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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賜的祝福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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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賜的祝福為時已晚

別院靜謐,池塘有輕微水聲,下了點毛毛雨,空氣清涼。

沈遐沒說話,安靜地佇立在她身後半步。

明蔚看著池裏一點殘荷,繼續說:“不止是因為你外公那個樣子。”

她一向嘴快,聽到不爽的話當場就懟回去了,現下也不再生氣,只覺得疲累,或許是因為宴廳裏太過密不透風,那一張張冷漠的面孔都似曾相識,又或許是秋雨下得太過微弱,讓人提不起勁。

記憶如翻風一樣穿過她的身體。

“反正他和你家裏人一直都瞧不上我,我也懶得搭理,就當他們有病,腦子被槍打過。”

“我不想讓不開心的事情占據大腦時間太久,所以一般不去考慮這些事。可是只要碰面了,還是會想起來。”

“我知道不能怪你,但是只要是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就低人一等。”

“……沈遐,我不想再一次進入這種生活了,和你結婚後,好像一件好事都沒有發生。”

“戀愛腦”、“不上進”、“缺乏事業心”、“拜金”,所有莫名其妙的標簽都是從她和他戀愛之後開始一個個往她身上貼來,對明蔚來說只是談個戀愛,不知怎麽就被解讀成貪心不足蛇吞象,而結婚之後,發現不止媒體和公眾這麽覺得,除去沈西屏以外,沈家上下也都是這麽看她。

結婚前她事業如日中天,所有人都在等著她的下一張專輯,她自己也極其看重,決定自己主導制作。網上曝光所謂黑料,風評急轉直下後,婚後明蔚過得郁郁不樂,跌入創作瓶頸,怎麽也寫不出東西,事業陷入凝滯。

沈遐為她親造的流淚丘比特花園,她獨自坐在房內,從窗簾到內飾都完美得無可挑剔,像舞臺布景。過去圍繞在頭頂的精靈般跳躍的音符成了死氣沈沈的印刷符號,在一個個夜晚裏盡皆掉落,消失不見。

明蔚有一天打碎了一個蘇富比拍賣行得來的昂貴花瓶。沈遐回來後,她向他道歉,說是不當心碰倒了,沈遐不可能因為這事責怪她,笑笑就過去了,還關心她有沒有被嚇到。

但明蔚知道事實。

是她穿著輕盈細膩的真絲睡衣,親手將它往墻上砸碎的,一瞬間好像把長久凝固在這個家中的某種假象也打碎了。

望見它四分五裂,碎片在精致的家中散落一地的時刻,壓抑許久的所有情緒像找到了出口,心頭閃過無比的快意。

在她蹲下身要去撿拾碎片之前,徐蔓卿大呼小叫地把她攔了下來,於是明蔚收起了臉上微不可察的那點笑。

其實明蔚那天本想見血。

那一晚明蔚確認了兩件事,一是沈遐還是那麽愛她。

二是,原來她恨沈遐。

她說著這些話,語速越來越快,幾乎是推著自己將這些字眼一個個往外吐,急急地撂下最後一句,才轉頭去看沈遐。

她知道這些字眼有一點傷人心,而且今晚和她起矛盾的也不是沈遐,往回看的動作稍帶著緊張。

但沈遐很平和地望著她,像等待船只停泊的海港,輕聲說:“嗯,我在聽。”

屋檐下有風吹起他們的頭發。

明蔚鼻頭一酸,被他長臂一攬,擁進了懷裏。

她聽到他在頭頂第一次說:“要是我能想起來就好了。”

“讓那個混蛋親口向你道歉。”

明蔚低聲說:“不重要了。”

因為她很怕痛,所以同樣的痛苦,堅決不要再承受一遍。

沈遐輕聲問她:“我們還能不能……”

“怎麽站在外面?”有一道溫和的男聲從旁側插入。

語氣很輕柔,聲音卻已不年輕。陰影裏,那個男人的臉看不太清楚,明蔚辨認了一會兒,沈遐先出了聲,沒什麽起伏道:“舅舅,您也在啊。”

“剛到。有點事,來晚了。”

明蔚想起來了。沈家裏,沈遐直接叫舅舅的只有一個,沈西屏的親哥,沈翩、沈修的父親,沈南棟。

這一位自小和沈西屏受一樣的教育,都在沈修的耳提面命下長大,作為長子被寄予厚望,一成年就接掌了星沈集團下的諸多事務,在沈西屏以消費文娛上的顯著成功成為後起之秀之前,是星沈集團板上釘釘的繼承人。

但後來,沈西屏的光芒直接蓋過了他,集團內的話語權逐漸在沈修的暗中示意下,向沈西屏遷移。沈南棟則跟沈修徹夜長談,坦率表明了自己無意於經商,願意主動退讓,將權力交給更能勝任的妹妹,此後退出了星沈集團的高管層,早早結婚生育。

他一貫深居簡出,饒是明蔚與沈遐結婚期間,和他的交集也少之又少。

沈南棟看著靠在一起的兩人,眼神意味深長:“你們這是和好了?”

嚴格來說沒有,但他們都沒回答,他就當作默認了。

沈南棟微笑道:“還是年輕好,有的是精力折騰。”

他比了個告辭的手勢,沈遐點點頭說“您先請”,他就快步往宴廳走去了。

明蔚說:“我以為他一直在國外。”

沈遐略有所知,告訴她:“去年就回來了。”

別說明蔚,連沈遐都和沈南棟不太熟悉。沈南棟和他妻子以前一直是住在老宅裏的,卻不愛走動,時不時來見老爺子或者陪沈翩沈謙時,似乎也總是避開他。這位舅舅待人接物溫文爾雅,有謙謙君子之風,比起生意人更像是大學教授,即使不在商場上了,世家圈內對他的評價仍舊很高。

明蔚若有所思地看了那背影兩眼,心想沈謙父親倒比沈謙要帥一些,一旁的沈遐就捏了捏她手心。

“回宴廳吧,生日蛋糕都沒吃到。”明蔚說。

沈遐跟在她身後試探性問:“今晚還去……”

去什麽去,這麽一鬧哪還有心情,明蔚說:“我回我自己家。”她這次返滬壓根沒帶詩汶。

後面的人蔫蔫地噢了一聲,“想走了跟我說,我送你。”

*

“最近情況如何?”賀知書慵懶地向沙發靠背仰去,漫不經心地轉著一支鋼筆,“明蔚還關照我多問你幾句。”

“……老樣子。”沈遐皺了皺眉。

“記憶恢覆了多少?”

“百分之一都不到,只有畫面,沒有背景介紹。”

“你沒有找到刺激源?”

沈遐冷冷掃他一眼:“你上次說明蔚是刺激源。”

“是嗎,我這樣說?”賀知書哈哈笑了兩聲,不動聲色地將桌上的檔案本拿近一些,“那有效果嗎?”

沈遐講話並不客氣:“聊勝於無。”

賀知書沈吟了一會兒,說:“我的猜測不變,我還是認為有一個明確的刺激源存在,如同鑰匙一般,如果能看到,說不定能恢覆一部分,或者很大一部分的記憶,因為你的情況,更像是潛意識給自己進行了心理暗示。你跟我說的頭痛、暈眩等情況,都是身體在暗示下對你作出的警告。”

沈遐想了想有點無語:“你的意思是我自己讓自己失憶的?”

賀知書攤了攤手。

“你本來就是我的病人。”他說,“最早來找我的時候,你和明蔚都病得不輕。你的情況離婚後更加嚴重,我覺得你不太清醒。”明蔚大驚小怪地來找他說沈遐精神狀態不正常,賀知書想,他可太知道了。

“如果你真的很想要恢覆記憶,我可以嘗試給你做一次催眠,效果不能保證,聊勝於無。不過我考過相關資質證書,你不用太擔心。”

沈遐問他:“你之前怎麽不說?”

“之前你看上去也沒有很想恢覆記憶吧?”賀知書笑了笑,“說實話我還有點懷念,如果是擁有全部記憶的你,應該沒那麽好騙。”

沈遐抿了抿唇。

*

明蔚回香港沒多久,在網絡轟轟烈烈的造勢之下,新專《野火》發布。同日官宣了後兩個月的全國巡演信息,內地13城,以及澳門、香港,排期極其緊密。香港是最後一站,定在聖誕節。

在盛大宣發預熱和近半年的無數話題影響下,專輯發布當日銷量就破了年度首日銷量記錄,有望成為本年度銷售額最高的數字專輯。

明蔚本就是大多樂評人的寵兒,專輯一出就收獲大量好評,大多數樂評人稱明蔚這一次的作品比以往更加突破,在實驗性和大眾性之間找到了協調,情感表達得到沈澱,聲樂技巧也更上一層樓。蒙小藝自從上過節目之後,更是再也不裝了,連番彩虹屁快把明蔚吹成當代樂壇的滄海遺珠,就差指名道姓@金曲獎評審要求預定今年的獎項。

銅鑼灣大屏上展出明蔚巡演廣告,周遭多個品牌也放出明蔚代言海報,街道人頭攢動,信號燈滴滴響得像在催命,有兩個年輕女孩一邊迅速過馬路一邊說著話。

“我想去看明蔚演唱會啊。”

“我也想!我還擔心香港場買不到,城市售票網開票又晚,都想搶澳門深圳廣州場了。”

“紅館席位太少啦。”

明蔚戴著帽子口罩站在後面,跟著人群向前走去,想起什麽,低頭在手機上發了消息。

【在幹嘛】

【賀知書找過了嗎?】

車輛駛過淮海路。

沈遐坐在車裏,從後座車窗望出去,剛好對視上一塊巨大的廣告牌,上面赫然是明蔚的臉。

他笑了下,隨手拍下來回她信息。

【找過了】

【在看大明星的廣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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