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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粘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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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粘合

碎紙屑大多不成文字,放給旁人怕是早已放棄,只有我不信邪。

幻境因我而生,便只會圍繞我而展開。

我在房間裏拼了三天,勉勉強強拼出一句話,“鄢文帝煉丹藥以求癡念,名為一晌貪歡。”

我拼好時尹寒鏑並不在屋裏。窗外的風隨隨便便就將吹好的碎紙打亂。我怔怔地看著,亂如麻的心好像被什麽牽引著。

我緊閉著眼,關住了那點念想。

尹寒鏑說過會陪在我存在的世界裏,無論真假。

無論真假。

我自出生時便享盡榮華富貴,天下奇珍無所不有。我從未有過這樣大的欲望,分明愚蠢的可怕,我卻緊握在手不肯松開。

午飯時尹寒鏑才來找我商討明日拜訪樸玄的事情。他沒有提,我卻發現之前種在院中的樹高過了屋頂,墜滿樹梢的柿子皆是金黃。

我知道幻境的時間又在向前推移,卻不知如何向尹寒鏑提出那句話。

只是嘴裏含著苦澀,“沒想到買的竟然是棵柿子樹,可惜我不怎麽喜歡這種水果。甜中帶澀,好像萬事所得必有一失。”

尹寒鏑擡手從低處摘下柿子,那清水洗過撕開皮,將勺子放在裏面一起給我。“嘗嘗?”

“不了。”

“可我怎麽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平城一帶禦貢的柿子?不過那柿子倒是比這個再小些。”

尹寒鏑拿了碗進屋,屋中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我看著用勺子慢慢的吃,卻不記得尹寒鏑是否喜歡這類甜食。

“雅兒十三歲過壽時不在宮,聖上帶了一幹親信到陪宮小住。因為是冬天,禦貢的柿子早已吃完,只有下人自己賞賜的舍不得吃,趁著天冷凍過的。”

我不記得這段記憶,只聽尹寒鏑緩緩道來,甚是熟悉,心中不安也漸漸平穩下來。

“大家知道你是壽星,就算不是權貴也想討你歡心,就將那些凍過的柿子給你吃。沒想到小孩身體受不了太涼的食物,你連著鬧了幾天肚子,還起了熱。後來雖然無人被罰,你卻不怎麽喜歡吃這些東西了。”

這麽聽來,我未必是因為吃東西受了罪,反倒像是怕人受牽連。想想因為貪嘴而害他人丟了性命,這樣我確實不免自責。

如今無人侍候左右,我也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柿子樹,只是這樣的人生我哪裏舍得放手?

“我找到了拿回來的那些紙中的信息。”理智高於情感,身體禁錮愚念。我雖然難以開口,卻還是說了。

“和眼下的事有關嗎?”尹寒鏑把碗推給我,我看著碗中還剩大半的柿子,就像是我還有足夠可以揮霍的時間。

“關系不大。”

“那就先放一放,艱難的選擇需要更多思考的時間。一切都還來得及。”

尹寒鏑的話並不能真得解決我心中的問題,但至少給了我退縮的權利。

我們提前遞了拜帖,按照時間拜訪樸玄。可惜樸玄突然說什麽要閉關,我們只能先在門中住下。也借此多了解一些。

樸玄如今不過不惑之年,給門中取名無淵。門下雖無七十二賢人,三百學子,但也確實稱得上是一句桃李滿天下。

只是因為門規在先,樸玄的弟子就算混得再好也沒有官職,在現在世人眼中終究還是不過爾爾。但如果有朝一日人不易功名論成敗,樸玄門下弟子應當會有另一副光景。

無淵有為客人準備休息的房間。我和尹寒鏑寫過帶路的學生,那學生是個梳著兩個小辮的姑娘,看上去四五歲大。一路上愁眉不展,問清楚才知道是樸玄在閉關前給學生留了題目。

我記得樸玄並不信道,眼下時間已經是林霄郁死後的第三年,我們出門時還繞道去了林霄郁的故居,如今已經被他人買去,雖然不知道新得主人姓甚名誰,院落卻收拾的格外整齊。

因為不知道樸玄這次所謂閉關的用意,我們也不好細問,只隨口問了姑娘的作業。沒想到那姑娘正愁沒人可以傾吐苦水,這時候給了機會,連連抱怨道,“師父讓我們為師兄做文章,我卻不認識那位師兄。”

“哪位?”

“林霄郁。我當然知道師父是想用他讓我們引以為戒,不要最後混得死在獄裏的下場,不過我入門時林霄郁早就被逐出師門了,一個有辱師門的人,有因為汙穢當今皇室而死。我實在不知道有什麽可寫。啊,兩位客人,時間不早了,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姑娘說完要走,我們行禮送別。姑娘也規規矩矩回禮,然後又道,“不過這個作業也不著急,下個月月末前寫完就可以,那時候師父也會出關。你們要是等得無聊,可以認識一下其他師兄弟……不過大家可能都不太熱情。”

姑娘沒解釋為什麽。我思索著樸玄為什麽要讓門下弟子寫這種東西,門外來了傳信的弟子,告訴我們可以去用午飯了。

我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又影響了時間,尹寒鏑讓我不必過分焦慮,詢問了用飯的地方,就往那邊去了。

這家夥……

我快步跟上,路上還有其他布衣學生,無不是討論著樸玄設下的問題。

我豎著耳朵聽著,這幻境實打實餵飯的能力這時候凸顯的淋漓盡致。

“那文章你寫了多少了?”

“怎麽,李兄有眉目了?小弟自然是一個字也寫不出。不過李兄與林霄郁本是同屆生,應當有些了解。”

“是有了解,只不過這了解與他後來所做的種種實在是聯系不起來啊。”李兄嘆了口氣,進了屋。

我連忙跟上,這時候倒是腳程比尹寒鏑還快些。

我聽著他們繼續說。

“林霄郁是個孤兒,十一二歲時被樸玄從街邊上撿回來。那時候樸玄並不出名,身邊也沒幾個弟子。林霄郁雖然才識不是這幾個弟子中最優秀的,卻是粘樸玄粘得最緊的。”

“這要是幾歲的孩子也就算是……”

“是啊,門中弟子起初只當林霄郁怕生,才會黏著師父,後來混熟了,林霄郁的眼裏還是只有師父一個人。他的成績好壞與否自己並不關心,只因師父一句話就可以費盡心血幾天不睡寫一篇師父認為尚可的文章。也可以因為師父不理他就幹脆半夜闖進師父家中。後來師父實在忍無可忍,終於決定將他趕出師門。林霄郁有過掙紮,但最終還是放棄了。沒想到他逐出師門後直接去寫了那些汙穢段子,倒也如他本色一般。”

兩人說完轉去討論其他,我聽著聽著總覺得這有些不著調。不禁搖頭感慨,尹寒鏑看我收回心思,問我,“怎麽了?”

“我覺得林霄郁不是他們說得這種人。不然哪裏需要孤寂那麽多年,又何必一定要寫鄢文帝。”

無淵夥食不錯,菜肉皆備。

我吃完才繼續道,“小叔叔,你要是看了那些文章,就該覺得那也未必就是汙穢雜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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