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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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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肖芥子回到自己的座位。

沒白挨罵, 聽到了有用的信息。

姜紅燭的石胎是蛇,徐定洋說“一蛇兩吃”,明顯是要拿紅姑來做大文章。

還有, “死我不敢保證……不會比你家的看門狗強”, “人石會”裏, 方天芝綽號“看門狗”, 很顯然,徐定洋在和“人石會”的人通話, 對方想姜紅燭死, 徐定洋沒答應,只承諾姜的下場不會比方天芝強。

方天芝什麽下場?先發瘋, 然後陷入了重度昏迷, 跟腦死亡也差不多吧。

這可怎麽辦呢, 白天她給姜紅燭打電話示警了, 但人家把話說得很清楚, “管好你自己”,擺明了讓她別多事。

肖芥子裝著是在畫圖, 實則時不時偷瞥徐定洋,心掛兩頭, 兩邊都糟亂:徐定洋那頭,她沒觀察到什麽有用的;畫紙上, 冷不丁發現,自己亂塗了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蜘蛛。

只得又拿橡皮擦掉。

擦到一半時, 徐定洋突然起身, 大踏步向外走, 她穿那種極高極細跟的高跟鞋, 鞋跟像鐵釘, 紮得地磚噔噔響。

肖芥子腦子裏飛快掠過一個念頭。

——先跟上去看看。

她匆匆合上繪圖本,旋即起身,順手去拎給陳琮買的咖啡外賣,才剛拎起,拎繩脫手,咖啡連杯帶紙袋,砸回桌上。

幸虧拎得不高,距離桌面挺近,落得也很有技巧,砸立住了,沒翻。

肖芥子看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食指和拇指還保持著拎東西的姿勢,但距離0.5cm左右,拎繩就是從這縫隙間漏下去的。

她有四個手指動不了了,只小手指還條件反射般微動。

肖芥子在心裏默默計時。

3,4,5,6……6秒!

6秒,手一下子恢覆了知覺,猛然收回,像是剛剛被什麽鉗住了,此時才終於掙脫。

6秒,她擡頭看向咖啡館門口:徐定洋已經不見了,不遠處,一輛大SUV正絕塵而去。

6秒,大石補還是有用的。

之前,她跟姜紅燭說自己發過病,“只不過我沒聲張、默默承受了”,她沒撒謊,上一次,她的右腿突然動不了,整個人像只圓規、單邊蹦跶著定在馬路邊,她也第一時間計時了,12秒。

石補還是有用的,但救不了命。

她像一塊迅猛墜下懸崖的巨石,小石補是憑空出現的幾條兜繩,讓她的癥狀輕了點、墜落的勢頭緩了點;大石補是更粗一點的兜繩,又讓她的癥狀輕了點、墜勢緩了點……

但大小石補都沒法把她拉回原點,也改變不了最終會到來的墜落。

肖芥子站了會,給陳琮發信息。

——我有點累,就不等你了,先回去了。

陳琮很快回了個“好”。

頓了頓又發來一條。

——你回去了也別睡,我盡量按時回。如果晚了,耽誤你的時間,從我的裏頭扣補給你。

***

快十點時,陳琮回到民宿。

推開門,看到肖芥子已經洗完澡、換了睡衣,頭發拿鯊魚夾挽了個結,正坐在床上畫著什麽。

還別說,她這頭發挽結了很好看,因為散蓬垂開的發尾有黑有白,有點時尚的味了。

陳琮隨口問了句:“畫什麽啊?”

肖芥子說:“設計啊,肖設計啊。”

陳琮笑:“那又不著急,用不著這麽廢寢忘食的。”

說完,將手裏拎的東西放到桌面上。

肖芥子早看見他大包小包的了,心說顏老頭還挺客氣、送這麽多東西,看清是抽紙巾,有點納悶:“你買紙巾幹什麽?”

這種客用耗材,民宿每天都會補的,自己買,實在沒必要。

陳琮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沈默了一下,問她:“你會猜謎嗎?”

“會啊,這還不簡單麽。”

猜謎語誰不會啊,那不都三歲小孩玩的嗎,什麽“紅紅果子棍上掛,外裹糖兒味道佳”、“兄弟七八個,圍著柱子坐,大了要分家,衣服都撕破”,動動腦子就知道,是糖葫蘆和大蒜嘛。

陳琮知道她想簡單了:“我說的是字謎,一種猜謎文化。”

“字謎也不難啊。”

陳琮說:“行,那給你出個最簡單的,你體會體會。鷺鳥飛,打一字。”

肖芥子皺眉:“鷺鳥飛,這麽多字,這麽多筆畫,只打一個字?”

“沒錯,就打一個字,你慢慢猜。”

……

陳琮洗漱去了,留肖芥子一個人苦思冥想。

鷺鳥飛,筆畫這麽多,只打一個字,顯然得用點技巧。

莫非是“空”?鳥飛走了嘛,留下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幹凈,不過好像“無”也說得通。鷺鳥,應該是一種水鳥,謎底會不會是“水”?

陳琮洗好了出來,看到肖芥子倚著床靠,又在畫圖樣了。

“猜到了嗎?”

“嗯。”

“是什麽?”

肖芥子用一種不太確信的語調答:“八。”

八?

謎底明明是“路”啊!雖然“八”和“路”,是能湊出一個挺熟的名詞,但這是重點嗎?

一般猜錯的答案,以“空”、“無”居多,很顯然,肖芥子在錯誤的領域,開辟了自己的賽道。

“能說說,為什麽是八嗎?”

肖芥子說:“鷺,18畫,鳥,5畫,飛,3畫,18+5+3=26,2+6=8。”

陳琮眼前一黑,血壓都高了:“我讓你猜謎,不是讓你顯擺你會數數!謎底是路,路!鷺鳥飛,頓讀,鷺/鳥飛,‘鷺’字裏的鳥飛走了,鷺-鳥=路,路!”

肖芥子恍然:“哦,是路啊。”

字謎這玩意兒,就跟魔術似的,不明就裏時死活想不通、容易鉆牛角尖,一旦知道法門,又覺得,一點都不玄乎了。

她突發奇想:“那我這種,也是一個加密思路啊。改天,你要是想向我傳達一串重要的數字,就可以用這種方式給我,那些會猜謎的,反而會陷入專業的泥沼,死活猜不出來。”

陳琮楞了一下,細想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指向桌上那兩提抽紙巾:“讓你猜謎,不是讓你猜著玩的,這抽紙裏頭,有點道道。”

***

陳琮把在顏老頭家發生的事講了一遍,肖芥子這才明白這兩提紙巾的由來。

想象了一下他褲兜裏彈掉出紙巾的畫面,是有點好笑,忍不住笑出聲來。

陳琮打蔫:“你還笑,真是,臉都丟盡了。”

他一邊說,一邊拿剪刀剪開提袋,拿了一包整的出來。

肖芥子滿不在乎:“我笑是覺得好笑,又不是嘲笑。這有什麽啊,剛才,還有人罵我‘土鱉’呢。”

陳琮詫異:“罵你?你又怎麽了?”

肖芥子把在咖啡館裏遭遇徐定洋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她沒什麽,陳琮倒聽得挺生氣:“這人怎麽這樣,要是我在,能跟她吵起來。你就沒懟她兩句?”

肖芥子“呵呵”了一聲:“我當她是空氣、不存在。懟她幹什麽,對我沒影響,我又沒受力。”

陳琮沒聽明白:“什麽叫‘受力’?”

肖芥子說:“人活在世上,少不了要被指指點點,說你醜,說你儀態不好,說你平庸,說你土鱉,你誰啊你,你又不是上帝,你說我土鱉我就土鱉了?”

“我幹嘛要把這話聽進去?你一句話,我就心裏難受、黯然神傷,或者怒目以對……這就叫‘受力’,為什麽要受這個力?為什麽要給你臉?為什麽要把你的話當回事?”

“只有那種我特別喜歡、在意、欽佩的人這麽說我,我才會難受。但是,我特別喜歡、在意和欽佩的人,絕不會這麽說我,否則我為什麽會喜歡在意他們呢?所以,這個假設不存在。”

她說到興起,繪圖本一闔,坐起身子:“徐定洋戴了一顆小十萬的珍珠,還是高級定制,我呢,只是扮演了一個沒什麽錢,也沒見過什麽世面的年輕姑娘,對吧?過去詢問,也是出於對她項鏈的喜愛。”

“本身,她已經在金錢、見識上占優勢,人家姑娘可能一輩子都沒法跟她比,要是做不到釋放善意,那閉嘴也行,閉嘴也是一種善良,但她非不,非要高高在上地再踩上一腳。這樣的人,對我評價任何話,我都不會當回事,人我都看不上,話我還犯得著聽嗎?”

“以前,我還會當這種話是放屁,現在我當它不存在,因為屁是能臭到我的,被臭到,也是受力了。”

“你的事也一樣,有什麽好丟臉的,你是在辦事,又不是真的在偷紙巾。就算顏老頭和顏如玉為這事在背後各種損你、說你沒品,那又怎麽樣呢,他說你沒品你就沒品了?你很在乎他們嗎?”

陳琮原本是預備抽紙巾的,一時聽入了神,也看走了神:覺得燈光下的肖芥子一會冷哼一會挑眉翻白眼的,真是生動極了。

肖芥子察覺到了,瞥了他一眼:“你看什麽?”

陳琮笑起來,說:“沒什麽,人別活得太受力,學到了。”

人活著本來就這麽多壓力了,就別過得太受力了,每個人都走在人群中,身周太多的指戳和看法,那些不重要的阿貓阿狗,愛怎麽看、愛怎麽議論,隨意,確實沒必要去在乎。非要去在乎,累的也是自己,累不著別人。

為那一兜子的紙巾,他尷尬了一晚上,現在突然覺得,多大點事啊。

不見得半包子紙巾,還能讓他受個力。

***

陳琮一張張地抽紙巾,按不同的字句歸類,一包紙巾一百抽,一包抽完,密密麻麻鋪了半床。

肖芥子湊過來看:“‘雨雪霏霏,共剪西窗’,這也是字謎?”

陳琮搖頭:“這種是藏謎,就是很多類似的四字句子,但裏面只藏了幾句是謎,其它的,都是混淆視聽的。”

“那怎麽分辨?”

“我分得出來,我爸出事後,我爺爺為了排遣,開始玩字謎,也教我一起玩,我對常用謎詞和謎體的敏感度高。”

現在想想,也虧得自己出了醜、引得顏老頭又送了他兩提,一整包紙巾,不會只藏了“塵土飛揚,想去北方”一個謎,洗手間裏,他只抽了小半包,目測不到1/3,得拆整包,才能看得出來。

他先把“塵土飛揚”那張拿到一邊另放:“有筆……或者唇彩嗎?最好是唇彩。”

筆在紙巾上不好寫,唇彩會方便點。

肖芥子在床下的行李包裏摸索了會,拿了根唇彩遞給陳琮,陳琮擰開蓋,刷頭在裏頭攪了攪,滴蹭了點在手背上,把唇彩還給她。

他用指腹蘸取了點,速讀每一句,眉頭微微簇起,仔細判斷是否有抱合詞、或者符合制謎套路。

肖芥子也幫忙看,不過術業有專攻,這四個字四個字的,看得她眼花繚亂,覺得都差不多。

陳琮伸手點了一張,紙巾角上出現了一個紅點,像早些年家裏蒸饅頭時的點印。

肖芥子拿過來看。

——雲頭依人,有口便吞

她想象了一下雲頭站著人、張開血盆大口吞取的場景,覺得這字謎怪嚇人的。

但這是個什麽字呢?

正沈吟間,陳琮又點出了兩張遞給她:“沒了,就這幾個。”

說完,把撿出的這四張排了一下序。

——塵土飛揚,想去北方(已解謎,小心)

——陣前向東,靜聽晨音

——雲頭依人,有口便吞

——游子方離,慈母牽掛

排完了,沈默了很長時間,臉色有點難看。

肖芥子腦子裏一團漿糊,感覺自己這個段位解謎有難度,索性當伸手黨:“這個……到底什麽意思啊?”

陳琮說:“‘陣’字,是左右結構,也叫前後結構,‘陣前’就是‘陣’這個字的前半部分,部首左耳旁‘阝’。向東,向字可以理解為聯系詞,耳+東=陳,‘靜聽晨音’是用諧音提示,這個謎底字音‘晨’,等於是雙重證明,這是個‘陳’字。”

“雲頭依人,‘雲’勉強算上下結構,也就是頭尾結構。‘雲頭’是‘二’,‘依’是聯系詞,二和人,可以組成‘天’、‘夫’,不確定。所以後一句再給點提示,‘有口便吞’,假設這個字是X,X+口=吞,解方程會吧,X=吞-口=天。這是個‘天’字。”

小心,陳,天……

肖芥子心頭一跳:“最後這個字,不會是‘海’字吧?”

陳琮回答:“就是‘海’字。”

游/子方離,“游”字中的“方”和“子”減掉,慈母牽掛,“牽掛”都是聯系詞,代表“牽上”、“掛上”,“慈母”重在強調一個“母”字。

游-子-方+母=海。

所以,整包紙巾的字謎可以連成一句話。

——小心陳天海。

肖芥子糊塗了:“小心陳天海?你會制謎的爺爺陳天海,在顏老頭家裏利用紙巾做了一個特別隱晦、一般人一輩子都發現不了的字句謎,讓人小心陳天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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