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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雨未盡,還要再落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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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雨未盡,還要再落一場

不同於沈遐的設想,明蔚飛香港是為別的事。

《N重唱》雖然擔了這麽個名字,最終還是要根據嘉賓個人積分出一個排名,推選出每一季的冠亞季軍。決賽肯定還得是多人合作,那麽決賽之前為了拉開積分差距,在倒數第二期會進行一場獨唱PK以確定決賽的分組。按照往年經驗來看,《N重唱》倒數第二期半決賽的收視基本能直逼決賽。

如果只是單純獨唱,那和第一期沒有分別,因此半決賽有一則額外要求:必須是從未發表過的新曲。

倒也不是逼著歌手去創作,只有一周時間準備舞臺,各大音樂公司都有自己的儲備曲庫,選一首出來就好了。

明蔚計劃把她新專籌備的一首廢曲拎出來用,她個人還挺喜歡那首,當時被蘇衍和奇跡娛樂投了反對票。這回是上節目,他們管不著。

一落地她就給蘇衍打電話,卻撲了個空,蘇衍這人之前信誓旦旦說什麽但凡她需要他永遠有檔期,結果一聲不吭跑去南法度假了,說是治愈錄節目的創傷。

明蔚回自己家休息了一天一夜,第二天起來想著幹脆自己來做吧,不管蘇衍了,他發來個消息說登機了。

蘇衍在晚上落地,明蔚打完一通電話,確認他今晚沒有別的安排,直接跑去他家了。

蘇衍家裏就有個錄音室,他們兩人熬夜做歌是常事,強迫癥一上來就糾結半天,熬了一整個通宵把歌做完。

收工後蘇衍留她吃早餐,明蔚困得不行,只想速速回家睡覺。

還被他嘲笑:“未老先衰,當年動輒連通幾個宵都沒見你喊累。”

“我那時候才二十幾,現在都三十了。”明蔚無語。

他們在錄音室都戴著耳機,到客廳蘇衍拉開窗簾,才發現室外地面濕潤,不知何時下過了雨。

“你帶傘了嗎?”蘇衍問。

“沒有,不過我打車回去,無所謂的。”

“要不我送你吧?”

明蔚拒絕:“免了,你這也是疲勞駕駛。”

從蘇衍的房子出來,走到室外,才發覺本該是晨曦的時候,天色依舊陰陰的,島上彌漫藍紫色的霧霭。氣壓沈悶,空氣不正常的暖熱,應該是昨夜雨未盡,還要再落一場。

明蔚坐到車上打開微信,發覺沈遐昨晚十一點時給她來過兩個電話,她當時進錄音室了,都沒接到。

後來又發了消息,問她是否在香港。

大半夜問她這個?

明蔚看了眼時間,眼下是五點,估計他也已經睡了。

清晨車輛稀少,已快要開到了。

她動動手指,回他:【是,怎麽了?】

出乎她意料,沈遐當即撥來了語音通話。

這個點居然沒在睡覺嗎,明蔚接通電話:“餵?”

“餵,明蔚?”沈遐聲音聽上去有些疲憊,咬字仿佛半含著嘆息,“你在哪裏?”

“我?”明蔚望向窗外,她住的屋苑已經近在眼前,“我在家呀。”

如果說剛從蘇衍家回來,聽著蠻奇怪的,盡管她和蘇衍並沒有發生什麽。

反正都快到家了,也不算說謊騙他。

那邊陡然沈默下去,像被掐斷了通話。

明蔚有點疑惑:“餵,沈遐?聽得到嗎?”

她聽到沈遐的呼吸聲,夾雜著一點雜音,似乎很杳然很微弱,像兒時聽過的鐘聲。

沈遐“嗯”了一聲:“聽得到。”

車開到她家樓下,她捂著話筒道謝,拿現金結了賬下車,剛用力關上車門,視線就頓住了。

沈遐就站在不遠處,手機握在耳邊,靜靜凝視著她。

他頭臉看上去被打濕過,但雨意早已蒸發大半,發梢眼圈與鼻尖上更像是初晨的露珠。眼睫毛沾染了水汽,顯得更加濃密,沈沈地遮蔽掉上半抹眸光。

明蔚怔住了。

他什麽時候到的香港?為什麽不告訴她?在她家樓下站了多久?……雨是什麽時候開始下的?

她對此一無所知,在原地站定一秒,才快步過去。

但沈遐退後一步,握住手機的手垂下,轉身走了。

“……沈遐?”

明蔚在他身後喊他,他沒有回頭。

明蔚上樓進屋,第一件事是合上所有窗簾。

她把包一扔,往床上倒頭就睡,閉了眼好幾分鐘,困得稀爛的大腦偏偏在這時尤其清醒。

她發現當時沈遐雖然剛和她對視上兩秒就走了,但她對於他的眼神、指尖收緊的動作、和穿透屏幕傳來的聲息都記得清清楚楚,就像鏡頭原樣回放。

——這放映機還不受控制,她只能更加用力地把臉埋進被窩裏。

跌入沈酣夢境之前,她轉過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千萬不要再夢到他了。

明蔚夢裏也不想見到的人買了當天的機票回上海,在香港滿打滿算沒待滿15個小時。

機艙上冷氣開得足,越吹心越涼。

到香港來找她是一時沖動。沈遐知道她周三周四固定錄制,其他時間有通告就去趕場子,沒通告一般留在潞安練習。潞安人多眼雜,再去找她,還不一定能找到私下相處的機會。看她IP回了香港,可能是公司這邊有安排,想著可以見一下面。

他也很難得將日程勻出了完整一天,其實只是想和她面對面說一會兒話。

先前明蔚在上海,沈遐送她去機場時,只送到停車的地方就放她下來,忘了問她什麽時候會回來。

他在神智清明的情況下吻了她,她還能若無其事,和他相處時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自然。

他說不出口自己心亂如麻,恥於承認自己成了徹頭徹尾的輸家。

明蔚晾了他整整三周,他每一天都要更加心焦。

沈遐自以為想得很明白,去找她,去見她,去問她,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但他又怕她神色如常,語氣平靜地回答他,什麽都不是。

既然不是,何必要收下他的花?

這三周裏他接觸明蔚的唯一渠道是網絡,和所有互聯網群眾一樣,從熱搜、站子、超話得知明蔚的最新動向,他在北京偶遇Yvonne,從她那除了得知明蔚和潞安衛視矛盾的源頭,還意外得知一件事。

“明蔚一直不想讓你參與她的公開行程,是因為以前就遇到過線下anti。”Yvonne說。

這件事網上查得到,她講出來沒有心理負擔。另外,上次他突然為了給明蔚送機而發消息到她這裏,Yvonne猜測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沖突,覺得有必要為明蔚解釋。

沈遐果然不知道此事,皺起眉頭:“怎麽回事?”

“她勢頭正盛,你們兩個一有時間就聚在一起,所以她的行程你也總是跟著。有一次,遇到黑粉砸了東西。”

沈遐神色微變,想起失憶後自己鎖骨莫名出現的傷疤,一道深褐色的直線。

Yvonne指了指自己的鎖骨:“碎石子,砸到你這邊。明蔚被你擋著,沒有事,但在這之後,再也不讓你跟公開行程了。”

那天晚上他就想去見她,但分身乏術。情感無處宣洩,只好上網將明蔚過去的事跡再細細瀏覽。

這麽一翻也有新的發現,比如說,明蔚早期有些歌的MV,拍得很粗糙,一看就是在戶外找了個景隨便瞎拍拍的,構圖和剪輯手法卻相當熟悉,沈遐連看了好幾個,確信是自己的手筆無誤。

雖然這種小事問下Yvonne就能確認,但沈遐想的是,可以見到明蔚時問一問她。

他不該單刀直入,上去就質問她,逼她給當前的關系下一個定義;他想打一張感情牌,試著辨認她的心情是否有所動搖。

沈遐想了很多,但他沒想到,明蔚的電話會打不通。

起初他想的是,明蔚近期行程繁忙,可能休息得太早。

他下機就往明蔚家去,望見她那間屋暗著燈。要走的時候,在微博上刷到一條明蔚的大粉發的粉見:姐姐貌似去找蘇大了。

配的圖是蘇衍發的IG快拍,內容是一張明蔚的來電記錄截圖,蘇衍在圖片左上角配字:有的人連度假期都不放過我,只好改簽機票提前返港。

沈遐自己也說不清,是懷著怎樣的心理,就這麽在明蔚家樓下站了一整晚。

一直站到天蒙蒙亮的時分,他恍然驚覺自己該走了。

那扇窗始終是黑的,再等下去也沒有意義。

但他準備走的時候,明蔚又回了他消息。

他問她在哪裏,是試探的話語,而她語氣輕快,毫無負擔地說,我在家呀。

那一刻沈遐都快要相信她了,心頭如釋重負了一剎那,就望見前路駛來的出租車。

那顆心重又墜落到谷底,他只覺得唇邊耳畔的風寒涼得如同北國,而朝霧的水兜頭淋遍他全身。

……所以是見過蘇衍了吧,在外面過了一夜,早晨坐出租車回自己家裏。

沈遐覺得蘇衍行事很不體面,即使明蔚是和他素昧平生的普通女孩,這樣的做法也未免太不尊重。但因為是明蔚,他說什麽都好像沒有那份資格妄加評論,說什麽都酸意透頂。

明蔚叫他的方式還是很好聽,但他不願意再看她了。

明蔚這一覺睡了五個小時,長夢紛亂,勝似一生,醒來前塵皆忘,徒留失落的悵惘。

遮光簾密不透風,屋裏黑得不分晝夜,她胡亂摸到枕邊的手機,匆匆看過找她的訊息,給沈遐發了一句:【你回去了嗎?】

肯定是誤會她和蘇衍了,說來沈遐知不知道她在蘇衍家裏?

他離開時狀態不好,眼神重得令她放不下心。

那邊Yvonne也有發消息給她,是一則語音:“明蔚,我昨晚忙忘了,沒告訴你,沈先生昨天向我問了下你是不是在香港沒有行程,他應該是想來找你哦?我跟他說過你這兩天沒什麽事,他今天可能會來。”

明蔚小小嘆了口氣,按下語音回覆。

“他昨晚就來了,現在已經走了。”

Yvonne很快回覆,音頻裏沈默了幾秒才開口:“……噢,OK,他在你那邊過夜了?”

不是,不是,怎麽所有人都只會往這檔子事上想!

明蔚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裏哀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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