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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雜亂無序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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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雜亂無序的感情

那個瞬間,沈遐想起白天明蔚在片場和宋啟說的話,愛恨一體兩面,從不純粹,恨意從愛裏生根發芽。

他對明蔚也有一點輕微的恨意。

是她把自己變成這樣,渴望、混亂、自我厭惡、親吻的眩暈混合在一起,全都是雜亂無序的感情,豐沛到血肉無法支撐,像有點壞掉的、用魚線吊起的提線木偶,而明蔚手握著所有的懸絲,輕而易舉地控制著他的心神。

——越是恨她,越是懊惱,嘴唇越不肯離開。

明蔚稍微怔了怔後,放松了身體,手從他胳膊下穿過去輕抱他的肩,安撫地拍了拍他。

……把他當孩子哄嗎。

沈遐手上加了點力,陡然加深了這個吻,將她壓到了床頭。

他和明蔚吻過很多次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麽緊張,覺得明蔚隨時可能把他推開。

手心出了汗,始終睜著眼睛和她對視,黑暗裏她的雙眼像搖動的兩池潭水,倒映細碎空寂的月光。

月光逐漸傾倒、變窄、像被一陣風吹滅了。

明蔚閉了眼睛。

沈遐意識到這點時,心跳忽然亂了節拍。

“咚、咚、咚!”有人在外面敲門,三下就不耐煩了,“咚咚咚咚咚……”

明蔚聽見了,掙了一下,很急促地喘了一聲:“有人。”

“我去開。”沈遐說著起身。

*

“是不是睡了?”邊朔問,手上握著工作人員提供的手電筒。

“不至於?才剛回來沒多久啊。”宋啟說著拿出手機,“我發個消息問問。”

剛在微信列表裏翻到明蔚,門就打開了。

沈遐揚眉,向邊朔宋啟打了個招呼:“什麽事?明蔚腳不方便動。”

宋啟看到他時明顯怔楞了一下,眼睛微微睜大,欲言又止:“你,呃,你們……”

沈遐眼角殘留著一點淚意,嘴唇晶亮,一片不均勻的沈色,大約是沾了口紅。

明蔚……這麽厲害的嗎?

邊朔反應很快地將手電光往旁一歪,不正面照他了,影帝面不改色,當作什麽都沒看見。

宋啟總算想起自己要說什麽:“整棟樓停電了,還在排查原因,應該不是跳閘,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恢覆。之前看明蔚腳傷了,沒事吧?”

明蔚在裏面聽見了,嚎了一聲:“我沒事!”

這一聲中氣十足,宋啟眼中流露出敬意。

沈遐倒是露出很無奈的神情,說:“有事的,這幾天行走估計不太方便,先別給她排戲了,或者排坐著的那兩場。”

“明天能不能開工還是問題。”宋啟說,“附近幾棟樓電路好像都斷了,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停。”

邊朔手上好幾個袋子,遞過去一袋,沈遐看了眼,是蠟燭。

邊朔:“制片給的,正好我們剛碰上了,幫她發一下主演層。數量有限,你房間還需要嗎?”言下之意是他都在明蔚房間了。

沈遐:“……需要的。”

邊朔和宋啟對視一眼,表情難以言喻,暗含著一點同情。

邊朔想了想,還是把剩下的袋子收到身後:“優先發劇組人員,發完了要是沒有,你就先湊合一晚。”

說完,目光往房間裏指一指,又向他眨一眨眼,意思是不用太感謝。

哇,宋啟讚嘆地給邊朔一個大拇指,兩人就告辭了。

沈遐拎著一袋蠟燭啼笑皆非,這兩人是不是頭腦有點太簡單,根本不能理解到他現在的狀況。

停電之前,他和明蔚還在爭執,她那個脾氣怎麽可能任他留下?

他們幾個在門口動靜不小,屋裏又安靜,大部分對話內容都聽得見。

沈遐合上門一走回去,就見明蔚坐在床上,開了手機手電筒,照著他走過來的路,說:“蠟燭你自己拿去用吧,我洗個澡就睡了。”

從床走到浴室又是一段距離,沒有燈不知道摸索多久,她還傷了腳,沈遐覺得不妥:“我抱你去洗澡吧。”

說完話發現更加不妥,借著手機光,清楚看見明蔚兇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將冰袋一收,揉了揉腳踝,試著下床站起來,走了一步就往旁邊歪,被沈遐眼疾手快地扶穩。

他說:“我扶你過去吧。”

“不要。”明蔚幹脆拒絕,用手機照著光,單腳一蹦一蹦地拿出換洗衣物,又一蹦一蹦地進浴室了。

看得沈遐實在是提心吊膽,一路跟在後面,被她砰地關了浴室門,差點砸到鼻子。

裏面水聲響起,他剛準備走,又想到等她洗完,浴室地滑,指不定有多危險,決定坐下來再待一會兒。

他將軟座拖過來一些,守在浴室門邊,回憶了剛才自己和明蔚的對話,話肯定是說重了,明蔚氣得厲害,這些天不知道要怎麽哄回來,交往的事還得放放,反正在明蔚面前,他的底線一再降低,全都隨她去了。

沒琢磨幾分鐘,神思不屬地想起剛才的那個吻,耳邊盡是她洗澡的潺潺水聲,體溫迅速上升,無法正常思考下去了。

其實這種時候,可能比較適合點一支煙。

沈遐記憶裏他沒抽過,烏煙瘴氣的讓人心煩,但他失憶後發覺自己房間裏有,可見後來是抽的。方才邊朔和宋啟一起,說碰到制片,大概率就是那兩人去樓下抽煙回來遇見,沒挑明而已。拍戲趕進度的時候動不動晝夜顛倒,導演和演員抽煙都很常見。

不過沈遐目前還是覺得,對煙沒什麽興趣。

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水聲不知不覺已停了。光腳踩在瓷磚上的聲音,毛巾展開的聲音,衣料悉悉索索的聲音。

隔著一道墻,全都清晰被他捕捉。人的聽覺為什麽要這麽靈敏?沈遐只覺得煎熬。

怪他通感聯想太強,一個響動就能聽出是在做什麽。根本不是刻意去想象,但是腦海裏記憶的畫面會下意識浮現。

門開了,暖烘烘的水汽襲入鼻端,明蔚換了睡衣,頭發柔順地披在肩上。她進組前根據角色需要,將頭發染成烏黑,剪短了一些,齊胸長度,發梢帶著一點卷,是白天拍戲造型殘餘的卷度。

她被他嚇了一跳,瞪大眼睛:“你怎麽還在?”

“怕你摔。”

明蔚哼笑了一聲,自己扶著墻往床走,空的那只手被他拉住,捏著四根手指問她:“還在生氣?”

這還用問?

明蔚不理他,他又低聲問:“要怎麽做你才消氣?”

明蔚說:“電影拍完再說吧,我現在專心拍戲。”說得冠冕堂皇,好像她有多熱愛演戲一樣,她說完自己都沒忍住,別過臉去彎了下嘴角,沒讓他看見。

沈遐沒笑,被她這個搪塞的借口唬住了:“那要……至少兩個月。”

“嗯,是。”明蔚說,“區區兩個月,你這點誠意也拿不出來?還說要交往。”

沈遐恍了下神,明蔚就把手抽走了,但人沒離開,站在墻邊對他軟下語氣,說了句:“好了,早點睡吧。”

下了逐客令。

他回到自己房間,沖涼洗漱過後,躺在床上本以為會想很多,但夢境像烏雲一般,不由分說地掠向了他。

這個夢形容起來有些恐怖,沈遐夢見自己在電腦前筆耕不輟地修改著什麽文件,極力想要辨認屏幕上的文字,卻始終一片模糊,只看到自己快速躍動的手指,和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漢字方塊。鍵盤傳出流暢的敲擊聲。

有點像《閃靈》,但這詭異畫面並未令他感受到任何怪異或者不安的氣氛。

恰恰與之相反,他在夢中覺得,自己做這件事的時候,心情非常輕快平和。

他寫這份文件到中途,明蔚忽然間從電腦後面冒出來,橘色蛋卷發,像某種森林女巫般的造型。他也並不覺得驚訝,將她拉過來一些,湊過去親了一口。畫面忽然間變成了上帝視角,他看著自己和明蔚親吻。

接下來他似乎是和明蔚說了一會兒話,臉上都帶著笑,聲音卻仿佛隔著真空層,怎麽也聽不清楚。他像個被固定住的旁觀者,怎麽也無法靠近這兩人。

當他竭力想要向前邁出一步時,天光大亮,這個夢醒了。

沈遐昨夜忘記拉上窗簾,下意識用手臂遮著眼睛,適應了一會兒光線。

下了一晚的雨,早晨霧氣深重,天色也灰蒙蒙的,這個光,外景基本拍不了。

“內景也拍不了。”宋啟在酒店餐廳裏垂頭喪氣,“停電原因查過了,是這塊片區的變電房被水淹了,保守估計要等三天才能修好。”

拍戲所有設備都要用電,一停電完全運轉不了,制片問了附近能不能調度發電機,送到片場也得三天,等於沒有。

沈遐寬慰他:“這片子投資大,空三天沒有問題。”

宋啟看了看四周,掩住嘴小聲對他說:“檔期有問題。”

電影備案拍攝時間三個月,明蔚合同上簽的是兩個半月,邊朔和隨泱咖位大,簽的兩個月,劇本修改後他倆的感情戲又不少,劇組空置三天,這兩個人又時不時要出別的通告,檔期卡得這麽緊,回頭恐怕有隱患。

現實果然磨練人,宋啟都學會未雨綢繆了。

“還有個問題。”宋啟心煩得很,向沈遐大吐苦水,“那兩個人根本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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