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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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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肖芥子留下的那扇開敞的門, 沒能對顏如玉或者李寶奇造成任何心理壓力,因為第二天一早,醒來的黑山瘋瘋癲癲沖出客房, 沒頭沒腦紮進大宴會廳, 上演了一出驚險鬧劇。

至於那顆牙齒, 必然落到金媛媛手上, 畢竟她是這賓館裏,唯一一個關心葛鵬下落的人。但她拿到了牙齒也沒什麽用:信息太少, 兇手又太可怕了。

金媛媛墜樓, 十有八九,是她無意中偷聽到、或者發現了什麽, 但十分不幸, 被對方立刻察覺且迅速處理了。

陳琮脊背發涼:“葛鵬、金媛媛、煤精店的老板, 再加上你說的那個收二手家具的混子, 四條人命了?”

肖芥子糾正他:“三條半, 煤精店的老板,還吊著口氣。”

陳琮覺得憋氣:“就沒人收拾得了他?”

肖芥子說:“目前知道整件事的, 就咱們倆。你看咱倆誰像會挺身而出主持正義的?我不行我先說,我反正不是好人, 也不想惹他。但我精神上,支持想幹他的人。”

陳琮噎住, 他平時也自詡是個正義之士,事到臨頭, 才發現自己也是個瞻前顧後的凡人。

頓了頓, 他問:“那咱們能偷偷地、匿名舉報他嗎?”

肖芥子冷笑:“證據呢?”

沒證據, 從頭到尾都是推理。

——葛鵬死了嗎?有確鑿證據指向顏、李二人殺人嗎?

——金媛媛被認為是自殺, 家屬、同事無一起疑。說是他殺, 有證據嗎?

——煤精店的火災,她打聽過,起火原因確系意外。也就是說,那一晚的火,的確是夜半開竈導致,但如何證明開竈的並非老板、而是另有其人呢?

——苗千年的死,她也並沒有親眼目睹。畢竟到達現場的時候,他已經被膠帶層層纏封、躺在大黑垃圾袋裏了。

……

陳琮胸口悶得厲害,這種感覺太糟糕了。尤其是,這事只有他倆知道,卻視而不見,這算不算某種程度上的“幫兇”呢。

“那咱們不能做點什麽嗎?”

“做啊,所以,我這不是來找你搞鏡子了嗎?他這麽著急要鏡子,偏不讓他如願,先從精神上打擊他。”

陳琮真心服氣:說來說去,又繞回她自己,還真是絕不偏題。

他想了想,說:“現在看來,顏如玉比我想象的可怕。咱們那個‘黃昏房卡’計劃,有點潦草了。”

也許可行,但不夠周詳縝密,容易有後患。

肖芥子“嗯”了一聲:“所以?”

陳琮說:“這樣,我剛受了驚嚇,腦子還有點渙散。我再想想,你回去也再想想,咱們先設定結果,這件事,我們想做到什麽程度。你給我提要求,我出方案,同時,我也給你提要求,你也要出方案。”

肖芥子沒聽懂:“什麽意思?”

“就是,假設你是甲方,委托我偷鏡子,你有如下要求,一,兩日內達成;二,要保證你絕不被懷疑。我根據你的要求,基於金鵬的客房位置,出一個可行的行動方案。然後,咱們身份互換一下,我是甲方,委托你偷,我提要求,你出方案。”

肖芥子明白了:“你要跟我比稿啊?”

陳琮笑:“你怕啊?”

這法子,他在店裏常用,逮著老王和小宗兩個員工使勁薅。比如,有些老貨,一直出不掉,這個月打算做點活動,主推,你倆有什麽好點子沒有?各出個推廣計劃來。

再然後,他會比稿,對小宗說:“你看人家老王這想法多好,你怎麽就想不到呢?”

在老王面前,又會指著小宗提交的某一條感嘆:“不愧是年輕人,有幹勁,這點子,緊隨潮流啊。”

最後,揀二人方案中的精華,合而用之。

幾次一過,老王和小宗都罵他是“奸詐的老板”,但奸詐歸奸詐,有效啊,充分調動了員工的積極性,人在比拼的時候,壓力之下,往往出奇招。

他對肖芥子“戲服跳樓”那一幕印象深刻,她事前是做了充分考量的。這樣的腦子,不充分調動起來太浪費了——偷鏡子這事,兇險程度只怕更甚,怎麽重視都不為過。

他說:“你盡可能給我提苛刻的要求,同樣的,我也盡可能為難你,兩版方案拿出來,擇優合並,應該就夠用了。我想,咱們兩個人的腦子加起來,總不能搞不定一個顏如玉吧?”

肖芥子哼了一聲。

她一手扶按摩床,一手撫著腰,慢慢從床上下來,看得出,趴了這麽半天,加上龍虎壯骨貼的奇效,她又能四處溜達了。

肖芥子說:“行啊,手機聯系。不過陳耳東,希望你的方案別太次,要是一條都不能用,全靠我扶貧……多沒面子啊,這以後,咱們可就沒合作的可能了。”

陳琮回答:“彼此彼此。”

他起身想扶她,肖芥子傲慢地推開他的手,說:“不用。”

比拼的火藥味,居然立時就滿溢了,陳琮退後一步,目送她走向門口、打開門,忽然想到了什麽:“肖小月。”

肖芥子回頭:“啊?”

“你為什麽要跟著姜紅燭呢?”

肖芥子說:“學東西咯,你也知道,她是高手中的高手,師從高手,才能少走彎路啊。”

“進‘人石會’也一樣可以學啊。”

肖芥子不屑地笑:“你這話說的,好像‘人石會’是面向社會招生一樣,我家又不是做珠寶的,我又不是什麽不世出的天才,‘人石會’吃飽了撐的給我發邀請卡?”

也是,他能有邀請卡,還是托了陳天海的福。而他終於受邀入會,追本溯源,可能要“歸功於”陳天海給他下過毒。

“那你為什麽一定要學‘石補’、要懷胎呢?”

肖芥子沒吭聲,她垂下眼簾,一只手攥著門把手,把門把手轉了又轉,突然就笑了。

她說:“你今天入會,一定會有人給你科普哪幾類人最熱衷於石補,又是哪幾類人養石易出奇效,你好好聽講,我就在那幾類人裏。”

***

肖芥子走後,陳琮看了下時間,兩個半小時的spa按摩,只剩一個小時了。

他撳了服務鈴,請按摩師回來續按,這一次,是看著樸實的按摩師走進來、吩咐並盯著他插上了門,才放心地趴了下去。

身體極致放松,腦子是一刻都沒松動。

——今天是“人石會”包場金鵬的最後一天,明兒一早,說不定顏如玉拍拍屁股就撤了。夜長夢多,下手宜早不移遲,時限……不在黃昏,就在今晚。

——他要保障自己的安全,絕對安全,也就是說,顏如玉絕不應該懷疑到他,如果這是一起偷盜,他最好也損失一點什麽,和顏如玉風險共擔,這樣會更真實。

——事後,顏如玉最好是洩氣、絕望,絕了再找這塊煤精鏡的念頭。因為只要他還不死心、繼續找,就一定會有後患。

嗯,差不多,只要能達成這幾條,他下水無風險,足可放心。

陳琮揀了個按摩的間隙,把自己的要求發出去了。

也是巧了,幾乎在發送的瞬間,那頭“叮”地進了一條新消息。

陳琮忍不住笑,這個肖小月,走的時候扶腰扶墻,步子慢吞吞的,腦子可一點沒慢啊。

他點開看。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她的第一條也是,最遲今晚動手。理由是,夜長夢多,如果讓顏如玉回到039號的大本營,這塊鏡子基本是沒指望了。

第二條是,她要求“絕對隱身”,哪怕是她不得已出手、出現在賓館,被監控拍到,她也要求隱身。說白了,她也不想被顏如玉嗅著味、纏上身。

第三條是,顏如玉丟了鏡子,不可能什麽事都不做。得讓他做,但是,引導他往錯的方向做,這樣,他越錯,離他們就越遠,他們也就會越安全。

***

做完整套身心放松項目,已經差不多接近四點了。

這期間,陳琮分秒必爭、見縫插針,一直在和肖芥子發消息、溝通方案。說來好笑,方案沒有互發之前,都憋了口氣,不能讓對方看扁,但發出去之後,又都忘了這一茬,只剩下探討、補充和完善了。

自己參與制定的方案,就像自己參與建造的房子,陳琮越造越興奮,越興奮,也就越遺憾:因為在最緊張的環節,他被安排的戲份是……昏迷不醒。

……

馬修遠等在前臺,這人眼周沒傷,嫌疑可以排除。

他顯然自服務臺聽說了什麽,起身迎上陳琮,面色很疑惑:“聽說你受傷了、要了藥箱?”

這事不好瞞,而且,那持刀的人是“人石會”的,不如利用馬修遠,散播點消息出去。

陳琮面色凝重:“是啊,不知道哪個神經病,突然持刀沖進來,戴個搶劫的絲襪頭套,上來就要對我下手,我跟他廝打的時候被劃了幾下,沒大礙。還有,幸虧有個女客人走錯了房間,見義勇為,大喊大叫把那人嚇跑了,還幫我用毛巾抽那人來著。”

這信息量太大了,馬修遠怔了半晌:“那人長什麽樣?”

“都說戴頭套了,沒看見啊。”

“身型呢,高矮胖瘦啊?”

這話提醒陳琮了,現在回想,那人應該是個胖子,個子不好說,畢竟他不是撲上來就是打著滾出去,沒見他站直過。

他邊往外走邊搖頭:“不知道,沒看清。”

馬修遠著急:“那你覺得,他是專門針對你呢,還是隨機挑中的你?你怎麽這麽沈得住氣,一聲不吭,都不報警?”

陳琮說:“那女客人跟我說,當地的洗浴中心就是比較亂的,私密區域,也沒監控,有人混在澡堂子裏,專門偷、搶,末了沒事人一樣又回池子裏泡去,逮不著的。小地方,就是這樣,我也懶得費事了。”

說完,不忘提醒馬修遠:“你可得提醒咱們會員,可別來這兒泡澡了。”

馬修遠汗顏,又有點愧疚:“不好意思啊,我這安排失誤,沒考慮到那麽多。”

……

可能是因為對安排上的失誤太愧疚了,回金鵬的一路,馬修遠寸步不離,還一直把陳琮送回209房間。

顏如玉在房間裏,正……捏了個小綠管伺弄蘭花。

奇了怪了,他的花,顏如玉在那獻什麽殷勤?

但馬修遠在,他也不好扯東攀西,只好先略過這一節。

馬修遠看時間:“你先休息一下,我再去樓上看看,估計快了,提前一刻鐘上去就行。你這邊,還有什麽要求嗎?”

陳琮心念一動,清了清嗓子:“能不能多給我搞點藥燭啊,我這幾天晚上,老做噩夢,都睡不好。我跟你說,這‘點香’的後遺癥真的是,我有時候都分不清是夢還是真的。”

他沒錯過顏如玉的反應,果然,這貨怔了一下,面色有點異樣,捏著小綠管坐回床上,若有所思。

馬修遠一走,他就問陳琮:“你做噩夢那事,我也聽李寶奇說了……陳兄,你真的天天夢見?”

陳琮點頭,又發揮了一下:“天天夢見,真的,顏兄,擱你你得瘋。還有,我那天回來,金媛媛,就是墜樓的那個女服務員,不是正砸我車上嗎?”

顏如玉喉結不易察覺地微滾了一下:“是啊,怎麽了?”

“我也老夢見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是她死前見的最後一個人。我就老夢見她從碎玻璃碴子裏爬起來,搖搖晃晃地上樓,一路走到209門口,在那劃拉撓門,顏兄,我真的迫切需要石補,再不補,我就精神衰弱了。”

說著,雙手抱頭,苦惱嘆氣,嘆氣時,也沒忘微擡眼皮,透過指縫看顏如玉的表情。

也不能說他怕了,他就是……有些困惑,不想信,又有點信的樣子。

陳琮的目光落在他手持的小綠管上:“這什麽東西?”

“哦,這個啊,植物營養液,”顏如玉答得心不在焉,“我早上起來,看你那花蔫蔫的,就給澆了點水,中午回來,看到它更蔫了,覺得可能是缺肥,網上搜了一下,讓跑腿小哥給送買個營養液、灌個根。”

陳琮難以置信:“別人的花,你就這麽愛護、還給買營養液?”

顏如玉回過神來,不客氣地嗆他:“怎麽了,植物不是生命?我愛護一下,礙著你了?”

好家夥,草菅人命,還顧惜上植物了,陳琮不好置評,他從包裏翻出錢包、壽爺送的玉葫蘆,以及之前買的那塊小煤精料遞過去:“喏,待會入會,我身上不好帶東西,你帶包嗎,幫我裝一下。”

顏如玉莫名:“你就放屋裏唄。”

陳琮說:“你沒聽馬修遠說嗎,新人入會,老人都要參加,這意味著,這幾層客房到時候都沒人。那我把貴重物件帶著怎麽了?”

顏如玉皺了皺眉頭,還是接了過去,把東西裝進自己的背包,過了會,看了看時間,又走到箱子邊,蹲下身子開箱。

陳琮的心砰砰跳起來。

那不是密碼箱,是上鎖的箱子,拉鏈的那種,陳琮看到,他開鎖之後,掀開箱蓋,拿了個棉紙包裹得嚴實的物件出來,小心放進背包裏。

陳琮低下頭,給肖芥子發信息:“東西他是隨身帶的,黃昏不行,半夜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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