨脹騰起，凝成了漂亮的形狀浮在空中。
而在藍焰之上，站著一位形貌俊美的銀發神靈，冷淡的金色的眸子仿佛映不出來世間的骯臟，只有聖潔與永遠的冷靜，他微微側頭，像是在確認著對方的身份：
“屠夫？”
聲音淡漠而清涼。
剎那間，廚師長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一樣，氣紅了眼，瘋狂地舉起菜刀朝著對方砍去：“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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