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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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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病

大災之後必有大疫。

大夫確定了桂娘的孩子感染的確實是疫病,並且不是已知疫病的一種,數位大夫一起研究,也沒有立刻得出治病的藥方。

得到這個消息,溫雁第一時間派人將駐紮帳篷的營地封鎖起來,不許人進出,營地中陸陸續續有人出現相關癥狀,大都是老人和小孩。

營地內用紅線劃分,將發病和沒有發病的分隔開來。

士兵紗布覆面,戴著手套,將已經感染疫病的人擡到紅線以左的營帳中。

謝宜站在遠處,看著自己的手,她不確保自己是否感染了疫病,到現在她也沒有任何癥狀,但她今早確實碰到了那個孩子。

溫雁:“公主。”

三天以來,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面,為了防止傳染疫病,他和其他人一樣蒙著紗布,黑色長發用銀冠束起成高馬尾,玄色衣角濺著幾處泥點子。

看他朝自己走來,謝宜往後退了退,制止道:“別……,你別過來,你站遠些。”

溫雁停下腳步,不確定道:“你……感染了疫病?”

謝宜:“還不能確定,但我今天早上接觸到了得疫病的小孩子,所以你還是站遠些。”

昱王可是主事人,他要是也病倒了,還不得出亂子。

隔著白紗布,看不清他表情,只聽見他說道:“公主不該來這兒的,公主若是真的折在這場疫病中,本王那日在宮門前說的話,豈不是要食言了。”

謝宜腹誹,為什麽她感覺溫雁每次和她說話都又毒又欠呢。

謝宜:“殿下,如果我折在這兒,那是我自己作死,殿下到時候記得幫我把骨灰帶回京城就好。”

“殿下應該很忙,我便不同殿下多聊了。”

謝宜剛走兩步,轉過身對溫雁說:“我如果死了,一定會讓人通知殿下,為我收屍的。”

謝宜不能保證自己沒有被感染,所以沒有選擇待在未發病的營帳,而是去了有病人的那邊。

芙蕖想和她一起去,但謝宜拒絕了,“你沒有接觸過發病的人,待在這邊會安全些。”

芙蕖:“可是……”

謝宜:“少一個人被感染總是好的。”

芙蕖:“是,公主一切小心。”

謝宜在原本的面紗上又蒙上一層紗布,裹得嚴嚴實實,勉強能呼吸。

謝宜還是負責煎藥,不過這次沒有桂娘和她一塊了,桂娘在照顧生病的兒子。

那些大夫討論之後,寫了個方子出來,按照方子取藥熬湯,病人喝下後卻沒有什麽好轉。

溫雁派人去淙州城又請了一批大夫過來,兩天了,還是沒有得出可以治療這種疫病的方子。

從這兩天來看,這種疫病更容易在老人小孩傷員這類體弱的人之間傳播,而身強體壯的成年人不易被傳染。

謝宜到現在也沒有感到有什麽不適,桂娘也是如此,雖然臉色有些憔悴,但沒有出現疫病的癥狀。

這次疫病中去世的第一批人,是一對年輕的夫妻,他們本就在堤壩坍塌時受了傷,後來又染上疫病,沒撐兩日就走了。

再後來是兩位老者,接著撐不住的人越來越多,染上疫病去世的人無法下土安葬,只能在營地外將其燒毀,杜絕傳染的可能。

火光、哭聲。

謝宜駐足望著,紅色火焰在雙眸中跳動。

如果我能隨師父認真學醫,或許現在是不是能做些什麽。

而不是這般……無力。

“長歡姑娘!長歡姑娘!”桂娘朝她快步跑來。

“怎麽了?”謝宜以為又出了什麽事情。

桂娘激動道:“有救了,有救了。”

“從淙州城來了一位姓鹿的大夫,請求見昱王一面,說是他有法子治療疫病。”

桂娘急著去見一見這鹿大夫,拉著謝宜急匆匆地往前走。

溫雁和祁煦都在,還圍了一些其他百姓,兩人到時,那位姓鹿的大夫正在將一粒褐色藥丸化在水裏,然後餵給躺在床上的病人。

他直起身,朝眾人頷首:“請諸位稍等片刻。”

鹿大夫是個年輕俊朗的男子,穿著舊長裳,背後背著一個藥箱子。

眾人都盯著床上的病人,希望那藥真能有起色。

人群中有人小聲嘀咕:“是不是我眼花了,我怎麽瞧著那些紅點好像淡了些。”

“確實,好像是淡了些……”

鹿鳴搭住病人的手腕,詢問道:“可感覺好些了?”

病人點點頭,“是舒坦了些,頭也沒那麽燙了。”

鹿鳴望向溫雁,說道:“殿下,看來我的藥方確實可以治療這次疫病。”

溫雁頷首道:“那便有勞鹿大夫了,祁煦,帶鹿大夫去寫藥方。”

祁煦:“是。”

周圍人皆是松了一口氣,有救了。

終於不用再死人了。

這些年少有事情會讓謝宜感到欣喜,今日的事算是一件,謝宜連熬藥扇風都更加賣力。

壓抑憂郁的氣氛逐漸散去,得了疫病的病人慢慢好轉,接下來就是要修繕被洪水沖毀的房屋。

那些失去了親人好友的村民心中哀愁,但仍得繼續生活,只能收起自己的情緒,積極參與修繕屋舍。

索性朝廷撥的賑災銀兩也抵達淙州城,溫雁讓人去采購了大批修繕屋舍所需要的材料,村民平日裏的生活用具大都毀在了洪水裏,也需要重新添置。

能做力氣活的、會木匠活的、會砌墻鋪瓦的,也不分誰家和誰家,都去互相幫忙修房子。

謝宜所在的位置,微微擡頭正好可以看見正在幫忙修繕屋頂的溫雁。

堂堂一個王爺,幹起活來,卻是得心應手的,比之村裏的男子也毫不遜色。

溫雁少時是在軍營中摸爬滾打過的,自然不似尋常貴公子,只是他平日裏總是一副清雋矜貴的模樣,與這勤懇幹活的模樣反差很大。

他這個人還真是奇怪,難以看透。

謝宜還是不由得感嘆:他鋪瓦真的鋪得很利索!

“姑娘,你這一步編錯了哦。”桂娘出聲提醒她。

謝宜不會修房子,所以跟著桂娘還有村裏其他婦人一起編竹簍、竹籃這類用具。

桂娘很有耐心,一步一步教她怎麽編這些,她剛剛分了神,編錯一步,只能拆了竹篾,重新編。

桂娘好奇謝宜因看什麽分了神,於是就順著她剛才的方向看去。

桂娘不由得嘆道:“這昱王殿下長得可真俊啊,別說未婚的小姑娘了,連我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謝宜顯得有些尷尬,低頭不語,認真擺弄手裏的竹篾。

桂娘時不時在一旁提點她,謝宜學東西快,不一會兒就編了一只不大不小的竹簍出來,只剩最後收尾的一步。

竹篾硬挺,如果不將其收攏隱藏,用的時候很可能傷到人,桂娘先用自己手裏的竹簍給她演示,“像這樣,一根交疊在一根上,然後用力往下扭,卡進縫隙裏面,以此類推,將最後一根竹篾也卡進去就好了。”

謝宜自信開幹,仿著桂娘的手法,把疊好的竹篾往下扭,卡進縫隙裏,許是她卡得不夠深,片刻後,竹篾就往回彈起,竹篾的尖銳處正好劃到了她的右手心。

“嘶……”右手心上,劃痕處開始滲血。

桂娘驚道:“唉喲,怎麽傷到手了?快,我帶你去包紮包紮。”

“沒事。”謝宜移開自己的右手,防止血滴在竹簍上,“只是劃了一下,傷得不深,我去用水沖一下,你忙你的,不用陪我。”

“真沒事?”

“沒事。”

竹管接著水渠,清水自竹管口緩緩流下,謝宜就著水,沖洗手上的血跡,傷口仍處不斷冒血。

看來還是得上點藥。

謝宜左手剛摸到腰間的藥袋子,就被人打斷了。

“傷到手了?”響起一道問音。

鹿鳴剛去村背後的山上采藥回來,背著一筐子綠瑩瑩的藥草。

他對謝宜說:“我給你包紮一下吧?”

謝宜婉拒道:“不麻煩了,我自己處理就好。”

“你傷到了右手,上藥包紮都不方便,還是我來給你包紮。”鹿鳴將背上的竹筐放到腳邊,從斜挎的布兜裏掏出紗布和藥瓶來。

鹿鳴:“煩請將手伸過來。”

謝宜只得將手伸過去,“麻煩你了。”

鹿鳴先用幹帕子擦幹她的手,再給傷口上藥,他邊包紮邊說:“傷口不深,但註意這幾天不要碰到水。”

謝宜:“多謝。”

他的帕子剛剛用來給她擦手,沾了血跡在上面,謝宜說道:“不好意思,弄臟了你的帕子,我給你洗幹凈。”

“不用了。”鹿鳴笑說,“我剛剛不是才說,你的手不能碰水。”

謝宜:“抱歉。”

鹿鳴:“小事一件,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鹿鳴收好東西,重新背上自己的竹筐,謝宜看清筐裏的藥材,不解道:“這些藥草有現成的幹制品,為何還要去挖新鮮的回來?”

鹿鳴解釋:“我打算用這些藥草熏一熏村子的各個角落,新鮮的藥草出煙更多,更有用些。”

“原來如此。”

鹿鳴和煦一笑,“有事在身,先走了。”

謝宜微微欠身:“今日多謝鹿大夫。”

謝宜傷了手,桂娘說什麽也不讓她再幫忙編竹器了,“你這右手傷了,再弄這個傷口會裂開的,這竹篾也沒有多少了,我們一會兒就能編完。”

謝宜:“竹篾沒了,那我去竹林給你們砍些竹子回來?”

“哎呀,我們編的這些已經夠用了,你這小姑娘怎麽閑不住呢。”桂娘說道,“歇一歇,你是第一次來我們村子,去到處逛逛吧。”

謝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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