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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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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陳天海一擊不中, 嘿嘿笑著裝瘋賣傻:“我?我就是住在這寨子裏的老頭兒啊。”

邊說邊攥著長矛,慢慢退後:肖芥子身手不錯,乍一受傷, 又挾反擊之怒, 他這老邁的軀體, 估摸著不是對手。

這是想跑嗎?肖芥子冷笑一聲, 猛然跨前一步,她左肩疼得沒知覺, 只能伸右臂去抓, 陳天海見勢不妙,掉頭就跑, 下一秒肩上一沈, 肖芥子的手已經狠抓進他的肩肉裏。

他“阿喲”一聲, 還以為會被抓扣得仰翻栽倒, 哪知倒是倒了, 卻不是仰翻:肖芥子不知怎麽的沒站住,整個人突然往前栽, 推撞著陳天海,兩個人一起摔滾在地。

肖芥子心中驚怖兼叫苦不疊, 特麽的,早不發病晚不發病, 這種關鍵時刻,她前跨的那條腿居然沒知覺了, 一時間重心不穩, 當然就砸滾下去了。

還好, 麻的是腿不是腦子, 落地的剎那, 她覷準方位,一把抽過陳天海手裏的那根半截長矛,胡亂翻了個反轉——的確是胡亂翻的,但硬是翻出了善於使矛的高手之感——向著陳天海的肩就紮過去。

陳天海撐地擡頭,只覺矛頭的銀光耍成半弧、緊接著矛尖直紮過來,驚得頭皮發麻,倒撐著地、兩腿急蹬著連連後撤,末了趔趄爬起。

肖芥子這一紮沒紮中,又不能起身追,怕陳天海反應過來,又是刷刷刷亂掄長矛。

陳天海急往前奔,奔了兩步又覺得不對:這女的為什麽一直坐在地上、不爬起來呢?

他回頭去看。

沒看清人,眼前反而一花:那根長矛,如標槍一般狠狠扔擲過來,陳天海情急之下,仆地便栽。

低頭時,耳畔、臉側先是冰涼、後是火辣,伸手摸時,一手的血,耳朵已經少了半拉。

等他緩過神來、再回頭看,肖芥子已經不見了。

***

陳琮鼻青臉腫的,被捆住手腳、扔在茅草屋的角落裏,但他精神還挺好,昂著頭、滿不在乎。

打輸了不丟人,四五個人摁他一個,不講武德。再說了,那幾個也沒討得了好去,跟他傷得一樣狼狽,所以綜合下來,還是他贏。

他看得清楚,下黑手的主要是那個阿達,估計是要報覆。顏如玉倒沒怎麽打他,反倒吃了他兩記肘擊,那兩個編外嘛不提也罷,拿了錢要表現,陳琮可以理解、也不跟他們計較。祿爺還算友好,只是摁住他……

至於山鬼,一直在邊上拉架,暗搓搓幫他避開了不少拳腳。

梁嬋則夠朋友,阿達踹他的時候,被她潑了一鍋吃剩的湯面。

其他的人,除了癱坐地上的養神君,都去追肖芥子了。陳琮還蠻樂觀,覺得以她的機靈、對付那幾個不在話下。

……

門口一暗,是祿爺進來了。

陳琮頭昂得更高了,眼睛盯著茅草屋頂,忽然想起昨晚那個吊在屋頂的狼牙棒,也不知道肖芥子收起來沒有。

祿爺嘆了口氣,在陳琮面前蹲下,說他:“好好的,動什麽手呢?”

陳琮氣了:“祿爺,你好好回想一下,是誰不要臉先動手的?他不動手,我能動?而且他是個專業練拳的,那手多重啊,把我朋友打殘了怎麽辦?”

祿爺笑了笑,說:“也是。”

又問他:“陳琮,姜紅燭這事,就真的過不去了嗎?”

陳琮想說話,祿爺擺了擺手,示意他先聽著。

“姜紅燭這事,我當初……是有猶豫的,我知道把她丟進魘山等死是狠了點,但轉念一想,十多個人非死即瘋,姜紅燭不該受到懲罰嗎?她說是我們害得她家破人亡,但我們真沒做過啊。”

“離開魘山的時候,我就想著,就這樣吧,事情就此一筆勾銷了。”

“沒想到,時隔三十年,她居然又回來了,還添了方天芝、黑山這筆新賬,所以得知她跟春焰合作、而春焰又想跟我們修好時,我們委婉表示,不想再看到這個人了。”

“再後來,聽說她死了,還把何歡也帶走了。我想著,這下,可以算真的一筆勾銷了吧?”

祿爺苦笑:“怎麽突然之間,又開始了呢?這要什麽時候是個頭啊。說真的,這一趟,我只想平平安安把世龍帶回去,實在不想摻和姜紅燭的事了。”

陳琮說:“祿爺,你要是不信我,就別搭理我,讓我自己在這待著。你要是信我呢,就聽我說。事情只是巧合,因為你害怕出現這種情形,才杯弓蛇影,人家只是路過,你已經給人定罪了。”

“姜紅燭的事,人死債消,沒人要翻舊賬。她是什麽成功人生的典範嗎?誰會跟她學?”

“梁世龍就是被春焰綁架的,那天晚上我試圖阻止,跟那個鐵頭還交過手。而且徐定洋話裏話外,也沒否認過這事。證據確鑿,你不能因為突然出現一個姜紅燭的身邊人,就覺得事情都是她做的吧?這不是徹頭徹尾的偏見嗎。”

“魘山是古怪,但魘山不是一直都很古怪嗎?而且這種古怪截至目前、並沒有傷害到你們吧?你們全員無損、毫發無傷,卻設定自己可能即將受害,這合理嗎?”

“養神君是指了她,但養神君也只是說,山的反常可能跟她相關,從未指證過她綁架、殺人吧?”

祿爺沈默,面色似有松動。

陳琮趁熱打鐵:“還有,祿爺,你再回想一下,整個事發過程,顏如玉煽風點火之後,一直在上竄下跳的是誰?全特麽是春焰的人!為什麽啊,不就是忽然找到了替罪羊,恨不得把罪名給摁死嗎?我這剛吃了二十幾年飯的腦子都能想明白這事,你能想不明白嗎?”

祿爺嗯了一聲,拍拍陳琮的肩膀,起身出去了。

陳琮:“……”

別走啊,他這口幹舌燥的,說了這麽半天,正要點題、讓祿爺把他給放了,這人怎麽就走了呢。

正張口結舌,門口又有人進來。

這次是梁嬋,她拿了醫藥包過來。

梁嬋好辦,自己人。

陳琮吸取教訓,趁著她給自己擦藥的時候,直接、快速低聲點題:“快,梁嬋,幫我解開,或者給我個刀片,我自己來。”

梁嬋咬著嘴唇、恨恨看他:“陳琮,你別被人給迷惑了,老是偏幫別人!”

陳琮很不客氣:“你腦子進水了是不是?什麽年代了還動不動被人迷惑?什麽叫偏幫別人?你懷疑有人跟蹤你,我是不是進出都陪著你?你爸被人綁走,我有沒有奮不顧身上去阻攔?”

“奮不顧身”四個字,著重語氣。

梁嬋就是這點實在,別人對她的好,她從來都記著。

她不吭聲了。

頓了會看看左近,說:“不是的。”

她湊近陳琮,低聲把梁健早上跟她說的事給講了:“我爸怎麽可能殺人,那肯定是被控制了。她都能使喚蜘蛛、隔空把養神君給放倒……”

陳琮氣樂了:“梁嬋,你要再不提高智商,我可不跟你做朋友了。”

“能不能動動腦子?她要真能使喚蜘蛛,昨晚上為什麽不讓蜘蛛把你們給包圓了?你爸是老資歷了,她都能控制,那她為什麽不控制你、常昊、顏如玉,還有那倆編外呢?她那麽能耐,還犯得著被你們追著逃跑?我還至於被打得鼻青臉腫?”

梁嬋沒詞了,好半天才悶悶“哦”了一聲。

陳琮急了:“你別‘哦’啊,給點行動行不行……滾!”

梁嬋被他這突兀的一嗓子嚇得一哆嗦,見他怒視門口,才知道吼的不是自己,回頭一看,顏如玉正要進來,大概是“滾”字聲勢太大,又把腳收回去了。

不過也沒立刻滾,抱著胳膊杵在門口,笑嘻嘻的:“陳兄,不用對我這麽大成見吧?我也是實話實說,為大家點明潛在的風險。”

“滾!”

顏如玉嘆了口氣:“不至於吧,為了個女人,這麽傷和氣……”

陳琮冷笑:“這跟女人男人沒關系,完全是因為你不是個東西。”

顏如玉一副傷到了的表情,無奈地聳了聳肩:“行吧,陳兄,我本將心向明月……”

陳琮的口齒這輩子都沒這麽利索過:“明月見你都晦氣,滾!”

明明是劍拔弩張的氣氛,但陳琮懟得也太順溜了,梁嬋止不住想笑,她拎了藥包出來,看到顏如玉倚靠在墻邊,還是抱著胳膊,挑眉看半天上壓得低低的雨雲。

今天這雨,時下時不下的,磨磨唧唧,看得人心裏挺不得勁。

梁嬋說:“你跟陳琮……關系不大好啊?”

顏如玉看了她一眼:“你說呢?”

在阿喀察的時候,這倆住一屋,經常同進同出的,“陳兄”、“顏兄”地叫,梁嬋一直以為,他們關系挺好的。

“你們挺像的啊,年紀差不多,身高差不多,相貌嘛……”

相貌不像,但都挺出眾、看著挺養眼的。

“我還以為,你們會是好朋友呢。”

顏如玉笑起來,笑著笑著就淡了,薄唇輕抿,眼神玩味。

呵,好朋友,下輩子吧。

***

祿爺留下一個編外照顧養神君兼守著陳琮,其他人按原計劃分了兩組,深入廢寨、尋找梁世龍。

顏如玉和另一個編外以及常昊是一組,搜尋中途,他借口要去方便,七拐八繞地,進了一間植被入侵嚴重、幾乎被爬藤包裹住的茅草屋。

陳天海正盤腿坐在角落裏,頭上包了一圈斜繞過耳朵的繃帶,繃帶上靠近耳朵的位置,滲了不少血。

除此之外,臉上有不少小傷,都出血掛肉的,相當狼狽。

顏如玉樂了:“呦,掛彩了,沒攔住啊。”

陳天海眼皮微擡:“原本指著你們那頭能摁下她,不也沒摁住嗎?”

“這不得感謝你的大孫子嗎。”

顏如玉邊說邊跨步過來,在陳天海身邊坐下,身後有幾根掛兜的藤條,他伸手拽了拽,覺得夠牢固,索性倚上去:還別說,晃晃悠悠的,跟繃床一樣舒服。

他愜意地隨著蕩了蕩,慢悠悠地說了句:“其實,你不是陳天海,是吧?”

陳天海沒動,頓了會才轉頭看他:“你說什麽?”

顏如玉雙目微闔、繼續享受自己的繃椅:“我幹爺出事的那天,把我叫過去交代了不少事。什麽把半塊女媧石交給陳琮啦、聽你的指導養石啦、養成了可以和陳琮互換啦,我後來才想明白。”

“我幹爺怎麽這麽篤定能互換呢,那肯定是因為你這裏有突破。你一直在和你兒子共石、養陳孝的那塊水晶佛頭,既然有突破……你現在,是陳孝?”

陳天海繃緊的身子覆又松弛:“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

顏如玉微微一笑:“但是這趟來魘山,我發現,你瞞了我幹爺不少事。”

陳天海面不改色:“你幹爺也瞞著我很多事啊,大家只是同住,閑來說話解悶,交流點養石心得,沒必要掏根掏底吧。”

顏如玉說:“但我很好奇啊,你為什麽那麽針對那個肖小姐啊?她是蜘蛛胎,是魘山的核,一靠近魘山,就要把人給殺光嗎?這不合邏輯啊。我幫都幫你了,你總得給我解釋一下吧。”

陳天海沒吭聲,看這架勢,是不準備解釋了。

顏如玉倒也爽快:“行,那換個問題。一直以來,都是你想找煤精鏡。起初的借口是幫我看石頭,可現在,我都已經養上女媧石了,你還是想找煤精鏡,這又是為什麽呢?”

這次,陳天海倒是回答了。

“為了回家啊。”

“回家?那你跟陳琮回去唄,沒人攔你啊。”

陳天海沒說話,臉上漸漸現出一種異樣的光彩。

顏如玉覺得奇怪,正想說什麽,猛地又擡起手:“別說話!”

沒聽錯,是木鼓聲,咚咚的木鼓聲,一下一下,清晰又透亮。

***

沒人給塞刀片,四周又沒什麽尖利的物體可供劃磨,陳琮咬牙鼓腮,不斷晃動手腕試圖脫縛,最終以失敗告終。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聽到了木鼓聲。

咚咚咚,一下又一下,跟昨夜那種鋪天蓋地的沈悶截然不同,但能聽得出,仍然是木鼓。

大白天的,怎麽會敲木鼓呢,前兩次,不都發生在日暮或者晚間的時候嗎?

門口的那個編外騰地一下起身,往前走了幾步,試圖尋找聲音來源,這時,神棍一臉驚恐地沖出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嚇死人啦,獵人頭啦,又要獵人頭啦,哎,你們這是?”

他看的是春焰那屋,那個編外下意識看過去,就見裏頭幾個人面色異樣,沒有出來察看的意思,但手上都攥了家夥。

……

陳琮還試圖朝外張望,門口飛快閃進一個人來。

是花猴!

他幾步過來,手上翻出匕首,山鬼的家夥就是好使,只兩下,手上和腿上的繩子就都挑斷了。

花猴一把拉起他:“走。”

陳琮不明白怎麽回事,但還是立刻跟上,出門時,正看到神棍抓著那個編外咋咋唬唬。

花猴事先看過地形,拉著陳琮七拐八繞的,很快掩身到一棵榕樹後頭:“就在這吧,待會大燈和沈先生就過來了。”

他盡量長話短說:“沈先生說了,昨天差點從樹上掉下來摔死,是肖小姐救的。管她做過什麽,咱們有恩要報,不能看著這些人抓她。所以順便也把你撈出來,一路去找她,也順道一起上山吧。”

陳琮點頭:“但是敲木鼓……”

花猴壓低聲音:“沒事,是祿爺,他走之前跟我們說了,要敲木鼓,試著引獵人頭的人出來……你沒聽出來嗎,這是正常鼓聲,跟之前那種不一樣,聲源又在寨子中央……”

話音未落,面色微變。

真是打臉,前一刻還說是正常鼓聲,這一刻,鼓聲就變了,和前一晚一樣,如滾動的音潮,自四面八方湧襲。

仿佛是為了應景,半天上滾過一個悶雷,濃雲仿佛一個罩子,黑壓壓地直籠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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