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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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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

蘇子良驀地睜大眼睛,下一刻便被擒著脖子壓制在地上,脖頸處嘎吱一響,他瞪大的雙眼中閃過一道寒光,下一瞬尖刃刺入皮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滿臉驚駭痛苦,卻連叫喊聲都發不出來,謝宜剛剛直接弄廢了他的嗓子。

匕首沒入心口,濺起的溫熱鮮血有幾滴落在了謝宜冰涼的手背上,她緊緊握著那把匕首,瞳孔中映出蘇子良的驚恐模樣。

她的話語間隱著微不可察的顫音:“蘇子良,你要比你父親早一步下地獄了。”

她手腕一轉,帶著匕首攪動血肉,蘇子良顫巍巍地擡手想要阻止她,卻也只是在空中虛虛掙紮片刻,便失力落下,沒了生息。

謝宜拔出匕首,原本鋥亮的刀面已被粘稠的鮮血覆蓋,隨著她手臂的顫動,點點血珠順著刀尖滴落。

謝宜就著蘇子良身上的衣服擦幹凈匕首上血跡,起身時腳下一軟,忙用手撐著桌面,她閉眼緩了緩,慢慢收好手上的匕首,拎起桌上的酒壺,轉身看到睜眼不閉的蘇子良時仍是被駭得楞了一瞬。

她將壺裏的酒水全倒在了蘇子良身上,又忙拎起另外一壺,灑在周圍的桌椅紗簾上。

紅燭落地,火焰順著酒水迅速蔓延,裹挾住地上的屍首,整個房間似是在一座火爐煉獄之中,燒焦的刺鼻煙味陣陣襲來,熱浪灼灼。

謝宜從那道打開的窗戶一躍而下,穩穩落在地上,離開時隱約聽見前院慌亂的人聲。

臨冬時分,夜黑天寒,長街上來往的人不多,馬匹直行無礙。

一刻鐘前,溫雁派去盯著蘇子良的人給王府遞回來的消息,他瞧見一個極像久安公主的女子進了蘇子良的別院,但天色昏暗加之距離太遠,他也不能完全篤定。

溫雁能想到的,謝宜又何嘗不會想到……

“籲!”溫雁突然間猛拉韁繩,迫使疾行的駿馬停下,他擡眸看向不遠處的火煙繚繞之地,“那裏是……”

同行的祁煦看到那處燃起的火光被驚得一怔,急忙說道:“殿下,那火光的位置就是蘇子良的別院。”

夜寒風涼的,沒幾人在街上走動,自然也就沒什麽客人會來光顧燈籠店,老板緊緊裹著身上的厚棉衣躺在一把竹編的搖椅上,腳邊燃著一盆取暖的炭火。

疾馳而過的馬蹄聲將正在打盹的店鋪老板嚇得一激靈,馬匹帶來的疾風揚起炭火盆裏的火星炭塵,撲了老板一身。

“呸呸呸!”老板起身一邊拍打衣服,一邊吐出飛進嘴裏的灰塵。

再擡眼的時候,馬影子都看不見了,他罵道:“大晚上的,誰還出來縱馬急行啊?!真是倒黴,燈籠沒賣出幾個,還弄了一身灰。”

此時吹來一陣冷風,又揚了一層炭灰落在他的鞋上,他跺跺腳,又看了眼冷冷清清的街道,嘆道:“罷了,罷了。”

他正準備收拾東西關門,吸了吸鼻子,總覺得好似聞到一股燒焦的火煙氣味,可仔細察看身上的衣服鞋子,也沒被火星燎起來啊?他嘀嘀咕咕地收好東西關上店門。

他若是再走出去些,擡頭張望張望,就能知曉那燒焦氣味的來源了。

燃燒的閣樓像是佇立在黑夜中的巨大火把,烈焰火光把陰暗的石道照得亮堂,高墻內是淩亂嘈雜的救火聲。

溫雁握緊韁繩,目光凝滯,被火焰裹挾的閣樓縮成小小的影子映在他的眼眸中,那些深刻心底的記憶伴隨著熊熊烈火,越發灼熱、清晰……

他恍惚於灼眼的光亮中瞧見一含笑端坐的藍衣女子,十分溫柔的目光穿過赤紅火光落在他身上。

“對不起……”

“娘親無法再陪著你了……”

娘親!

他像是模糊聽到年少的自己那撕心裂肺的悲愴之聲,可並沒有……

眼中的光亮晃了晃,慢慢變了景象,他瞧見了那對在破敗燃燒的茅草屋中依偎而死的母子……

“殿下。”祁煦的聲音讓他緩緩回過神來,粗礪的韁繩在他掌心拓下一條淺紅印記。

祁煦:“看樣子應該是二樓房間最先起的火,現在火勢集中在二樓還未蔓延到一樓去。”

溫雁翻身下馬,急步朝著院子走去,祁煦忙上前拉住他,“殿下!你要做什麽?”

“要是貿然闖進去,如何向外解釋?況且那女子是否真的是久安公主,還未可知。”

溫雁拂開他的手,祁煦不依饒地再次擡手攔住他,“殿下!”

溫雁未再有動作,只是看著他淡淡說道:“讓開。”

祁煦僵持了須臾,緩緩側開了身子。

算了,勸不住了。

“溫知寒……”輕飄清冽的聲音在嘈雜聲中尤為明顯,溫雁身形微滯,擡頭看向前方石道,謝宜的霞色衣裙在火光的映襯下更為絢麗,她飄曳的裙角似被風吹動的火焰一般。

謝宜快步向他跑來,在挨近他時也未見收力,溫雁伸手抱住她,被撞得往後退了兩步。

謝宜整個人在細密地發著抖,溫雁摟抱著她,低頭想要查看她沾著血跡的手,“受傷了嗎?”

謝宜把手縮進袖子裏,不讓他看,額頭抵著他的肩膀,聲音有些發悶,“沒有受傷……那血不是我的。”

……

夜色沈沈,月光如水,王府裏寂靜無聲,謝宜呆坐著,望著窗外晃動的竹影出神,手背忽然一片溫熱,謝宜回過神來。

溫雁拿著沁了熱水的濕帕子,垂眸細細給她擦去手背上的血跡,邊上的燈燭滋滋燃燒,他的發絲臉頰都落了一層薄薄金光,謝宜的眸光從他眉心慢慢向下,滑過直挺的鼻梁、淺色薄唇,最後落在他的脖頸上,她另一只未沾染血跡的手在衣袖下動了動,想要擡手碰一碰他。

溫雁擦幹凈她的手,正要起身,衣襟被一只素白纖手輕輕扯住,他回頭對上她的黑亮眼眸,笑問:“怎麽了?”

謝宜沒說話,邊湊近他,邊把手掌上移,輕輕覆在了他的脖頸處,觸感溫熱細膩,脖頸上凸顯的筋骨線條流暢。

溫雁看著越發挨近的謝宜,耳尖發紅,咽了咽口水。

謝宜感受到掌下滑動的喉結,很奇異的感覺。

她擡起另一只手,雙手捧著他的臉側,溫雁定定看著她,不明所以。

謝宜親了親他的唇角,分開後盯著他看,溫雁的眼眸閃著細碎光亮,整個人卻怔怔楞著的。

謝宜微瞇眼睛,不大滿意他的反應,她再度挨近,閉著眼睛吻了上去。

她腦中回憶起在行宮時的那次親吻,模仿著、試探著……

溫雁松開手中的帕子,用手扶著她的後腦,回應她,加深了這個吻,另一只手摟著她的腰,站起身時,手上稍使勁,將謝宜放到了一旁的木桌上。

她坐在桌上,腳底懸空,溫雁緊摟著她的腰身,微微低頭同她接吻,這般姿勢可以比方才貼得更近。

謝宜雙手攥著他的衣襟,兩人間的灼熱氣息蒸騰纏繞,讓人發昏。

不對……

謝宜雙手越發攥緊,明明是她先主動的,現在卻被他壓制帶動著,從開始的溫柔和緩,逐漸強硬起來,她的唇舌有些發疼,窒息暈眩感襲來,她忍不住掙紮著用手推了推他。

謝宜伏在他的肩頭急急喘息著,眼角濕潤,泛起的緋色從臉頰耳廓蔓延到脖頸上。

溫雁同樣緩和著自己的呼吸,唇瓣落在她的發絲上,手指摩挲著她脖頸處一小塊細嫩皮膚,眼尾因情|欲灼燒而泛著薄紅。

聽到她輕聲嘟囔抱怨:“你……你怎麽跟要吃人一樣。”

溫雁低聲笑了笑,撫著她的臉側,是個極輕的吻,分離時牙齒磕在下唇上,咬了咬。

“害怕嗎?”

“……”謝宜碰了碰自己腫疼的嘴唇,忽然聽他這麽問了一句,有些恍惚。

溫雁:“我剛剛有嚇到你嗎?”

她擡頭同他對視片刻,緩緩搖了搖頭,淺淺笑道:“要說嚇人,你我第二次見面時的場景才叫嚇人。”

說著謝宜又斂了笑意,把頭抵在他的肩頭,不再出聲。

“沒事了。”溫雁生疏地安慰她,揉了揉她的頭發。

謝宜:“蘇子良……我殺了他。”

剛剛折騰了一通,謝宜心裏的壓抑懼感已經逐漸淡去。

嗯……第一次下手殺人總是會有點不習慣的。

溫雁語氣不明:“你倒是膽大,不擔心有其他的意外嗎?”

“我又不是頭腦一熱,沖動行事。”謝宜辯解道,“我早先讓人調查過,蘇子良這幾日都會獨自到那處別院去,那裏偏遠僻靜,是他的尋歡作樂之處,不妨是個好下手的地方。”

蘇子良死於非命,她雖遮蓋了面容,但在細細調查之下,蘇家不免會懷疑到她頭上來。蘇子良襲擊公主、意圖不軌,本就是殺頭的大罪,她防衛自保,失手殺死了他,如果事情敗露,這就是個不錯的理由和退路。但謝宜賭的是蘇篤即使查到了她,他也不會選擇撕破臉,把事情鬧大的。

“我殺了蘇子良,不論蘇篤是否會查明真相,但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都不會把事情鬧大的。”謝宜覺得自己的計劃還是蠻不錯的,她看向溫雁,說道:“你的想法不也同我一樣。”

他能那麽及時的出現在石道裏,大概是派了人盯著蘇子良,她能想到除去蘇子良來破局,溫雁自然也能想到,不過是看誰先下手罷了。

溫雁默了片刻,輕聲道:“我說的意外不是這些。”

“……”謝宜怔了一下,原來是在擔心她麽。

謝宜展顏一笑,“你看,我又沒有受傷。”雖然她在說這話的時候,後頸仍是有些疼痛。

“其實……我還是挺厲害的。”謝宜毫不臉紅的自誇,手指撥弄著他的頭發,拉著輕輕扯了扯。

“嗯,很厲害。”溫雁順著話,誇了誇她,目光凝在她的臉上,“但有的事情並不需要你來動手的。”

謝宜擡眸回望他,很輕地應了聲:“嗯。”

可有的事情卻得由她親自動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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