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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男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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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男寡女

“不必。”

紀容棠疊好紙藏進懷中,順手調正了胸口項鏈的位置,淡漠開口,“三日後,若他還沒回來,我自有辦法叫他現身。”

也不知是不是湊巧,本來穩穩當當的兩個幫手莫名消失一個,就連凈慈今晚也沒再現身。奈何他們在公主府外從夜幕等到天青,除了眼下烏黯,什麽都沒得到。

沈寺卿早就禁止她再查廣濟寺一案,關押的兩名犯人見不到,如今她能找到的所有線索都來源於凈慈這邊。但這樣模棱兩可地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太過被動了。猶豫再三,她還是小心問了出來,“太子殿下可有什麽暗衛之類的人手嗎?”

察覺到淩霄眼神忽而變得銳利,她忙進一步解釋道,“我如今權利受限,但此事更不便打出殿下的名號、讓他牽扯其中。所以我想,如果有像你一般訓練有素、武功高強的人全面搜索凈慈,頂多一兩日就能找到。”

誇人的話誰都愛聽,淩霄吊起的眼梢也是慢慢松弛了下來。她索性將廣濟寺的案子一五一十說了出來,並表示雖然此事跟月盈看似無關,但涉及到的人卻都是來自同一座府邸,既然都不是什麽良善之人,不如一舉拿下。

“暗衛當然是有,不過能調動他們的人只有殿下一人。”

“這是自然,煩請你回太子那兒請示一下。凈慈的相貌我能畫出幾分,且他沒有頭發,特點很明顯。他沒拿到錢、也沒得到人,所以現下大概率仍留在城中。若太子有所顧忌也無妨,我們便先一心以月盈的事情為主。”

其實紀容棠對暗衛一事把握並不大,那可是只保護公孫覺一人的特殊存在。但她回客棧後還是跟掌櫃要了筆墨,仔細描繪起凈慈的樣貌,雖趕不上大理寺的像師,但整體的輪廓還是大差不差的。

畫到最後一筆的時候,房門被輕輕叩響了。她第一個反應便是裴珩,眼底也有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雀躍湧起,可推開門,那種雀躍倏地又不見了。

來人是淩霄。

雖然他帶來了公孫覺同意調動五名暗衛抓鋪凈慈的好消息,可紀容棠面上的欣喜還是照她應有的反應差了一分。同時對裴珩撒謊精、不靠譜的怨念又加重了許多分。

將畫像交給淩霄,還透露玲兒給過凈慈一個鐲子,材質大概是金銀一類不易碎的,也算個特征。

“大人放心吧。”太子身邊行走多年,他還是不習慣直接喊別人的名字。“我即刻就去跟雲舒匯合,只要不出意外,看她安然回醉仙樓後,我便也跟著他們一起去找這個和尚。”

可是壞事就怕念叨。

當晚霞收走屋內餘暉之時,淩霄抱著渾身是血的雲舒破窗跳進來了。

“發生何事?”

“快扯條布給她止血!”

淩霄顧不上解釋,把雲舒放好,就一把撕掉了她的褲腿。紀容棠這才註意到,雲舒的小腿上插著一支折了一半的箭。刺毛的箭羽早已被血浸透,濕噠噠不停滴著血珠。

她很緊張,怕雲舒撐不過去,心跳飛快。但她不敢慌亂,看準淩霄拔箭的時機,朝著創口猛地一把堵了上去。溫熱的血很快染紅她的手,腥氣四溢。淩霄拿著新絹布和創藥接替了她,幾番折騰下,血才漸漸止住。

“到底怎麽了?可是王隆傷的她?”

“王隆帶她去了城郊密林狩獵,她就是獵物。”

什麽?!

紀容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會有如此滅絕人性的畜生,難道草菅人命、濫殺無辜是他們家族一脈相承的嗎?

那月盈豈不是也……

還以為王隆只是強迫民女不成,才發生的意外。看來她還是把人性想得太保守了。

“接她的馬車直奔密林,我緊隨其後,到了發現還有幾個世家公子也在場。他們圍坐在一起分發弓箭,也給了雲舒一把,並告訴她獵一只兔、可換一百兩。她應該也是覺察到了不對勁,拿了箭就往林子裏面跑。但是王隆他們人數不少,我怕被發現,就不敢離得太近,沒想到一個眨眼的功夫就跟丟了。”

淩霄說到此處,語氣裏埋怨自己的意味已愈發明顯。

“直到我聽見有女子的喊叫聲,才循聲趕去,發現到她的時候正好看見她滾下山坡。王隆也看見了,但是他們沒追,可能覺得她活不成了,就讓她自生自滅吧。而且我還聽到其中一個人說,還以為這個看起來機靈的能跑得遠些,都是一樣的軟腳蝦罷了。”

紀容棠坐在床榻邊,暫拋開身份,不自覺握住了雲舒冰涼的手,希望能傳遞給她堅持下去的力量。淩霄的創藥一定是極有效的,但她還是想請個大夫來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傷處。

“我去請個大夫。等我回來,你便去想辦法通知殿下的暗衛,不找凈慈了,先找月盈的屍身吧。就在今日他們狩獵的密林裏找,月盈有很大可能也是這樣喪命的。”

她頓了頓,又神色淒哀地補充道,“若是明面上沒有發現,就看看哪裏的土有經常翻動的痕跡。他們視人命為草芥,即便埋屍也只會草草了事,所以被害的那些女子可能都堆疊到一塊兒去了。”

紀容棠有預感,屍體不出兩日就能被找到。可找到之後呢?

他們現在並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王隆等人就是兇手。頂多等雲舒醒來後可以上公堂指認,但他們大概率會被以“不小心射中了人”這樣的說辭逃脫掉。而後為避風頭收斂行徑,或者換新法子取樂,就再難找到證據了。

街道兩側的店鋪大多已經閉店鋪,只剩零星幾盞昏黃的燈籠,搖曳出微弱的光芒。她像婆娑的飛葉,穿過一條條街道,卻始終不肯落地。

終於看到一個門廊處仍高懸字牌、燈火通明的醫館,加快腳步,準備進去拉上大夫就走。

未料她剛把手覆到門上,門就被人從裏面砰地拽開了。她本就著急,身子未站穩,這下直接失去了最後的平衡,一下子撲進了對面人的懷裏。

是清冽舒神的雪松香。

凜冽氣息鉆進鼻子裏,她謔地後仰,一擡頭卻對上了那張一整天都出現在腦海裏的臉。

一瞬間,她仿佛不會呼吸,也不會思考,就那麽定定望著,不相信眼前的人是裴珩。

“小海棠?”

只有他才會叫這樣我。

她騰地臉熱,忙低下頭掙紮推開裴珩。

“你生病了?病哪裏?”

她來醫館做什麽?裴珩沒有松開握著她胳膊的手,反而左右轉動兩下,看她跟自己走之前有哪裏不一樣。

“我沒事。”

紀容棠使勁扒開他的手,後退兩步站穩,才繞過他繼續往裏走,“大夫可還看診嗎?”

一位銀須老者緩步出來,他早就聽到了門口的動靜,“公子請進吧。”

“大夫,其實是想請您出診,我的小妹受了箭傷,現下昏迷不醒,請您看看給開些藥吧。”

老者聽到箭傷兩個字明顯一怔,旋即滿臉寫上了抗拒,“若能救回,必有重謝。”可他還是擺手想推辭。

裴珩知道附近幾條街只剩這家醫館還開門,他若不去,就沒別人了。電光火石,雙指飛快在老者肩頭一點,“去嗎?去就眨眨眼。”

老者再不敢有別的想法,被解開穴後連忙收拾藥箱跟他們走了。

月下三人的剪影忽遠忽近,忽高忽低,裴珩靠近紀容棠一些,無言,又悄悄退開。重覆了兩次,始終沖不破那句“認清自己的身份”,什麽都不敢說。

就想紀容棠在醫館門口撞見自己,也沒什麽都不問、不關心一樣。

一直到大夫給雲舒開了藥單、淩霄跟出去抓藥,他才等到紀容棠跟自己對話。

“沒想到你居然也守信了一次。事情辦完了?”

裴珩收起微張的唇瓣,把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滑動喉頭,輕輕嗯了一聲。

不應該問他為何會在醫館嗎?

“你回房吧,我看著她就行了。”

紀容棠見他沒動,疑惑擡頭,發現裴珩眼裏也有不解,看看她,又看看雲舒。這才將今日之事講了一遍給他聽。

可他還是不走,“還有什麽疑問嗎?還是說你想知道哪天送你回大理寺?”

裴珩心裏咯噔一下,他還不想回到牢裏,不想……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別她醒了再要你負責,我也留下來吧。”

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紀容棠一頓,下意識攥拳,卻發現手裏有東西。低頭一看,赫然是她又握住了雲舒的手,難怪裴珩方才那樣看他倆。

故作鎮定將雲舒的手往被子裏掖了掖,起身走到桌邊倒了杯茶,“我只視她作妹妹,無礙的。”

裴珩聞言悻悻坐下,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紀容棠可能是緩解尷尬想喝水,他不知道為什麽,也有這種感覺。

二人各懷心思,都沒註意到,此刻床上藏著手的被角,忽而抖動了一下。

“也是,你喜歡男人。”

紀容棠無語瞇起眼睛,可瞎說兩個字,卻停滯在她的舌尖,怎麽都說不出口。她是女子,的確喜歡男人。

“只有自己在意的事才會常掛在嘴邊,其實真正喜歡男人的,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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