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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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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春十六一時沒反應過來。

戴天南糊塗了, 第一,這對話他聽不大懂;第二,印象中, 春十六從沒交過這麽個朋友。退一步說, 就算是舊相識, 怎麽都不給他引薦一下呢?

他忍不住打斷:“十六, 這位是……”

春十六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別管,有空再跟你解釋。”

說著, 示意陳天海往外挪了幾步。

戴天南悻悻的, 不過他也習慣了凡事春十六做主:兩夫妻嘛,還能坑他不成?

他招呼阿達和廖揚繼續攻堅。

春十六說:“什麽叫連同魘神一起幹掉, 你見過魘神?”

陳天海聳了聳肩:“沒有, 從來也沒人見過它, 魘女除外吧。魘神那樣貌, 不都是魘女描述出來的麽。”

春十六的臉色很難看:“那還說什麽‘幹掉’?”

陳天海擡起手, 又給春十六看那枚大鉆:“因為有它在啊,‘殺神、奪軀’, 這種基礎常識,你一定是知道的吧?”

***

“人石會”上下, 都知道煤精鏡是一塊天生地養的奇石,可以用來幫人找“命定之石”。

其實, 這只是不盡不實的噱頭。

煤精鏡又稱“女媧臉”、“女媧眼”,功用是“幫石找人”, 當然, 硬要說是“幫人找石”也沒錯, 反正兩兩配對, 一個意思。

如果把鏡子照向空處, 操作得法,能看到五尊女媧像。通曉隱秘手法的,還能更進一步、探知這五尊的詳細位置。

這五尊像,暗指五塊特殊的寶玉石:雙層嵌套,女媧造人。意思是女媧形狀的礦脈之中有天生地養的人形寶玉石,或者女媧形狀的原石中,孕育了人形的包體。

姜紅燭的那塊人參晶,就是這麽來的:她太爺爺姜大瑞,得了草原部落的後人指點,挖出了一條水晶礦脈,又在礦脈的頭部,挖到了人參晶——倘若當時有高精的探測顯像儀器,姜大瑞一定會發現,那條水晶礦脈整體,是個側向俯身的女媧形狀,而人參晶的位置,就立在女媧的指尖上。

……

這五塊寶玉石,或者說是石胎,是五色石中的頂尖、佼佼者。

魘神只是其中之一。

也就是說,魘神之外,至少還有四塊,每一塊的力量都和它不相上下,每一塊都有“殺神、奪軀”的能耐。

但只是有這個能耐,未必真會起意去殺奪:原因很簡單,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不是所有的石胎都想“回家”,有一部分,甚至是一多半,早已安於現狀,接受命運。

如神棍所料,女媧煉石,火滅的這批人“失其軀殼、背井離鄉”,但有一個例外——女媧對魘神是優待的,魘神那具“土成”的身軀,得以保留,且就藏在魘山。

這具軀殼,有生無死,生生不息,憑什麽魘神獨占?奪過來,分了它,足可惠及眾人。

這才是回家的必由之路。

……

煤精鏡具體是什麽時間現世的,陳天海也不知道。

他只隱約聽說,是北方的一個草原游牧部落如受天命、集體夜夢,挖出了這面鏡子,之後,這面煤精鏡就成了部落的寶貝,由通天巫(薩滿)世代持有。

而煤精鏡的細節、特性以及操作手法,都詳細地記錄在一卷羊皮卷上。

後來,米芾創立“人石會”的那個時代,不敢說“全民玩石”,至少也是一時風潮:朝野上下都在宣揚石頭是多麽的神奇——想想看吧,連徽宗皇帝都相信“石中蓄有蟠龍之力,長期相對相處,有助於得道飛升”。

所謂“飛升”,不就是脫卻皮囊、脫此樊籠麽?

皇帝帶頭,一時間,各種各樣的民間“養石”、“修煉”手法層出不窮。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新一代的通天巫持一面煤精鏡,加入了“人石會”,還帶來了一套頗為新穎的養石之說。

這一說法很快得到“人石會”諸人的追捧:人人都求煤精鏡看石、找石,繼而抱著“飛升”的念頭美滋滋養石。

依陳天海的想法,那位通天巫,很可能還包括他身後的部落,是侵入以及借殼“人石會”的主要力量——原本的“人石會”,只是文人雅客賞玩石頭的群體,但因著米芾的名聲,有名人效應——他們看中了這一點,要把整個協會換湯換藥、收為己用。

他們顯然有一套周密的計劃,在一系列的布置和運作下:“人石會”迅速增員,“人石配對”如火如荼地進行中,為大規模養石乃至後續的“共石”打下了紮實的基礎。

由此可見,煤精鏡跟魘神是對立的,用陳天海的話來說“是我們這頭的”。

同時,為了勝算更大,通天巫也在加緊尋找另外那幾塊五色石:立場且不去管它,能爭取到一個是一個,屆時多對一,魘神再能耐,也無力回天。

最先找到的,就是女媧石(女媧書)。不過找到的是厚重的石胚,也就是說,這一塊還沒“養熟”。

天生地養,講究瓜熟蒂落,暴力拆解總歸少了那麽點意思。於是先以鎮匣石的名義收藏,低調地藏石於石。

總之,開局形勢一片大好,然而天有不測風雲,誰也沒想到,就在這時候,通天巫橫死,煤精鏡失蹤了。

純粹是意外,畢竟時代的大背景擺在那兒:北宋末年,靖康之變,處處兵連禍結,通天巫在帶隊尋找下一塊五色石的途中遭逢亂兵,全員覆沒,煤精鏡也隨之下落不明。

煤精鏡的缺失對“人石會”來說,打擊可謂巨大。不過前期的努力並沒有白費,“借殼”借得差不多了,氣數已成。

時局變動、改朝換代,對“人石會”毫無影響。

通天巫的心腹之人繼續忠實地執行著計劃,這計劃綿延,不止一兩代。但沒關系,時間不是問題,人會死,石頭不會,石頭會傳下去,石胎只要有人溫養,就不會休眠。

——他們完善理論也完善各項儀式、規章、制度,把“人石會”包裝得神秘誘人,又以“生意互惠”為餌,廣聚行業精英。畢竟沒了煤精鏡,無法精準配對,自然得盡量高效地圈劃範圍:五色石最可能出現在哪?當然是采石、售石、賞石的這批人手上。

——他們根據通天巫留下的線索,一再排查,終於確認了魘山的所在。沒錯,魘神的這一塊,就在魘山。緊接著,又以“清修”、“隱居”為借口,從當地的部落手中,租買下了這一帶。

——繼續尋找煤精鏡,但收效甚微。雖說知道煤精鏡可能會“歸巢”,但草原太大了,又沒個地標地圖,誰知道它會歸去哪兒呢。

……

委托山鬼進行了清掃之後,魘山正式啟用,還被包裝成了精英俱樂部:協會裏能力差、資歷淺的,都沒資格來呢。

協會上下,都以能入魘山為榮。

那確實是一段興盛時期,有人在這研究怎麽養石效率高,有人研究哪一類人最適合養石,不過漸漸的,在明裏暗裏的各種助推和誘導下,“共石”成為主流。

篩選隨之開始,那些出現了端倪、比如行為反常或者頭疼的,被鼓勵“這是正常的”、“有進展,繼續下去就好了”,得以留下;而那些毫無反應的,會被禮貌勸退,怏怏而歸。

就這麽不斷排除,直到魘山皆是同路人。

陸續有瘋了的“廢料”,就秘密地集中關押,反正魘山的位置閉塞,外人也不會知道這事。

春十六說“還沒準備好”,那上次的準備,不可謂不充分吧?

但問題來了,上百號人,在這盤踞了一兩年,連魘神廟都隨意進出,魘山內外,就差翻個底朝天了,就想找到魘神的軀殼。結果呢,一無所獲,最後還叫魘女給算計了,差點被一鍋端,只逃出了一小部分。

這一小部分,還要多虧當時的魘山附近多猿猴、豹蟒:利用它們的身體,肉裏藏石,硬生生把一些寶玉石給活體運送了出去,躲過了那一次全滅。

想想真是扼腕,折在魘女手上,太疏忽了:那個魘女,誰也沒在意過她,只以為是個擺設、做做樣子的,誰知道最後居然弄假成真。

……

陳天海“蘇醒”之後,再三琢磨:怎麽會一無所獲呢?魘神的軀殼就在魘山,這是毋庸置疑的。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別說見到魘神、找到軀殼了,他們連魘女這一關都沒過。

難道是因為能“殺神、奪軀”的那幾位主都不在,魘神壓根都不屑於露面嗎?

還是得先找煤精鏡。

陳天海多方打聽,基本確定姜大瑞當年在阿喀察辦貨時遇到的,就是持有煤精鏡的部落後人。姜大瑞得了人參晶後還不滿足,想殺人奪鏡,雖然沒成功,卻意外搶到了羊皮卷——羊皮卷後來歸姜紅燭保存,所以姜紅燭會操作煤精鏡。

而這羊皮卷,說來好笑,最後是在自己手上:他當初灌醉姜紅燭套話,把她扔在了揚金山下,又卷走了她的物件,其中,就有那幾張殘破的羊皮卷。

種種信息顯示,煤精鏡歸巢,多半還在阿喀察一帶。

陳天海假稱是為了幫顏如玉找石,借助顏老頭的力量,各處尋訪煤精鏡。然而很遺憾,顏如玉仿佛跟煤精鏡相克,每次都是要到手了、只差那麽一丁點兒,遺憾擦肩。

不過,運氣也不是太差,煤精鏡沒結果,女媧石這頭,倒是有意外驚喜。

那塊他當年從“人石會”偷出的女媧石,經歷運輸的波折和數次變換安置,最終安放在了顏家茶室的地下室裏。

大概顛簸之後,內裏漸有裂痕,就在幾個月前的一個晚上,女媧手裏托著的那一塊突然自行裂開,現出了一個黃玉質地的雙面繈褓玉人。

自行開裂,可算是水到渠成了。

那個玉人,初看是一個,拿起來才發現是裂分為二的:裂得極其巧妙,以至於陳天海懷疑,這玉人生就一體兩分,壓根不是顛簸開裂。

***

春十六盯著那顆大鉆看:“確定這塊是嗎?”

陳天海點頭,一一點數。

“五大石,撇除魘神,煤精鏡確定是我們這頭的。但一來還沒找著,二來,失蹤這麽多年,很可能已經休眠。”

休眠就像冬眠,石胎要人溫養,你不理它、不摩挲它、冷落它,它沒了滋養,撐不了很多年。

“姜紅燭那塊,八成也是,她才死不久,石胎應該還活躍。但這塊不在我們手上,是不是我們一頭的,也不好說。”

“女媧石,我已經安排兩個人在養了,養了沒多久,還沒結果。”

他摩挲手上的鉆戒:“暫時,只有這一塊,我能確定。”

——這塊是兩人共養,沈晶雖然死了有些年頭了,但李二鉆還在,溫養著這鉆,石胎是活躍的。

——這顆鉆是顆老鉆,曾經的外形是否是女媧形狀已不可考,但內部的包體,他拿珠寶十倍鏡看過,千真萬確,是個蜷縮著的嬰兒形象,人工絕對仿制不來。

——沈晶說過,這塊石養得毫不費力。別人養石總要費一番力氣,可她養時,像是被石頭攆著跑、被追著餵飯。

——他為了陳孝去向沈晶討教經驗時,曾問過她怎麽會生出“共石”這種想法,沈晶當時的表現很茫然,想了一會才說,她也說不清楚,這個念頭像是突然間從腦子裏長出來的,就想拉人嘗試。

一般的五色石可做不到這樣。

……

陳天海原本的設想很美好:四塊都找齊,然後安排人一一養活,以“共石”的方式確認:站他們這頭的,有個兩塊以上,就好再進魘山了。

沒想到這一次如此突然,確實是“還沒準備好”。

根據經驗,魘女進洞,不可能只是進去溜達一圈。歷次魘神開眸,他們就得死一批,那感覺,仿佛魘女從魘神那拿到了要清剿的名單,逐一開殺、挨個抹去。

所以他想先下手為強,廢了肖芥子:不進洞、不開眸,此次就當無事發生,他可以繼續自己的計劃。

可惜三番兩次都告失手,這條路是行不通了。

陳天海說:“進洞了也好,進洞有進洞的玩法。說不定這趟能見到魘神,還能找到魘神的軀殼。”

總比上次大張旗鼓卻一無所獲要好得多了。

春十六冷笑:“見到魘神?你就這麽確定這顆能對付得了魘神?”

陳天海也笑:“一半一半吧。萬一能,我們這次,是不是就能博到個大的?萬一不能,也至少能收集到寶貴的信息、積累經驗,下次再來時,會準備得更充分。”

春十六哈哈大笑:“下次再來?萬一失手,魘神會像碾死螞蟻一樣碾死我們,還會有下次?”

陳天海答得篤定:“有,留了退路,自然會有下次。”

春十六的笑聲戛然而止,她意識到,這老頭是認真的。

“什麽退路?”

陳天海答非所問,他瞥向近旁的曉川,壓低聲音:“她這程度,還不是自己人,但遲早是。”

“這姑娘有幾分機靈,你覺得,讓她這男朋友陪著她馬上走、走得越遠越好,把我們的石頭帶出去怎麽樣?我想,外頭的人不會為難他們的。”

春十六的心跳得厲害,眼睛像看不清東西般、下意識瞇起。

石頭帶出去了,那就沒顧忌了,這具肉身,隨便去拼殺,落個七零八碎都無所謂。

她喉頭發幹,示意那顆大鉆:“那這顆呢?”

“它不能走,得留著對付魘神。萬一落敗,也得看清楚怎麽敗、為什麽敗,下次才好完善。”

畢竟有四塊呢,即便少了這塊,也還有三塊,少得起。

春十六明白了,她舔了舔嘴唇:“那接下來呢?收集到的信息,要怎麽送出去?”

陳天海看向戴天南和阿達:“剩下的人,我們選一個當‘信鴿’。萬一失手,咱們力保他的安全,制造機會,讓他能平安離開、把洞裏發生的事完完全全轉告曉川。不過這個人,不能是共石的,你懂的,共石的,一般出不去。”

話音未落,阿達擡起頭,大聲說了句:“十六姐,通了,過嗎?”

***

陳琮的心都涼了。

肖芥子的狀態很不好了,她總在咯咯笑,間或咬牙切齒,面色古怪,語氣狠戾。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還是她。

這是陳琮沒有經歷過的一個階段:當初他被點香,拼了命開車回到金鵬賓館,正趕上金媛媛跳樓,驚嚇加疲憊,昏死了過去。

後來福婆說,如果他沒昏倒的話,會經歷“點香”的倒數第二階段,這一階段,叫“回光返照”,也是可以施救的最後階段。

這個階段,人會清醒,會突然有精神,但整個人絕望而憤怒,輕的指天罵地,重的掀桌摔碗。

這裏沒有桌碗讓肖芥子掀翻,她只能罵,魘神都已經讓她罵了幾次了。

“我是腦子進水了才相信這些屁話!我治病不去醫院,跑來什麽狗屁的魘神廟!”

“我真是個蠢貨,陳琮,你說是不是?一個腦子正常的人,怎麽會把希望寄托在這麽飄渺的事上?最後的時間,我特麽幹什麽不好,要來這裏瞎折騰?”

陳琮不知道該怎麽幫她,他眼裏含著淚,把她淩亂的頭發拂到耳後。

不遠處,神棍打著手電,沒頭蒼蠅般在洞裏亂看亂找,這裏到處都有塗抹、刻字,應該是那些進過魘神廟、在此閉關的人留下的,神棍堅信其間必能找出些什麽,譬如“魘神開眸的操作手法”。

但這兒太大了,像大劇場一樣空曠,跑一圈要好久,所以神棍就跟被火點了似的,這裏湊一湊、那裏瞧一瞧,嘴裏還念叨著:“開眸啊,怎麽還不開眸呢。”

就跟多念叨幾次,魘神開眸這件事就能成真似的。

花猴站在入口處,想下來幫忙又不敢:春焰動作夠快的話,可能已經突破那堵石墻了,他守住入口,好歹是個保障。

“什麽狗屁魘神,誰都沒見過它!它睜不睜眼關我屁事,也許這世上,壓根沒這麽個東西,都是謠言!假的!”

陳琮還是覺得,在魘神的地頭破口大罵不太好,他忽然想到了什麽,激動得身上都燥熱了:“要麽你睡一下呢芥子?入夢入石,你是不是就能看到魘神了?”

肖芥子看著他,如看傻子,頓了頓,又咯咯笑起來。

“陳琮,你是傻嗎?那根本就不是魘神!”

“你沒聽神棍說嗎,魘女是怎麽挑選出來的?附近的女娃娃,都要鑿一塊石頭回家,誰在石頭裏看到了人面蜘蛛身的魘神,誰就是魘女。鑿了那麽多石頭,出過那麽多任魘女,難道每一塊石頭裏都有一個魘神?”

陳琮如被冰雪。

他確實是傻,當時,為什麽要選擇繼續進廟呢?他如果不那麽畏首畏尾,不顧一切地帶著肖芥子殺出去,也許,也許此時已經到了山下、快跟祿爺他們匯合了。

不行,這種時候,不能去想如果,越想越亂。

陳琮定了定神:“試一試呢?就算那個不是魘神,也一定很特殊,至少是個嘗試的方向吧?芥子,我幫你,幫你快點睡。”

他伸手出去,挨向肖芥子頸後,然而,剛剛觸到她的頭發,肖芥子身子一僵,不動了。

是真的不動,陡然間,一動不動,仿佛機器人被關停了開關,眼睛都還是睜著的,剛剛他替她拂到耳後的發絲,有幾絲沒掛住,又慢慢地拂下來,像鏡頭裏的慢動作。

陳琮被嚇住了:“芥子?”

就在這時,洞口的花猴忽然大叫:“過來了!他們過來了!”

那扇沈重的洞門,已經被他挪到了洞內,勉強能夠擋住洞口,他喊完話,立刻咬緊牙關,頭抵肩壓,死死頂住。

很快,門上就傳來沈重的踹砸聲,聲音沈悶,在闊大的洞裏反覆震蕩,分外瘆人。

如果大燈在,興許還好,花猴身子幹瘦,力量有限,壓根抵不住,人隨門震,幾番趔趄,看起來像片可憐的、顛撲著的葉子。

神棍看出花猴抵不住,使出渾身的力氣往洞口跑,連滾帶爬地上了臺階,幫著花猴一起抵門,又回頭聲嘶力竭求援:“小琮琮,你力氣大,快來幫忙啊!”

花猴非常感動於神棍的援助,然而這幫助收效甚微:下一秒,就聽轟的一聲,門被踹翻,他和神棍兩個收不住,一前一後地從臺階上跌滾下去,又在臺階最底下疊羅漢摔成一團——不過,還好,好過被那扇門砸中。

花猴喘著粗氣,扶著齜牙咧嘴的神棍從地上站起來。

洞裏頭雖然散落了照明棒、頭燈以及手電,但亮度還是不足,花猴只隱約看見,洞口陸續走進四個人來。

最後進來的那個,背著手、佝僂著腰,不緊不慢。

真是勝似閑庭信步。

***

陳琮聽見神棍的呼喊聲,原本也是想做點什麽的,但起身的剎那,肖芥子突然仰頭,雙目血紅,死死盯住高處。

他覺得有哪兒不對,也擡起頭看。

魘神廟的洞頂之上,懸著一個巨大且若隱若現、透明水痕般的胎兒,姿勢是蜷縮著的,像恬靜地躺在母體之中,肚臍處還垂下一條彎折的臍帶。

陳琮頭皮發麻,他忽然想起李二鉆的那顆鉆石。

身側窸窣,肖芥子也站起來了,她伸手理了理頭發,又捋平揉皺的衣服,冷冷說了句:“什麽狗東西,跑到這兒來了。”

頭燈的光亮給對面的石壁投上一個巨大的詭異黑影,光看那麽多蠕動著的步足,陳琮就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那是一只蜈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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