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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連環計0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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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連環計096

於陳窈而言, 除自己,但凡妨礙者,皆為敵。

而勢力最強大、最難以擺脫的敵人——

亦是最穩定、最易利用的棋子——

江歸一。

他摒棄原則、底線, 天主教徒皈依耶穌般奉她為上位。她想要的一切, 甚至不用正比付出, 他就會親手送到面前。

所謂連環計。

將多兵眾, 不可以敵,使其自累, 以殺其勢。

古有,龐統慫恿曹操把戰艦用鐵鏈勾連,縱火焚燒, 使之無法逃脫。

實操的鐵鏈, 敵人自我牽制,再以其他計謀進攻。

江歸一既是戰艦也是鐵鏈。

她如果真想躲,找一個深山僻壤即可。

為何偏偏與江頌竹?偏偏選擇與南楚淵源頗深的涼川?偏偏在江家主系定為娛樂後接下電影公開露面?

因為,陳窈比誰都清楚她在江歸一心裏的份量有多重。

從江家逃跑, 無論他是否相信她死亡, 必定滿世界“通緝”。

她在等, 等時間流逝,等江歸一的答案, 如果他淡忘皆大歡喜,如果他頑固不化, 那麽她就等不可避免的重逢。

她要金蟬脫殼後的反客為主。

她要他明白她一輩子不可能當該死的金絲雀。

她要掌握絕對的主動權, 走向不完整的自我, 不屈自由地活出自己的命運。

她要, 徹徹底底的,贏。

一次次欲情故縱、迂回曲折的試探, 降低江歸一的底線,卑劣無恥地利用他的感情。

哪怕心懸上鋼絲,哪怕她分不清某些時刻究竟是演戲還是真情流露,分不清是為屠殺還是保護。

難移的本性是被詛咒的惡之花。

從陳窈查到金秋背後與山間株式會社有牽連,這盤棋就開始了。

她需要強大有力的棋子作為輔助。

以身試險進入德菲洛,拉山間株式會社入局牽制江歸一。

此為第一環。

之後看見齊秦、柯麗露、江頌竹,陳窈便將他們設置成待定。

看到特殊車牌,聽到江歸一與何商岐通話,陳窈就知道,最能與江歸一抗衡的人出現了。

故意罵人引起註意,本想與何商岐做交易,誰知道這蠢貨居然自己上套,得來全不費工夫。

此為第二環。

嚴雲朝的入局是意外,但她裝可憐,暗示江歸一向嚴雲朝覆仇卻是鋪墊。越想要愛,越容易失身,沒有戒心,沒有防範。他必記在心裏。

此為第三環。

果然第三環起作用,拍賣會江嚴之爭,時機已到,順勢提出與何商岐結婚。

此為第四環。

視頻會議得知江歸一與山間株式會社展開爭鬥,再加上前四環連鎖反應,成功制衡江歸一,她設計引開他,與何商岐結婚,上冊企劃為餌——報覆嚴雲朝?

No。

目標,擁有話語權的何家掌權者,只要何老爺子知道與何商岐結婚的人非戲子,知道她絕非心思普通的女人,必有試探,定婚宴乃幌子。

此為第五環。

江歸一本就對親手送她看守所耿耿於懷,利用江頌竹告訴江歸一,豐滿她從未忘記覆仇的形象。

攻心,雙管齊下。

只要江歸一抓了嚴雲朝,他將受到更多限制。

此為第六環。

柯麗露之死是意外,江歸一起訴拖延時間意料之中。但他既然想要她的心,怎麽可能犯忌送她進監獄?

她生氣歸生氣,實則有恃無恐,反起訴不過是手段。

目的有二。

一、通過嚴雲朝的電話與涼川最近的局勢,柯麗露之死必定牽扯諸多,她必須確保江歸一有沒有做出超出範圍外的事,再從中分析涼川的局勢,制造混亂。

二、賭江歸一是否猜到她結婚目的,為證明她選擇何商岐錯誤,不顧自身安危抓住何商岐。

此為第七環。

一切盡在掌控。

變數是陳窈無法控制的心跳,日益濃烈的殺意,以及江歸一的連環計。

江家掌控娛樂界半邊天,柯麗露與江家牽連,她見證過江歸一當初如何算計江家十四個系全身而退,以他的性格怎會容許自殺與絕筆書的消息洩露?

江歸一連環計又是什麽?

陳窈看不透。

但不影響她臨時設計,第八環。

生日。電影。

對他不忍和殺意是真,利用也是真。

一巴掌一顆甜棗,恒古不變的訓戒方式。

反之,一顆甜棗再一巴掌,就能看到——

因戒斷反應而心甘情願妥協的人。

你想要什麽?我可以滿足你的需求,請給我那顆甜棗。

而江歸一。

你到底想要什麽?我可以滿足你的任何需求,求你給我那顆甜棗。

——若這次能成功,我就放過你。

笑話,鬼才信。

他篤定她逃不脫,並且要讓她明白自己永遠逃不出他的掌心。

不巧,她就要他產生這種心理。

好戲還在後頭。

霓虹在夜色暈染開,陳窈從江歸一懷裏掙脫,佯裝不樂意,“什麽叫你能怎麽辦?別說得像你看我可憐,施舍我一次逃跑機會似的。”

江歸一不動聲色為她擋去飄搖風雨,“現在可以吃宵夜了?”

“太晚了,我該回家了。”

他皺眉,斤斤計較一個字,“那不是你的家。”

道路盡頭一輛黑色轎車破雨而來,陳窈勾唇,環住江歸一勁瘦的腰,主動獻上擁抱,嗓音雲朵般柔軟,“說起來,我還沒和你說一句生日快樂。江歸一,生日快樂啊。”

他楞了楞,雙臂將她摟得更緊,不知該說什麽表達此刻心情,於是低聲:“我們再去看一場電影吧。”

“還看啊......都是爛片有什麽好看的......”

“這是我第一次在電影院看電影。”

“嗯?之沒去過電影院?”

“榆寧有電影院。”

該死的有錢人。

陳窈保持擁抱姿勢,隨口問:“你很喜歡看電影?”

“不喜歡。”

江歸一只是嫉妒江頌竹,但今天體驗過後,黑暗並排坐,肩抵肩,有種近在遲尺的安心感。

正當他準備問她和自己一起看電影的感受,地面擴大的光影照得水窪如鏡,開門聲與討厭的嗓音插入他們之間,“江先生,是不是該把我的妻子還給我了?”

聽到妻子二字江歸一登時戾氣橫生,但那雙眼睛稍瞇,便洞悉其中奧妙,他猶豫了一會兒,眸中劃過長而無聲的嘆息,將嬌小的陳窈擋得嚴嚴實實,冷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異想天開。”

“到底誰異想天開?”

何商岐步下生風,他剛處理完事務,找人調馬路監控找了半天,獨自驅車趕來,衣服都沒來及換,飄起的風衣一角顯露正統的軍綠色。

江歸一將陳窈從懷裏拉出,扣住她的後頸不允許她躲避,低頭吻下去,深入淺出,吮著她的唇瓣。

何商岐看著兩人幾乎重疊的身影,婚後他與陳窈從未親密過,與日俱增的占有欲攪得醋火翻天。

他迅速逼近,口袋突起一桿圓孔抵住江歸一的腰,直接爆粗口,“江歸一!你越界了!”

江歸一不動如山,啄了啄陳窈的唇珠,將她擋住,輕蔑地看向何商岐,“越界?我從無界限,不知越了哪條界?”

何商岐抓住陳窈的胳膊,“你他媽放手!”

江歸一反手鉗制他,穩操勝券地說:“我就是不放又能如何?何大校難道要在鬧市知法犯法?”

陳窈手抵在江歸一胸膛,觸摸著他西裝下方堅實的肌肉,焚香味和雄性氣息包裹,而側面屬於何商岐氣味,略微粗糙,更野性。

兩種氣味對峙,言辭像冷颼颼的利刃互刺。

她嘴角悄然、慢慢上揚。

第九環。

何商岐在她身上也放了定位,至於在手機裏,還是遺落在江歸一家的飾品裏,無從得知,但只要他找到她,撞見她與江歸一親密,那麽這顆棋子就不得不淌過楚河漢界,捍衛尊嚴與主權,從而制裁江歸一。

還需再加把火。

江歸一端詳陳窈的微表情,骨節因用力泛白,心臟慢慢被攥緊。但他什麽也沒說,垂下濃長睫毛,顴骨海藻般陰影浮動。

“何商岐。”

剛出聲,陳窈頭被江歸一猛地摁進胸口,幾乎透不過氣的力道,她嗓音發悶,“何商岐,你瘋了嗎?收起那東西,很危險。”

何商岐甚至還沒吃飯,此時憋了一肚子火,但他本就在爭取路上,如果不聽話,她回到江歸一身邊,他就沒有機會了。

他深呼吸數次,雙手從兜裏拿出,垂在褲縫兩側握成拳,“陳窈,你別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我才是你的丈夫。你要在另一位男人懷裏呆到什麽時候?”

江歸一無法忍受何商岐用這種語氣質問陳窈,聽起來就像他們才是合法光明正大的關系,而他是“另一位”,是外人。

他忍耐黑暗暴力的想法,說:“自然是呆到白頭,呆到死。”

“我跟你說話了?放手!”

“你放手!”

何商岐拳打腳踢,江歸一見招拆招,兩人過了數個回合,誰也沒討得便宜。而陳窈反覆被摟住扯出,摟住扯出,幾番折騰,她頭暈眼花,氣喘籲籲地說:“能不能把我先放一邊再打架,我要吐了。”

江歸一:“......”

何商岐:“......”

江歸一退至半米外,何商岐越看他越像美艷的男狐貍精,陰陽怪氣道:“沒看出來大名鼎鼎的江二爺喜歡當小三。”

“哈?到底誰是小三?”江歸一覺得何商岐和巴瑤族的黑皮猴子多少沾親帶故,滿目譏諷,“第一天見面就想翹墻角,天天想法設法勾引我女人,我真替何老爺子悲哀,教出你這種沒道德沒素質沒教養的雜碎。”

兩人長相出眾,氣度不凡,當街不顧形象地叫罵實在稀奇,惹得路人駐足看熱鬧,有年輕女孩掏手機,卡嚓一聲,兩人同時轉頭,異口同聲地吼:“拍什麽拍!刪了!”

簡直氣吞山河,不說路人被震懾,女孩的手機掉到地上,思考下一步計劃的陳窈也嚇了一跳,她下意識抖了抖。

江歸一以為雨天降溫凍到陳窈,脫下外套從她背後往前圍,就在這時何商岐揪著衣角使勁一掀,江歸一立刻黑臉,雙手下壓非要蓋到陳窈肩膀。

以前在軍校兩人都屬於非常蠻橫粗暴的人,高檔的天然布料很快在拉扯之下變形。

江歸一眸中閃爍精光,使出渾身力氣,何商岐也效仿,陳窈被兩人手勁壓得肩膀發沈,正想罵人,江歸一倏然松開,大幅度擺手,反作用力,何商岐條件反射後仰頭,但為時已晚,袖子上的鉆石袖扣啪地彈到鼻梁,鼻血從鼻腔緩緩流出。

江歸一若無其事摘掉袖扣塞進陳窈上衣口袋,嫌棄地把外套扔到地上,語氣無辜,“哎呀,何先生火氣真大,激動到流鼻血了。”

陳窈:“......”

何商岐也是犟種,鼻血不擦,雙手抄兜擡腿,一腳猛跌到江歸一面前的水窪,臟水濺飛半米高,江歸一本能為陳窈擋,側邊西裝都濕了,還有幾片粘泥的破葉子掛在打濕的長發。

“江先生火氣也很大,我先幫你祛火。”

江歸一瞟了眼頭發,表情明顯想殺人滅口,陳窈內心無語至極,輕輕拂掉他頭發的葉子,憐惜不已地說:“沒事哦,不是硫酸,死不了。”

江歸一低頭,頃刻之間換上受寵若驚的表情。

何商岐一看,使勁捏了下鼻子,彎腰,臉湊到陳窈面前,“我鼻子好疼,帶我去看醫生吧?”

世界上居然有這種不要臉瘋狂加戲的男人,以前訓練時他可是鼻血流到嘴巴都要幹架的糙漢子。

但莫名覺得這幕眼熟,江歸一沈吟須臾,該死雜碎竟然偷師,心裏不爽到極致,看到陳窈從荷包掏紙巾準備一碗水端平,他忍無可忍,一記直拳照著何商岐鼻子猛擊。

何商岐正美滋滋等陳窈給自己擦血,猝不及防被掄了拳,鼻梁差點骨折,狼狽地彎下腰,大罵道:“江歸一我幹你娘!偷襲算什麽男人!”

江歸一輕挽袖管,腕素白,骨節像玉做的兵器,漂亮又淩厲,他慢悠悠活動腕骨,姿態優雅,“兵不厭詐。”

陳窈受夠幼稚的你來我往,還是決定自己上馬結束戰鬥,挽著江歸一的臂彎,笑吟吟地說:“有點困了,走吧。”

江歸一驚喜又匪夷所思,而何商岐怒不可遏,兩種截然不同的目光黏在同一處。

霧蒙蒙的燈光下,雨絲透明,陳窈一身白色兔毛顯得柔軟,整個輪廓散發溫暖微光,連臉龐、脖子的細小汗毛都絨絨的,可愛極了。

“嗯?”她略微疑惑,繼而松開江歸一,挽向何商岐的臂彎,“抱歉抱歉,習慣成自然,牽錯人了。”

無論有意無意,這話非常沒情商,兩人同時有種,一頂綠油油的帽子從天而降扣向頭頂,連帶冷冰冰的雨水澆得透心涼。

陳窈自我感覺良好,拉著何商岐往車方向走。他的司機連忙上前撐傘。

“陳窈。”

她挑眉,當何商岐的面回頭朝江歸一飛了個吻,用口型說: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霓虹與煙火濃重,男人高大的身形截截僵硬,表情在雨幕裏堙滅,模糊不清。

給人一種即將客死他鄉的錯覺。

陳窈抿唇,抄在兜裏的手指摸到冰冷的鉆石袖扣,原本興奮愉快的心情似乎被一種偏移內心的失溫反噬。

何商岐將陳窈的表情盡收眼底,沈默地看了眼衣領下方的吻痕,她發間的清香穿梭於空氣與鼻腔,他不動聲色將衣領拉高,當作什麽也沒看見。

陳窈回正頭,不自在地說:“怎麽了?”

“天冷了,怕你感冒。”

沈默須臾。

“嚴雲朝......”

“已經回去了。”

消息這麽快。

何商岐說:“江歸一會付出代價,他不該在這種時候動他。”

那兩顆鉆石有體溫加持,竟有灼燒感。

她心不在焉,“哦。”

夜色下,兩人背影漸行漸遠,盯著看他們的那雙眼睛,從瘋狂詭譎逐漸變得冷靜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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