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本丸付喪神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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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本丸付喪神的欲望
代價是自由？
本丸付喪神突然就楞住了,腦海裏不由回想起四月一日說過的話、做過的事。
一道閃電倏地劃過夜空。
緊接著轟隆一聲巨響。
世界短暫蘇醒了一下，又回歸沈睡。
本丸付喪神打了個冷顫，擡眸凝望三日月宗近的眼睛,仿佛在尋求一個答案。
俊美非凡的太刀付喪神輕輕頷首，垂下的長睫遮掩悲傷。
於是本丸付喪神後知後覺終於明白,喉嚨變得異常幹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猛地甩開三日月宗近的手,扭頭就要往回跑。
三日月宗近反應比他還要快，按住他的肩膀，沈聲問：“你去哪裏？”
“我要去看君尋先生,他說出這些話會不會受傷？”
本丸付喪神臉上盡是焦急。
“君尋先生現在能說出來，就說明這個交易已經不成立了，當務之急是先把你之前做的錯事給解決了。”
三日月宗近作為一把千年前就誕生的刀劍,遠比化形沒多久的本丸付喪神還要理智。
以前三日月宗近是沒往這上面想過，如今四月一日稍加點撥，他就能跳出以前的誤區看清關鍵，冷靜道：“這個時候再去找君尋先生於事無補,我們先去找萬年櫻。”
“找萬年櫻？”
本丸付喪神眨了眨眼，很快明白三日月宗近的意圖，“對！你說的沒錯。我現在就去找萬年櫻，圖鑒在他手上！”
下一刻便見本丸付喪神矮身錯開三日月宗近的手,掉轉方向往小山丘跑去,眨眼不見蹤影。
“這個急性子是學了誰的？”
三日月宗近搖頭苦笑,轉身去粟田口的房間找白山吉光。
算算時間，另外幾把刀劍也快化形了。
＊＊＊
某天。
吸收了沈埋在本丸土地裏的刀劍付喪神的殘餘靈力,也吸收了他們對審神者、對本丸、對夥伴的愛恨怨憎，誕生了自我意識的新生付喪神漸漸開始思考。
然而思考對沒有受過教育的人來說,本就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
本丸已多年沒有人存在，自然也沒有人會教導本丸付喪神如何思考。
新生的付喪神渾渾噩噩地活著，時而沈睡，時而清醒，唯一不變的是連綿不斷的細雨和堅韌生長的野草。
他看著房屋日漸腐朽，看著青苔長滿走廊，看著屋檐上的青瓦砸落成碎片，看著房頂一塊接一塊倒塌……
他看著一切，他明白他快要死了。
“我都還沒出去走走就要死了……”
喃喃自語時，本丸付喪神敏銳感受到遠處小山丘的變化。
他記得那裏種有一棵萬年櫻，以前極受刀劍付喪神們喜愛，慣常在樹下舉辦各種活動。後來受雨水連年侵襲，儼然寒冬來臨，只剩一樹的禿枝。
但本丸付喪神知道更具體的，那棵萬年櫻外表看似正常，內裏早已腐爛中空。
這個誕生意識比他晚一些的樹木付喪神註定活不了多久。
本丸付喪神莫名覺得難過。
偌大的本丸，曾經熱鬧無比的本丸，如今只剩下他和一棵快死的萬年櫻。
“無論如何，我應該去看一眼萬年櫻。”
然而現實告訴本丸付喪神一個殘忍的真相，他連小山丘都去不了。
本丸付喪神忽然感覺自己很像刀劍付喪神記憶中的地縛神，生於此，也會死於此，註定被牢牢禁錮在原地，動彈不得，連數百米開外的小山丘都去不了。
時間悄然流逝，不知又過去了多久。
萬年櫻付喪神最終想了一個辦法，將自己的靈魂撕成兩半，一半靈魂與天守閣裏的圖鑒融為一體，逃離本丸尋找新的審神者。
本丸付喪神通過隨處可見的野草得知萬年櫻的想法，為了表示支持，將那本封存在天守閣裏的圖鑒拿出來，讓野草們送去給萬年櫻，助他離開。
不過萬年櫻帶著圖鑒離開之後，本丸就徹底只剩下他一人了。
會寂寞嗎？
也許會。
但本丸付喪神不知寂寞為何物，漫長的歲月裏這般度過，未來的日子也會這般度過，不會有任何意外。
就如晴天不會到來，雨天不會消失，彩虹不會出現，意外也不會出現。
本丸付喪神耗盡攢下的靈力將圖鑒送給萬年櫻後，再次因靈力匱乏而陷入沈睡。
直到某一天。
一道純粹濃郁的靈力憑空出現，與之出現的還有讓本丸付喪神略微熟悉的萬年櫻和圖鑒。
也許是穿越時空太費力量。
圖鑒裏的萬年櫻靈魂重新回到小山丘上，與本體融為一體，加速恢覆。
而被驚醒的本丸付喪神則驚喜地看草地上的黑發青年。
他穿了一身素雅的和服，躺在草地裏，身形瘦削單薄，手長腿長，看起來比本丸付喪神印象中身材最瘦弱的刀劍付喪神還要脆弱，散落的和服如花般綻開，如同一幅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水墨畫。
事實也確實如此。
本丸付喪神通過接觸到黑發青年身體的野草們，感受到黑發青年身體瀕臨崩潰。
和他一樣，快要死了。
本丸付喪神心生悲哀。
他沒多想就去控制雨水，好讓更少的雨水淋濕黑發青年。
黑發青年是萬年櫻帶回來的，但萬年櫻要休息，不知要多久才會蘇醒，所以黑發青年現在是他的了。
是他的寶藏。
只屬於他的寶藏。
本丸付喪神自顧自打定主意，想用積攢多年的靈力凝聚出人形，然後將黑發青年藏起來。
但是這個想法還沒持續多久，本丸裏又多出兩個人。
不應該說他們是人。
一個是有奇怪鮮血味道的人類孩子，另一個是幻想中的生物——龍。
本丸付喪神沒來得及化出人形，就見他們費盡力氣想將黑發青年挪到走廊上。
可惜兩個孩子的力氣不大，又顧忌著會傷到黑發青年，沒敢使勁。
本丸付喪神想了想，暗中控制那塊草地。
無數的野草在雨中搖曳身姿，小心翼翼地順著兩個孩子的動作，將黑發青年挪到走廊邊。
也是在這裏，本丸付喪神第一次聽到幼龍嘴裏說出黑發青年的名字。
“君尋先生、君尋先生……”
本丸付喪神在心裏跟著默念，竟情不自禁歡喜起來。
不存在的心臟在嘭嘭地跳。
遠處的房屋被雨水侵蝕，又倒塌了一塊，雨水順勢而入，青苔攀附而上。
本丸付喪神毫無所覺。
他驚然發現自己喜歡君尋先生。
打從第一眼見到躺在草地上昏迷的君尋先生，他就不受控制地喜歡上了。
說不上是哪種喜歡，也許是刀劍付喪神們看電視時打趣的一見鐘情？
本丸付喪神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看到四月一日就會莫名歡喜，連同那顆沈寂多年的心都會雀躍起來。
被喚作“君尋先生”的青年明明有著無比強大的靈力，身體卻格外脆弱。
只是溢出一些靈力被本丸付喪神吸收完，本丸付喪神就覺得頭腦清醒，渾身舒暢，比自己苦哈哈積攢多年才攢到的一點點靈力要容易得多。
“不愧是我，眼光那麽好……”
本丸付喪神主意沒有改變，仍然想將君尋先生藏起來。
然而囿於君尋先生昏迷，本丸付喪神又沒有人形，無法與兩個孩子交流。
本丸付喪神一度急得團團轉。
那一天的雨時大時小，變幻莫測。
好在凡事到了絕境都有轉機。
因君尋先生昏迷不醒，沒什麽防備，本丸付喪神愁眉苦惱之餘，意外“看”到了君尋先生的夢境，了解了不少情況，也才明白萬年櫻千裏迢迢帶回君尋先生的原因。
支付代價，實現願望。
能看到君尋先生的人，就一定有願望。
“所以，我的願望是什麽？”
本丸付喪神輕輕問自己。
他知道刀劍付喪神們的願望，他們想要審神者回來。
但審神者與他無關，那他的願望呢？
本丸付喪神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君尋先生，知道兩個孩子為了更好照顧君尋先生，就事先收拾廚房，引來活水。又擔心孩子們會餓肚子，就讓森林長出能食用的菌菇。
他竭盡所能幫君尋先生照顧兩個孩子。
“如果照顧好的話，君尋先生會不會因此留下來呢？”
本丸付喪神的目的很單純。
不過在之後的時間裏，本丸付喪神發現自己並不想要這兩個孩子，他甚至想把還在休養生息的萬年櫻都拔了，好一個人獨占君尋先生。
“只想要君尋先生，這應該就是我的願望吧？”
本丸付喪神如此想著，靈力已經攢夠，參考刀劍付喪神他們的模樣，凝聚出一具高大強壯的身體，趁無人時去了一趟池塘，對著水面看清自己的模樣。
灰發灰眸。
不知道君尋先生會不會喜歡自己這個模樣？
本丸付喪神心煩地揉亂自己的灰發，發現更難看了，又努力梳理，但發質太粗糙，越理越亂，最後只能自暴自棄，散著一頭淩亂的發出現在君尋先生面前。
“我想讓你成為我的主人。”
本丸付喪神壯著膽子捏住君尋先生的下巴，君尋先生也許不知道，他當時看似冷靜，實則心臟都在顫抖。
擁有人形後，就能觸碰到君尋先生。
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是君尋先生不接受，本丸付喪神不解，他看過君尋先生的夢境，知道君尋先生喜歡櫻花，慶幸自己沒有把那棵萬年櫻拔了，不然今天不好送人。
可是君尋先生還是拒絕了。
於是本丸付喪神為了把自己送出去，又添了不少的附加品——刀劍付喪神，許諾君尋先生只要成為他的主人，就能擁有上百名刀劍付喪神。
雖然埋在本丸裏的刀劍不足上百，但只要君尋先生點頭，他就能想方設法帶回更多的刀劍付喪神。
然而君尋先生又拒絕了。
本丸付喪神依舊不解。
君尋先生問他：“他們同意了嗎？”
本丸付喪神答不上來。
刀劍付喪神們怎麽可能會同意？
他們一輩子都待在本丸裏苦等審神者回來，不過是因為他們無法離開本丸前往審神者的世界，找到審神者解除契約，進而還他們自由。
即將擁有自由的人，怎麽可能還願意失去自由？
所以君尋先生說：“這對他們不公平。”
是不公平。
他們好不容易才盼來了自由，怎麽能再次失去？
本丸付喪神穿過無數走廊，路過無數房間，在走廊盡頭的時候，看到了白山吉光和他身後的幾名刀劍付喪神。
他們如同筆直的樹，站在原地等待。
“對不起！”本丸付喪神突然大聲道。
“為何道歉？”
身穿黑紅色衣服，身形纖細的太刀小烏丸踱步出來，垂眸看本丸付喪神。
“因為對你們不公平。”本丸付喪神平緩好急促的呼吸，難以啟齒：“我做了讓你們……”
小烏丸平靜地看本丸付喪神，了然道：“因為你將你的感情寄托在吾等身上，對我們不公平，對嗎？”
本丸付喪神連忙點頭。
“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我僅代表我自己接受你的道歉。”小烏丸擡手，輕輕揉了揉本丸付喪神的灰發，“好了，我原諒你了。”
本丸付喪神一怔，震驚地看小烏丸，“你不生氣？”
“若說不氣那也是假的，但事情已經發生了，無法改變，我得往前看。”小烏丸合上眼睛，鮮紅的眼影給他添了幾分綺麗，再度睜開時眼眸裏透著笑意，“而且，你給我和我的孩子們選了一個很優秀的合作者，所以白山他們也不生氣。”
“合作者？你是說君尋先生嗎？”
本丸付喪神傻眼了，結結巴巴道：“可是、可是君尋先生沒有同意。”
“那位先生很早之前就幫忙了，不然本丸不會有那麽多靈力。”小烏丸擡眸看靜謐的四周，空氣裏飄散著連他都感覺舒適的靈力，輕盈走到本丸付喪神身後，輕輕推了他一把，“趕緊去找萬年櫻吧。”
“唔……”
本丸付喪神被推得一個踉蹌，想起自己的正事，回頭看他們一眼，急忙往小山丘跑去。
“君尋先生他真的同意了嗎？我感覺他似乎不太喜歡我們……”
白山吉光抿了抿唇，輕聲詢問剛化形的小烏丸。
小烏丸甫一化形，仿佛一個開始的信號，其餘幾把刀劍也隨之化形成功，隨後小烏丸便帶白山吉光等人站在走廊盡頭，說是要等一個道歉。
白山吉光不明所以，但老實照做，站在走廊下等了很久，才等來本丸付喪神。
“那位先生很早之前就已伸出援手了。”小烏丸眺望天邊，金色圓月神聖美好，遙不可及，“在孩子們還是籠中鳥的時候，就已經出手了。”
白山吉光眨眨眼睛。
小烏丸收回視線，笑容慈藹又溫柔，“好了，我們回去休息，雖然我很想第一時間過去看那位先生，不過時間已經很晚了，還是留到明日吧。”
白山吉光點點頭，跟在小烏丸身後，腦海裏忽然升起一個問題，“君尋先生為什麽要幫他們？是因為同情他們是……”
銀發的少年頓了頓，想起小烏丸的話，沈吟道：“是籠中鳥嗎？”
他知道加州清光和藥研哥是他的同類，更知道他的夥伴只有身邊的小烏丸幾人。
至於在書房裏加班的壓切長谷部和巴形薙刀，白山吉光不知道應該將他們歸於同類，亦或是夥伴。
壓切長谷部和巴形薙刀他們有之前的記憶，與白山吉光和小烏丸等人不同，按照三日月宗近和藥研哥他們的計劃，白山吉光和小烏丸他們並不在其中。
“你是覺得，我們是因為意外才會出現，所以心情很覆雜，對嗎？”
小烏丸身高158，比154的白山吉光要高幾厘米，轉身與白山吉光對視時幾乎是平視。
白山吉光猶豫著點了點頭，“我會忍不住想，我們不是在期待中誕生的……”
“不要這樣想。”小烏丸伸手去抓白山吉光的手腕。
“？”
白山吉光楞了楞，低頭看去，小烏丸的手臂纖細白皙，在黑夜裏如同凝脂白玉，一舉一動間透露出平安時代的風雅。
“我們是在那位先生的期待中誕生的，盡管他一開始並不清楚。”
小烏丸轉眸去看他的孩子們，“如果那位先生鍛刀時沒有絲毫期待，我們不可能會回應，更不會出現在這裏。對吧，鶴丸？”
白山吉光擡頭看身後。
鶴丸國永和壓切長谷部他們一樣，都有之前的記憶。
銀發銀衣琥珀瞳的太刀沈默地站在他們身後，半響後擡頭輕笑，“本來我是沒打算回來的，反正待在哪裏都一樣。但是那位先生太迷人了，我沒怎麽猶豫就回來了，可惜回應的速度還是比白山慢一點，不然我就是那位先生的第一把刀劍了。”
白山吉光：“……”
騙誰呢？
他是劍，又不是短刀，特化後的機動值都沒鶴丸國永白板時高，怎麽可能快得過鶴丸國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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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丸付喪神突然就楞住了,腦海裏不由回想起四月一日說過的話、做過的事。
一道閃電倏地劃過夜空。
緊接著轟隆一聲巨響。
世界短暫蘇醒了一下，又回歸沈睡。
本丸付喪神打了個冷顫，擡眸凝望三日月宗近的眼睛,仿佛在尋求一個答案。
俊美非凡的太刀付喪神輕輕頷首，垂下的長睫遮掩悲傷。
於是本丸付喪神後知後覺終於明白,喉嚨變得異常幹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猛地甩開三日月宗近的手,扭頭就要往回跑。
三日月宗近反應比他還要快，按住他的肩膀，沈聲問：“你去哪裏？”
“我要去看君尋先生,他說出這些話會不會受傷？”
本丸付喪神臉上盡是焦急。
“君尋先生現在能說出來，就說明這個交易已經不成立了，當務之急是先把你之前做的錯事給解決了。”
三日月宗近作為一把千年前就誕生的刀劍,遠比化形沒多久的本丸付喪神還要理智。
以前三日月宗近是沒往這上面想過，如今四月一日稍加點撥，他就能跳出以前的誤區看清關鍵，冷靜道：“這個時候再去找君尋先生於事無補,我們先去找萬年櫻。”
“找萬年櫻？”
本丸付喪神眨了眨眼，很快明白三日月宗近的意圖，“對！你說的沒錯。我現在就去找萬年櫻，圖鑒在他手上！”
下一刻便見本丸付喪神矮身錯開三日月宗近的手,掉轉方向往小山丘跑去,眨眼不見蹤影。
“這個急性子是學了誰的？”
三日月宗近搖頭苦笑,轉身去粟田口的房間找白山吉光。
算算時間，另外幾把刀劍也快化形了。
＊＊＊
某天。
吸收了沈埋在本丸土地裏的刀劍付喪神的殘餘靈力,也吸收了他們對審神者、對本丸、對夥伴的愛恨怨憎，誕生了自我意識的新生付喪神漸漸開始思考。
然而思考對沒有受過教育的人來說,本就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
本丸已多年沒有人存在，自然也沒有人會教導本丸付喪神如何思考。
新生的付喪神渾渾噩噩地活著，時而沈睡，時而清醒，唯一不變的是連綿不斷的細雨和堅韌生長的野草。
他看著房屋日漸腐朽，看著青苔長滿走廊，看著屋檐上的青瓦砸落成碎片，看著房頂一塊接一塊倒塌……
他看著一切，他明白他快要死了。
“我都還沒出去走走就要死了……”
喃喃自語時，本丸付喪神敏銳感受到遠處小山丘的變化。
他記得那裏種有一棵萬年櫻，以前極受刀劍付喪神們喜愛，慣常在樹下舉辦各種活動。後來受雨水連年侵襲，儼然寒冬來臨，只剩一樹的禿枝。
但本丸付喪神知道更具體的，那棵萬年櫻外表看似正常，內裏早已腐爛中空。
這個誕生意識比他晚一些的樹木付喪神註定活不了多久。
本丸付喪神莫名覺得難過。
偌大的本丸，曾經熱鬧無比的本丸，如今只剩下他和一棵快死的萬年櫻。
“無論如何，我應該去看一眼萬年櫻。”
然而現實告訴本丸付喪神一個殘忍的真相，他連小山丘都去不了。
本丸付喪神忽然感覺自己很像刀劍付喪神記憶中的地縛神，生於此，也會死於此，註定被牢牢禁錮在原地，動彈不得，連數百米開外的小山丘都去不了。
時間悄然流逝，不知又過去了多久。
萬年櫻付喪神最終想了一個辦法，將自己的靈魂撕成兩半，一半靈魂與天守閣裏的圖鑒融為一體，逃離本丸尋找新的審神者。
本丸付喪神通過隨處可見的野草得知萬年櫻的想法，為了表示支持，將那本封存在天守閣裏的圖鑒拿出來，讓野草們送去給萬年櫻，助他離開。
不過萬年櫻帶著圖鑒離開之後，本丸就徹底只剩下他一人了。
會寂寞嗎？
也許會。
但本丸付喪神不知寂寞為何物，漫長的歲月裏這般度過，未來的日子也會這般度過，不會有任何意外。
就如晴天不會到來，雨天不會消失，彩虹不會出現，意外也不會出現。
本丸付喪神耗盡攢下的靈力將圖鑒送給萬年櫻後，再次因靈力匱乏而陷入沈睡。
直到某一天。
一道純粹濃郁的靈力憑空出現，與之出現的還有讓本丸付喪神略微熟悉的萬年櫻和圖鑒。
也許是穿越時空太費力量。
圖鑒裏的萬年櫻靈魂重新回到小山丘上，與本體融為一體，加速恢覆。
而被驚醒的本丸付喪神則驚喜地看草地上的黑發青年。
他穿了一身素雅的和服，躺在草地裏，身形瘦削單薄，手長腿長，看起來比本丸付喪神印象中身材最瘦弱的刀劍付喪神還要脆弱，散落的和服如花般綻開，如同一幅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水墨畫。
事實也確實如此。
本丸付喪神通過接觸到黑發青年身體的野草們，感受到黑發青年身體瀕臨崩潰。
和他一樣，快要死了。
本丸付喪神心生悲哀。
他沒多想就去控制雨水，好讓更少的雨水淋濕黑發青年。
黑發青年是萬年櫻帶回來的，但萬年櫻要休息，不知要多久才會蘇醒，所以黑發青年現在是他的了。
是他的寶藏。
只屬於他的寶藏。
本丸付喪神自顧自打定主意，想用積攢多年的靈力凝聚出人形，然後將黑發青年藏起來。
但是這個想法還沒持續多久，本丸裏又多出兩個人。
不應該說他們是人。
一個是有奇怪鮮血味道的人類孩子，另一個是幻想中的生物——龍。
本丸付喪神沒來得及化出人形，就見他們費盡力氣想將黑發青年挪到走廊上。
可惜兩個孩子的力氣不大，又顧忌著會傷到黑發青年，沒敢使勁。
本丸付喪神想了想，暗中控制那塊草地。
無數的野草在雨中搖曳身姿，小心翼翼地順著兩個孩子的動作，將黑發青年挪到走廊邊。
也是在這裏，本丸付喪神第一次聽到幼龍嘴裏說出黑發青年的名字。
“君尋先生、君尋先生……”
本丸付喪神在心裏跟著默念，竟情不自禁歡喜起來。
不存在的心臟在嘭嘭地跳。
遠處的房屋被雨水侵蝕，又倒塌了一塊，雨水順勢而入，青苔攀附而上。
本丸付喪神毫無所覺。
他驚然發現自己喜歡君尋先生。
打從第一眼見到躺在草地上昏迷的君尋先生，他就不受控制地喜歡上了。
說不上是哪種喜歡，也許是刀劍付喪神們看電視時打趣的一見鐘情？
本丸付喪神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看到四月一日就會莫名歡喜，連同那顆沈寂多年的心都會雀躍起來。
被喚作“君尋先生”的青年明明有著無比強大的靈力，身體卻格外脆弱。
只是溢出一些靈力被本丸付喪神吸收完，本丸付喪神就覺得頭腦清醒，渾身舒暢，比自己苦哈哈積攢多年才攢到的一點點靈力要容易得多。
“不愧是我，眼光那麽好……”
本丸付喪神主意沒有改變，仍然想將君尋先生藏起來。
然而囿於君尋先生昏迷，本丸付喪神又沒有人形，無法與兩個孩子交流。
本丸付喪神一度急得團團轉。
那一天的雨時大時小，變幻莫測。
好在凡事到了絕境都有轉機。
因君尋先生昏迷不醒，沒什麽防備，本丸付喪神愁眉苦惱之餘，意外“看”到了君尋先生的夢境，了解了不少情況，也才明白萬年櫻千裏迢迢帶回君尋先生的原因。
支付代價，實現願望。
能看到君尋先生的人，就一定有願望。
“所以，我的願望是什麽？”
本丸付喪神輕輕問自己。
他知道刀劍付喪神們的願望，他們想要審神者回來。
但審神者與他無關，那他的願望呢？
本丸付喪神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君尋先生，知道兩個孩子為了更好照顧君尋先生，就事先收拾廚房，引來活水。又擔心孩子們會餓肚子，就讓森林長出能食用的菌菇。
他竭盡所能幫君尋先生照顧兩個孩子。
“如果照顧好的話，君尋先生會不會因此留下來呢？”
本丸付喪神的目的很單純。
不過在之後的時間裏，本丸付喪神發現自己並不想要這兩個孩子，他甚至想把還在休養生息的萬年櫻都拔了，好一個人獨占君尋先生。
“只想要君尋先生，這應該就是我的願望吧？”
本丸付喪神如此想著，靈力已經攢夠，參考刀劍付喪神他們的模樣，凝聚出一具高大強壯的身體，趁無人時去了一趟池塘，對著水面看清自己的模樣。
灰發灰眸。
不知道君尋先生會不會喜歡自己這個模樣？
本丸付喪神心煩地揉亂自己的灰發，發現更難看了，又努力梳理，但發質太粗糙，越理越亂，最後只能自暴自棄，散著一頭淩亂的發出現在君尋先生面前。
“我想讓你成為我的主人。”
本丸付喪神壯著膽子捏住君尋先生的下巴，君尋先生也許不知道，他當時看似冷靜，實則心臟都在顫抖。
擁有人形後，就能觸碰到君尋先生。
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是君尋先生不接受，本丸付喪神不解，他看過君尋先生的夢境，知道君尋先生喜歡櫻花，慶幸自己沒有把那棵萬年櫻拔了，不然今天不好送人。
可是君尋先生還是拒絕了。
於是本丸付喪神為了把自己送出去，又添了不少的附加品——刀劍付喪神，許諾君尋先生只要成為他的主人，就能擁有上百名刀劍付喪神。
雖然埋在本丸裏的刀劍不足上百，但只要君尋先生點頭，他就能想方設法帶回更多的刀劍付喪神。
然而君尋先生又拒絕了。
本丸付喪神依舊不解。
君尋先生問他：“他們同意了嗎？”
本丸付喪神答不上來。
刀劍付喪神們怎麽可能會同意？
他們一輩子都待在本丸裏苦等審神者回來，不過是因為他們無法離開本丸前往審神者的世界，找到審神者解除契約，進而還他們自由。
即將擁有自由的人，怎麽可能還願意失去自由？
所以君尋先生說：“這對他們不公平。”
是不公平。
他們好不容易才盼來了自由，怎麽能再次失去？
本丸付喪神穿過無數走廊，路過無數房間，在走廊盡頭的時候，看到了白山吉光和他身後的幾名刀劍付喪神。
他們如同筆直的樹，站在原地等待。
“對不起！”本丸付喪神突然大聲道。
“為何道歉？”
身穿黑紅色衣服，身形纖細的太刀小烏丸踱步出來，垂眸看本丸付喪神。
“因為對你們不公平。”本丸付喪神平緩好急促的呼吸，難以啟齒：“我做了讓你們……”
小烏丸平靜地看本丸付喪神，了然道：“因為你將你的感情寄托在吾等身上，對我們不公平，對嗎？”
本丸付喪神連忙點頭。
“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我僅代表我自己接受你的道歉。”小烏丸擡手，輕輕揉了揉本丸付喪神的灰發，“好了，我原諒你了。”
本丸付喪神一怔，震驚地看小烏丸，“你不生氣？”
“若說不氣那也是假的，但事情已經發生了，無法改變，我得往前看。”小烏丸合上眼睛，鮮紅的眼影給他添了幾分綺麗，再度睜開時眼眸裏透著笑意，“而且，你給我和我的孩子們選了一個很優秀的合作者，所以白山他們也不生氣。”
“合作者？你是說君尋先生嗎？”
本丸付喪神傻眼了，結結巴巴道：“可是、可是君尋先生沒有同意。”
“那位先生很早之前就幫忙了，不然本丸不會有那麽多靈力。”小烏丸擡眸看靜謐的四周，空氣裏飄散著連他都感覺舒適的靈力，輕盈走到本丸付喪神身後，輕輕推了他一把，“趕緊去找萬年櫻吧。”
“唔……”
本丸付喪神被推得一個踉蹌，想起自己的正事，回頭看他們一眼，急忙往小山丘跑去。
“君尋先生他真的同意了嗎？我感覺他似乎不太喜歡我們……”
白山吉光抿了抿唇，輕聲詢問剛化形的小烏丸。
小烏丸甫一化形，仿佛一個開始的信號，其餘幾把刀劍也隨之化形成功，隨後小烏丸便帶白山吉光等人站在走廊盡頭，說是要等一個道歉。
白山吉光不明所以，但老實照做，站在走廊下等了很久，才等來本丸付喪神。
“那位先生很早之前就已伸出援手了。”小烏丸眺望天邊，金色圓月神聖美好，遙不可及，“在孩子們還是籠中鳥的時候，就已經出手了。”
白山吉光眨眨眼睛。
小烏丸收回視線，笑容慈藹又溫柔，“好了，我們回去休息，雖然我很想第一時間過去看那位先生，不過時間已經很晚了，還是留到明日吧。”
白山吉光點點頭，跟在小烏丸身後，腦海裏忽然升起一個問題，“君尋先生為什麽要幫他們？是因為同情他們是……”
銀發的少年頓了頓，想起小烏丸的話，沈吟道：“是籠中鳥嗎？”
他知道加州清光和藥研哥是他的同類，更知道他的夥伴只有身邊的小烏丸幾人。
至於在書房裏加班的壓切長谷部和巴形薙刀，白山吉光不知道應該將他們歸於同類，亦或是夥伴。
壓切長谷部和巴形薙刀他們有之前的記憶，與白山吉光和小烏丸等人不同，按照三日月宗近和藥研哥他們的計劃，白山吉光和小烏丸他們並不在其中。
“你是覺得，我們是因為意外才會出現，所以心情很覆雜，對嗎？”
小烏丸身高158，比154的白山吉光要高幾厘米，轉身與白山吉光對視時幾乎是平視。
白山吉光猶豫著點了點頭，“我會忍不住想，我們不是在期待中誕生的……”
“不要這樣想。”小烏丸伸手去抓白山吉光的手腕。
“？”
白山吉光楞了楞，低頭看去，小烏丸的手臂纖細白皙，在黑夜裏如同凝脂白玉，一舉一動間透露出平安時代的風雅。
“我們是在那位先生的期待中誕生的，盡管他一開始並不清楚。”
小烏丸轉眸去看他的孩子們，“如果那位先生鍛刀時沒有絲毫期待，我們不可能會回應，更不會出現在這裏。對吧，鶴丸？”
白山吉光擡頭看身後。
鶴丸國永和壓切長谷部他們一樣，都有之前的記憶。
銀發銀衣琥珀瞳的太刀沈默地站在他們身後，半響後擡頭輕笑，“本來我是沒打算回來的，反正待在哪裏都一樣。但是那位先生太迷人了，我沒怎麽猶豫就回來了，可惜回應的速度還是比白山慢一點，不然我就是那位先生的第一把刀劍了。”
白山吉光：“……”
騙誰呢？
他是劍，又不是短刀，特化後的機動值都沒鶴丸國永白板時高，怎麽可能快得過鶴丸國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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