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色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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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三色堇
盛初棠語氣少有的冷淡了些，帶著一絲未曾掩飾的疲憊。
她不知道姜茗什麽時候和她有了隔閡，她印象裏的姜茗，還是小時候的樣子，乖乖巧巧的，不愛說話，笑起來傻楞楞的，受了委屈喜歡偷偷抹眼淚。
一下子，也長這麽大，受委屈哭是不哭了，但也不愛笑了。這副別扭的樣子不知道是像誰。
姜茗沒說話，盛初棠輕輕嘆了口氣，“你不信？”
能讓盛初棠一再澄清，姜茗不得不信，下意識搖頭，忽地又點頭，意識到盛初棠並沒睜眼，匆匆出聲，“信的，怎麽會不信姑姑。”
盛初棠閉著眼，眼睫輕輕顫動了下，紅唇細微地抿了抿，姜茗幾乎是盯著她，眼神全落在她臉上，她沒接話，神色不算好看。
姜茗默默伸手把後排的燈關了，湊過去伏在她身邊，低聲說話，“姑姑，你生氣了嗎？”
“沒有。”盛初棠微微擡了擡眼皮，聲音淡淡地，“馮露。”
“姜茗，”馮露從平板中擡起頭，“我剛問過了，GIRL FRIEND的品牌負責人說，你穿上那件禮服，氣質非常符合她們一個設計師的設計理念，所以才想和你簽一期合約。”
姜茗順著聲音往前排看過去，馮露舉起平板把屏幕對著她，聊天記錄顯示得一清二楚。
“棠姐應該沒有那個時間去安排，她也不知道你今天會被人算計禮服的事兒呀，”馮露笑了笑，把平板遞過去，姜茗沒接，她也不在意，“再說，我們和GIRL FRIEND的代言就快到期了，還沒有續約的打算，真的沒有那麽好的交情。”
姜茗嗯了聲，又情不自禁去看盛初棠。
盛初棠呼吸勻稱，似乎倦極了。對啊，她比她忙得多，再厲害也不可能算得那麽準，不可能面面俱到。
為什麽她第一反應就是盛初棠做的？
“姑姑，”姜茗放輕了聲音，“對不起。”
盛初棠確實沒生氣，但是頭疼，姜茗不信任她，她還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一不註意，就會走歪。
“馮露，”盛初棠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停留，“看看現在的輿論情況。”
姜茗簽約的這個公司，體量小得可憐，能不能抓住機會處理好還兩說。
她那個對家，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光是這麽一想，盛初棠的頭就更疼了。她到現在都搞不懂姜茗到底是為了什麽。利弊都和她說得清清楚楚，娛樂圈靠自己要闖出名堂太難。她當時怎麽說的來著？
低著頭，眉眼和順，一副可愛乖巧的模樣，她說：“我知道。”
盛初棠那口氣剛松了一半，就聽見她又說，“但是姑姑，我想自己試一試。”
試什麽呢？鹹住傅
試試小姑娘怎麽被這個社會吃掉？
馮露應了聲，點開熱搜仔細看了看風向，“她經紀人應該跟賀明薇那邊談妥了，發了新的聲明，整體熱度已經下來了。GIRL FRIEND下場以後，輿論表現也已經有所反轉，大部分網友都比較理性。”
“但是，”馮露劃了兩下界面，忽然欲言又止。
姜茗離她離得近，呼吸在耳邊都聽得一清二楚，這會兒倒連呼吸都不敢用力了。盛初棠把撐頭的手放下來，忍住去捏姜茗臉蛋的沖動，抿唇笑了笑，“說吧。”
馮露盡量挑選著用詞，“有一小部分聲音說，GIRL FRIEND下場坐實了姜茗的禮服是提前準備的，說姜茗和賀明薇是故意炒作。”
車廂裏一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空調呼呼的暖風聲。
姜茗聽見盛初棠極輕微地嘆了口氣，像是恨鐵不成鋼。簡單的公關越搞越覆雜。
“後續呢？”盛初棠柔著嗓音，倒是沒發表什麽評價，“她經紀人怎麽處理的？”
“姜茗有幾個大粉發了你金桔獎的采訪，”馮露垂頭盯著平板，不敢看後面兩個人，“截取關於姜茗的那段訪問，營銷號帶節奏在猜那個幫姜茗借禮服的是不是你。”
姜茗呼吸一滯。
馮露說得還算隱晦，可她哪有什麽大粉，無非是公司起的話頭。她明明和顏斕姐說過，不要把盛初棠拉下水，她是一點沒聽。
姜茗咬了下唇，偷偷去看盛初棠的反應，盛初棠沒睜眼，“姑姑……”
“不錯。”
姜茗懵了一下，“什麽？”
這幾天都沒能好好休息，盛初棠確實有點兒倦，但她不習慣在車上睡覺，不過閉目養養神，“你那經紀人總算有點腦子。馮露，你拿我號發一條金桔獎的采訪，就截姜茗那段。”
“姑姑！”姜茗擡高了點聲音。
盛初棠掀開眼皮，深邃的眸子裏帶著些許不解，“怎麽了，茶茶？”
前排的燈昏昏黃黃，溢出來漫過姜茗臉上，還是能看出來緋紅，唇緊緊抿著，“這樣不好。”她囁嚅著。
“哦？”頭隱隱作痛，盛初棠閉了閉眼，語氣柔和的不得了，“哪裏不好？”
“姑姑不要摻和這些。”
姜茗鼓著一張小臉，底氣一下足了不少。盛初棠看著好笑，偏頭對著她，笑意縈繞在眼邊，“我是GIRL FRIEND的品牌代言人，這件禮服也是我借的，GIRL FRIEND既然簽你，我也要宣傳的呀，怎麽能算是摻和？”
可是，盛初棠口碑很好，身上從沒沾過半點不好的輿論。她不希望，為了她的事，讓她也沾一身腥。那她執意遠離，又算什麽？
但盛初棠說的冠冕堂皇，她一時根本找不出理由反駁，只能幹巴巴地說：“我知道姑姑是為了我，可是沒必要，我會讓顏斕把這些刪掉，姑姑，對不起。”
她的眼神，低垂著，不知放在什麽地方，看她都不敢，這會兒又沒底氣了。
盛初棠真是不明白小孩子在想什麽了，“茶茶。”
姜茗擡眼，正好望進盛初棠的眼睛裏，她的眼睛，如果不去探究，只是欣賞，好看極了，恍若藏著一片星辰，廣袤無垠，溫和中緩緩傾訴著默默軟語。
“姑姑……”姜茗手指攥在一起，她永遠做不到。
“你還叫我一聲姑姑，”盛初棠心情覆雜，她實在不知道姜茗這個年紀的小孩，到底為什麽要和家裏撇清關系，她自認對姜茗掏心掏肺，並沒有苛待過她。
她伸手，摸了摸姜茗的臉，拇指細細摩挲，“姑姑就不能不管你對不對？”
不對。
姜茗搖頭，“我已經成年了，你可以不管我的。你對我已經夠好了，可以不用再管我的。”
手指一頓。
姜茗分明覺得車廂內空氣乍然一涼，盛初棠將手收了回去，整個人也轉了回去，似乎氣著了，半晌沒有說話。
姜茗心底升騰起一些莫名的情緒，她分不清那是害怕還是什麽，總之在驅使著她去靠近盛初棠，眼睛裏面澀澀的，她湊過去，伸手拉住盛初棠的手指，聲音軟軟的，“姑姑…”
“你別生氣…”
生氣？她好多年不知道生氣的感覺了，她只是覺得無力。或許當年，她答應姜依月照顧姜茗那刻，就做了個錯誤的決定。她好像，的確沒有擁有家人的能力。
她不說話，姜茗又晃了晃她的手指，“姑姑…我知道錯了，我只是不想讓姑姑摻和到這種事兒裏面來，我自己可以解決的，你相信我，姑姑…”
“姜茗，”她們倆意見不合，馮露少不得要做和事佬，“你不想讓棠姐染上這種事，相對的，棠姐也不想讓你沾染上。這沒有什麽好吵的呀，棠姐這邊的宣發金桔獎的消息有很多，只是發一個跟你有關的采訪，無傷大雅，你不想透露和棠姐的關系，咱們保密就是了。”
“反正沒點明，網友猜測只是猜測，”馮露已經編輯好發了出去，“畢竟棠姐不下場也不合適，和GIRL FRIEND那邊不好交代。”
話說到這份兒上，姜茗再說不出拒絕的話，乖乖點頭，“好。”
這一通鬧完，沒多久就到了家。
房子是盛初棠買的，是個帶花園的獨棟，盛初棠念舊，這麽多年沒換過。
馮露拎著包送她們兩個下車，“你們倆今天都喝了不少，阿姨不在，我去給你們煮個解酒湯？”
盛初棠這幾天跑新的電影，應酬比較多，喝完上場和下場，姜茗呢，一直腸胃不好。
盛初棠走在前頭，攏了攏長發，語氣又恢覆了一貫的鎮定溫和，“嗯。”
姜茗跟在後頭，亦步亦趨。
她不喜歡回這個家，不論盛初棠在或是不在。盛初棠在，意味著她躲不開，必須和她打交道；盛初棠不在，這個家裏，冷清得可怕。
姜茗停下腳步，輕輕吸了口氣，緩了緩。
盛初棠好像後腦勺長了眼睛，她一停，她也停下來，轉身伸了只手過來，“茶茶，跟上。”
她好像真的沒生氣。她踐行的準則還是沒有變。
姜茗將手搭上去，慌亂一天的心緒一瞬間奇異地平靜下來，原本想說的話也都一瞬間消散，什麽也沒剩下。
盛初棠和馮露在輕聲說著什麽，姜茗只覺得耳邊嗡嗡的，什麽也聽不見。花園裏的花開得很好，路兩邊的三色堇在燈光下透著妖異的紫色。
盛初棠即使不在家，這些花也還是讓人照顧得挺好。
姜茗回神的時候，已經坐在了沙發上，手機在口袋裏嘟嘟嘟地響，盛初棠坐在單人沙發上，手上捧著平板，像平常一樣，即便在家，即便這麽晚，她還是有著處理不完的事兒。
姜茗收回目光，接起電話：“顏斕姐。”
顏斕這個點又聯系她，估計沒什麽好事，但姜茗想不出，又發生了什麽變故。
“你現在在哪兒？”顏斕，“徐琪說你沒跟她在一塊兒。”
聲音不自覺沒了底氣，姜茗：“在家，有什麽事兒嗎？顏斕姐？”
知道她安全，顏斕也沒多問，“早點睡，這幾天行程排得比較滿，一會兒我把行程表發給你，明早八點我來接你。”
姜茗眉心一蹙，“這麽急？”
“怎麽？”顏斕反問，“不方便？難得有行程滿的時候，賀明薇吐出了幾個不錯的廣告資源，不拍白不拍。”
“沒有，”姜茗抿唇，“謝謝顏斕姐。”
“謝我幹嘛，”顏斕笑出聲，“還得你自己爭氣，GIRL FRIEND的合約多少人想談談不下來，今天的事你也別往心裏去，雖然鬧得難看，但未必不是好事，知名度一打開，後續資源也會跟上，姜茗，你可得加油。”
姜茗微微頷首，“我知道的，顏斕姐，謝謝您。”
顏斕又叮囑了兩句，才掛斷電話。剩下姜茗頭疼，“姑姑……”
盛初棠偏頭覷了她一眼，“要走？”
姜茗一楞，默默點頭，“嗯，明天有個通告。”
她不敢讓別人知道她和盛初棠住在一起，央求盛初棠為她準備了另一處住所。
盛初棠臉色沒變，只是多看了她兩眼，才轉回頭，“先把解酒湯喝了，一會兒讓司機送你過去。”
她說這話時很平靜，平靜到姜茗沒看到她眸中一閃而過的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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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初棠語氣少有的冷淡了些，帶著一絲未曾掩飾的疲憊。
她不知道姜茗什麽時候和她有了隔閡，她印象裏的姜茗，還是小時候的樣子，乖乖巧巧的，不愛說話，笑起來傻楞楞的，受了委屈喜歡偷偷抹眼淚。
一下子，也長這麽大，受委屈哭是不哭了，但也不愛笑了。這副別扭的樣子不知道是像誰。
姜茗沒說話，盛初棠輕輕嘆了口氣，“你不信？”
能讓盛初棠一再澄清，姜茗不得不信，下意識搖頭，忽地又點頭，意識到盛初棠並沒睜眼，匆匆出聲，“信的，怎麽會不信姑姑。”
盛初棠閉著眼，眼睫輕輕顫動了下，紅唇細微地抿了抿，姜茗幾乎是盯著她，眼神全落在她臉上，她沒接話，神色不算好看。
姜茗默默伸手把後排的燈關了，湊過去伏在她身邊，低聲說話，“姑姑，你生氣了嗎？”
“沒有。”盛初棠微微擡了擡眼皮，聲音淡淡地，“馮露。”
“姜茗，”馮露從平板中擡起頭，“我剛問過了，GIRL FRIEND的品牌負責人說，你穿上那件禮服，氣質非常符合她們一個設計師的設計理念，所以才想和你簽一期合約。”
姜茗順著聲音往前排看過去，馮露舉起平板把屏幕對著她，聊天記錄顯示得一清二楚。
“棠姐應該沒有那個時間去安排，她也不知道你今天會被人算計禮服的事兒呀，”馮露笑了笑，把平板遞過去，姜茗沒接，她也不在意，“再說，我們和GIRL FRIEND的代言就快到期了，還沒有續約的打算，真的沒有那麽好的交情。”
姜茗嗯了聲，又情不自禁去看盛初棠。
盛初棠呼吸勻稱，似乎倦極了。對啊，她比她忙得多，再厲害也不可能算得那麽準，不可能面面俱到。
為什麽她第一反應就是盛初棠做的？
“姑姑，”姜茗放輕了聲音，“對不起。”
盛初棠確實沒生氣，但是頭疼，姜茗不信任她，她還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一不註意，就會走歪。
“馮露，”盛初棠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停留，“看看現在的輿論情況。”
姜茗簽約的這個公司，體量小得可憐，能不能抓住機會處理好還兩說。
她那個對家，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光是這麽一想，盛初棠的頭就更疼了。她到現在都搞不懂姜茗到底是為了什麽。利弊都和她說得清清楚楚，娛樂圈靠自己要闖出名堂太難。她當時怎麽說的來著？
低著頭，眉眼和順，一副可愛乖巧的模樣，她說：“我知道。”
盛初棠那口氣剛松了一半，就聽見她又說，“但是姑姑，我想自己試一試。”
試什麽呢？鹹住傅
試試小姑娘怎麽被這個社會吃掉？
馮露應了聲，點開熱搜仔細看了看風向，“她經紀人應該跟賀明薇那邊談妥了，發了新的聲明，整體熱度已經下來了。GIRL FRIEND下場以後，輿論表現也已經有所反轉，大部分網友都比較理性。”
“但是，”馮露劃了兩下界面，忽然欲言又止。
姜茗離她離得近，呼吸在耳邊都聽得一清二楚，這會兒倒連呼吸都不敢用力了。盛初棠把撐頭的手放下來，忍住去捏姜茗臉蛋的沖動，抿唇笑了笑，“說吧。”
馮露盡量挑選著用詞，“有一小部分聲音說，GIRL FRIEND下場坐實了姜茗的禮服是提前準備的，說姜茗和賀明薇是故意炒作。”
車廂裏一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空調呼呼的暖風聲。
姜茗聽見盛初棠極輕微地嘆了口氣，像是恨鐵不成鋼。簡單的公關越搞越覆雜。
“後續呢？”盛初棠柔著嗓音，倒是沒發表什麽評價，“她經紀人怎麽處理的？”
“姜茗有幾個大粉發了你金桔獎的采訪，”馮露垂頭盯著平板，不敢看後面兩個人，“截取關於姜茗的那段訪問，營銷號帶節奏在猜那個幫姜茗借禮服的是不是你。”
姜茗呼吸一滯。
馮露說得還算隱晦，可她哪有什麽大粉，無非是公司起的話頭。她明明和顏斕姐說過，不要把盛初棠拉下水，她是一點沒聽。
姜茗咬了下唇，偷偷去看盛初棠的反應，盛初棠沒睜眼，“姑姑……”
“不錯。”
姜茗懵了一下，“什麽？”
這幾天都沒能好好休息，盛初棠確實有點兒倦，但她不習慣在車上睡覺，不過閉目養養神，“你那經紀人總算有點腦子。馮露，你拿我號發一條金桔獎的采訪，就截姜茗那段。”
“姑姑！”姜茗擡高了點聲音。
盛初棠掀開眼皮，深邃的眸子裏帶著些許不解，“怎麽了，茶茶？”
前排的燈昏昏黃黃，溢出來漫過姜茗臉上，還是能看出來緋紅，唇緊緊抿著，“這樣不好。”她囁嚅著。
“哦？”頭隱隱作痛，盛初棠閉了閉眼，語氣柔和的不得了，“哪裏不好？”
“姑姑不要摻和這些。”
姜茗鼓著一張小臉，底氣一下足了不少。盛初棠看著好笑，偏頭對著她，笑意縈繞在眼邊，“我是GIRL FRIEND的品牌代言人，這件禮服也是我借的，GIRL FRIEND既然簽你，我也要宣傳的呀，怎麽能算是摻和？”
可是，盛初棠口碑很好，身上從沒沾過半點不好的輿論。她不希望，為了她的事，讓她也沾一身腥。那她執意遠離，又算什麽？
但盛初棠說的冠冕堂皇，她一時根本找不出理由反駁，只能幹巴巴地說：“我知道姑姑是為了我，可是沒必要，我會讓顏斕把這些刪掉，姑姑，對不起。”
她的眼神，低垂著，不知放在什麽地方，看她都不敢，這會兒又沒底氣了。
盛初棠真是不明白小孩子在想什麽了，“茶茶。”
姜茗擡眼，正好望進盛初棠的眼睛裏，她的眼睛，如果不去探究，只是欣賞，好看極了，恍若藏著一片星辰，廣袤無垠，溫和中緩緩傾訴著默默軟語。
“姑姑……”姜茗手指攥在一起，她永遠做不到。
“你還叫我一聲姑姑，”盛初棠心情覆雜，她實在不知道姜茗這個年紀的小孩，到底為什麽要和家裏撇清關系，她自認對姜茗掏心掏肺，並沒有苛待過她。
她伸手，摸了摸姜茗的臉，拇指細細摩挲，“姑姑就不能不管你對不對？”
不對。
姜茗搖頭，“我已經成年了，你可以不管我的。你對我已經夠好了，可以不用再管我的。”
手指一頓。
姜茗分明覺得車廂內空氣乍然一涼，盛初棠將手收了回去，整個人也轉了回去，似乎氣著了，半晌沒有說話。
姜茗心底升騰起一些莫名的情緒，她分不清那是害怕還是什麽，總之在驅使著她去靠近盛初棠，眼睛裏面澀澀的，她湊過去，伸手拉住盛初棠的手指，聲音軟軟的，“姑姑…”
“你別生氣…”
生氣？她好多年不知道生氣的感覺了，她只是覺得無力。或許當年，她答應姜依月照顧姜茗那刻，就做了個錯誤的決定。她好像，的確沒有擁有家人的能力。
她不說話，姜茗又晃了晃她的手指，“姑姑…我知道錯了，我只是不想讓姑姑摻和到這種事兒裏面來，我自己可以解決的，你相信我，姑姑…”
“姜茗，”她們倆意見不合，馮露少不得要做和事佬，“你不想讓棠姐染上這種事，相對的，棠姐也不想讓你沾染上。這沒有什麽好吵的呀，棠姐這邊的宣發金桔獎的消息有很多，只是發一個跟你有關的采訪，無傷大雅，你不想透露和棠姐的關系，咱們保密就是了。”
“反正沒點明，網友猜測只是猜測，”馮露已經編輯好發了出去，“畢竟棠姐不下場也不合適，和GIRL FRIEND那邊不好交代。”
話說到這份兒上，姜茗再說不出拒絕的話，乖乖點頭，“好。”
這一通鬧完，沒多久就到了家。
房子是盛初棠買的，是個帶花園的獨棟，盛初棠念舊，這麽多年沒換過。
馮露拎著包送她們兩個下車，“你們倆今天都喝了不少，阿姨不在，我去給你們煮個解酒湯？”
盛初棠這幾天跑新的電影，應酬比較多，喝完上場和下場，姜茗呢，一直腸胃不好。
盛初棠走在前頭，攏了攏長發，語氣又恢覆了一貫的鎮定溫和，“嗯。”
姜茗跟在後頭，亦步亦趨。
她不喜歡回這個家，不論盛初棠在或是不在。盛初棠在，意味著她躲不開，必須和她打交道；盛初棠不在，這個家裏，冷清得可怕。
姜茗停下腳步，輕輕吸了口氣，緩了緩。
盛初棠好像後腦勺長了眼睛，她一停，她也停下來，轉身伸了只手過來，“茶茶，跟上。”
她好像真的沒生氣。她踐行的準則還是沒有變。
姜茗將手搭上去，慌亂一天的心緒一瞬間奇異地平靜下來，原本想說的話也都一瞬間消散，什麽也沒剩下。
盛初棠和馮露在輕聲說著什麽，姜茗只覺得耳邊嗡嗡的，什麽也聽不見。花園裏的花開得很好，路兩邊的三色堇在燈光下透著妖異的紫色。
盛初棠即使不在家，這些花也還是讓人照顧得挺好。
姜茗回神的時候，已經坐在了沙發上，手機在口袋裏嘟嘟嘟地響，盛初棠坐在單人沙發上，手上捧著平板，像平常一樣，即便在家，即便這麽晚，她還是有著處理不完的事兒。
姜茗收回目光，接起電話：“顏斕姐。”
顏斕這個點又聯系她，估計沒什麽好事，但姜茗想不出，又發生了什麽變故。
“你現在在哪兒？”顏斕，“徐琪說你沒跟她在一塊兒。”
聲音不自覺沒了底氣，姜茗：“在家，有什麽事兒嗎？顏斕姐？”
知道她安全，顏斕也沒多問，“早點睡，這幾天行程排得比較滿，一會兒我把行程表發給你，明早八點我來接你。”
姜茗眉心一蹙，“這麽急？”
“怎麽？”顏斕反問，“不方便？難得有行程滿的時候，賀明薇吐出了幾個不錯的廣告資源，不拍白不拍。”
“沒有，”姜茗抿唇，“謝謝顏斕姐。”
“謝我幹嘛，”顏斕笑出聲，“還得你自己爭氣，GIRL FRIEND的合約多少人想談談不下來，今天的事你也別往心裏去，雖然鬧得難看，但未必不是好事，知名度一打開，後續資源也會跟上，姜茗，你可得加油。”
姜茗微微頷首，“我知道的，顏斕姐，謝謝您。”
顏斕又叮囑了兩句，才掛斷電話。剩下姜茗頭疼，“姑姑……”
盛初棠偏頭覷了她一眼，“要走？”
姜茗一楞，默默點頭，“嗯，明天有個通告。”
她不敢讓別人知道她和盛初棠住在一起，央求盛初棠為她準備了另一處住所。
盛初棠臉色沒變，只是多看了她兩眼，才轉回頭，“先把解酒湯喝了，一會兒讓司機送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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